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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7 00:55: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章 畜生

  一口薄棺擺在院子中央,那是收斂養濟院流民和傷兵用的。

  趙氏已經被挪進了棺木之中。

  趙家人進門向棺木裡張望了一眼,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這是怎麼說的,姑奶奶就這樣沒了。」

  蕭媽媽皺起眉頭向趙家人身後看了看:「你家大老爺沒有來嗎?」

  趙家下人道:「我家老爺最近身子不適,又要照應家裡,只怕是不能來了。」

  抱著嬰孩的婆子不禁冷笑:「親妹妹都死了,卻一句身子不適就推脫了,你們趙家人真是好硬的心腸。」

  趙家人道:「這可怪不得我家老爺,是姑奶奶三番兩次為趙家丟臉,我家老爺今日能來收斂屍身已經是仁至義盡。」

  明家的喬媽媽聽得這話,走上前來:「這裡就沒有奴婢什麼事了,我家老爺說了休書也交給你們趙家了,這位……趙氏從此之後就與我們明家無關。」

  明家就這樣甩了手。

  趙家下人心頭油然生出一股的怒氣:「就算我家姑奶奶你們不管,孩子呢?孩子要怎麼算?」

  所有人落在婆子懷裡的那嬰孩身上。

  喬媽媽微微一笑,如今趙氏已經死了,自然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趙家也不會有什麼反駁。

  喬媽媽道:「那休書寫得清清楚楚,我們老爺倒是說過,孩子最無辜,可是老爺身下還沒有長子長女,這些事就更加大意不得,萬一出了差錯,老爺要怎麼去面對明家先祖。」

  所謂的差錯就是說,芸娘肚子裡的並非明家骨肉。

  話已經說的再明白不過。

  喬媽媽說完向棺材望去,阿彌陀佛,趙氏泉下有靈千萬不要來找她,她也是奉命行事。

  趙家下人臉色鐵青,他們明明收到消息說,只要收斂姑奶奶的屍身,孩子明家會帶走,卻沒想到明家推了個乾淨。

  「姑奶奶啊,」趙家下人頓時哭起來,「您真是死的冤枉,明家竟然連孩子都不肯認了,早知今日,您拼著命將孩子生下來做什麼?還不如……」還不如和你一起死了乾淨。

  不知道那嬰孩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婆子皺起眉頭:「鬧夠了快將棺材和孩子抱走,這裡是養濟院,不是京中達官貴人府邸上的戲台。」

  趙家人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是道:「這可憐的孩子……」

  喬媽媽清了清嗓子:「再怎麼說,這孩子是趙氏所生,大家都親眼所見,不管如何,這孩子都有你們趙家的骨血,讓你們趙家帶回去情有可原,我們老爺已經說了,不能接這孩子回去。」

  是的,絕不能帶著孩子回去。

  「你們答應我的。」

  幽幽的聲音忽然傳來。

  喬媽媽本不想理睬,卻發現對面的趙家人瞪圓了眼睛,一臉見了鬼似的神情。

  就連養濟院的粗使婆子也張大了嘴,全都向她身後看去。

  喬媽媽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你們答應我的,只要我死了,就會將孩子接回去,如今我已經死了,你們為什麼不要孩子。」

  這是趙氏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卻像冰錐般,徑直刺入了她的身體。

  喬媽媽頓時起了一身的冷汗。

  「詐屍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喬媽媽轉過頭看了一眼棺材,只見那趙氏芸娘已經從棺木中坐起身,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其中滿是怨恨,頭頂那爐為死人燃起的草香,正燒的熱烈。

  喬媽媽想要逃走,雙腿卻不聽使喚,牙齒不停地打著哆嗦:「大……大太太……不……不是我……是……老爺……老爺……這樣說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找我。」

  芸娘臉上露出一抹冷意:「你們說,只要我死了,這孩子還是明家人,是明家正室所出的嫡女,原來你們是騙我。」

  芸娘說著扶住了棺木,想要從中站起來,卻掙扎了幾下沒能起身,顯得更加的詭異。

  喬媽媽終於再也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趙家下人也是魂飛魄散,都想要跑,卻被旁邊的婆子死死地按住。

  一陣冷風吹過,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

  「你們只是要逼我死,我死了明從信就能再娶,我死了,所有的罪名就都會壓在我的頭上,明從信還是一個品性兼備,博學多才的儒士。」

  芸娘豁然笑起來:「曾幾何時我也這樣以為,直到嫁給他之後,我才知道,他……」

  「就是個畜生。」

  「他是個畜生,一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芸娘聲嘶力竭地叫喊,讓所有人愣在那裡。

  「不但對我動輒打罵,他還收受銀錢,幫人舞弊,你們都知道嗎?」

  「今年南榜的關節在於『辨』字,只要有『頗疑不論』,『佇觀詳辨』等字皆中選。沒有這樣的字,就在謄錄官謄錄試卷的時候,故意塗抹原卷,任其落榜。」

  芸娘咬牙切齒,眼睛中一片血紅:「這就是你們嘴裡的正人君子。」

  芸娘說完看向喬媽媽:「你說是不是?我到底有沒有打罵老太太,有沒有與旁人私通,你說……」

  喬媽媽看著趙氏那如同厲鬼般的臉,趙氏那張血盆大口彷彿隨時都要將她連皮帶骨的吞下去,她哪裡再敢說假話,整個人抖成一團哀嚎:「沒有……沒有……都沒有。」

  「我是被冤枉的,」芸娘目光挪向明家下人,「你們聽到沒有?我是被冤枉的,為什麼你們不聞不問,任由明家折辱我,為什麼我流落到如此的地步,你們都不肯伸手幫幫忙,你們可是我的娘家人。」

  「可憐的孩子,她又有什麼錯,既然你們容不得她,今天我也容不得你們。」

  芸娘顫抖著站起身來,就要從棺材裡爬出來。

  院子裡頓時炸開了鍋,明家和趙家人爭先恐後驚叫著逃命。

  「這是做什麼?」

  低沉的聲音響起,裴杞堂大步走了過來。

  「詐屍了,她……詐屍了。」

  趙家下人向芸娘指過去,說完就像隻無頭蒼蠅,抱著頭向旁邊逃竄,誰知剛走了兩步,就被趕來的裴錢一腳踹在肚子上。

  趙家下人哀嚎著跌在地上。

  「裴大人。」養濟院的婆子上前行禮。

  芸娘聽得這話眼睛一亮,踉蹌幾步走上前也跪在地上:「求大人為民婦做主,民婦要狀告那明從信,民婦要揭開他的人皮,讓所有人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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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7 00:55: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一臉嬌羞

  一輛馬車悄悄地離開養濟院的後門。

  馬車裡,閔夫人看向閔江宸︰「都聽清楚了嗎?芸娘從前什麼樣子,如今淪落到何種境地,若不是瑯華救她,她母女兩個都會死在養濟院。」

  閔江宸臉色蒼白,明家和趙家竟然會這樣對芸娘,當年芸娘還是韓夫人的時候是那麼的風光、富貴,身邊從來不缺人侍奉,韓家上上下下將她當做未來的榮國公夫人尊敬,現在她卻被夫家這樣推出來,儼然是在沼澤裡掙扎。

  她知道母親帶她過來是什麼意思,如果她一意孤行還想著嫁給陸瑛就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然而陸瑛畢竟不是明博士。

  也許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芸娘當年定要和表哥和離的時候,以為會嫁給一個能夠相濡以沫的丈夫,卻沒想到明博士是個斯文敗類,她呢?她現在是不是也誤入歧途。

  閔江宸沉默著沒有說話。

  閔夫人頓時怒火沖頭︰「看你現在的模樣,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了。」

  「娘,」閔江宸看向閔夫人,「女兒知道您的心思,想要讓女兒嫁到一個好人家,將來衣食無憂,可是哪家的父母不是如此想,到頭來個人有個人的姻緣罷了。」

  閔夫人道︰「看來我們是白來一趟,怪不得瑯華都不願意再來勸你。」

  「母親能成全我嗎?」閔江宸道,「如果母親現在答應,至少我現在會很高興,將來如何,誰又能知道。」

  閔夫人抬起了手,閔江宸卻閉上眼睛,不躲不避,一副等著挨打的模樣。

  閔夫人眼淚立即掉下來︰「總覺得你父親倔強,他在外為官,我心裡總是戰戰兢兢,常年與你們兄妹兩個相依為命,我們也不像別人家有那麼多家財,就想著多疼你們一些,誰知道就將你們養壞了,如果你寧願要走芸娘這條路,到時候頂多我們母女不再相見,由得你去受苦。」

