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320 機緣巧合

　　「你快過來看。」白小七招呼黑小八。

　　黑小八只得跟著白小七，小心的走近那塊風吹欲倒卻不倒的大石。

　　「你看，它的前面像有四個小鬼臉，旁邊那張大臉的五官長得像判官，後面的石疤好像被攔腰斬過，像是兩塊石頭黏在一起。還有最下面，有四個支起來的小球突起。當時我還說，這就像小豬的四隻腳，別看身子大，腳小，可是摔不倒呢。」白小七解說。

　　「還真是！」黑小八這回相信了。

　　北帝，也是酆都大帝，地府冥界的最高尊神，閻王老爺子的直屬上司。因為他是紫微大帝在幽冥的化身，所以天上地下事務繁忙，經常不在冥界黃泉，掛個名而已。地府的繁雜事物自有十殿閻羅，還有六官七十二司處置。老七是個閒不住的，經常逛到人家的府衙裡去，對那塊奇怪的石頭還評頭論足過。

　　難得的，北帝沒有責怪過老七。只是，三十三天遠走，不知道北帝還在不在呢？天上星辰仍然閃爍，但星主何在，看得見人間亂像嗎？

　　「博一博吧？」白小七在一邊攛掇，「這塊石頭明顯挪動過位置哦。不是北明遠重新擺了陣，就是陣法失靈了。」

　　「你想現在跟北明遠單挑嗎？以弱勝強不是這麼個用法。」黑小八搖頭，「再說，你動了陣眼，北明遠立即就知道有外敵。而且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可能陣法失靈？必定是滄海桑田，地貌變化，陣眼要隨之變動罷了。」

　　「對哦，地形不是一成不變的，我認路的時候也就奔著大概方位。這才兩百多年而已，變化不大。若是千年之前，就連這山也不過是個小土包。」白小七攤開手，「那現在怎麼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搞得我好煩惱。」

　　「我們只需要確定它確實是陣眼的鎮石，然後找到突破點，做好標記。」黑小八不禁有一種找到解題方法的快感，「難道你以為，兩百年前咱倆差點葬身於此，我回去後沒有好好研究過這個陣嗎？」

　　白小七張了張嘴，想起老八平時書呆子一樣的古怪行為，最後欽佩的挑挑拇指，「怪不得有人說︰幸運總是光顧有準備的人。若非你對失敗有強迫症一樣的分析癖好，沒事的時候就在地府的藏書館裡頭翻箱倒櫃的，現在就算找到地方也沒辦法破陣。」

　　「也幸虧你喜歡四處亂竄亂跑，這才認得出這塊石頭。」黑小八一本正經地誇獎，「所以這就叫︰機緣巧合。」說完，輕輕推開白小七，自己則伏在地上。

　　平平無奇的山頂，就算黑白無常身為正神有法力加持，也不能看透表相，直達本質。但是，當黑小八把臉貼在地面上，貼在那冰冷堅硬的岩石上，默念了幾句咒文之後，眸子裡銀光一閃，眼前立即浮現出異色地氣來。

　　「跟高家老大學的那一招嗎？」白小七忍不住蹲下來問。他指的，是千里眼和順風耳這兩位高氏兄弟。

　　黑小八「噓」了聲，意思讓他專心點。但，這也是對剛才問話的承認。

　　地氣有黑有黃，是岩石、土壤的顏色，間或夾雜著一點紅、藍綠、還有變幻的金屬色，分屬山頂上極少量的火、金與水氣。天地之間，五行無處不在，只在於多寡而已。

　　然而，漸漸的，一絲絲白色光芒閃現了出來，像棋盤上的格子那樣縱橫交錯著，只不過並非直線，而是曲曲彎彎，細看如一幅小的立體地圖。其中，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無一不包，無一不有。

　　「上古大陣。」黑小八低喃著。

　　陣法，或者奇門遁甲，都是利用自然界的一切條件，配以五行的力量，以高妙的手段組合排列。成功後，能防禦，能進攻，能救人，也能殺人。

　　不，別說是普通人的類，就連妖魔鬼怪，甚至神與仙，都能被陣法所控。只是，手段如此之高的布陣者少之又少罷了。

　　他是路痴，並不是白痴，兩百年前差點折進這個上古大陣，他回去後拼命尋找破解之法，花了差不多百年時光才找到殘缺的陣圖，又花了百年時光研究。雖然他仍然無法破解此陣，但他卻知道從哪裡攻入，以及陣法、陣眼的弱點所在。

　　世間事，從來沒有完美無缺的，有生必有克，關鍵是找不找得到。

　　他就這樣伏在地上，不斷的觀察，不斷的在心中反復推演，過了大半夜，才選中不遠處山崖的折角點，「把你的哭喪棒上掰下一根刺，插在那裡。」

　　「為什麼呀為什麼呀？」白小七把懷裡抱著的哭喪棒緊了緊，捨不得，「我們又不是仙人掌，那些刺動不得的。」他耐著性子安靜的等在一邊，已經很了不起了好嗎？何況，他還是個病人，不帶這樣精神傷害的。

　　「因為我的鐐銬拆不開，而我們必須留下能自動隱身，有微弱靈力，還能呼應我們的東西做記號。」

　　「它雖然是武器，可也會疼的。」白小七想了半天，真的沒想出可以替代的東西，不禁撫摸著哭喪棒，心疼的道。

　　那棒子似乎感應到什麼，不斷抖抖抖，還發出風一樣的嗚咽聲。

　　「反正它的刺還會長回來，損失點氣脈而已。」黑小八聲音嚴厲了起來，「快點去，你以為動用神眼不需要靈力嗎？」

　　「我下不了手，你來吧。」

　　「我要在這裡幫你定位，稍差一分，就有可能觸動整個陣法。快點，我真的要無力為續了！」

　　白小七沒有辦法，見老八額頭似有冷汗伴隨著青筋冒出，知道老八快到極限了，只得舉著哭喪棒親了一口，「寶貝兒，你忍著點。大局為重知道嗎？回頭事情安定了，我給你好好補補。別鬧，都說大局為重了。」一咬牙，哢吧一下，掰了根刺下來。

　　其實那是武器上的倒鉤，他一棒子砸下去，甭管是鬼是妖是魔，沒有不鬼哭狼嚎的。可此時，鬼哭狼嚎的是他的寶貝兒，可惜只有他聽得見它的悲傷。

大頭寶珠

321 各為其主

　　收起「受傷」的哭喪棒，白小七跑到崖邊去。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調整了半天，好不容易在最佳位置做好標記，黑小八收回神眼之術，起身，拉了白小七立即就走。

　　十幾分鐘後回到城市，他才鬆了口氣。

　　其實他早已經脫力，僅憑著一口氣，才能咬著牙堅持下來。再多一分鐘的耽誤，他就能洩了行跡，到時候北明遠一定會發現他們的。就像現在，還差幾公里就到家，可是他卻只能用走的了，竟無法再施展縮地成寸之術。

　　好在初冬天短夜長，離天亮還有兩個個小時左右，足夠到家了。

　　「你背我。」白小七把手搭在黑小八肩膀上。

　　「滾。」黑小八甩他，「你是小姑娘嗎？撒什麼嬌！」

　　他們是如此默契，就算黑小八不說，白小七也知道黑小八累壞了。所以，他才表現出這麼怠懶的樣子，調節一下心情和氣氛。

　　「我是病號！」白小七又故意憤然地說，隨後迎風嗅了嗅，「我餓了，咱們吃點東西再回去，反正還來得及。」這樣，老八可以先歇會兒。他這個兄弟，總是把自己逼的太緊，看著嚴肅不留情面，實際上也是可憐人。

　　「拜托你克制一下吧。」黑小八也知道老七是用特殊方式安慰他，放松了語氣道，「不小心附身到狗身裡，白天就算了，天黑的時候也養成了狗的習氣，到哪裡都先用鼻子聞的。以後回了地府冥界也要這樣嗎？當心哮天看到跟你急，它可是最喜歡天下地下亂竄的。」

