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400 鏡像

　　「來，把這小蝴蝶先給我，我要給她做一重防護，不然她隨時沒命。」閻君內心的波動只是一瞬，隨即就說道，「至於你們三個怎樣去補鍋，我倒是有點笨辦法可以提供。」

　　辛火火心中一喜，連忙把葉靈的本體奉上。

　　就見閻君先把霧狀的白小七放進了衣袋裡，再接過綠色小蝴蝶，緊接著，雙手「啪」地一合，就像要把葉靈拍死那樣，手掌間沒有半點縫隙，而且非常用力的樣子，把辛火火和黑小八嚇了一大跳。

　　這是碾死一隻螞蟻，不，蝴蝶的節奏嗎？

　　然而，還沒等他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沒明白閆君為什麼要這樣做，閻君卻收回了左手，右手掌心中托著葉靈，再度把她遞到辛火火的面前，「拿著吧。」

　　咦，看樣子倒像是用綠水晶雕刻的葉子！辛火火驚訝不已，下意識的接過。

　　再細看，確實是一片水晶葉子，圓圓的，葉脈清楚，青翠欲滴，葉片裡隱約交織著銀色和黑色的紋路。就是比原來小了不少，只有五角硬幣那麼大了。最關鍵的是，在葉柄的地方有一個小洞，似乎穿條繩就可以當手鏈。

　　「我把這小妖精暫時封了起來，免得有心人發現她微弱散發的妖氣。」閻君解釋道，「而且，這樣還能護著她的元神，免得過多損耗。放心吧，她仍然還是活著的。只要她的主人北冥淵出現在一定的方圓之內，她就會以她的方式通知你。」

　　「您真了不起，雖然我與她素昧平生，卻要替她謝謝您。」辛火火由衷道。

　　她第一次見識到閻君的法力，沒想到這樣舉重若輕，強大無匹，拍拍手就是設置了如此厲害的結界，而且外表像個藝術品，保護了葉靈，又方便了她。

　　實在是太有迷惑性了！手段太高端了！

　　「再送你個東西。」閻君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了一段花色三股繩，「就拿它穿葉子，繫在手腕上。千萬記得哦，要繫左邊，正所謂左進右出嘛。說不定，它可以給你三次幫助呢。」

　　辛火火很乖巧，但同時也是懵懂。她只是老實認真的按照閻君的說法，用紅繩穿過水晶葉子上端的孔洞，然後鄭重的繫在左手上。

　　可以一邊的黑小八看到這一幕，瞳孔卻不禁縮了縮。

　　這是陰陽繩！

　　三股線一白一黑一紅，對應著一陽，一陰，一混沌三種天地之氣。看似普通的線繩，其實卻是閻君的法寶之一，具有先天元力，可以作為極強的防禦法器。

　　閻君……真是捨得啊！

　　這也讓他明白了，雖說閻君要他們幾個將功贖罪，彌補過錯。實際上，卻是把寶全部押在了火兒的身上。不管以後他們要面臨何種局面，都要記住，凡事要以火兒為主，他和老七是起輔助作用的。主與次，千萬不能搞錯。

　　這並非說明，閻君認為他和老七的實力比不上火兒，而是以他老人家必然認為︰整件事情，最後還要落在火兒的身上。

　　「好了，您請說吧，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呢？」辛火火繫好手鏈就問道。

　　「你們可知道，北冥淵那麼大的本事，又有著遠遠超出常人的堅毅和忍耐心性，卻為什麼一直找不到滅世者嗎？」閻君慢悠悠的道，「還有，滅世者到底藏在哪裡？千萬年來，當北冥淵一點點搜集三界中已經非常稀薄的五行之氣，煉制成可以代替魂魄的法物之時，滅世者又在做什麼呢？」

　　說完，也並不等辛火火和黑小八給出任何反應，就伸出兩根手指，自問自答的道，「只兩個字︰鏡像！這兩個字你們可聽說過？可理解？」

　　「您是指字面上的意思嗎？」辛火火問。

　　閻君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通俗點說，就是鏡子裡照出的樣子。」辛火火想了想道，「還有，在電腦操作中，有一種把文件壓縮了保存的方式，也可以稱為鏡像文件，但是我覺得您說的應該不是電腦問題。」

　　「嗯嗯。」閻君再度點頭，「我說的就是一面鏡子，把所有的能照到的人與物全部印在了鏡面之中。鏡子裡的影像看起來非常真實，其實都是假的。當真實的事物離開，它也就空了。」

　　「滅世者制造了一面鏡子嗎？」黑小八立即抓住了關鍵的問題。

　　「完全沒錯。」閻君露出驚嘆又憂愁的神色，「滅世者是由上次神魔大戰所殘留的各種怨氣、兇氣、殺氣為主體應運而生。又由千萬年來三界之中，特別是人界的種種惡行惡念滋養，變得無比強大。人類越惡，他就越強。他的目的就是毀滅這個世界，或者，由他成為世界的主宰。壞人都是這樣的，不是嗎？這很好理解。而他是怎麼做的呢？一般情況下，應該大舉進攻，生靈塗炭，暴力解決。不過當年玄武大帝的掃蕩魔域之戰贏得乾脆徹底，漂亮俐落，滅世者所能借助的邪惡之力不多，使得他不敢硬踫硬。於是，他就在三界之外設立了第四界，也就是樹起了一面巨大鏡子般的法物，籠罩著整個人間。」