  「不順父母命,不明白是非的孩子,我權當白養了你,我就看看將來你會不會吃苦。到時候你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別以為自己選的路就不會後悔,這種事我可看得多了。」

  閔江宸閉上眼睛,彷彿入定了一般,緊緊攥住了帕子。

  ……

  明家下人跌跌撞撞地跑回去報信。

  「老爺,不好了。」

  「慌張什麼?」明從信準備在書房裡掛個『儒』字,就差最後兩筆沒有寫完,突然被下人一喊,筆下差點就失了準頭。

  「老爺,太太沒有死。」

  明從信手一顫,頓時在紙上畫出道差筆︰「你說什麼?」

  「太太,」明家下人面色蒼白,「太太沒死,讓那個顧大小姐救回來了。」

  明從信皺起眉頭,芸娘沒死,的確是個麻煩事,他要想方設法給趙家一個交代,早知道趙家這樣不堪依靠,他說什麼也不會娶一個被和離的女人。

  明從信很快冷靜下來,眼下看來,只有緩一步,不能再著急處置芸娘︰「去跟趙家人說,讓趙家先將太太接回去,明日我會去趙家商議此事。」

  明從信吩咐完了,明家下人卻仍舊一動不動地跪著。

  明從信道︰「怎麼回事?」

  明家下人吞咽一口,潤了潤嗓子︰「太太在養濟院,遇到了一位裴大人,向裴大人告了老爺一狀,說老爺……與人一起賄賂主考,掌控整個南榜。」

  裴大人,明從信的心一沉,就是屈承如遇到的那個裴杞堂?

  公子剛剛損失了個屈承如,徐士元又被緊緊地盯著,現在就輪到了他,這絕不是一個巧合。

  徐士元在京中這麼久到底在做些什麼?明明有這樣一個對手,卻怎麼不加以防範,讓他剛剛來到京城,就跌在裴杞堂手中。

  「讓人去找徐士元,」明從信道,「將這裡的事告訴徐士元,讓徐士元立即想出個辦法,否則不止是我……他徐士元也逃不過這一關。」

  下人應了一聲。

  「讓公子的人去,他們熟悉京城,身手又好,免得會被人盯上。」他們在外都將王爺稱呼做公子,這樣就算下人知曉他們為公子辦事,卻也不清楚公子到底是誰,如此王爺就更加安全。

  ……

  徐士元經過了幾次波折,才推開了小院的大門。

  「快去看看有沒有人跟著。」徐士元再三吩咐下人。

  下人應了一聲,立即去查看。

  徐士元快步走向假山石,推開一扇鐵門,走進了山石後的一個甬道裡,再順著走下去,裡面是一間黑漆漆的屋子。

  兩盞油燈在黑暗裡發著幽幽的光。

  一股潮濕的味道撲面而來,徐士元忍不住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半晌才適應這間暗室的味道。

  聽到了腳步聲,一個人影立即撲了出來︰「誰……是誰?」

  模模糊糊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裡。

  徐士元看過去,只見髮鬢凌亂,佝僂著身子,穿著醬色粗使婆子衣衫的許氏。

  徐士元頓時愣在那裡。

  許氏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儼然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婆。

  「士元……」許氏大喊一聲撲過來。

  撲面而來的一股發霉的臭氣,讓徐士元不禁一陣噁心,許氏的手冰涼的如同一條滑膩的蛇,死死地盤在他的胳膊上,然後用模糊不清的聲音道︰「士元,你可算來了,你不知道……我整日裡……算著時間……我……我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想見到你。」

  本來是嬌滴滴的女子說出來的話語,從許氏嘴裡吐出來是那麼的讓人作嘔,徐士元恨不得立即將許氏甩在地上。

  當年他遇到許氏的時候,許氏也是個美嬌娘,這才過了多久,竟然就變成這般,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決計不會相信眼前的一切……

  徐士元吞咽了兩口,緊緊攥住了手,耐心地想要與許氏說話,他剛轉過頭,許氏兩條手臂立即勾住了他的脖頸,死死地攥著,那長長的指甲幾乎摳進了他的皮肉裡。

  徐士元只覺得腦子裡「轟」地一下,一股熱氣沖頭,冷汗頓時從全身各處冒出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拉開許氏的手臂。

  許氏吃痛,張開嘴︰「士元……痛……你弄痛我了……你要做什麼?慢慢來……別急……」邊說邊不停地向徐士元懷裡鑽著。

  徐士元從來沒想到一個女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如果不是許氏還有用處,他立即就會抽出刀來將許氏殺死在這裡,就像是踩死一條蛆蟲。

  「你聽話,先鬆開我,」徐士元輕聲哄著許氏,「今天我晚些走,我們有時間說話,我有話要跟你說。」

  許氏聽得這話,心裡一動,立即覺得暖洋洋的說不出的受用,她點了點頭,趁著徐士元松開手臂,她踮起了腳尖在徐士元下巴上輕輕地親了一口,嬌羞地道︰「好,今天都聽你的。」

  徐士元半晌沒有說話,等到許氏徹底鬆開他,才將兩盞油燈都放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從懷裡拿出一張畫像擺在許氏面前︰「你看看,這個人你可認得?」

  許氏「嚶嚀」一聲,再一次抱住了徐士元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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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7 00:55: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二章 扎心了

  許氏只顧得與徐士元纏綿,並不去看那畫像。

  徐士元心中有些焦急,低聲哄著許氏︰「你先看一看,我們再說話。」

  許氏這才點了點頭,順從地跟著徐士元坐下來,向桌子上的畫像看去。

  那是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一雙眼楮沉靜而內斂,卻仍舊掩不住他的威勢和銳氣。

  她見過這個人,她很熟悉這樣的神態,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你仔細想想,他到底是誰?」

  徐士元一再追問。

  許氏仔仔細細地看著,半晌才意識到。

  這是他。

  是他。

  剎時間沈氏臉色難看,滿目驚恐地向後退去。

  這是王仁智和沈昌吉一直要抓的人,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孩子,她無法提供畫像給沈昌吉查看,而現在……他已經死了,被沈昌吉逼著跳了崖,死無全屍。

  她不可能再見到這個人,因為他不可能再長大。

  一個死人,再也沒有了機會出現在人前,可是這張畫像實在太傳神,彷彿是對個一個活生生的人描繪而出的。

  沈氏控制不住驚恐。

  眼前浮現出他冷著臉,提著血淋淋的劍騎在馬上的樣子。

  徐士元見狀立即道︰「你認識他?他是誰?」

  許氏嘴唇哆嗦,抬起頭來,仿佛是在向徐士元求證︰「他已經死了,這個人已經死了是不是?」

  徐士元心裡一沉,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他搖了搖頭道︰「沒有。」

  「沒有」兩個字如同驚雷在許氏頭上炸開,許氏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那怎麼可能,我是親眼……不……那是人盡皆知的,沈昌吉已經殺了他。」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徐士元上前一步︰「你說他到底是誰?」

  許氏不停地搖頭,忽然拉住徐士元︰「士元……我們走吧……不論去哪裡都行,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算你沒有了官職我也不會嫌棄你,我願意跟你一起過苦日子,那些都改不了的,即便是我知曉將來……也都改變不了,我們再留下,你會因此丟了性命,我也會死在這裡,還有……還有我們的……」

  「好了,」徐士元揚聲打斷了許氏的話,「我問你這個人是誰?」

  許氏的嘴唇一開一合︰「他……他是……他是趙翎……不……他不是趙翎……他是慶王世子。」

  饒是事先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徐士元胸口仍舊向被狠狠地打了一拳,整個人僵立在那裡動彈不得。

  慶王世子。

  果然就是他。

  徐士元攥住了手,許氏一直寫信告訴他,慶王的兒子尚有一個活在世上,他們要借用沈昌吉和皇帝的手除掉慶王留下的血脈。

  鎮江大戰時,沈昌吉帶著身邊的親信終於將那人逼著跳了懸崖,以沈昌吉那樣細緻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弄錯。