　　「它跟二郎神君不知隱居到哪裡去了，沒跟三十三天走，也不會現身，怕什麼的。再說，哮天能找到同類會高興，它之所以經常跑地獄，不就是因為地藏王菩薩的諦聽神獸嗎？其實，人家不過是長得有點像狗而已……」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

　　「我理解啊，但我真的餓了。」白小七很固執，指了指前方的街道，「那邊有食物的香氣，大概是二十四時營業的餐廳，我們先去吃一點再說。」

　　「某種程度上，你我現在是鬼魂，凡人看不見。」黑小八有點妥協地說，「你跑去吃東西，是要嚇人嗎？那是犯戒律的。再說，你有錢嗎？有人界，沒有錢就寸步難行。」

　　「你這個人真無趣。」白小七泄氣，「我吃不了，我不能看看嗎？我不能聞聞嗎？還有，別跟我提錢，多俗氣，冷不丁的，我還以為你是火兒附體了。反正我就要去，你跟不跟隨你吧。」說著，他邁開長腿，自顧自向傳來香味的地方走去。

　　黑小八無奈，只能跟上。

　　「確定了北明遠的地穴的具體位置，還損失了我哭喪棒的一根刺來定位，你下面打算怎麼做？」白小七邊走邊問。

　　凌晨四點，寂靜清冷的長街上，空無一人。

　　偶爾，有冷風快速吹過，捲起地面上的塵土和落葉，有生命似的，滴溜溜向前跑去，竟是歡快的。

　　然而，夜晚還沒有退位，頑固的保持黑暗，甚至在黎明這前，還要更加深了墨色，令路燈暖暖的黃光卻始終無法穿透。不過，路燈雖靜默，卻也試圖把光芒延伸到更遠。於是，那光暈就由濃漸淡，一圈圈模糊著界限，籠罩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在初冬的凌晨顫抖著，堅持著。

　　「實力對比差距太大，不能硬踫硬，所以要借力打力。」黑小八說出在心裡盤算了很久的計劃，「我說了，咱們遭遇了機緣巧合，但大鬼朱傲的出現，那簡直是天助我也。」

　　「天哪，你要和朱傲合作？！」白小七登時頓住腳步，，「這是與虎謀皮！和北明遠相比，朱傲絕對算是惡貫滿盈。老八，你怎麼了？腦袋受傷了嗎？」

　　「不要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白小七提高了聲音，「雖然要找回黃泉路，雖然要阻止北大魔頭養兵譴將、發動不知道他要打誰的戰爭，但底限不能越過！」

　　「你覺得我會嗎？」黑小八很平靜的反問，接著向前走，並不因為被誤會而懊惱，畢竟老七向來急躁。

　　白小七怔了怔，忽然有點洩氣，兩步追上去道，「好吧，我覺得你不會。但我是不會道歉的，你我兄弟一體，我不該懷疑你，可你也不該嚇我，咱們扯平。」

　　黑小八哼了聲，不置可否。

　　「那你到底什麼打算啊，不要讓我猜！」白小七拉住黑小八。

　　「很簡單，我們某天攻入那個上古大陣，拖住北明遠，然後讓隱藏在暗處的第三個人，放出朱傲。」

　　白小七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接著嚇了一大跳。但是，他決定聽黑小八說完，所以忍著沒發表異議。

　　黑小八仰望著宛如一團化不開墨跡般的天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朱傲被困在地下，被當成種出木人兵的肥料，對北明遠的恨意必定極深。以他兇殘無恥又睚眥必報的個性來說，一旦脫困，就必定得和北明遠死磕。北明遠的實力到底有多強，我們根本試探不出，那就意味著深不可測。而朱傲則是參加過上次蕩魔大戰的大鬼王，地位和實力僅次於六天魔王。」

　　「你覺得他們誰強？」白小七終究忍不住插嘴。

　　「據我推測，半斤八兩吧。」黑小八想了想道，「而只要他們纏鬥在一起，就給了我們機會。我們就可以借機遠離戰圈，深處地穴，毀了北明遠的木人兵，奪回黃泉路！」

　　「若北明遠敗呢？」白小七問。

　　「我們幫他！」黑小八眼楮裡閃過堅定的光，「並不是還他的人情，只是因為朱傲更危險、邪惡。到底，我們壞了北明遠的事，如那還要以援手做籌碼，這麼無恥的事我做不來。」

　　「對嘛，臉還是得要的。」

　　黑小八沉默。

　　對北明遠，實話說他並沒有根本上的惡感，哪怕火兒喜歡那魔頭，而不喜歡他也一樣。老八是直來直去的人，因為北明遠法力高強，為人驕傲，甚至有幾分欣賞他的。何況，北明遠還救過老八的命。

　　大家只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又因為北明遠搶了黃泉路，他的職責令他們處於對立的位置上而已。

　　這就叫︰各為其主，並無可怨。

大頭寶珠

322 大餅夾一切

　　「如果北明遠贏了呢？」白小七又問。

　　「我們跑！既然找回了黃泉路，還留著跟他耗什麼呢？再重要的事，也不如回去報告陽界人間的事更重要。」黑小八早想好了，「況且火兒在他身邊，若我們搞到你死我活，火兒夾在中間難做人，又怕北明遠惱羞成怒，對她不利。其實……」

　　他沒說下去，但白小七明白︰其實他們已經讓火兒為難了。但，真的是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委屈了火兒。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計劃得很好，但有句話叫『計劃趕不上變化』，而且我覺得這計劃漏洞實在很多，因為一切都建立在北明遠和朱傲勢均力敵的基礎之上。如果推測失誤，我們敗了，要怎麼辦？或者北明遠三兩下打倒了朱傲，我們就沒機會搶回黃泉路。或者朱傲三兩下打倒了北明遠，然後大搖大擺的逃之夭夭又怎麼辦？他可是地府冥界的頭號通緝犯。我們找不到他，屬於我們無能，除了被罵成廢物點心，沒罪的。但若我們放跑了他，那就是瀆職，罪過很大。」

　　「這件事本來就是要冒著相當的風險，我們能做的，只是盡量把所有漏洞都堵上。難道因為勝負在五五之數，甚至更低，就不做了嗎？」

　　「也對。」白小七怔了怔，隨即用力點頭，「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機緣就在眼前，如果我們都不敢放手搏一搏，乾脆死了算了。博了，大約還有一點勝算。不搏？呵呵，自從黃泉路丟了，我們兩個，連同我們整個地府冥界，已經算是連褲子都輸了。情況再差，還能怎樣？」

　　「不要總想著輸，要向贏的方向努力。」黑小八並沒有因為這樣那樣的可能而動搖，「有了大致的方向，剩下的就是把它細化起來。假如，北明遠的實力超強，我打算設幾個小陣與陷阱，用來絆著他的腳，好給我們爭取時間。若朱傲太強大，我們一要與北明遠聯手，二要布下天羅地網，絕不能讓他逃出去。」

　　「怎麼做？」

　　「自然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你難道忘記那個上古大陣了？那個陣法我找了一百年，又研究了一百年，仍然無法破解。但是，我熟悉它的每一個弱點，還有每一個最強的地方。這讓我們即可以偷襲進攻，也可以安全撤出，自然也可以給它加碼。就算朱傲想渾水摸魚，也衝不破陣法，逃不出地穴。」

　　「好像我們才是把水攪混的人。」白小七想了想，「不過，本該就是這樣，我們實力處於絕對劣勢，水不渾，我們就沒辦法亂中取勝。但是……我們的人手貌似不夠吧？你別說讓向小鳥當那第三個人啊。且不說她跑到朱傲身邊能不能活著回來，以她那點道行，再被吞掉當點心就麻煩了。萬一北明遠放出血骨鳥，她就徹底癱了吧。她是未修成的妖鳥，對天敵的懼怕是天生，並非做多少心理建設能解決的。」