　　「我靠，那混蛋也真是能奇思妙想！」白小七的聲音突然從閻君的衣袋裡傳出。可見，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他雖然還不能化成人形，但精力卻恢復了不少。

　　「是啊，難為他想出這樣的辦法。」閻君詼諧的笑說，眼中卻含著一絲淡淡苦意，「不過他這還真是個聰明的辦法，知道利用人類。此鏡像與眾不同，人界的混亂景象映照在裡面久了，第四界就會吸取其中的最大負能量，為他所用，並轉化為他自身的能量。你們想想，那是多厲害啊？別說北冥淵單人匹馬，就算三十三天沒有遠離，恐怕你會感到非常棘手。現在不比古時候，人類經過千萬年的繁衍，人數眾多，已經成為了左右三界的根本力量。雖然人力微弱，可架不住人多啊。雖然文明程度高了，但行事也再無顧忌，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於是那些黑暗的、負面的、可怕又殘忍的事情層出不窮，同樣的意念和殘留的惡果也相應而生，都是污染正氣，供養邪氣的因素。」

大頭寶珠

401 終於知道要怎麼做了

　　所以說，有滅世的劫數也是人類自己作的。辛火火暗暗的想。

　　「但是，您所說的鏡像以及第四界與我們要做的事有什麼關係呢？」她問。

　　「你們年紀小，都沒打過仗。要知道在戰爭中，如果正面突擊不行的話，就要從後方或者側面下手，這就叫兵不厭詐。具體到你們要做的……」閻君瞇了瞇眼楮，「既然你們毀了北冥淵的準備，就只好在他敵人的背後捅刀子了。他敵人的不順利和失意，也就意味著給他爭取到了機會。直說吧，你們統統進入鏡像世界，也就是第四界，找出那些隱藏在暗中的大兇大惡之事，不管用什麼辦法，總之解決掉，不要讓那些事情所形成的黑暗力量被滅世者所吸取、借用。」

　　「在鏡像世界中解決問題，會影響到真實世界嗎？」黑小八納悶，「那，為什麼不直接回現實世界去處理呢？」

　　「鏡像世界之所以被稱為第四界，就是說它不單純只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它生於極度黑暗之中，又被各種黑暗的力量不斷滋養，已經漸漸有了惡的靈性。受環境影響，鏡中的人與物雖然都是真實世界的影子，卻也慢慢有了自己的意識。」

　　「就是說，它已經漸漸自成世界，並且與真實世界互相影響了？」黑小八震驚的瞪大眼楮，「若當某天，第四界的能量超過原本的世界，那時到底誰才是傀儡就不一定了！」

　　危機！原來這裡面藏著重重的危機！

　　「所以才讓你們去那邊戰鬥。」閻君無奈地道，「畢竟目前看來，在真實世界除惡，鏡像世界中未必能同步乾淨。若是兩邊同時出現黑暗事件，還是要先解決第四界的，畢竟它產生的負能量能直接影響到滅世者。其實……人界，人類都還有救，否則就不值得老君的好心安排了。所以真實世界，可以暫時等一等。」

　　「我懂了。」黑小八點頭。

　　「我也懂了。」辛火火也點頭。

　　接著，兩人對視一秒，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堅定。在了解了這麼多事情，也經歷了這麼多波折之後，他們終於有了明確的前行目標。

　　這件事聽起來似乎很不容易，簡直算匪夷所思，可他們卻同時安了心。有困難不怕，怕的是茫然失措，失去方向。此時就不同了，甚至就連閻君的口袋裡都傳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充滿輕鬆的感覺。

　　終於！終於知道要怎麼做了！

　　「但是，我們怎麼進入鏡像界？」辛火火想到具體問題。

　　「所以說一定要救這隻小蝶妖，她可是立了大功的。」閻君指指辛火火的手腕處，「她很努力地執行北冥淵的命令，一直尋找滅世者的位置信息而始終沒有成功。當她終於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卻被滅世者反追蹤到，捉進了第四界，折磨拷打，泄露了北冥淵的秘密。好在，最終她逃了出來，還在第四界偽裝出了死相和屍體。最重要的是，她記住了進入第四界的秘密通路，還留下了獨特印記。」

　　「就是說，我們要跟著葉靈走？」黑小八輕輕捉起辛火火的手腕，凝神看那隻翠綠的水晶葉子。

　　那飾物手鏈充滿靈性的感覺，卻終究像死物，葉靈被徹底隱藏，就算是滅世者站在火兒面前，也一定發現不了。

　　然而，一邊的閻君卻搖頭道，「我既然封住了小蝶妖的氣息，她就已經陷入沉睡。除去北冥淵現身於此，她是不會有任何動靜。」說著瞪了黑小八一眼，「年紀輕輕，不要這麼殘忍好嗎？這小妖精都那麼慘了，你還要人家當帶路黨啊。」

　　黑小八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最終卻沒有說出一個字，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熟悉閻君，知道這時候最好是閉嘴。