  所以,他們一直覺得整件事已經變了,不會再像許氏知曉的那般發展,公子最強勁的對手,在還沒有嶄露鋒芒的時候,就死在了他們手上。

  不管是趙翎還是慶王世子,都沒有了機會捲土重來,誰能成想慶王世子不過是換了個身份,現在仍舊在朝堂之上與他們抗衡。

  他還活著。

  「現在他是裴杞堂,」徐士元道,「如今他已經為慶王翻了案,緊緊盯著我和公子不放,早晚有一天他們會找到這裡,找到你。」

  許氏腿一軟幾乎跌坐在地上。

  徐士元接著道︰「皇上已經給裴杞堂和顧瑯華賜婚。」

  徐士元的話如同一柄劍,徑直刺在了許氏心窩,許氏忽然嘶聲裂肺地喊叫起來︰「怎麼可能,他們怎可能還在一起,那個賤人與他竟然……」

  「這一定是個夢。」許氏望著自己的一雙手,忽然揮手向自己臉上打去。

  「啪」地一聲傳來,許氏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她揮手又是一下,臉上出現了清晰的指痕。

  不是夢,都是真的。

  許氏彷彿回到了在皇城司大牢時的情形,變得有些瘋癲︰「那賤人已經嫁給陸瑛,應該被陸家壓制,一輩子也走不出陸家的宅院,再也遇不到那個人,不能再和那個人成親,對,我已經將他們拆散了,一個死,一個傷。」

  徐士元已經沒有耐心聽許氏這些話。

  「既然他是慶王世子,就要讓皇上知道,這樣他還是死路一條,你不是一直想要報仇嗎?你現在放棄,顧瑯華還會像前世一樣……你真讓我失望,我還以為你是個很堅強的女人,能夠留在我身邊幫助我。」

  許氏上前抱住了徐士元大腿︰「士元你說我們該怎麼辦,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徐士元伸出手去摸許氏的頭髮︰「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太危險,但是我們要想個法子,讓皇上知道裴杞堂就是慶王的子嗣,他和裴家一起欺騙皇上,還為慶王翻案,光憑這個,其心可誅,凡是與他有關的人都要去死。」

  ……

  明家已經是忙的人仰馬翻,明從信的弟子紛紛上門詢問實情。聽說裴杞堂在養濟院遇到了明太太,立即就請了刑部官員去詢問。

  科舉舞弊那是大案。

  如今只怕考卷都已經被封存,那些本來已經上榜準備入仕的士子可能都會被查問。

  「先生是被陷害的,」明家下人不停地解釋,「大家先回去吧!」

  「是不是陸瑛做的?陸瑛這次中了甲榜,卻一直沒有接到吏部任職,定然是他求先生幫忙不成,心中起了報復之心。」

  「還有那麼于松亭,先生對他那般好,他卻恩將仇報。」

  「去找他們。」

  「走,去找他們。」

  明家門前人聲鼎沸。

  往常若是聽到學生這樣維護他,明從信早就從心中得意起來,而今……芸娘卻握著真憑實據,現在學生們不肯相信,萬一官府真的查清楚,他就真的百口莫辯。

  「要他們別鬧了。」明從信道。

  這樣鬧下去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會被更多的人注意。

  「老爺,陸三爺來了,」明家下人來稟告,「陸家遞了帖子說,陸三爺有話想要和老爺說。」

  陸瑛現在來,是嫌事情鬧得不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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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7 00:55: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三章 熱熱鬧鬧打起來

  明從信道︰「告訴他們,我誰也不見。」

  陸瑛插手過趙氏的事,所以表面上他不能對陸瑛動怒,免得落下把柄。

  明家下人應了一聲立即下去。

  明家大門外,陸瑛向著正門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陸瑛,你來做什麼?」

  「先生不會見你的,你到底收了別人多少好處,要來抹黑先生。」

  陸瑛彷彿沒有聽到身邊人說話,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明家大門前。

  明家下人見狀上來勸說︰「陸三爺,您回去吧,我們先生現在誰也不想見。」

  明家下人話音剛落,旁邊的弟子就上前道︰「聽到沒有?還不快走,快跟那個忘恩負義的于松亭一起走吧,永遠不要再來求先生。」

  「真是沒有良心,當年你想要參加恩科試,先生是如何幫襯你們的?活脫脫一隻中山狼。」

  平日裡與陸瑛交好的人忍不住道︰「陸瑛也是好心辦壞事,他也不知道師母……會那樣對先生。」

  「呸,我就不信。」

  陸瑛抬起頭來目光向前看去,不卑不亢地道︰「我都聽到了,師母如何說先生,也見到了于松亭,他們兩個人說的都是一樣,我來這裡只是想要勸說先生,請先生知錯能改,早日去衙門裡說個清楚。」

  陸瑛說完這話,周圍頓時靜謐下來,所有人互相看看露出驚詫的神情。

  「陸瑛,你……怎麼敢這樣說……」

  有人先反應過來上前攥起了陸瑛的衣領,陸瑛並不掙扎,只是道︰「請先生早日去衙門,依照大齊律,主動坦白,罪減二等,可以免除重罪。」

  陸瑛清朗的聲音響徹在人群之中,更多人都圍上來。

  所有人怔愣片刻,不知是誰先喊起來︰「到現在還來污蔑先生,打死你個恩將仇報的東西。」

  旁邊的人一拳頭揮下來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陸瑛的下頜。

  陸家下人見狀忙上前拉扯︰「你們不許打我們三爺,住手……你們做什麼……」

  叫喊聲頓時響成一片。

  鮮血從陸瑛嘴角淌下來,他只來得及咳嗽一聲,又有幾拳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們這是做什麼?」匆匆忙忙趕過來的閔子臣,跳下馬急忙上前,「一群人欺負他一個,算什麼本事。」

  閔子臣立即上前和那些人打在了一起。

  「陸瑛,」閔子臣大喊,「你這樣傻站著做什麼?要被人打死嗎?這樣的先生你不報他的師恩也罷。」

  明從信的弟子們已經準備好了孔聖人的牌位,放在門口,只要朝廷敢來人抓明從信,他們立即就會鬧起來,如今見到這種情形,也顧不得許多,全都圍了上來,在明家大門前鬧成一鍋粥。

  刑部衙差帶著人到了明家見到的就是這一幕,本來以為那些士子在明家門口一坐,他們總要費些口舌,現在大家打成一團,按照律例正好將他們一個個都拿下。

  刑部衙差心中欣喜,白白撿了個大便宜,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都給我抓起來。」

  眾人見衙差來了,紛紛住手。

  閔子臣臉上掛了彩,卻顧不得查看傷口,立即撲過去看陸瑛。

  陸瑛想要支撐著站起身,腳底下卻不禁踉蹌,多虧閔子臣及時上前攙扶。

  閔子臣擦了擦鼻子下的鮮血,看向衙差︰「將我們都帶去衙門,我就不信大齊還沒有王法了,明明是科舉舞弊,卻還指使弟子打人,打一個已經有功名的人。」

  「子臣別說了……」陸瑛想要打斷閔子臣的話,卻忍不住一陣咳嗽,那本來俊逸的臉頰上滿是血污。

  衙差看著陸瑛,心中不忍︰「你們放心,衙門裡必然會秉公辦理。」說到底他們還要感謝這兩位,如果不是他們,事情也不會辦得這般順利。

  ……

  閔家下人立即將消息帶了回去。

  閔懷將手裡的茶碗仍在桌子上︰「這個逆子,讓他不要摻和此事,他不聽,這是要氣死我不成。不救他,就讓他在大牢裡吃些苦,他才知道平日裡過得多麼舒坦。」

  閔夫人心中不忍︰「老爺也聽到了,那些人合起來打子臣和陸瑛。妾身怕進了大牢,所有人再關在一處,那些人心中氣憤起來,會不會將子臣他們打死。」

  閔懷冷笑︰「打死就打死,就當我沒有養這個兒子。」

  閔夫人眼圈頓時紅起來。

  閔家下人低聲道︰「大爺還說,老爺和夫人不用救他,他沒錯壞事,用不著家裡上下打點,什麼時候衙門將整件事弄清楚,還他們個公道,什麼時候他們再出來,否則……就算放了他,他也不出牢門。」