　　「人手是個問題。」黑小八皺眉，老實承認，「小雪的話，我本來打算把她放在外頭守陣的，關鍵時刻多加點料，能防止朱傲外逃。」

　　「所以，我們缺乏了最為關鍵的一環。」白小七也不逞強，實話實說，「若是以前，我們可以分開行動。我抵著北明遠，你去放朱傲，或者反過來也成。但我現在重傷未癒，根本不堪大用。」

　　「你我兄弟一體，生死一處，進退同步，我怎麼會讓你獨撐北明遠？」黑小八接過話來，「再說，你我都是撐不住的。而第一步棋若廢了，後面就不用下了。」

　　「那你這叫可行性方案嗎？」白小七難以置信。

　　黑小八的神情卻很正經，「你經常說一句話︰做人做事要樂觀些，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我們比之前完全毫無進展的情況已經好太多，我們甚至有了一個粗略的計劃。至於其他細節，以及實施前的各種配合演練，人手啊，陣法啊什麼的，再容我點時間考慮、安排和布置。總之，這是勢在必行的，有困難就想辦法克服了它。我想，這是我們奪回黃泉路，阻止北明遠的唯一機會。」

　　「唉，真是愁人。」白小七嘆了口氣，「這叫什麼？這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別急，等我們把整個計劃細擼一遍，說不定就想到解決辦法了。」黑小八說著，挪動了腳步。

　　於是兩個年輕男人，不，兩名落魄的正神鬼差就這麼一邊低聲研究著，一邊繼續向那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館進發。
　
　　在遇到他們之前，辛火火就是這種餐廳的送餐小妹，也正是在送外賣時撞到了他們，結下了不解之緣。可是，但他們居然沒試過這樣的餐廳。現在倒不是想吃什麼了，而是有點點好奇。

　　餐廳就在街道的拐角處，從他們的方向並看不到門面，只是看到側面的窗子以及做廣告用的、放置在地上的、已經壞掉一半的霓虹燈招牌。

　　顯然，這是一家中式快餐店，口味偏北方，除了包子、餃子和麵條之類的快餐外，招牌上還個驚悚的標題。

　　「大並夾一刀。」白小七念。

　　「文盲！」黑小八白了他一眼，「你要聯想著看，那明明寫的是︰大餅夾一切。」

　　白小七樂了，「好大的口氣，我吃什麼就能就夾什麼啊？雞蛋、火腿、各種蔬菜和肉類，只要我點得出，他家大餅就夾得了嗎？不行，這回我非得去看看不可。」說著，興致勃勃向店裡走。

　　可是他才走到側窗那裡，隔著窗玻璃看到了店裡的顧客，登時就愣住了。

　　凌晨四點多鐘，城市清潔工還沒出來工作，夜貓子們也睡了，這時候還能跑出來吃東西的人簡直少得不能再少。所以，快餐店雖然燈火通明，店內卻空蕩蕩的只有唯一一名顧客。

　　男的，即使背對著黑白無常，也能看得出來。他個頭不高，胖胖的屁股擠在小小的圓凳上，肥肉從側面垂了下來。

　　他一個人，卻點了很多食物，大概也不相信「大餅夾一切」，桌上擺了十幾個捲餅，正在挨個大快朵頤，也不知裡面包裹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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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巧婦的米

　　白小七定晴看了幾眼，忽然露出笑意。

　　那胖乎乎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他笑中帶著陰森森的目光，先是僵住了吃的勸作，而後慢慢慢慢回過頭來。

　　玻璃窗，被霓虹燈映得五顏六色。透過那些斑駁，小胖砸在看到白小七那張雖然消瘦憔悴又蒼白，卻依然而帥的臉……剎那，驚得手中的捲餅「啪」地落在地上。兩隻手和嘴，卻還奇異的張開著。

　　白小七笑意更深，並揮揮手，「好久不見啊。」

　　「看到誰了？」聽到白小七說話，黑小八才走過來。

　　「哦，也沒誰。就是……你那巧婦的米。」自從重傷，白小七第一次笑得陽光燦爛。

　　當黑小八看清那人，先是一怔，之後唇角也是緩緩翹了起來，「真不錯，果然是我的米。雖然，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這兒。」

　　「管他呢，反正最近運氣不錯，想什麼來什麼。」白小七露出一口白牙，看樣子要咬人似的，其實是高興得不要不要的。

　　然而，店裡的小胖砸卻沒那麼高興了，在驚呆了片刻後，先是露出恐慌加懊惱的神情，接著，扔下滿桌的食物就要跑。

　　烏光一閃，黑小八速度極快地出現在他身邊，雙手扣在他肩膀上，「哪裡去？」

　　「對啊，小尾尾，不打招呼就走可是很沒禮貌的哦。」白光閃過，白小七也進了店，雖然速度有點慢，但也能超越凡人的認知。

　　他大大咧咧的歪坐在一邊的座位上，以手支腮，「來，尾啊，快叫七哥。哦對了，還有你八哥。」

　　「啊，怎麼不能動？中風了？」小胖砸呆站了會兒，突然露出吃驚又意外的表情來。他的目光迅速空洞，似乎穿透面前兩位英俊的男神，投到遠方，「哎喲喲，半邊身子都麻了。」

　　白小七要說話，黑小八眼神制止，意思讓小胖砸表演下去，同時放開了手。

　　於是，小胖砸就站在原地活動胳膊腿兒，還蹦跳了兩下，揉揉這兒，拍拍那兒，在外人看來，還以他坐久了，身體有些僵硬，正在舒筋活血似的。

　　店員本來伏在櫃台處睡覺，被小胖砸跳躍時砸地基般的咚咚聲吵醒了，連忙站起來，睡眼惺忪的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有哪裡不對嗎，先生？」

　　「哪裡都不對！東西一點不好吃，我很不滿意，所以我現在要走了。」小胖砸說，一邊掏啊掏，從衣袋裡拿出錢來，拍在桌上，「但我是個正直的人，不為難你這樣的小店員，飯錢照付，零錢免找。」為了免於被糾纏，他扔下錢就走。

　　「咣當」一聲門響後，人影都不見了。實在難以想像，他這麼胖的身子，這麼短的腿，是怎麼能移動這麼快的，只留下一臉懵圈的店員。

　　拐過兩條街，他才敢停下來，抹了抹汗。然而這個動作還沒做完，肩膀又被人捉住了。而且是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按住他。

　　「尾尾，你咋還這老天真呢？」白小七模仿東北方言，「我都叫出你的名字了，老八都搭你肩膀了，你居然還給我裝。好吧，裝，你繼續裝。」

　　「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什麼也看不見！」小胖砸自我催眠。這種熟視無睹，自己欺騙自己的本事，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你沒看見我們跑什麼？你沒看見怎麼嚇得臉都白了？」白小七氣樂了。

　　「反正我就是什麼也看不見！」小胖砸雙手蒙臉，破罐破摔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這一坐，整個人就像一顆圓球。

　　他這樣，連黑小八都忍俊不禁，「快起來，豹尾！不想挨揍的話就別耍賴了。」

　　原來，這個小胖砸就是豹尾，十大陰帥之一。

　　所有動物中的走獸死後，靈魂是暫時歸它管的，偶爾有一點點修為的大獸不幸死掉，也是他去接引。只不過動物界相對單純，對生死的觀念更趨於自然，也絕少死後都化解不了的仇怨，所以他的工作是非常輕鬆的，連帶他本人也非常天真，經常幹傻事。

　　還有，雖然十大陰帥是平級的，但他很怕黑白無常。因為盡管黑白無常做的是鬼差的差事，卻有正神之位。而且黑小八比較嚴肅，剛正不阿，談起公事來六親不認的，豹尾向來就怵他。白小七呢？則經常捉弄他。