　　果然，閻君接著道，「她把那條路的位置和行走方法都告訴了本君，我雖然不能親自送你們過去，但親自手繪了地圖。還有啊，你們不會以為我只派了你們去第四界搗亂吧？」

　　「難道還有別人？」黑小八很驚訝。

　　「那當然！人沒有很多，因為人多嘴雜，很容易被發現。但是，也絕對不算少了，差不多有一千人，算是地府冥界專門成立的，名為第四軍，意思是闖蕩第四界的軍隊。」

　　「足足一千人？！」白小七在幽暗的地方高聲道。

　　地府冥界每天忙得人仰馬翻，一個人都恨不能當十個人使，能一次性抽出一千人，真是大出血！

　　閻君也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忍了半天才沒吐出來，還故作輕鬆地道，「是啊，確實少了點，但咱們地府冥界一向人員緊張，也沒辦法了。」他似乎沒聽懂白小七其實是嫌多的意思，故意道，「但你們每個人都是我精挑細選的，畢竟萬一有個不慎就會被滅世者發現。被殺事小，萬一洩露了咱們的計劃，豈不令北冥淵的處境雪上加霜嗎？你們要明白，保護三界不只是他的責任，雖然老君把任務交給了他，但三界中的任何一個生靈或者死靈都不能事不關己，袖手旁觀，懂？」

　　「懂懂懂。」白小七有點尷尬，趕緊說，「我……我只是沒想到要為此成立一支專門的軍隊那麼厲害，手筆有點大。」

　　「那是因為事情急，時間緊，任務重啊。」閻君也是很無奈的，「那個鏡像籠罩著整個世界，而世界上每天發生多少事？其中又有多少是見不得光的？現代的人太壞了，物質越多，良心越少。本君就算派出一千人，事實上也難以清除那些每天湧出來的污染物，只能盡力而為，盡量消減！」

　　「那火兒去的話，會不會有危險？」黑小八輕輕皺了皺眉，雖然知道要找北冥淵非火兒不可，但她畢竟是凡女，似乎還失了先天法寶，這讓他有些擔心。

　　「那裡不是真實的世界，卻有著真實中的一切。所以，每個人都是要面臨危險。也所以，我沒有命令任何一個人，去與不去，全靠自願。」閻君的面色嚴肅起來，身上突然散發出上位者的威嚴，表明他對這個問題是非常重視的。

大頭寶珠

402 事不宜遲

　　「我們願意去！」三人幾乎同聲道。

　　「我知道，你們不會讓本君失望的。」沉默片刻後，閻君捻了捻鬍子，「不過雖然很危險，但你們只要偽裝得好就沒事。因為第四界有真實世界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只要你們足夠小心，不讓自己迷失，滅世者也很難發現混入其中的真正人類。他若沒有盯上你們，那自然相對安全。」

　　「可是，迷失自我才是最大的危機，對嗎？」保持安靜的辛火火忽然插嘴道。

　　最好的偽裝就是欺騙自己，當自己相信鏡像世界是真的，才不會與那個世界有格格不入的感覺，也才能避開滅世者的眼楮。然而，若連心裡最深處那點清醒的意識也變得迷亂，那就真的會淹沒在那個虛假的世界裡，再也無法拔出來了。

　　那時，一個真實的人在真實的世界消失，卻在虛假的世界裡浮沉，就相當於失去生命了吧？畢竟真人沒了，鏡像中就算有殘留，也不會長久，很快就將消失。

　　「看到沒，火兒是真聰明，看到了事情的本質。不像你們兩個，一個是假聰明，另一個乍乍乎乎，漂亮的腦袋裡只有黃豆那麼大的腦子。」閻君撫掌道，「騙過滅世者也沒有多難，只要騙過自己就行了。但真把自己騙慘就完蛋了，必須有個參照物，提醒你們真實與虛妄的界限。」

　　「什麼參照物啊？」腦子只有一顆黃豆大的某七乾脆直接問，也不動那點腦子了，反正動不動也沒有什麼差別。

　　「每個人的參照物都必須自己找，也都不一樣。別怪我沒提醒你，真的迷失了，就真的會死人，而且死得極其無聊。」因為沒辦法瞪那個還在自己口袋裡棲身的家伙，閻君只能翻了翻眼白，「你們天天往陽間跑，貪戀那個滾滾紅塵，別以為我不知道。所以，你們居然連盜夢空間沒看過嗎？所謂參照物，意思是差不多的，自己定一個，自己知道就可以。」

　　辛火火撫額，沒想到閻君連好萊塢電影都似乎看過的，這到底是誰經常往陽間跑啊？

　　「知道了，知道了。除此之外，您還有要說的嗎？」白小七氣餒地問。

　　「沒什麼了，因為那邊的情況很詭異，我並不太了解，先期去的人也沒有準確的消息傳回來。所以，你們可能會面臨從沒有遇到過的奇怪的事。而且，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自己解決，界外的人沒辦法提供任何幫助。」