  「那是大牢,他以為是個什麼好地方,」閔懷立即站起身,「好,就讓他去坐牢,誰也不許管他,不給他送衣送飯,就算是死在裡面我也不會給他收屍……」

  閔夫人眼楮一紅,眼淚立即落下來︰「老爺,您怎麼能這樣咒自家的孩子,這一次說不得他真的沒有做錯。」

  閔懷不再說話,氣沖沖地走出了門。

  閔夫人跌坐在了椅子裡。

  ……

  徐家。

  徐士元安撫好了許氏,趁著夜色轉了大半個京城,確定身後沒有被人盯著,這才回到了徐家。

  一夜沒有闔眼,徐士元看起來有些憔悴。

  幕僚低聲稟告︰「明博士已經被帶去了衙門,雖說現在只是問一問,若是真的查起來,恐怕也就是幾天的功夫。」

  放在別人來辦這案子,恐怕要慢些,裴杞堂不一樣,他深受皇帝信任,因為趙皇后的案子與刑部、大理寺都熟悉的很。最重要的是,養濟院還有曹嘉,若是曹嘉肯幫裴杞堂,試卷涂抹、作假可都逃不出曹嘉的眼楮。

  徐士元只覺得胸口滯悶,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要立即去安排。

  徐士元吩咐幕僚︰「拿著我的信,送到長春觀,就說是我們家年底給的供奉,記住要避開旁人的耳目,不能出半點差錯。」

  幕僚道︰「老爺對我恩重如山,若是出錯,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招認出老爺來。」

  幕僚走了出去,徐士元看向窗外。

  寒風陣陣,外面的樹枝彷彿隨時都會被吹斷。

  徐士元冷笑︰「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裴杞堂、顧瑯華也不要太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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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相思成疾

  徐家。

  徐謹蓨已經病了好幾日,家裡上上下下忙成一團。

  徐老夫人望著床上的徐謹蓨,不禁嘆氣︰「這是怎麼了?郎中不是說沒什麼大礙嗎?卻吃了那麼多藥就是不見好轉,這是要急死我不成。」

  徐謹蓨有氣無力地安慰徐老夫人︰「祖母放心……我也……沒什麼大病……只是心中煩悶……不想吃東西。」

  自從她得知皇上賜婚給了裴杞堂和顧瑯華,她心裡就彷彿被生生地剜了一塊肉,只想每天以淚洗面。

  她的心真的好疼。

  為什麼裴杞堂要娶顧瑯華,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她就是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心裡說不出的後悔,如果早求著父親和祖母去裴家說一聲,會不會就不是這個結果。

  裴杞堂連顧瑯華都會要,怎麼可能不答應裴、徐兩家結親。

  定然是裴家不看好這個兒子,嫌棄他太過頑劣,才會隨隨便便應允下來。

  他們真的成親了,她該怎麼辦?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想到這些,她就怎麼也吃不下,睡不著。

  眼看著孫女一日比一日消瘦,徐老夫人攥住了徐謹蓨的手︰「蓨姐兒,你到底哪裡不舒坦,就跟祖母說。」

  徐謹蓨搖了搖頭,說了又有什麼用,難道她還盼著裴杞堂違抗聖旨不成?雖然她心裡盼著裴杞堂這樣做,可是他們沒見過幾次,也沒怎麼說過話,他也不可能對她情根深種,所以不會像那些戲本子上演的那般,想方設法也要將她娶進門。

  只要想到這個,徐謹蓨就說不出的難受,她閉上眼楮,有氣無力地道︰「祖母,母親,我只想好好歇歇,歇歇也就好了。」

  徐老夫人只好讓杭氏攙扶著起身,杭氏放心不下囑咐丁媽媽︰「窗子不要關得太緊,要看好火盆,病中的人,最怕這炭氣。」

  丁媽媽道︰「夫人放心吧,奴婢一定好好照顧大小姐。」

  等到徐老夫人等人出了門。

  丁媽媽端了湯給徐謹蓨︰「大小姐,您還是吃點吧,這樣下去真的要傷了身子。」

  徐謹蓨搖搖頭︰「我難受得緊,不想吃。」想到這裡眼淚又淌下來,只差一步,如果她在顧瑯華之前求太后娘娘為她賜婚,情況就不是現在這般模樣。

  歡歡喜喜等著嫁給裴杞堂的人就是她了。

  為什麼,為什麼偏要等到西夏之戰後她才遇到裴杞堂,她真是不甘心。

  丁媽媽輕聲道︰「大小姐,您現在站都站不穩,走也走不得,怎麼能將人搶回來,難不成您就認命了?」

  徐謹蓨抬起眼楮詫異地看向丁媽媽︰「你在說什麼?我……」

  丁媽媽嘆口氣,一臉關切︰「大小姐在想什麼奴婢都知道,大小姐既然不甘心,為什麼不替自己再爭一步。」

  徐謹蓨一臉的悲涼︰「已經……晚了……誰……能爭得過皇命。」

  「那可不一定,」丁媽媽道,「奴婢可是聽說一件事,城西的常員外有兩個女兒,常家給大女兒定了親事,大女兒的夫家正是二女兒喜歡的那位少爺,常家一時失察就硬生生地拆散了一對鴛鴦,可誰知道,大女兒還沒有出嫁就得急病死了,常家不願意丟了這門親,就將二女兒嫁了過去。」

  丁媽媽停頓了片刻︰「大小姐您說這是不是命定的姻緣,您再想想您自己,如果您在顧家……」

  聽得這話徐謹蓨打了個冷顫,抬起頭看向丁媽媽。

  丁媽媽不躲不避徑直與徐謹蓨對視。

  徐謹蓨的身體不停地向後縮去︰「你說什麼?你說的我聽不懂,你先出去,我……想自己躺一會兒。」

  「大小姐,」丁媽媽低聲道,「您不要自欺欺人了,那些事您不是已經想到了嗎?就算您裝作一無所知,那顧瑯華也早晚都會找上門來,她先與裴杞堂長了親,再來徐家認親,奪走您所有的一切,到時候您可就一無所有了。」

  「不,不,」徐謹蓨道,「我不是私生女,我是正正經經的徐大小姐,你不要亂說……否則我就……我就……」

  丁媽媽道︰「奴婢不會亂說的,奴婢是來侍奉大小姐,幫大小姐的,大小姐記不記得在宮中的事?」

  丁媽媽指的是那些內侍當著她的面拷問何嬤嬤。

  想起那時的場景,徐謹蓨渾身的汗毛全都豎立起來。

  這件事除了那些內侍,她和何嬤嬤就沒有旁人知曉,為什麼丁媽媽會知道。

  丁媽媽道︰「何嬤嬤不在了,老爺擔憂大小姐您的處境,這才讓奴婢前來幫襯。」

  聽著丁媽媽的話,徐謹蓨覺得自己又掉入了一個噩夢之中。

  丁媽媽口中的老爺是徐士元。

  她真的就是徐士元的女兒。

  不,她不是。

  為什麼老天要跟她開這樣一個玩笑。讓她成為了徐大小姐,又要搶走她所有的一切,不,誰也不能搶走應該屬於她的東西。

  徐謹蓨咬緊牙關︰「你說些什麼,我都不知曉,往後……不要再提……」

  丁媽媽立即道︰「大小姐放心,奴婢不會告訴旁人,老夫人、老爺、夫人都不會知道的,而且當年的事安排的極為縝密,老夫人雖然已經遣人去查,卻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大小姐盡可安心,除非……那顧瑯華……用什麼手段。顧瑯華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她手裡盡是些察子,那些人的本事您也知道,所以您要提前防範。」

  徐謹蓨覺得周身一片冰冷,忍不住瑟瑟發抖。

  丁媽媽道︰「奴婢只說這一件,若是您在顧家,現在要成親的不就是您和那裴四爺,或許你們才是天定的姻緣,那顧瑯華不過是搶了您的。」

  徐謹蓨眼楮豁然亮起來,但是很快卻變得更加暗淡︰「那又怎麼樣?」說到這裡她才覺得失言,「你不要亂說,我是說……」

  丁媽媽嘆氣︰「奴婢都知道,奴婢是替您心疼,您這算不算被人動了命數,若是被人動了命數,不如去長春觀求一求,說不得能求回來。」

  徐謹蓨下意識地搖頭︰「我原本也沒什麼好求的,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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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成長的代價

  丁媽媽抿起嘴,半晌才道︰「大小姐要想清楚了,假以時日別後悔就好。」

  徐謹蓨攥緊了被子,牙齒忍不住要打顫。

  她已經很卑微了,自從出了宮之後,就一直躲在家裡,心裡難過也不敢聲張,只求平平安安,可是顧瑯華能讓她這樣下去嗎?