　　其實兩人打起來，也能在三百招內勢均力敵，但架不住白小七詭計多端，又有太多冥界的女性拉偏手。搞得他在地府的時候，見了白小七就躲的。

　　「我都沒用原來的法身，你們怎麼還認得出來？」豹尾快哭了。

　　「我會聞味，我聞見豹子味了。」白小七嗅了嗅，在收到黑小八的凜冽目光之後，趕緊改口，努力正經起來，「形變神不變，這話聽過沒有。我們哥倆是正神，有神眼，雖然沒有孫悟空和二郎神君的那麼厲害，但你這種道行，我們看一下就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變出來的，掃一眼就看出本真了。」

　　「我又沒有變……」豹尾不滿地咕噥。

　　「沒變？那你的法身是從哪裡來的？」白小七蹲下，捏捏豹尾的小圓臉，「哎呀，居然是實在的肉身哦。說！你是不是奪了人家的舍，佔了人類的身體？這可是冥界地府的第一戒！」

　　「沒有沒有！」豹尾嚇了一跳，連忙搖著小胖手辯解，「真的沒有！雖然我現在在人間陽界，可我絕對不會犯戒的！」

　　白小七和黑小八對視一眼，也不太相信。

　　豹尾雖然笨笨的，卻是個厚道忠誠的人，心軟又好說話。因為動物們不會為自己的死求情，閻王老爺子才派他管這一攤。不然以他的心軟程度，肯定出亂子。

　　用現代人類的語言來說，豹尾就是個呆萌的貨。

　　「那你這個肉身是怎麼回事？」黑小八問。

　　「這個說來話長了。」豹尾有點為難的樣子。

　　「那就長話短說。」黑小八把豹尾提溜得站起來，不願意像白小七一樣，蹲在地上和這貨說話，簡直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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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師傅也山寨

　　「這事吧，是這樣的。」豹尾咽了咽口水。

　　然後又突然瞪大眼楮，後知後覺地道，「黃泉路都沒了，你們怎麼還能跑出來抓我啊！難道，黃泉路又找回來了嗎？」

　　白小七和黑小八又對視一眼。

　　原來，不是冥界與人界有什麼聯結處的有漏洞，被豹尾這貨找到，偷跑出來玩。原來，豹尾也滯留在人界這麼久了。原來，當初被關在外面的不止是他們。

　　不自禁的，兩人都有些失望。因為如果有漏洞可循，他們就不必和北明遠直接為敵，非得搶回黃泉路才能回到地府冥界。他們也可以直接回去，把這裡的情況全報告給閻王老爺子，由他老人家定奪一切。

　　由此他們也明白，他們的內心深處是真的不想和北明遠對上，不是怕，而是各種復雜的情緒。在人間半年多，感覺時間很快似的，但仔細想想，其實真的發生太多事，也有了太多的瓜葛。對與錯，恩也怨，也真的掰扯不清了。

　　然而，職責所在，逼得他們只有一條路可走。「不得不」三個字，還有人類常說「無可奈何」四個字，都是極大的苦惱。可是，難道神就沒有這種煩擾嗎？

　　真正無情，看得透，看得遠，放得下，早就成真成聖，遠離這些人界的瑣事和是非之地了。所以他們才崇敬那些放不下人類的神，因為那是愛眾生。

　　不過，豹尾的出現讓他們沒有了退路。現在，老天連幫手都丟下來了，只好與北明遠一搏勝負。所有的辦法都行不通，也只有一戰！不管他為什麼養兵，只他搶走黃泉路，破壞陰陽秩序這一條就是錯。

　　錯就是錯，他們身為地府鬼差，冥界正神，就不能置之不理！

　　「七哥，八哥，你們……你們不是也被困在人界陽間了吧？！」看黑白無常不說話，特別是最愛逗弄他的白無常也沉默著，豹尾難得反應快了一回。

　　眼裡，有對事實的震驚，也有終於找到同類的喜悅。當然，還有一點濃濃的失落。實話說，在人界自由自在在、舒舒服服，沒有人管不說，好吃的東西那麼多，他還沒有全部品嘗過來，真捨不得離開呀。

　　「把那個『也』字給我去掉。」白小七悶悶地。

　　「你們怎麼會……」

　　「我們問的是你！」黑小八打斷豹尾，「說吧，你怎麼會滯留的？」

　　豹尾縮了縮脖子，「那天中元節，你們也知道的，初一、十五的的時候，就算陽間沒有了不得的魂魄需要接引，或者重大的事件發生，我們照例也要來巡巡街的，何況那個月是鬼月，那天是鬼節呢。然後我無意中走到一幢大廈前面，看到有那些沒良心的殘忍人類丟掉的奶貓和奶狗。哎喲，那兩個小東西可憐的，還沒出滿月呢就給扔了，就任由它們生生病餓而死。就這樣，因為冷，兩隻本來隔得挺遠的，還努力爬到一處去抱團取暖。那模樣，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你們說，人心怎麼就這麼狠呢？貓狗和其他動物不是性命啊？能這樣被對待嗎？古時候就算打獵的獵戶，逢年過節還要祭祀獸神和森林之神呢。就算它們是人間一道菜，你不能給個痛快的嗎？你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了，可是人家用性命養活了你，滿足了你的口腹之欲，不得感恩啊？現代人可好，還要虐待，真是不怕損陰德、遭報應。難不成，他們以為地獄也像三十三天一樣遠去了咩？」

　　「別發表演講，快說後來發生了什麼事！」白小七打斷豹尾，同時下意識的搔搔頭，有點疑惑。

　　他怎麼覺得豹尾說得場景那麼熟悉呢？中元節的時候，黃泉路斷，他和老八被迫滯留人間。當時，他們二人也是在一幢大廈前發現裡面有極大的怨氣，因為想進去調查情況，結果耽誤了日出時返回的時辰。又因為太緊急了，才不得不隨意附身到被拋棄的小黑貓和小白狗身上。不對，好像有什麼力量牽引著，直接就附到那倆小東西身上了。

　　難道……他們當時和豹尾前後腳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嗎？巧合，還是天機？

　　「沒後來了了啊。」豹尾攤開手，圓臉皺成一團，「我收了那兩個小東西的魂魄，在那哀悼了一下它們。畢竟，就算是一息之氣，低等如蟲豸，大小也是條性命嘛。然後我突然發現，天就要亮了。我速度很慢的，你們也知道……」

　　「你剛才跑得可不慢，害得你七哥我追得氣喘吁吁。」白小七插嘴。

　　黑小八瞪他一眼，怪他打斷豹尾。

　　「逃命當然快了，只怕爹媽少給生了幾條腿，那和平時回地府的衙門報到的情形能一樣嗎？」好在豹尾這次沒有讓思維發散開，只不服氣地道，「反正我膽小，怕太陽出來之前回不去了，就打算先躲到大樓裡，找個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附在個物件上也成，熬一白天，等天黑再說。」

　　「然後，你就隨便找個人奪舍了？」白小七向來脾氣急躁，忍不住接話。

　　豹尾很氣憤，「都說了沒有了！我寧願給陽光曬死，也不會做那種惡事！」前面說得慷慨激昂，後面又洩了氣，「不然犯了第一戒律，回去上刑受罰也得疼死了，還不如被曬死來得痛快，還顯得英雄點。」

　　白小七看豹尾那窩囊怕事，又小心計較的樣兒，差點氣樂了。只聽他繼續說道，「你們說巧不巧，那樓裡真有奇人誒。居然是個修道的人，年紀輕輕就有小成。可惜現在師傅也山寨了，真貨難遇難尋，更別說名師了。他能修成這樣，完全是靠前幾輩子積累的福分，還有就是他氣感特別好，有行氣運功的大天賦。但終究是練錯了，最後突然靈魂出竅，卻再也回不去了。我四處亂跑，想找個最陰暗的地方時，正遇到他。哦，對了，他名叫林培，將來恐怕有大造化。我跟你們講哦……」

　　黑小八「啪」一下打了個響指，連話都懶得說，直接提醒豹尾別拐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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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魚唇的人類