　　「那我們彼此之間如何聯系呢？」黑小八接著問，「聽您老的意思，第四軍中所有的人應該是分別行動的吧？」

　　「理解正確。」閻君緩緩站起，「但是我剛才說過了，那是個未知的世界。一切，都需要你們自己摸索，我沒有現成的經驗提供。不過，你們每做完一個任務就必須回來一次，進行休整，修煉身心，不然時間太長，真的會漸漸迷失。這不是危言聳聽，因為人都是有極限的，你們千萬要記得這件事情，不要抱著僥倖心理，覺得自己還能再堅持一下。很多時候，你以為你可以，其實往往是根本就不可以。所以記著我的話，只要注意在返回時不要被發現就好。」

　　「那我們立即動身吧。」辛火火也站了起來。

　　正所謂事不宜遲。

　　此刻，她居然想念起北冥淵來，體會到了什麼叫刻骨相思。

　　所以，她要找到他，不管多難，也不管多麼沒有希望，去做就是了。

　　「等我等我，等我恢復人形！」白小七著急的喊。

　　「反正我們不同路，到了第四界再想辦法會合吧。」辛火火盡量用充滿信心的語氣說，「那邊不是已經有我們第四軍的人了嗎？我也並不算是先走。」她望向了閻君。

　　至於參照物，她在路上慢慢想就是了。知道了怎麼尋找或者幫助北冥淵，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閻君遲疑了片刻，目光落在辛火火的綠葉子手鏈上。終於，還是點頭答應。

　　……

　　辛火火睜開眼楮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草叢中。

　　四周，都是悅目的綠意，微風輕拂，溫度宜人，令人感覺無比舒服，每個毛孔都深深陶醉。若非她知道自己從小就怕蟲，小時候因為莫名追殺，曾在某個夏夜，躲避在草地裡，被咬得差點過敏性休克，為此絕對再不會自主躺在地上，她甚至有些糊塗了，不知道眼前是真實還是虛妄。

　　道祖保佑，她居然在穿越到第四界的第一天，不，第一時、第一刻就差點迷失了自己。這個鏡像世界居然如此魔性，它就像一個極度真實的虛擬遊戲，進也難，出來更難。

　　辛火火連忙跳起來，拍打了身體半天，確定沒有小蟲附著，這才仔細觀察身處的環境……不熟悉的地方，很像是大型城市的城鄉結合部，左邊還有零星的田地，右邊卻是開發到一半的樓盤。不遠處，還有雜亂無章的平房，像是堆砌的土堆。偏偏，還有相當濃烈的人氣，顯然是住著不少人。

　　城中村呀。

　　辛火火閉了閉眼楮，打算穩住了，謹慎行事。

　　之前，她曾想過在來第四界的路上，考慮下自己的參照物是什麼。哪想到跨界之路與她的認知完全不同，她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

　　當時，閻君拿著張地圖，問她準備好了沒有。她點頭，正俯下身，想仔細研究下那張地圖，閻君就突然推了她一把。她站立不穩，向前跌倒，就像掉進畫中世界似的，突然就掉到無盡空間裡，還直接暈了過去。最後，「睡醒」在陌生的草地上。

　　算了，她的世界已經很玄幻了，不差這一遭。

　　奇妙的是，那張神奇的地圖不知何時變成了個巴掌大的卷軸，就別在她的後腰處，剛才躺在地上時還硌到了她。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懂，卻又有點小安心。有了地圖，至少就有了回去的路吧？至於說怎麼離開，是不是再跌一回，只能到時候再說。

大頭寶珠

403 兒童丟失案件

　　「是先進城？還是先在外圍轉轉？」辛火火猶豫著，又低頭看看自身。

　　身上的衣裳，還是那天穿越陰陽界時的那一套俐落衣褲，腳上是方便走路，或者說是方便逃跑的白球鞋，除了手腕上多了一條綠水晶的葉形手鏈之外，全身上下沒有絲毫改變。恍惚之間，這樣讓辛火火產生了錯覺︰和閻君的交流，以及見到了小七小八的事情，就彷彿一個夢。

　　閻君說在這個鏡像世界需要參照物，不然迷失自我。她本來想在路上考慮考慮，哪想到直接掉進地圖，然後穿越到了第四界。倉促間她來不及思考，但這時候卻靈機一動︰葉子手鏈就可以做他的參照物啊。

　　首先，女人對首飾珠寶類的東西都敏感。而她物質生活匱乏，從來沒有過這樣漂亮的手鏈，所以印象深刻，不容易混淆現實和虛幻。
　
　　其次，這手鏈畢竟是封印了葉靈的法物，自有靈力，自成一體，與她本身無法融合，是個非常好的提示性存在。

　　第三，這隻手鏈很奇怪的，那片水晶葉子並沒有水晶那種獨特的涼涼感覺，偶爾會莫名發熱，雖然她還不知道這有什麼規律，但這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就像剛才她醒來的時候，葉子就發熱了，令她的腦子瞬間清醒，意識到這裡並不是真實的世界。

　　而確定了參照物是什麼，辛火火就決定先進城去看看。畢竟她孤身一個女子，不敢在這種明顯是城郊結合部的地方多逗留。以她在現實世界的經驗來說，這種地方很可能藏污納垢，並不是很安全。