  父親和母親已經與顧瑯華有了來往,誰知什麼時候顧瑯華就會來到徐家,成為徐大小姐。

  她現在手裡什麼都沒有。

  如果徐士元真的要對付顧瑯華,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借用徐士元的力量,達到她的目的。

  她不想害別人,但是為了防著別人害她,她要事先有所準備。

  「我……去長春觀做什麼?」徐謹蓨問過去。

  丁媽媽臉上有了笑容︰「您不需要做什麼,就跟著夫人一起去求個平安符就好了,明天是個好日子,奴婢聽說裴家也在為裴四爺和顧瑯華求平安呢。」

  徐謹蓨手一抖︰「徐家去求平安,我去做什麼?」

  丁媽媽道︰「長春觀那位真人很厲害,他會寫讖書,推命理,讓他給小姐您瞧瞧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丁媽媽的話說一半留一半。

  徐謹蓨又猶豫起來。

  丁媽媽道︰「大小姐您放心,不會有事的,奴婢絕不會害您。」

  徐謹蓨終於點了點頭︰「那我就跟母親說,我方才夢見了一位道長,讓我去長春觀祈福,明天一早我們就過去。」

  丁媽媽笑容可掬︰「我的大小姐,這就對了。」這樣一來,她也能夠和三老爺交代。

  ……

  瑯華一大早就去了養濟院,看完了病患就坐在屋子裡交代郎中按時給曹嘉換藥。

  「眼見就好了,千萬不要大意,」瑯華說著抬起頭看向曹嘉,「曹大人就算再忙,最多隔一個時辰就要躺下歇著,大人若是不肯,就讓人將文書都收走。」

  曹嘉不禁苦笑,顧大小姐交代了治療方法,身邊的人都要一絲不苟地做好,也正因為這樣,一個小小的養濟院,突然增加了這麼多傷患,卻還能夠井然有序。

  「大小姐,趙氏過來了。」蕭媽媽低聲稟告。

  瑯華點點頭,阿瓊帶著芸娘走進來。

  芸娘剛剛生產就經了這樣一番折騰,臉色蒼白難看,見到瑯華就上前行禮︰「多謝大小姐搭救,否則我們母女都會死在這裡。」

  瑯華抬起頭︰「我也沒做什麼,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芸娘眼淚頓時落下來︰「我還以為,我死了,明家就會將孩子接走,誰知道他們都是在騙我,多虧了大小姐讓人給我餵了迷藥做成假死的模樣,讓我聽到那些話,否則我還被蒙在鼓裡,我真是想不到總歸是他的骨肉,他怎麼那麼心狠。」

  曹嘉看著憔悴的趙氏,不禁心中嘆息,趙氏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愚人,卻怎麼將自己弄到這樣的地步。

  芸娘哭了一會兒才接著道︰「眼下我已經明白,與其依靠別人,不如依靠自己,往後的路還要我自己走。」

  瑯華看向阿瓊,阿瓊立即將芸娘攙扶到一旁坐下。

  瑯華道︰「你不準備回趙家了嗎?」

  芸娘搖搖頭︰「我母親上個月已經去世了,我想回家守喪,哥哥卻沒有讓我進門,現在看來我也沒有了牽掛,在趙家人心裡,我已經是個負累。」

  「我現在想的就是和明家了結清楚,然後……」芸娘說著看向瑯華,「我想跟著大小姐身邊的郎中學學醫術。」

  恐怕瑯華會拒絕,芸娘道︰「不是跟著胡先生,我也知道我沒那個本事學不好醫術,我就是想和那些婆子一樣,從旁給郎中們幫幫忙。」這段時間她在養濟院裡做的就是這樣的事,雖然開始不習慣,但是久之後也就放不下了,天天忙碌,總算是有所用處,否則回到京城的那些日日夜夜,她不知道該怎麼度過。

  芸娘話音剛落,就有婆子進來稟告︰「明家和趙家來人了,想要跟明太太說說話。」

  芸娘臉上露出個諷刺的笑容來︰「瞧瞧他們,現在知道我握住了明從信的把柄,就假惺惺地來尋我,想要勸我改口,說到底都是一個利字,我不會見他們,讓他們回去吧。這裡是養濟院,不要在這裡鬧事,我和孩子只想穩穩當當地活下來,若是他們逼的太緊……說到底我哥哥也不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官。」

  芸娘說出這些話,就是準備和明家、趙家斷絕關係。

  瑯華看著芸娘︰「你知道明從信在為誰做事嗎?」

  芸娘搖搖頭︰「我從前只聽說他在江浙頗有名聲,我哥哥勸我嫁給他時,也說過,他沒有功名卻勝似有功名在身,明家上下看似簡樸,其實不然。有一次我偷聽明從信與旁人說話,明家手裡有上千畝良田,這些都交給明從信的遠親打理,只要裴大人差人一查便知。」

  瑯華道︰「你準備好了,要自己帶孩子?」

  芸娘笑了笑︰「明家既然不想要孩子,就算我硬送過去,他們也不會好好待她,趙家也是一樣,所以不如我親手帶大,即便跟著我吃些苦,但我是她的母親,總會維護她,為她著想……」

  芸娘說完話,站起身又要向瑯華行禮︰「都是顧大小姐幫忙……當年我做了那麼多錯事,還想過要害大小姐……都是我的不對。」

  瑯華吩咐阿瓊將芸娘扶起來,然後道︰「以前的事都忘記吧,你剛剛生產就留在養濟院養好身子。」

  芸娘立即上前道謝,然後才被人攙扶著離開。

  芸娘走了之後,瑯華看向曹嘉︰「曹大人怎麼想?」

  曹嘉道︰「我覺得這千畝良田有些蹊蹺,說到底明從信不過就是個儒士,他要那麼多田產做什麼?光憑幫著主考官收些賄賂,也置不起那麼多田地,除非明從信是替別人辦事,讓我想一想,我總覺得這件事上大有文章。」

  常常辦案的人,才會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

  說了好一陣子話,瑯華站起身向曹嘉告辭,剛剛走到門口,蕭媽媽就來道︰「大小姐,裴家來人了……不是裴四爺遣來的人。」

  裴家怎麼找到了養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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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玄機

  瑯華走到院子裡,裴家下人立即上來行禮。

  「我們家太夫人讓奴婢來送這些東西,」管事媽媽說著,臉上滿是恭謹的笑容,「太夫人說了,今天是臘八節,雖說誰家都不缺這些,總歸也是她老人家的心意,這些煮粥用的米都是從長春觀裡拿回來的,真人們一早做了法事,算是圖個吉利,大小姐嘗一嘗。」

  瑯華看向食盒,因為她還沒有過門,所以今天一早就以祖母的名義,讓人送了一份常禮給裴家,沒想到裴太夫人卻想的這樣周全,送了一份來了養濟院。

  瑯華向管事媽媽回禮︰「多謝太夫人還惦記著。」

  管事媽媽抿嘴一笑︰「我們家二太太還特意向長春觀的真人求了平安符,這次也讓我一並……」

  話還沒說完,一個丫鬟匆匆趕過來,臉色難看地打斷了管事媽媽的話︰「陳媽媽……」

  陳媽媽臉色頓時一變,裴家的下人竟然在顧大小姐面前,這樣不知禮數。

  「怎麼這樣沒規矩。」陳媽媽不禁低聲斥責。

  丫鬟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了瑯華一眼,然後又向陳媽媽搖了搖頭。

  陳媽媽心裡一沉,急忙向瑯華賠了不是,方才的話也不敢再說下去。

  瑯華道︰「陳媽媽不用在意,請您回去向太夫人和夫人們問好,改日我再上門拜見。」

  聽顧大小姐這樣一說,陳媽媽鬆了口氣,顧大小姐是個何等聰明的人,定然是看出了異樣。

  等到瑯華帶著人離開,陳媽媽才看向丫鬟︰「到底有什麼事?」

  丫鬟一臉惶恐,吞咽一口,將身邊的盒子打開,遞給陳媽媽去看。

  紅木瓖錦緞的盒子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陳媽媽睜大了眼楮︰「那隻平安符哪裡去了?」