　　豹尾習慣性的縮了縮脖兒，「他既然能修到靈魂出竅，也就能看到我。算他有見識，認識我的法身真像，膽子又大，也不怕我，反上來救我幫忙。但我是管走獸的嘛，不太懂人類的構造，幫不上忙。於是我……咳咳……」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但一看就是裝的。

　　「於是你這小子把你七哥八哥給賣了對不對？」白小七替他說下去，「你必定說︰哎呀這位小友，我沒那個本事，但是我有哥啊，而且還是兩個。他們是專管人類魂魄的，若你陽壽未盡，又非橫死，而是像鐵拐李仙長看齊，只是回不了肉身的話，等我見到他們，與你美言幾句，你必定能靈魂歸體。說不定他們指點你幾句，於你還有大進益呢。」

　　他模仿豹尾的說話的神情和語氣惟妙惟肖，連對話對似如臨當場，豹尾居然愣了愣，之後驚問，「哥，七哥，當時你也在？」

　　白小七真想說︰老子還真在，只不過晚你這笨蛋圓球幾步。

　　結果，他卻只繼續猜測道，「於是，做為條件，他要把肉身借你用一下。而他呢，暫時被你收了。畢竟最算是生魂，大白天在外在逛也有極大損害，哪怕是躲在陰暗之處。」

　　「七哥你果然在場。」豹尾哀嘆，「其實我只是收獸魂的，收人魂是有點吃力啦，好在我的魂袋裡沒裝大獸，就兩個小可憐，再加一個人也沒什麼。」

　　「中元節那天，你去的大廈在哪兒？」黑小八問。

　　豹尾有點愣怔︰七哥在場，八哥為什麼不知道地點？

　　但盡管疑惑，還是老實回答道，「一個五岔路口的高樓。真奇怪，人類為什麼要把樓蓋得那麼高呀？那個樓擋了四方之氣，容易讓鬼魂撞進去，然後迷失在裡面的。」臨了，還說了大廈的名字。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如今小七小八終於確定，他們和豹尾在被關在陽間人界之前，確實在同一個地方出現，但卻錯過了。

　　他們曾經很不明白，為什麼憑白就讓辛火火撞上，除了她自身可能有奇異之處外，可能這幢大樓的風水也確實有問題。還有，那天的天相……

　　豹尾的事也從側面解釋了他們的另一個疑惑︰當時，明明是感覺樓裡有很強烈的怨氣的，後來雖然拯救了那個生生餓死的老人的魂魄，卻感覺實際上的怨氣並沒有那麼厲害。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樓裡還有一個修道了岔子的傢伙，因為魂魄歸不了體而焦慮，在氣場上影響並加重了其他負面情緒的能量。

　　「實話跟你說吧，我們後來也住在那樓裡了。」白小七拍拍豹尾的肩膀，「但是我怎麼沒見過你？沒感覺到你？跟我玩咫尺天涯啊。」

　　「咦，咱們成了鄰居了嗎？哥，你住幾樓？不對，你是騙我的吧！」

　　「1207！」

　　「啊，那間兇宅！」豹尾大為驚訝，差點跳起來，「我就住在1307，你們樓上呀，為什麼從來沒見過？不對，我是圍觀過1207的小姑娘的，因為大家都說她膽子實在太大了，那麼兇的宅子也敢買。還說那房子在大城市房價那麼高的時候，相當於白送，說她要房不要命。聽說哦，當時那個死人的屍體都爛在床墊上了，血水滲到了地板裡。人住在裡面，會敗運。可是她住了很久，我還在電梯裡遇到她好幾次。她小臉紅撲撲的，眼楮亮晶晶的笑起來好可愛，沒有一點衰相。」

　　「你這色豹，幹嘛盯著我們家火兒？」白小七拎著豹尾的衣領，完全有一種自家女兒長成稀世名花，結果一回頭，發現旁邊早蹲著好幾隻豬，準備給拱掉的感覺。

　　「我沒啊，我就是好奇。七哥知道的，我不愛女色愛美食呀。不過後來，那小姑娘不但沒有走衰運，得個絕症什麼的，反而令整個樓的的氣場都變得好了起來，還搬進來個女警住。大家都說警察身上有煞氣，所以震住了陰邪。呵呵，魚唇的人類啊，原來是樓裡住了兩尊正神，所以風水奇爛的地方成了寶地！」

　　「不要避重就輕，你只要回答，我為什麼沒有看見過你？」白小七道。

　　「他借了人類的肉身，還是修行者的身體，氣息就掩藏住了。」黑小八替豹尾解釋，「再者，他是『人』，自然作息正常。可是咱們晝伏夜出，自然與他是撞不見的。火兒雖然遇到過他幾次，但遇到鄰居這種事，她也不用跟咱們匯報。」

　　再者，現代的人類社會不就這樣嗎？同住在一幢樓裡，老死不相往來。彼此之間，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豹尾在旁邊聽得猛點頭，「八哥好聰明。」

　　語言是會讓人放鬆的，正如美食會讓人感到幸福。於是說了這麼半天，豹尾的的驚嚇和畏懼感徹底消散了，且還起了八卦之心，「可是七哥、八哥，我借了人類肉身，沒犯戒律吧？」

　　「你沒有強迫對方？」黑小八抬眼，看著豹尾。

　　在他的目光下，豹尾哪敢撒謊，賭咒發誓地說，「絕對沒有，還是他要死要活的求我呢？對了，我還有契約。」

　　豹尾也不全傻，所以有的話就沒說。當時他與林培的約定是︰林培無償借他使用肉身，直到他能回到地府冥界為止。作為代價，他許諾會介紹林培認識黑白無常。之前他一直愁，要怎麼能讓七哥八哥答應給他善後。結果你看，根本不用費力，兩位哥哥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怪不得閻王老爺子總說他︰傻人有傻福。

　　「嗯，那你沒犯戒律。」一邊，黑小八點頭道。

　　豹尾的眼楮登時一亮，「我沒犯戒律就放心了，可是你們犯了哦。你們和人類女子同居，這是犯了色戒啊，很嚴重的。」

　　「我們是合租。」白小七瞪眼。

　　「那……你有錢嗎？」

　　「你能不能不提錢？為什麼在人界陽間，就總得提錢呢？」

　　「因為，合租是需要出租金的呀。因為在人類社會裡，沒有錢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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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不良少女

　　「你還敢唧唧歪歪，老子現在就懷疑你剛才說的是假話。」白小七有點惱羞成怒，畢竟因為沒錢的事，今晚連受了兩次嘲笑了。

　　他上前拉住豹尾，盡管後者已經悄悄向黑小八身後蹭了，但依舊被抓住，「你根本就是強行奪舍對不對？」

　　「這是誣蔑啊八哥。」豹尾使勁拉著黑小八的手，很知道該求誰，「不信，我有證據。不對，是證人。」說著身子一抖。

　　隨著身上肥肉的震顫，立即有一個人類的生魂從他腰間的魂袋子裡飄出來。

　　二十多歲，個子不高也不矮，身段玲瓏苗條，一看就是經常運動的，很有活力的樣子。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緊工字背心，胸口是瓖銀色亮片的骷髏彈吉他的圖案，下身是一條闊腿破洞牛仔，紅白兩色球鞋。兩條纖細卻緊實的手臂上，都有一個銅錢大的紋身，雙手十指上戴滿了戒指啊，鏈子什麼的，髮型是二十年代露易絲‧布魯克斯著名的童花式，《這個殺手不太冷》裡的瑪蒂爾達也是這模樣。

　　對，林培是個女孩！

　　搖滾式的不良少女模樣。但絕非早熟型，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三十歲還要瘋瘋癲癲的。不過她的相貌和氣質真的很適合她髮型和裝扮，三分妖艷中倒有七分靈氣逼人。