　　既然是鏡像世界，號稱第四界，一切就都克隆於現實中，所以人間有的，他們也有，人間沒有的，因為這個世界有了自己的意識和靈性，也可能存在。

　　總之，她必須非常小心。

　　辛火火一邊想，一邊快步離開城中村，向大路的方向走。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鐘，才看到了一個公交車站，顯然是郊區線，因為她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才坐上車，兩車之間間隔的時間很長。
　
　　幸好她在金錢上沒有安全感，出門一定會帶錢包，哪怕是穿越陰陽界，這時候又被發到第四界來，錢包還是貼身帶著的。不然，她連車票也沒辦法買。

　　現在她很懷疑，第四軍那些人身上有沒有帶錢？所以他們到了這個世界要怎麼辦呢？說不定這就是閻君至今沒有收到有效信息的原因，她的隊友們肯定沒有想到，行走人世間會俗事纏身，需要「俗物」來解決，倒是她這種凡女才如魚得水。因為在現代社會的城市裡，沒有錢簡直寸步難行！

　　坐在公交車上，她不斷的觀察著道路兩邊的景色，很確定這絕對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大概是南方某地。因為她看到了一條大江，遠處還有山巒起伏，山清水秀的樣子。等進了市區，又看到大大小小的廣告牌和建築，才判斷出這是三線城市，古城G市。

　　因為G市不是旅遊城市，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但，她要好的大學同學卻是本地人。不過，她覺得這裡既然是鏡像世界，她還是不要和曾經認識的人見面比較好。說不清為什麼，就是本能的覺得那樣做會有危險。

　　好在她從前是導遊，生活安排能力還是很強的。於是，她先找到一家低調但又正規的酒店，訂了房間，然而並沒有立即入住，而是到附近的網吧上網，大量瀏覽社會新聞網頁。

　　閻君是讓他們找到那些正在發生的惡事，然後徹底解決掉它，防止邪剩正所形成的兇氣和怨氣為第四界所用，轉變位滅世者的能量。這個任務看似明確，實際上範圍寬廣，並不具體。她總不能在大街上亂逛，隨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相當於撞運氣，幾率很低的。

　　不過這是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了，她在網上尋找那些曾經或者正在發生的詭異事件，不管多麼不顯眼，抑或多麼匪夷所思，只要進行合理的推理再開展行動，倒是比較靠譜一點。

　　好歹和黑白無常混過一段時間，基本的邏輯推理，她還是具備的。

　　而為了能盡快找到北冥淵，她不眠不休的在網吧待了兩天兩夜，睏了就趴在電腦前瞇一會兒，餓了就買網吧提供的速食食品，直熬到蓬頭垢面，眼前發黑，才終於找到三個值得注意的事件。

　　首當其衝的，就是兒童丟失案件。

　　近年來全國各地的拐賣、偷盜、甚至搶奪兒童的案件呈上升趨勢，本來也沒有什麼稀奇的，但G市的案件卻有些異常的情況。

　　當然，這並非是官方的說法，而是屬於民間傳說的範疇。據稱是目擊者的人，賭咒發誓說曾經看到的丟失的孩子，大半夜的夢遊般出現在街角，隨後又消失不見。這些都說得有鼻子有眼兒，而且不止一人。

　　普通情況下，這極可能是以訛傳訛。就像UFO事件，很多人聲稱親眼目睹，事實上卻沒有任何直接可靠的證據。而且在現今這個時代，很多人為了博出名，經常在網絡上搞出危言聳聽的東西以吸引眼球，其實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利用人們的獵奇心理，實在不值得相信。

　　然而官方發布的失蹤兒童信息卻表明︰丟失的孩子全部是五歲女童，無一例外才過了五周歲生日。還有，有些尋子心切的家長在網上發布尋人信息，說明孩子都是在家裡睡著好好的覺，第二天卻突然不見了。

　　這種情況就很值得了，雖然那些家長說得含糊不清，網上也開始禁止這種充滿靈異感的傳言，但是，這已經引起了辛火火的注意。她打算去找那些家長了解一些具體的情況，反正尋人啟事上有聯絡方式。

　　不過她實在累的不行了，別說查案，連走路都打晃，所以不管心裡多急，還是決定先去睡一覺，先養精蓄銳，然後才能投入戰鬥。

　　只是她沒想到，當她氣喘吁吁，大汗淋灕地回到酒店，進了酒店的大門，街對面正好開過一輛車子。她一閃而沒的身影，令坐在後座上、正在看地圖的某人，猛然抬起眼楮。

大頭寶珠

404 熟人和別人

　　「主上，你怎麼了？」司機位上的炎惑詫異地問。

　　北冥淵的動作太突然，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手底下一滑，下意識地緊急剎車，還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眼花了。」北冥淵語氣淡淡地說，同時垂下眼楮，似乎繼續看地圖，但心裡卻似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應該沒有看錯，剛才一閃而過的背影是屬於辛火火的。就算他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也相信自己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水火印被她轉移到他身上的原因，他似乎連靈魂都和她引發了共振。只要是她出現的地方，他總是有感覺，就像整顆心臟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悄悄握緊，令他喘不過氣來。