  丫鬟慌張地道︰「盒子外面的法符都沒有拆,就是方才要交出去,奴婢才想起來看一看,別有什麼差錯,誰知道打開一瞧……裡面竟然什麼都沒有。」

  二太太在長春觀為四爺和顧大小姐求了一對平安符,想要討個吉利,本來是件小事,但是話說出去了卻沒有拿出來,就是大事了。

  顧家不知道會怎麼想,顧大小姐嘴上不說心裡定然會不舒坦。

  「快回去,」陳媽媽道,「趕緊告訴二太太,讓她不要將那隻平安符交給太夫人,再讓人去長春觀裡找一找,是不是落在那裡沒有拿回來。」

  她們要立即將這件事做妥當,否則讓太夫人知道可就糟了。

  前幾日工部尚書的女兒準備出嫁,兩家都問了吉時,卻因為在長春觀求了一支下下籤,硬是將婚期改在了明年冬天,可見京中達官顯貴對長春觀的信任。

  那位孫真人可是寫了讖書鐵卷的,就連皇上都頗信他的話。

  陳媽媽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今天的差事可能要辦砸了。

  ……

  長春觀裡。

  徐謹蓨上完了香,看向旁邊的丁媽媽。

  丁媽媽不動聲色地將徐謹蓨扶起來︰「大小姐,夫人聽了道法,在外面等著呢。」

  徐謹蓨有些狐疑。

  丁媽媽勸她來長春觀,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還以為會在這裡見到什麼人,就像在宮中時一樣,會有人想方設法地來給她傳消息。

  徐謹蓨有些失望。

  徐謹蓨從大殿裡出來,見到杭氏與一個道長站著說話。

  「母親。」徐謹蓨上前行禮。

  杭氏道︰「不想今天遇到了孫真人在道觀裡,正好我為你求了籤。」

  孫真人常常進宮為皇上講道法,很少在人前露面,能遇到他就是很大的緣分,徐謹蓨聽得眼楮發亮,迫不及待地想問那籤文到底好不好。

  道士道︰「既然師祖如此說,夫人便不用將大小姐的病放在心上。師祖看過不少人的命格,很少說出這樣的話。」

  道士說著話,不禁又仔細看了看徐謹蓨。

  那目光中帶著幾分的驚艷。

  徐謹蓨被看得心中一喜,若是被個會推命理的道士這樣看著,只能說明一件事,她的命數是極好的。

  道士說完將一隻錦盒交給杭氏︰「這是師祖給的,只要讓小姐隨身佩戴,自然可保一切平安。」

  杭氏將錦盒接過來,再次道謝。

  徐謹蓨望著那道士離開,迫不及待地問杭氏︰「母親,道長都說了什麼?」

  杭氏道︰「也沒什麼,只不過我將你的夢境講給了真人,真人才問起你的八字,要幫你推一推命格,真人說你這命數是極好的,還說……」

  杭氏臉上露出幾分猶豫,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徐謹蓨不禁道︰「母親的到底怎麼了?說個話也吞吞吐吐。」

  杭氏抿了抿嘴唇,她只是覺得孫真人沒有像別人說的那麼靈驗。他竟然說,明年三月是謹蓨的好日子。

  這怎麼可能?

  她和老爺都沒有想著要給謹蓨談婚事,更別提會將婚期定在明年三月,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所以有些話還是不信為妙,也許孫真人只會問天、求雨,對這些事不是很擅長。

  「回去吧,」杭氏拉住徐謹蓨的手,「你就安心在家養病,過了年母親帶你回杭州住一陣子,杭州三五月份最好,你這些年經常在宮中,每日裡都是戰戰兢兢,養得不痛快,心裡自然不舒暢,這才生了病,等到時候你心情好了,自然一切也都好了。」

  徐謹蓨不禁抿起嘴唇,杭氏這是非要逆著她來不成?明明知道她不喜歡杭州,卻硬要拉著她回杭州。

  「我不回去,」徐謹蓨甩開杭氏的手,「我喜歡京城,過些日子太后娘娘好些了,我還要進宮服侍太后娘娘。」

  杭氏望著徐謹蓨,不知道如何是好,解勸的話也就說不出來。謹蓨怎麼還不明白,太后一直沒有傳她去,大約就是對她失望了,她應該早早放下才對。

  兩個人在歇了一會兒才向山下走去。

  走到半路上,只看到有人站在一旁低頭議論︰「都問好了嗎?那平安符果然是給了我們?」

  「是孫真人給的,怎麼可能弄錯,雖說今天臘八來的女眷不少,但是見到孫真人的就那麼幾個,大家求的都不一樣,咱們給四爺求的是姻緣,想要四爺的婚事順順利利,我問了其他人要麼求家宅安寧,要麼就是保個康健……不會有錯。」

  「照你這樣說,它還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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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7 00:56: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不死心

  杭氏身邊的尤媽媽低聲道︰「也不知道那些人再找什麼,不如奴婢去打聽打聽。」

  杭氏搖了搖頭︰「不過是聽了隻言片語,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不要四處亂說。」真的弄丟了姻緣符那是大不吉利的,裴杞堂要娶的人是瑯華,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媽媽應了一聲,很快理解了杭氏的意思︰「夫人說的是,是奴婢多嘴了。」

  杭氏心中不禁嘆息,希望順順利利的才好,瑯華那孩子也是不易。

  馬車徑直回到了徐家。

  徐謹蓨回到屋子裡,丁媽媽立即上來道︰「夫人不讓人去問裴家,那是怕人多嘴雜,下人們藉此去議論顧大小姐的閒話。夫人為了顧大小姐,可真是想得周到。」

  徐謹蓨聽得這話,整顆心彷彿都扭在一起。只要遇到顧瑯華的事,母親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是在疼弟弟那般似的,放在手裡怕丟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趙氏被抓的時候,母親將她和祖母都扔在了行宮,一切都聽從顧瑯華的安排。

  只要想到這個,她就不免憤恨。

  丁媽媽接著道︰「若是顧瑯華真的找上門來,夫人會怎麼做,大小姐您心裡應該清楚。」

  徐謹蓨將茶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狠狠地看了丁媽媽一眼︰「你是不想要讓我舒坦,才用這樣的話來噁心我。」

  丁媽媽也不生氣,只是慢條斯理地道︰「奴婢一片忠心都是為了大小姐……哎呦,大小姐您看看這是什麼符啊。」

  徐謹蓨抬起頭,只見丁媽媽正拿著一張符紙仔細端詳,符紙上用鮮紅的朱砂寫著一個奇奇怪怪的字。

  徐謹蓨皺起眉頭︰「這是孫真人親手畫的,你怎麼敢隨便拿出來……」

  丁媽媽十分驚奇︰「我的大小姐,您不認識,這是姻緣符,咱們京城裡達官顯貴定了婚事,都要去長春觀裡求來姻緣符,咱們家也沒有親事,怎麼這就……給了您呢?」

  徐謹蓨愣在那裡半晌才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這是姻緣符?」

  丁媽媽道︰「自然是真的,長春觀為何將這姻緣符給小姐,難不成家裡要有喜事了?」

  徐謹蓨握緊了帕子︰「胡說些什麼。」

  徐謹蓨的心一陣「怦怦」亂跳,難不成她真的要出嫁了?她要嫁給誰呢?她的眼前忽然出現裴杞堂那倨傲又冷峻的面容。

  不可能是裴杞堂了,裴杞堂已經要娶顧瑯華。

  就算是她要成親,也定然是旁人。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氣悶,換做旁人,她不要嫁過去,京中那些達官顯貴的子弟她都清楚的很,沒有一個能及得上裴杞堂。那個柳子諭倒是相貌堂堂,只可惜膽小如鼠,沒有男子的氣概,太后曾試探過她的意思,想要說和她與柳子諭,她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還好太后沒有再提。

  有誰能夠過了祖母那一關,讓她點頭答應,將她娶進門。

  徐謹蓨搖了搖頭,她不會答應的,她想要的是一個能夠幹出一番大事業的男子,這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的命數。

  又或者是孫真人弄錯了。

  不,不會的。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達官顯貴,都很信孫真人,她在宮裡也聽說過許多孫真人的傳言。長春觀收的供奉很少,最多一年不過就是幾十兩銀子,孫真人的為人更是令人欽佩,只要皇上賞賜,他必然只要那些貧瘠的土地,他帶著道士們種田、開荒,遇到災、疫還帶著人四處賑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統領整個天師道。

  所以,絕不會馬虎大意到如此的地步。

  「大小姐,」丁媽媽仿佛想到了什麼,「我們下山的時候,不是遇到了裴家人,說起了這平安符嗎?」

  丁媽媽這樣一說,徐謹蓨眼楮一亮︰「你是說?」

  丁媽媽頷首︰「大小姐,孫真人不會弄錯,這姻緣也沒錯,您說不定真是被人換了姻緣……」

  徐謹蓨一下子站起身來,難道真的就是這樣?