　　黑白無常見慣世面，可是全驚呆了，互相看了一眼，完全說不出話。

　　明明，豹尾的肉身是男的啊！怎麼瓤子變了？這比人類的魔術大變活人還讓人驚嘆啊。不，簡直是驚悚。

　　「黑白二位神君，您們好。」此不良少女膽子果然大，見了黑白無常真的並無懼意，還一臉喜氣洋洋。最後，行了個不倫不類的道教稽首禮。

　　「你認識我七哥，八哥？」豹尾驚訝。

　　「中國人誰不知道他們的經典形象？」不良少女林培瞪了豹尾一眼，何止是不怕他，簡直是鄙視，完全不尊重的好嗎？

　　「但我完全沒想到他們是帥倒一片的類型。」林培實話實說，因為這二位的顏值真的驚艷到她了啊。可見，神話就不能盡信，影視作品更是胡說八道。

　　然後，不等別人做出反應，就指著豹尾道，「我要向二位神君控訴他！」

　　啊？！這下，三位地府冥界的差爺同時愣住了。

　　「你真強行奪舍了？」白小七率先反應過來，踹了豹尾一腳。

　　而且還是奪了一個姑娘家的！這也太無恥了！他本是故意跟豹尾吵兩句以洩憤的，畢竟他真的沒有錢啊，哪想到是這個結果。

　　黑小八也皺了眉。

　　生平第一次，黑無常，范八爺有點不知所措。

　　「喂，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呀。」豹尾拉著林培的手臂，雖然他現在是肉身，但內裡卻是十大陰帥之一，因此也能把魂魄當實體觸踫，「雖說人類最不講誠信，雖說女人心，海底針，但你可是以修道前途打過賭的，你敢撒謊，不怕給雷公當點心呀。這樣也會留下心魔，將來無法渡劫成功。」

　　黑小八差點翻白眼︰就衝這個笨蛋到這個時候還這樣說，怕人家遭雷劈，就不一定沒有強迫眼前的人類。呃，女性人類。

　　「你！」他指指豹尾，「為什麼把人家的肉身變成男的？」

　　「她要求的啊。」豹尾委屈。

　　肉身可變，魂身卻是無論如何不能變的。除非大能高士，否則陰就是陰，陽就是陽，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所以，黑小八瞬間就知道誰是「變異的」。

　　不過本質不變，樣貌可改。豹尾法力強大，把肉身弄成這樣，可這位林姑娘能保持魂身原樣，還真有些本事。至少，比向小雪不差。

　　「我們怎麼總遇到修仙的半成品？失敗品？外加殘次品？」一邊的白小七以只有黑小八聽得見的聲音哀嘆。可見，和黑小八想的是一樣的。

　　另一邊，林培卻甩脫豹尾的手，怒道，「你怎麼不說說我為什麼要求你變成男人？你把我肉身弄成這幅樣子，只有暫時變性才能保住我的自尊！萬一被我的故交親友看到，我還活不活了。」

　　「靈魂出竅又回不去，應該算是死了。」豹尾還在旁邊廢話。

　　林培不理，繼續對黑白無常控訴，「二位神君，我要控訴的正是豹大人所說的前面一句。什麼叫話不可以亂講，飯可以亂吃？」她悲憤之極的跺跺腳，「飯怎麼能亂吃？亂吃的後果多可怕！我是答應有償借肉身給豹大人，只要他讓我能面見二位神君。可是你們看看他，再看看我！」

　　她跳到豹尾的身邊，近距離對比，「這魂身才是我本來的模樣，您們再看這肉身的現狀！我是很注意控制體型的，因為我是極易胖體質，但我對自己說︰連自己的身體也不能控制，如何修道？所以多年來都努力保持身材。豹大人借了我的肉身，既然是借，又不是真正屬於他的，於情於理，他都有責任愛護，要保持原樣，以後再還給人家對不對？結果呢，明擺著！」這控訴，簡直錐心泣血一樣。

　　「你們知道身材對女孩意味著什麼嗎？就是生命！他他他……身為地府冥界的差官，竟然奪取凡人性命，要怎麼處罰！」

　　黑白無常對視，完全無言以對。

　　林培不說，他們之前真的沒認出這肉身和魂身本是屬於同一個人。怪不得人家都說胖子都是潛力股。仔細看，這不良少女長得真的蠻漂亮的。結果哩，豹尾這貨居然逼的人家姑娘要求他給肉身變性……

　　不對，肉身不能變，變化也是障眼法，瞞不過他們的。所以，豹尾這是女扮男裝，但因為太胖，性別特征都模糊了，立體的五官也扁平了，再穿上那面口袋一樣的衣服，改變林培本有些軟軟低低的嗓音，加之豹尾本身就是男的，男人走路啊，行為啊根本不用模仿，於是就成了眼前的猥瑣屌絲男。

　　「多大個事啊，至於氣成這樣。說不定，你以前也沒有現在的魂身那麼漂亮的，畢竟你也有點法力。」豹尾在一邊咕噥，不過他不敢抬眼看黑白無常和不良少女，只偶爾抬眼瞄一下，明顯是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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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又是手機？

　　「哼，我就知道你會抵賴，幸好我有證據。」林培「唰」一下拿出一物。

　　速度太快了，就算黑白無常也有點眼花，都不知道他，不，她從哪裡拿的。

　　細看，居然是一部手機，和辛火火的同型號！

　　雖然同一個牌子，同一個型號的手機又何止有千千萬萬，但在這種特異的時期，在幾個特異的「人」身邊出現，還是在特異的「大樓」裡，就有點異樣感了。

　　「你手機哪來的？」白小七一急，上前抓住林培的手腕。

　　「我自己的啊。」林培很納悶，「白大人喜歡嗎？雖然那豹子把我的錢花得差不多了，可是再買兩部新款手機相送，還做得到。黑大人，您想要嗎？」

　　「他的意思是，你是魂身，怎麼能攜帶手機？」黑小八上前一步，問。

　　「原來你是妖孽！」豹尾憤憤地插嘴，有一種做錯事被揭穿的沮喪，還有隨便抓著點什麼就想反擊的心態。

　　「滾，你才是妖孽！」林培毫不客氣的回噴豹尾，轉頭又面向黑白無常，「二位神君說得沒錯，魂身無法攜帶實物。但是這隻手機，我把它修煉成我的法寶了呀，所以死了也能帶在身邊。不信，二位神君看看。」她毫無防備的把手機塞到白小七手裡。

　　白小七把手機在手掌里掂了掂，看到上面有跳躍閃爍的彩光閃過，小小一個電子產品，卻似又生命般。於是，他沉默著把手機又還回去，並沒有給黑小八檢查，卻向搭檔點了點頭，表示林培所言不虛。

　　同時，還有另一層意思︰這女的，比小雪的能耐大！一個沒有正式師承，全憑自己的天賦胡亂修煉，沒有折騰死自個兒，還能誤打誤撞，略有小成……現在居然連法寶都煉出來了！

　　這位不是不良少女，明明是天才少女。而且，還是好運少女。

　　「你真無聊！」豹尾又進行攻擊，明知道無效，可是忍不住，「人家的法寶都是很高大上的冷兵器，你弄個手機算怎麼回事？沒見識的小丫頭！」

　　「我這叫不拘一格！」林培反駁，「現代人都離不開手機，我就把它煉成法寶怎麼了？你不要這麼守舊好不好？」

　　「這款手機很流行嗎？」黑小八打斷這兩人鬥嘴，直接問。

　　「現在手機更新換代多快啊，半年前還流行的，現在不了。」林培回答，「如果不是再修煉成法寶太麻煩，我一定換新的了。」

　　三位鬼差大人差點吐血︰這位天才好運不良少女到底是誰生的？她知不知道法寶的修煉是很正經很重要的事？煉成，那是要永遠跟著主人的呀。可是在她嘴裡，怎麼就像名牌的衣服珠寶似的，不喜歡可以換，只是捨得捨不得價錢的問題。

　　然而，那位天才好運不良少女並沒有這麼高級的意識，但也並沒有因為黑小八繞來繞去的問話而忘記自己的本意，「二位神君，那豹子雖然毀我肉身，也對我有所求，但好歹救了我的命。我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不會要求你們真正處罰他的。所以，黑大人不用不斷轉移我的注意力。」