　　剛才那種感覺格外清晰，令他確認，辛火火確實進了那家快捷酒店。可是，這在邏輯上就行不通啊，她一個凡女怎麼跑到鏡像世界裡來的？她又是怎麼找到滅世者的老巢的？

　　他能發現這個秘密，是因為在上次的古墓大戰之中，他曾巧妙地在滅世者身上種下了一個追蹤符。就算是在療傷的時候，他也沒有放棄尋找這枚符咒留下的氣息。

　　但，令他驚異的是，這若有若無、飄飄呼呼的信息，沒有存在於三界之中的任何一個角落，而是在另一個空間之中。

　　本來他以為滅世者是躲藏在一個與三界連接的小空間中。可當他順藤摸瓜，發現一面巨大的鏡子映照出一個虛擬的世界之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震驚於滅世者的打算，因為對方不僅想毀滅真正的三界，還打算最終以自己創造出的第四界來取代。

　　隨後他又心中暗暗冷笑︰為什麼越是陰暗的東西就越想要成為創世主呢？因為無法在這個世界為所欲為，就要毀掉它嗎？看看六天魔王，他的六位師傅，強橫成如此地步，又落到何種下場？

　　老君說過不合情理的事情就不能長久，那些惡人無情無理，哪里來的自信認為自己是世界之主呢？

　　他的六位師傅是悔悟及時，一夕悟道，真心悔過，這才得成正道。即便如此，還要自我放逐，散盡功力以救贖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洗清。沒想到舊惡未去，新惡又來，新惡產生於舊惡，那可不可以說，他是在為六天魔王償債，做上次掃蕩魔域大戰的收尾工作呢？

　　老君對他有恩，六位師傅與他有恨、有怨卻也有恩。所以，他做這些事情才無怨無悔，但誰也沒想到一個凡女攪了進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命數？劫數？運數？還是，根本就是他的軟弱？但不管怎麼說，她破壞了他要做的事，可他也得到了她的水火印，雙方兩不相欠，還是不見為好，免得再出什麼狀況。

　　可現在的情形又不同了，火兒跑到了鏡像世界，他真的可以不管她嗎？這個世界有多危險，他是知道的。但換個角度想，他出現在她身邊，她會更危險吧？

　　他做事一向乾脆果斷，但遇到這個凡女怎麼就優柔寡斷，糾結不堪起來了呢？

　　「一會兒你去一趟那家酒店。」他終於還是不能做到完全無視。

　　「哪一家？」炎惑納悶道。

　　「這條街上就一家酒店。」北冥淵頭也不抬，掩飾目光中的情緒，「看看有沒有熟人，如果有的話……」他猶豫了一下，「確保她沒有摻合進我們要做的事情來。」

　　炎惑很驚訝，情不自禁的轉過頭，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危險駕駛時，又立即面向前方，下意識的一個急剎車，差點撞到一輛竄過去的電動車。

　　北冥淵輕輕皺了皺眉，但沒抬頭，於是炎惑也就沒敢說話。從前他執行命令的時候是從來不問什麼原由的，最近可能因為玄流還不能出現，他很寂寞，變得多話了。
　
　　「主上是說……」炎惑咽了咽口水，試探性的問道，「有熟人會攪和進這件兒童失蹤案上來？」

　　他沒有問怎麼會有熟人在第四界的，因為覺得主上也可能並不知情，不然剛才也不會反應這麼大。

　　這是一個多麼不可思議的地方啊，他們能追蹤到界外已經是憑藉實力加運氣以及主上的長遠目光。那麼除了主上之外，誰還有這麼大的本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無解，就乾脆不解，只是正想放棄思考，「熟人」兩個字卻突然閃現出來，讓他的震驚就腦袋裡像突然發生了一場小型爆炸似的。

　　於是才啟動的車子，又一次猛然剎住。因為太突然，後座上的北冥淵沒有提防，差點撞到前座上。

　　「你連車都開不好了嗎？」他眉頭皺得更緊。

　　自從看到辛火火的背影，他的心一直亂個不停，本來就有些煩躁了，但炎惑還不斷搞出動靜來。

　　「我最近狀態不好，主上又不肯用火路……」炎惑低聲咕噥著。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焰之攝影空術本來就又快又好用啊，就算在現實世界，除了公開場合，他們都是用那條利用那條火路走來走去的。現在在鏡像世界，他們潛在了暗處，怎麼到頻繁用起人類的交通工具了呢？這也是他搞不明白的事，總是他最近越來越不懂重傷的心死了。

　　但是「熟人」？！

　　主上一直不喜歡人界，偏偏長生不老，眼看著人類生生死死，譬如朝露，哪有可能產生彼此熟悉的感情？基本上，就是沒拿人當過人。可是現在居然說出「熟人」二字，顯見是相當不正常的。