  那她該怎麼辦?拿著這平安符去找裴家嗎?

  ……

  裴家。

  裴太夫人皺起眉頭︰「怎麼好端端的就將東西丟了?定然是你們疏忽大意。」

  陳媽媽跪在地上,一臉的委屈︰「太夫人,奴婢們真是冤枉,在長春觀得了這兩個平安符,奴婢們就仔細看管著,四爺用的是藍錦緞的盒子,顧大小姐用的是紅錦緞的盒子,丫頭們一人捧一個,一直沒離身……」

  裴太夫人捻著佛珠的手停頓下來︰「那它還真的是飛了?」

  裴太夫人說著頓了頓,本來歡歡喜喜的心情一下子去了大半︰「早知道就不該去求什麼平安符,我早就說了那些沒有什麼重要,當年我和老太爺還不是屬相犯沖,最終又如何?裴家依舊家宅興旺。」

  裴夫人立即道︰「太夫人說的是,這件事不如就揭過去,老四是個行伍的人,也不信這個,本來媳婦還想著,就算交給他,他也不一定能戴上,現在沒了就沒了,倒也乾淨,您也不要怪罪二弟妹,二弟妹也是一片好心。」

  裴二太太一臉尷尬,不知道怎麼說才好,聽得裴夫人這話,頓時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裴太夫人雖然這樣說,臉上卻依舊陰晴不定︰「既然不是我們弄丟了,問題必然就出在長春觀。我們問都問了,也卜了卦,怎麼也要將平安符還給我們一雙。」

  裴太夫人說著抬起眼楮︰「去跟他們要,弄個清清楚楚,別人都要給他孫真人顏面,我老太婆卻不怕他,看看他是不是在弄什麼把戲。」

  長春觀連著的是皇宮的那邊,一個小小的火花也可能會燎出大火來,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就算不起眼的小事,也不能大意。沒有事自然最好,萬一有事,也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裴太夫人拿定主意,吩咐陳媽媽︰「你過去問個明白,今天都誰去了,是誰將平安符裝了盒,兩隻盒子都拿過去,那些道士別想不認賬。」

  陳媽媽應了一聲就要出去,外面的管事進門稟告︰「太夫人,有眉目了,應該給顧大小姐的平安符只怕是弄錯了,給了徐大小姐,因是孫真人親手給的,所以傳符的小道長並不知曉……」

  裴夫人皺起眉頭,將腦海搜羅了一遍,終於想起了徐謹蓨,就是那個心心念念想要與裴家結親,嫁給老四的大小姐。

  難不成徐大小姐還沒有死心,在這樣的時候做出手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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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死期將至

  顧家。

  瑯華侍奉顧老太太吃了臘八粥又看了一折戲,這才哄著顧老太太歇下。

  這些日子,只要有時間顧老太太都要拉著瑯華閒話家常,就是怕瑯華嫁去了裴家,整日整日地見不到面。

  瑯華很明白祖母的心思,也想著要陪著祖母和父親好好在家裡過個年,所以除了必須要去養濟院看病患之外,瑯華就很少出門,

  回到屋子裡,老樂早就等在一旁。

  「臘八粥吃了嗎?」瑯華笑著問老樂。

  老樂點點頭︰「吃了,大小姐讓廚房留的,我就趁熱吃了。」

  瑯華吩咐阿瓊︰「去倒茶吧,我們要說會兒話。」

  阿瓊立即退了下去。

  老樂還沒有說話,瑯華笑著道︰「上鉤了?」

  老樂不禁驚奇︰「大小姐怎麼知道?」

  這是明擺著的事,明博士進了大牢,所有與明博士有來往的官員都要被盤查,很快就輪到徐士元,徐士元再不動手就沒有了機會。

  老樂道︰「您放心,這兩日所有進出徐家的人,我都讓人盯上了,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就會動手。」

  瑯華點點頭,老樂向來辦事妥當。

  她現在好奇的是,許氏到底都知曉些什麼,她的記憶和許氏的記憶又有什麼不同。

  這一切都要許氏來告訴她。

  老樂潤了潤嗓子接著道︰「長春觀的事我也打聽清楚了,裴二太太本來去求了兩個平安符,結果送給大小姐的那個不見了,聽說是被孫真人給了徐大小姐。」

  「您說說,這是唱的哪齣戲?」

  瑯華聽著一愣,她還真沒想到徐士元會用出這樣的招數。

  孫真人是有名的天師道傳人,天師道以符篆最為靈驗,這樣看來也怪不得裴家要驚慌。

  不過,又能怎麼樣?

  徐謹蓨拿了那平安符有什麼用處?

  瑯華仔細思量。

  裴家求的無非是裴杞堂和她的姻緣符。

  前世,徐謹蓨一直沒有成親,難不成她暗地裡喜歡的是裴杞堂?

  現在她和裴杞堂已經被皇上聖旨賜婚,顧家長女,裴家四子。

  莫不是徐謹蓨來搶這個顧家長女的身份了?

  若是徐謹蓨真的這樣做了,她還真要對徐謹蓨刮目相看。

  一個人不管是做蠢事還是做好事都要有些膽量。

  徐士元找到了孫真人又利用徐謹蓨……

  應該是通過許氏已經知曉了裴杞堂的身份。

  所以才會如此孤注一擲,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兒。

  因為想要皇上相信裴杞堂是慶王之子,就要拿出些憑據來,不可能許氏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皇帝相信。

  除非許氏的話,都能一一應驗。

  首先就是徐謹蓨和她的身份。

  瑯華雖然知道徐士元有幾分心思,急起來可能無所顧忌,卻沒想到他會這樣做,要知道,這種將所有底牌打出來的方法,一旦失敗就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瑯華道︰「你讓人盯著徐謹蓨,不管她做什麼,都事無巨細地告訴我。」

  她本來就是要從徐士元身上去查許氏,如今也到了收獲的時候。

  老樂看著瑯華臉上輕鬆的神情︰「大小姐之前的安排了那麼久,終於有眉目了。」

  既然已經知道道觀的孫真人與徐士元有關聯……

  瑯華想了想︰「你還要仔細去查查明博士的那些土地,上千畝良田不是個小數目,每年要用到許多佃農和長工,產出不少的米糧,明家經營著這些土地卻沒有走漏風聲,不是件容易事。」

  兩個人才說到這裡,蕭媽媽就來道︰「大小姐,曹大人和裴四爺來了。」

  這兩個人怎麼撞到了一起。

  瑯華吩咐蕭媽媽︰「告訴小廚房一聲,準備些酒菜。」

  恐怕兩個人今天要在這裡吃了。

  裴杞堂先進了門,吳桐將曹嘉從肩輿上抱了下來。

  大約是不習慣這樣的出場方式,曹嘉的臉有些紅,不禁埋怨地看了一眼吳桐,早說讓吳桐來背著他,吳桐就是不肯聽,說什麼背著不舒坦,抱著順手。他就沒看出來,對吳桐來說背和抱有什麼不同,倒是他,這樣讓人抱進門,在人前說不出的尷尬。

  吳桐將曹嘉放在椅子上,就一溜煙的竄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條毯子。

  不等曹嘉拒絕,吳桐已經仔仔細細地將毯子蓋在了曹嘉腿上。蕭媽媽進來時不禁覺得驚訝,沒想到吳桐竟然學會了服侍人。

  瑯華看向裴杞堂,他們說好了這兩天不見面。每次他只要一來,她不知怎麼的,就沒有了心思做其他事,陪著他在屋子裡胡說八道。

  裴家將婚期定得那麼急,她不但要整理陪嫁的禮單,還要跟父親商議帶走的人選,忙得不可開交,被他這樣纏著,今日她又見不上那些莊頭了。

  裴杞堂坐姿端正,神情有幾分的嚴肅道︰「是曹大人今天沒見到大小姐,想要過來說說話,我才跟著一起來了。」

  曹嘉剛剛端起水來喝,差點就嗆在那裡,半晌才順過這口氣。

  裴杞堂道︰「曹大人是要向顧大小姐說說案情,對不對,曹大人?」

  曹嘉感覺到一口鍋落在了他的背上,他的確是來說案情,這話讓裴四爺說出來,卻就變得奇怪了。曹嘉清了清嗓子,聲音卻仍舊顯得有些沙啞︰「對,是……來說案情。」

  裴杞堂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讓瑯華差點笑出聲。

  曹嘉雖然年紀大,卻沒有裴杞堂臉皮厚,自然是要吃虧的。

  瑯華於心不忍問道︰「曹大人是有什麼發現?」

  曹嘉從懷裡拿出了一張輿圖︰「我和裴大人先將京畿、京東、京西、河東等處的田畝大致對了一遍,終於有所收獲。芸娘說的明家在河東的田畝,不是那種適合耕種的良田,那些土地大多臨山,那些地方都出過鐵礦。」