　　黑小八有點尷尬的垂下眼。

　　這個林培，可比火兒嗆人且直接多了。奇怪的是，真讓人討厭不起來。

　　「我只要求你們阻止他再這麼胡吃海塞下去了，然後每周健身五次，每次不少於兩小時。為了維持肉身的生命體征，我允許他吃部分水煮各種蔬菜和少量的雞肉、魚肉以果腹。雖然他一直大肆揮霍在飲食上，但我的存款應該還不少，去附近最好的健身房報名，再買個高檔次私教課程。我什麼也不要，只要我以前的身材再回來！」

　　「這個簡單，我答應你。」白小七已經不耐煩，索性直接點頭。

　　旁邊的豹尾哀號一聲，可惜沒人理他。

　　「白大人，您真是個好人，不，好神啊。」林培笑靨如花，撲過去對小七眨巴眼楮，又轉過頭，「黑大人也是。」

　　因為離得近了，白小七這才看到她雙臂上的紋身︰左手是小奶狗，右手是小奶貓。雖然沒辦法表現黑色與白色，但明顯就是他們兩個的肉身形象嘛。

　　「這個……」他驚訝。

　　「哦，那傢伙魂袋裡的兩隻小動物魂魄。」林培指了指豹尾，「太弱了，因為一直不能回地府冥界去，都快要散掉了。我看它們可憐，就讓它們暫時附在我手臂上，將來魂歸地府，好歹有個前程呀。」

　　這姑娘心腸不錯。白小七再度用特殊方法傳音於黑小八。不過，顯然黃泉路消失的事，不僅豹尾那小子知道，這個姑娘也是知情者。那，怎麼辦？

　　黑小八給了白小七一個稍安勿躁的神情，抬頭看了看天色。

　　一耽誤就這麼久，天就快亮了。而且出現了新情況，必須調整策略。他想了想，忽然看看豹尾，還露出一絲罕見的笑意來。

　　豹尾當場就被嚇到了。

　　不怕白七爺捉弄，甚至不怕閻王老爺子懲罰，就怕黑八爺對他笑，因為那意味著絕對沒有好事。他想溜，可是八哥的眼楮像釘子一樣，把他死死盯在原地。

　　「八哥，八哥，您老有什麼吩咐，盡管說，我一定做到。真的真的。只求求您，別這樣看著我行嗎？」

　　一邊的白小七忍不住哈哈大笑。

　　「先把這姑娘……」

　　「林培。」某天才好運不良少女提醒選擇性健忘的黑八爺。

　　「先把林培的魂魄收好。」黑小八無法再避開人家的大名，只能直截了當。

　　「好好。」豹尾忙不迭的照做。

　　瞬間，林培就消失了。

　　「她這麼聽話？」白小七都納悶了。那一位，怎麼看怎麼不像溫馴的。

　　「天快亮了，魂身不益在外面久留。這丫頭精得很，從不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豹尾也不知是佩服還是頭疼的說。

　　「現在……」黑小八上前兩步，緩步來到豹尾身邊，甚至將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什麼事……」

　　「睡到晚上再醒。」黑小八說著突然一拍豹尾的天靈蓋。

　　後者完全沒有瓜，頓時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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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白師傅

　　「幹嘛把你才恢復的那點法力耗在他身上？」白小七不明白。

　　「天明之後，我們不能維持法身，我給你打包票，這小子十之八九要利用這個機會，跑得連影子都不見。那時再想逮到他，可就難了。」黑小八哼了聲。

　　「沒錯，你想得周到。」白小七點頭，「不然我也補一掌，來個雙保險？」

　　「不必，快留著你那點氣力。豹尾雖然本事不賴，不過剛才沒有提防，我又把力量灌在他最脆弱的百會穴上，他到天色全黑之前絕醒不過來。」

　　「你真是隻狡猾的狐狸。」白小七樂了，半褒半貶地道，「我說你剛才怎麼對他那麼和藹可親的哩，原來要迷惑他。不過你那模樣真慎得慌，以後還是別笑了。」

　　「走吧，待會兒天亮了。」黑小八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這貨怎麼辦？」白小七看看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豹尾，有點發愁。

　　若在平時，哪怕他只有一成法力的時候，把這個不能自主滾動的球體搬回家去，也是很容易的。但現在他重傷未癒，老八也才脫了力……想踢這個怠懶的傢伙一腳，又生生忍住了。

　　這個原身，是人家大姑娘家呀。唉，他從來不打女人的。再看看這大好皮囊被毀成這樣，同情心還是有一點的。

　　「我沒力氣帶著他了，你又傷沒好。有困難，找民警吧。」黑小八一本正經的說，然後以心音呼喚向小雪，說明情況。

　　「我還真有點撐不住了。」白小七喘了兩口氣說。

　　今天的事情多，還有意外出現，他耗費的精力超過了往常。

　　「有豹尾在，這幾天計劃和布置進攻地穴的事，你就別再插手了。好好修養你的，閉個幾天的小關。到真正關鍵的時候，我會需要你。」

　　兩人一邊說，一邊慢慢向回走。

　　其實只要天明，他們的魂身會自動小奶貓和小奶狗身體裡。但除非迫不得已的情況，他們不願意那樣。因為，那涉及到尊嚴等等。

　　「你說奇怪不奇怪。」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街上之前，白小七忽地說，「那幢大廈真是很奇葩的存在，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居民樓，貴得要死，可是居然住了咱們兩個真正的神，豹尾那個鬼差，一個可以過陰的老太太雷奶奶，一個修煉不成的妖鳥向小雪，一個能把正神撞翻的凡女辛火火，現在又多了個天才不良少女鬼林培。你說，這算不算臥虎藏龍，風雲際會呀。」

　　「話多傷氣，閉嘴！」黑小八冷冷的聲音結束了這奇異的一晚。

　　然後第二天晚上，黑白無常恢復原身的時候，豹尾卻還在呼呼大睡。白小七終究放心不下，並沒有閉小關。但是，讓他驚奇的卻是……

　　「他還沒睡，你怎麼從魂袋裡出來的？」白小七瞪大眼楮，望著坐在沙發上打網遊的林培。

　　那是火兒的筆記本電腦，如今睹物思人，心裡有點不好受。情緒不好就沒那麼客氣，一把奪下電腦來。這混賬丫頭，居然除了自己的法寶手機，也能觸踫其他實物，真不知道她到底修煉到哪一層了。

　　「他的魂袋有多厲害嗎？我分分鐘自由出入。」林培聳聳肩道。

　　被硬生生搶走電腦，她也有點不高興，但她還不敢反抗白無常，不過不滿之意卻也不加掩飾。

　　這樣，已經算膽大包天了。

　　「我是為了顧及他的自尊，才聽他召喚而已。」臨了，還補充一句。

　　「有本事別用他的魂袋藏身。」白小七不屑一顧。

　　「沒本事。」林培想也不想，就極快的回答。

　　白小七一口氣就此噎住。

　　再捉弄豹尾，畢竟是同事、朋友、兄弟，連排名榜單都是在一起的，所以聽到豹尾的法寶被鄙視，基於同仇敵愾之心，也是要維護一下的。

　　但，人家回答如此直截了當，他竟然無言以對。

　　「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跟著黑大哥了？女性魂魄是他收留的是吧？」林培彷彿沒注意到白小七的尷尬，又問。

　　旁邊，黑小八正在走過來的腳步就是一頓。

　　他最近收不了魂，因為那隻怪異的手機在火兒那裡，也就意味著他和老七的勾魂牌仍然沒有收回到手中。但是，這種事不能和凡女，呃，凡鬼講呀……

　　而且，黑大人什麼時候成了黑大哥？他怎麼不知道！雖然他並不介意稱呼什麼的，但這位天才好運不良少女林培古靈精怪，必須保持距離。

　　「沒大沒小，叫神君大人！」幸好，老七替他喝斥，又替他解釋，「你是想死嗎？生魂也想讓黑無常大人收了？也行，那你乾脆別活了。」

　　林培撅了撅嘴，沉默了。

　　「也就你豹大人好心收留你，怕傷了你，還減弱了魂袋的限制性法力。」他這就是給豹尾臉上貼金了，「你呢？居然起了輕視之心。不過是修道未成，靈魂出竅又回不了位的人類，這麼狂妄下去怎麼能有所成？！修道修心，聽過沒？」