　　而主上的不正常只針對一個人︰辛火火！

　　那個凡女來第四界了？為什麼呀？躲開了真是世界，卻躲不開她嗎？他真是主上的頭號，不，唯一大剋星！

　　但願不是！但願不是！但願不是！

　　炎惑心神不寧地念叨著，在下一個路口被趕下了車，北冥淵自己駕駛，打發他去做調查。

　　「別讓別人發現你！」北冥淵有囑咐。

　　炎惑胡亂點頭，實際上是滿心懵圈。等他到了酒店，頂著隱身草四處亂轉時，絕望地發現，路人和熟人都是同一個人。

　　他真想大喊︰辛火火，求放過！

大頭寶珠

405 消失

　　辛火火並不知道，她一心一意要尋找的男人就這麼與她擦肩而過。

　　當時，腕上的手鏈驀然發熱，她曾有所感，下意識地在大堂找了一圈後，又跑到門外。但僅僅是耽誤了這十幾秒，出門後就只看到車流了。

　　因為她不太熟悉葉靈的報信方式，疑惑中就以為這是葉靈知道了自己的查案計劃才生出的感應，就沒有深究下去。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去做調查了。

　　她謊稱自己是一個民間的、丟失兒童自助會的成員，還印了名片，又專門買了一隻新手機。至於她的舊手機，雖然是貼身帶著的，和錢包一起，但是鑒於這支手機曾經出現過的神奇狀況，鑒於北冥淵的電話號碼還被星標在第一位，她捨不得再用它和別人聯絡。

　　之前的每天晚上，她都還傻兮兮的撥一遍那個電話號碼，雖然永遠是關機狀態，從來沒有人接聽。搞不好北冥淵已經丟掉了在人間的累贅物，可她本來就是個笨蛋呀，所以總抱著不切實際的期望也是沒辦法的事。

　　然後，她按照網上留下的聯絡方式找到其中一位孩子的家長。

　　「你們協會真的能有辦法嗎？」孩子的父母都很憔悴蒼老，可是以孩子的年齡來判斷，他們最多三十多歲，甚至還不到，可見遭受的打擊有多大。好像，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生生抽走了似的。

　　交談的時候，辛火火還得知，孩子的爺爺奶奶因為過度傷心而雙雙入院。所以說，在現在的環境之下，拐賣一個孩子往往毀掉的是整整一個家庭的幸福，並給他們造成永生難忘的心靈傷害，實在是缺德至極的行為。就算人間的法律沒能給予懲罰，或者說懲罰力度較小，不是還有公正無私，無處躲避的陰間嗎？

　　所以有承有負，有得有償，千古之理。

　　不過在這個案子中，恐怕拐賣者沒有那麼簡單。因為所有的細節裡處處透著詭異，因而辛火火的第六感告訴她︰那些孩子很可能沒有被賣掉，很可能被找回來。雖然，不知道她們正在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只要，還活著。

　　但是她不能這樣說，在一切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她不能隨便承諾，讓孩子的家人抱著看不到的期望。那樣，一旦結果不好，會讓痛苦加倍的。

　　「我不能保證做到，但我保證會盡力而為。」她誠懇地說。

　　孩子家長的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但，這也讓他們相信辛火火是相對靠譜的人。之前，因為所有家長都懸賞尋兒，他們已經遭遇過太多次的詐騙。每一次都是抱著希望去，然後絕望的回來。損失錢財是小事，只是受不了那一次次的打擊。可有時候明知道是假的，可仍然會選擇相信，因為是唯一找回自家寶貝的機會，怎麼也不會放過，萬一有奇蹟呢？

　　「我們知道現在很多丟小孩子的，拐賣算好的，甚至有的會當街明搶，猖狂得很。」孩子爸開口道，「所以，我們平時很注意。只要到公共場合去，必定是兩人個大人，而且眼楮絕對不會從孩子身上離開。」

　　孩子媽聽到這裡就掉了眼淚，同時又咬牙切齒。辛火火相信，假如人販子就在面前，這位瘦弱的母親可以撲上來直接殺人。

　　「我研究過資料，上面說，這些孩子有很多是好好睡在家裡，第二天一早就不見了。」辛火火提示性詢問道。

　　「不是很多，是全部，全部孩子都是這樣消失了，只是有的家長沒有對外界說。但我們建立了一個微信專門用尋子信息，所以我是知道的。」孩子爸用力點下頭，以表示他所說之言的真實性。

　　但，他用了「消失」這樣的詞。

　　之後，他又停頓了數秒，深吸一口氣，眼楮裡閃過復雜的情緒，包含著不可置信以及對未知的恐懼，還有對孩子的濃濃擔憂，「不僅如此……孩子十之八九是自己開門出去的，我和我老婆在夜裡根本沒聽到聲音，然而早上的時候，單元門是徹底被打開的。年紀大的人淺眠，可我父母也沒聽到任何動靜。」

　　雖然之前也這樣推測過，但辛火火還被孩子父母的親口承認驚訝得愣了數秒。

　　「若是入室盜竊，偷的是孩子，那首先必須要迷倒家人，不然孩子哭叫會吵醒父母。其次，肯定也有掙扎的痕跡。第三，如果連防盜門也沒有異常的話……」

　　「沒有異常。」孩子父親不斷搖頭，「完全沒有異常，就是從裡面打開的。我家住的是二十五層大廈，我們是十四樓，窗子從裡面扣上，也沒有被動過。所以只能是孩子自己走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跑掉？！我家寶寶沒有夢遊的問題，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十二個孩子都這樣！再說，我老婆膽小，所以買了安全系數最高、門鎖最復雜的防盜門，光開門程序就要四道，為了防止孩子偷偷跑出去玩，甚至門鎖設計得很高，我家寶寶根本開不了的！」說到這兒，孩子爸一直壓抑的情緒不禁激動起來，眼圈也紅了。