  曹嘉興致勃勃︰「明家背著朝廷開鐵礦要做什麼?難不成是為了鍛造武器?那可是大罪,一旦被抓到定然是死路一條。」

  曹嘉和裴杞堂這麼快就查出了端倪。

  瑯華轉過頭,對上了裴杞堂微微發紅的眼楮,雖然他目光雖然仍舊清亮,眉宇中卻隱隱約約顯出幾分的疲憊來。

  裴杞堂笑道︰「光憑這一件事,足以將他們握在手心裡。瑯華,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從前沒弄清楚的,這次一併與他們算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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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7 00:57: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九章 幡然醒悟

  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她都會找到答案。

  瑯華笑著向裴杞堂點了點頭。

  曹嘉雖然並不明白這深一層的意思,但是他卻知道有些話不能問,就像是裴四爺將來有什麼打算,拿下了廣南西路之後,要做什麼?

  這些都不是他來操心的。

  他只要決定要跟隨裴四爺和顧大小姐,無論他們做什麼,他都會盡力去做,這是一個做臣子的本分。

  想到這裡,曹嘉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

  臣子。

  他竟然將自己當成了臣子,那麼裴杞堂是什麼?

  曹嘉目光一亮,很快卻暗淡下來,裴杞堂畢竟不是大齊的皇室,否則以他的能力將來必然問鼎天下。

  可惜了。

  曹嘉想著拿起茶來喝,溫溫的茶入口,彷彿撫平了他的煩鬱。

  太祖爺當年不過是前朝的一個殿前都虞候,最終不也是拿了天下,所不同的是前朝的情勢更為緊迫,朝廷內憂外患,已經支撐不下去。現在的大齊還沒有到那個程度,強勢改朝換代,恐怕會困難重重。

  要怎麼才能得到天下,是一道不容易解開的題目。

  曹嘉想著,不知不覺已經將茶喝得見了底。

  曹嘉抬起頭︰「能夠開鐵礦鑄兵器,又能左右南榜的人,恐怕朝廷裡沒有幾個,那個傻寧王應該有問題。」

  曹嘉說完這話,沒有在裴杞堂和顧瑯華眼楮中找到驚詫。

  曹嘉不禁道︰「你們都想到了?那就怪不得,我說為何大小姐緊盯著徐士元不放,裴四爺又讓人立即去查明從信。」

  裴四爺和顧大小姐已經擺好了陣勢,要將寧王困在其中。

  「還有件事要勞煩曹大人辛苦,」瑯華道,「我知道曹大人也看莊子、老子,對道法十分了解,就算是與道觀中的真人論道,也不一定會輸,皇上信任長春觀的孫真人,孫真人手裡還有一本讖書,先不說那書內容是些什麼,若是皇上相信了那些讖言,倒是可以借此輕易地操控人命……」

  話說到這裡,曹嘉已經明白過來︰「顧大小姐的意思,讓我去對付那孫真人?」

  瑯華道︰「曹大人可否幫這個忙。」

  「裴四爺和顧大小姐有事,曹某刀山火海無所不往,更何況這件事曹某沒有半點的為難,我雖然喜歡道法,卻也最討厭那些能夠窺破天機的道士,」曹嘉說著拂袖,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就讓我這個只是讀幾本書的儒生,好好會會那位真人,與他仔細論道,瞧瞧他那讖書上寫著的到底是真是假。」

  曹嘉臉上露出幾分堅毅的神情來。

  瑯華笑道︰「到時候,我也來助先生一臂之力。」

  瑯華將對他的稱呼從曹大人變成了先生。

  曹嘉聽著心中說不出的舒坦。

  從屋子裡出來,瑯華囑咐老樂︰「徐士元那邊先不要盯著了,也吩咐一聲,若是徐謹蓨來找父親,就不要攔著她。」

  她就瞧瞧徐謹蓨準備怎麼認親。

  「瑯華,」裴杞堂走出門,站在瑯華面前,「你準備怎麼處理徐家的事?」

  徐士元和徐謹蓨的反應已經印證了他們之前的猜疑。

  許氏將她和徐謹蓨兩個調了包。

  她應該是徐松元和杭氏的女兒,所以她才會對徐家有種熟悉的感覺,見到杭氏才會覺得親切。

  可是她在顧家長大,從小就有祖母和父親的呵護,她雖然知曉了真相卻不能就回到徐家去。

  瑯華抬起頭︰「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是顧瑯華,生恩雖大,卻大不過養恩,祖母和父親為了我用盡心力,我要留在他們身邊。」

  這件事,裴杞堂不準備插手,全都留給瑯華來處置。

  人和人之間的恩情,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得清。

  瑯華和徐家到底會怎麼樣,還要看將來。

  「瑯華,」裴杞堂上前拉起瑯華的手,「除了這些,你沒有什麼要囑咐我的嗎?」

  瑯華仔細思量,裴杞堂沒有什麼讓她擔憂的,他自己身手不錯,又有一個輕功了得,隨時隨地都可以無影無蹤的馮師叔,寧王身邊就算有些死士,也不敢輕易對裴杞堂下手。

  要說讓她在意的,也只有那個素未謀面的孫真人,即便是這樣……她也做了妥善的安排。

  瑯華剛想到這裡,忽然腰間一緊,她整個人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抬起頭來,看到了裴杞堂晶亮的眼眸。

  突然和裴杞堂如此的接近,讓她有些驚慌失措。

  他們就站在院子裡,隨時都會有人經過。

  「裴杞堂,」瑯華道,「快放開我,你這是做什麼。」

  她的聲音輕軟,明明是在責備,又沒有那麼的嚴厲。

  「那徐謹蓨想要嫁進裴家,」裴杞堂輕輕地道,「我以為你會提醒我,不管她做出什麼事,都不要理睬她。」

  「這還要我來說嗎?」瑯華臉頰發熱,目光閃爍,「你應該知道,若是做錯了事,我自然饒不了你。」

  雖說她知道裴杞堂不會在意徐謹蓨,不過此時此刻她還是將這話說了出來。

  略帶威脅,略帶撒嬌。

  或許是這些日子的相處,本來自在逍遙,無拘無束的她,竟然也會被他帶壞了,心中動輒就會起波瀾。

  望著瑯華臉頰微紅的模樣,裴杞堂情不自禁地低聲呢喃︰「我倒是想要理睬她,你前世的遭遇必然和她與許氏有關,若是能對她加以利用,必然事半功倍。」

  「可惜,令我噁心的人,我向來不願理睬,所以只好讓你自己來解決。」

  裴杞堂聲音很輕,身體微微傾下來,觸踫了她的額頭︰「但是瑯華你得知道,若是有人想要傷害你,我必然就站在你身前,永遠都不會變。」

  瑯華抬起清澈的眼楮,在裴杞堂面前,她好像就變成了無所適從的小女孩,明明善於與人交談的她,總是聽著他的這些話發窘。

  但是心裡卻是那麼的雀躍。

  或許就是因為她喜歡他。

  「我知道,」瑯華道,「我都知道。」

  ……

  徐家,杭氏屋裡。

  尤媽媽彎腰稟告︰「長春觀的道士來問,可能給大小姐的姻緣符弄錯了,道士還說,大小姐的命格從出生的時候就有了變化,大小姐不該是現在的樣子。」

  「那道士問我們認不認識一個與大小姐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小姐。」

  杭氏聽著皺起眉頭。

  尤媽媽抿了抿嘴唇︰「道士說的應該就是顧大小姐吧,不過沒有經夫人和顧家人允許,奴婢什麼也沒說。」

  杭氏沒有將尤媽媽後半句話聽進去。

  什麼叫謹蓨不該是現在的樣子,那謹蓨應該是什麼樣?

  從出生的時候就有了變化。

  難不成說的是……

  杭氏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會不會就像她這些日子擔憂的那樣,她生產的時候真的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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