　　林培低下頭，繼續沉默。

　　白小七扒了扒額髮，丟了個眼色給黑小八。

　　他雖然代表了先天之氣的陽氣，收的全是男性魂魄，但，也是很憐香惜玉的呀。不然，在地府冥界的女性緣怎麼會這麼好的。他是想為豹尾出氣，可不想把人家小姑娘罵哭了。現在這情況，他怕自己語氣太嚴厲了點，想讓黑小八當和事佬，哄兩句，真搞哭了，他也有點戧毛。

　　哪想到老八個沒義氣的，居然把頭轉過去當看不到。

　　正尷尬，林培卻驀地跳起來，在他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之時，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他腳下，抱著他的腿。

　　「白大哥，不，白大人，求你收我做徒弟吧？」林培突然提出要求。

　　她不合常理的舉動把偉大的白無常大人嚇了一跳，本能的想甩脫她。可她雙手緊緊抱著白無常的腿，牛皮糖一樣死死黏著，堅決不被甩掉。

　　「我不能當你師傅，人鬼殊途……」白小七被逼得，連這種沒水準的話都說出來了。

　　「剛才你已經教育過我了，事實上就是我的師傅了。」林培才應該姓賴，「神君白師傅在上，受小徒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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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騙人不好

　　這是什麼臭丫頭啊，順桿爬的本事比猴子還厲害。

　　「快放開，不然我神力一出，震傷你可不負責。」白小七有點急了。

　　抱腿就抱腿，為什麼不抱小腿抱大腿。抱就算了，現在連臉也貼上，這是拜師還是揩油？他白無常謝必安縱橫三界多年，還沒被人騷擾過……

　　「你答應收我為徒，我就放手。不然，死也不放！」林培下定決心。

　　她不是傻瓜，靈魂出竅後就再回不了肉身，就知道以前的師父是山寨的。其實早先就有懷疑，但山寨號教的東西雖然不通，她加以自己的理解和身體的自然反應，也一步步進階了啊。因為有成查，所以就忽略了事實，沒有多想。

　　現在後悔來不及，只能亡羊補牢。能遇到豹尾是她天大的幸運，因為他引來了黑白無常二位神君。這時候要不厚著臉皮拼命賴上，以後再無機會。

　　她也覺得自己挺無恥的，昧著良心，生生往人家跟前兒湊。但，有句話說得好︰好運是一個裸體的長跑者，從你身邊飛快的跑過。你如果不努力抓住，要麼捕捉不到它，要麼就會讓它從你手中滑走。

　　生而為人，能賴上黑白無常的機會有多大？億萬分之一好嗎？是個人就必須厚下臉皮，死也要留在他們身邊。只要他們心軟，教導她一點半點，她就能修行有成了！

　　林培下定決心，令白小七又抖了兩下腿之後，絕望的發現根本甩不掉這個臭丫頭。而且她越爬越靠上，都摟著他的腰了。若說使用法力解決，一來他現在身體狀況不允許，二來也並不想真的傷人。

　　平凡人類，沒有名師，還這麼年輕就修煉到這個程度，簡直是不世出的天才啊。無論如何，他都有了些惜才之意。

　　但可惡的是，屢屢丟給老八求助的眼神，可老八這個腹黑的，平時看著一本正經，正直嚴肅，現在對他卻根本不予理會，一臉看好戲的神情。那麼，就怪不得他了……

　　「你放手，我答應收你為徒！」他大喝一聲。

　　黑小八和林培都愣了。

　　林培是沒覺得能這麼順利，聽說姜子牙在拜元始天尊為師時，在大門外跪了足有幾百年的。她沒跪，她只是抱，可才抱了這麼一下下，白神君就同意了，搞得她倒有點被動了。

　　其實，她真的不介意抱個三兩天，甚至更久，白神君身材不錯的樣子……

　　「還不放手？你要違抗師命？」白小七的眉毛都擰起來。

　　林培「哦」了聲，戀戀不捨的鬆開兩隻爪子。臨了，眼神還不正經的師父身上瞄了好了次。

　　「去，給為師烹飪紅棗茶去。」白小七又一指廚房。娘的，他得補點氣血。

　　林培本來有點不願意。

　　她家庭環境富足，從小沒做過家務。再說，她是要學習修道，不是學做勤雜工。但，既然白小七說了，她也只能照辦。

　　師父大如天嘛。

　　「你居然收了她！」林培一走，黑小八就驚訝地道。

　　「不然呢？你見死不救，我還不能自救？」白小七哼了聲，終究忍不住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初衷，「先答應她，到時候反悔好了，反正也沒加誓言。沒發誓，沒儀式，咱們這種身份又沒上過表，算什麼拜師？兒戲罷了。這丫頭和我種高級神比起來，還是太嫩了點。」

　　「騙人不好。」黑小八是個板正的人，對此有點心理障礙。

　　「她死賴著我就好了？」白小七也是沒辦法，「咱們時間有限，她這麼胡攪蠻纏下去，你還要不要和那個傢伙談正事？」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豹尾。

　　為了防止豹尾突然醒轉，逃跑，黑小八設了結界，向小雪把這傢伙帶回來之後，就直接把他送進去了。結界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為了安靜，現在白小七在火兒的空房間內修行、療傷，那塊地方就空出來了。

　　「這是傻人有傻福嗎？你看他睡得這麼香。」白小七哭笑不得的看著那顆球體團著身子，顯得更圓了。

　　真是，這哪裡還看得出那臭丫頭的嬌俏刁蠻模樣……

　　「把他架出來。」黑小八揮手撤掉結界，「小心些，這肉身是屬於你那便宜弟子的，不過偽裝成男人罷了。還打扮得這麼……辣眼楮……」

　　白小七無奈，和黑小八一左一右，加沉睡的豹尾架到沙發上，隨意一丟。

　　登時，豹尾醒了。

　　開始還有些茫然，但很快記起昨晚發生的事。他反應也算快，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他指定是跑不斷的，於是一骨碌爬起來，認命的問，「七哥八哥，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們打算之前，你沒有打算嗎？」白小七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豹尾縮了縮脖子道，「我其實經常去看黃泉路的，但我一直不出現呀，我覺得閻王老爺子會想辦法。我若亂動，破壞了他老人家的計劃就不好了。」

　　「直接說你貪戀紅塵，巴不得回不去就是了。」黑小八哼了聲。

　　「冤枉啊……」豹尾嚷嚷了一句就不說話了。畢竟，在八哥面前他實在是不敢撒謊。但是……

　　「我真的經常去看黃泉路出現沒有哦。」盡管私心裡祈禱不會出現，但這種行為確實是做了的，不是忽悠人。

　　而他的祈禱向來很管用，所以在人界陽間，他很是過了一陣為所欲為的快樂日子。可惜啊，現在這二位爺來了，還不如直接彈出黃泉路，讓他一步三回頭的回去呢。

　　白七哥他不敢說，黑八哥是一定會想辦法恢復天地秩序的。但既然他們還滯留在陽間，就指定和他一樣沒找到。所以，為了爭取個好態度，他主動問起解決事宜，一臉會幫忙的樣子。

　　畢竟不幫忙也不行，找揍啊他。

　　「因為沒出現，你就不想辦法了嗎？」黑小八又冷哼一聲，「現在給你個機會將功補過……」

　　來了來了！豹尾緊張的想。

　　因為白小七話多，平時這些解釋的事都是他做。但他現在重傷未癒，說話又是很費氣力的事，所以只能黑小八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