　　「是不是有鬼？有妖魔來帶走我的孩子？」孩子媽突然拉住辛火火的手，好像她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拉得如此之緊，手指無意識的痙攣，指甲都掐到辛火火的肉裡，疼得她直冒冷汗。

　　「不然，怎麼解釋這種情況？警方說這不可能，可卻也說不清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孩子媽眼淚橫流，「就算沒有神神怪怪的東西，會不會是什麼惡和尚、惡道士，或者是修邪術的人，把我的孩子騙去……騙去……騙……」她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你冷靜點，這樣與事無益。」孩子爸勸慰道，但發聲很艱難，像把所有的悲傷絕望都堵在了喉嚨裡。

　　「所以我們才懸賞，因為知道這樣的事警方也解決不了。事實上，他們雖然很努力要調查，可確實沒有一點頭緒。」孩子爸繼續說，「有的家長提起之前很轟動的一件事︰一個男孩穿著大紅女裝，在陰年陰月陰時吊死在家裡，身上掛著奇怪的東西……很多人說是邪修所為，是要煉制什麼。我很怕，很怕我的寶貝……」

大頭寶珠

406 黑暗童話

　　孩子媽尖叫一聲，開始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對自己的寶寶將會面臨的可怕情況，怕得顫抖個不停。

　　辛火火跟著心酸、心疼，眼眶都濕潤了。

　　這件事絕對不正常！絕對有閻君說的惡人在行惡！而且是因為處於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的、覺醒的、邪惡的第四界，那人還掌握了超一般的能力。可惜她不是小雪那樣的警察，沒有很強的破案能力，又不是林培那樣修道者，具備強悍的實力。倒楣的她，現在連水火印也沒了，只是跟著小七小八調查過一些異事，有點經驗和微弱的後天法力。因而，她不能做出明確承諾，可必須盡到自己最大的力量。

　　如果說之前，她不顧安危的決然跑到第四界來，是為了要幫助北冥淵戰勝敵人，彌補自己的過錯。那麼現在，她覺得自己做得對，因為她也想幫助那些被深深傷害的人。雖然鏡像世界是假的，只是反應了真實世界而已。但她所遇到的人卻是那樣的真實，什麼七情六慾，快樂痛苦，都是真實感受。那麼，若在第四界這裡幫助受苦的人，在現實中也能改變他們的命運以及遭遇吧？

　　以前在某部電影裡看到一句話︰助人乃快樂之本。

　　她曾以為，這就是句裝13的台詞而已。但現在她忽然明白了，幫助別人去擺脫噩運，她真的願意去做。若成功，必然也是快樂的。

　　「二位先不要哭，找到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辛火火硬起心腸，直截了當的直入主題，「你們給我說說細節，孩子平時的生活，最容易接觸什麼人，生日前後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情況。事無巨細，能想到的都跟我說說。」

　　孩子爸拍拍孩子媽的肩膀，輕聲安慰她收聲，自己則想了想說，「你問的這些話，警方也做過調查。我留了做筆錄的底子，你可以看看。因為，我實在不想再說一遍了，那情形……我老婆也受不了。」

　　「完全可以。」辛火火答應，事實上覺得更好。畢竟，文字比語音更有確定性，更直觀，還可以反復閱讀。

　　得到資料後，辛火火離開這一家，卻沒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又連續走訪了五家家長。其中有一家被騙怕了，差點把她打出來。另幾家還是本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絕望心態，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她具體信息。

　　第一位家長說的完全正確︰所有孩子都是半夜消失的，自己打開門出走。不同之處是︰某一位孩子母親本來有失眠癥，那晚卻睡得特別好。但在半夜三點的時候，大概是潛意識裡感覺到了不安和危險，她驚醒了，跑去孩子房間看，發現孩子已經不見，且大門敞開。孩子的一隻鞋跑丟了，就在下三層樓梯的拐角處。

　　這家人住在高檔小區，樓道裡有監控錄像的，警方也調來研究過。然而，這段錄像莫名其妙出了問題，只有一片雪花，什麼技術手段也無法復原。更奇怪的是，他們的住宅也是高層，可孩子沒有乘電梯，而是從樓梯一步步走下去的。

　　下降頭或者下蠱控制？然後半夜召喚這些孩子？這好像是唯一的解釋。不過為什麼全是才過了生日的五歲女童？為什麼有的孩子明明不會開鎖，還有兩家每天鎖門後，鑰匙是拔下來的，可孩子們仍然能順利開門離開呢？為什麼家長睡得死沉，監控錄像又為什麼會像被屏蔽了似的呢？

　　然後，還有某位身為音樂老師的家長說︰他不確定是做夢，還是腦海裡下意識回響的音樂，總之他覺得那天半夜他聽到了旋律的聲音。但，他再也回想不起那音樂是什麼了。一回憶到這裡，腦海裡就徹底的陷入黑暗。

　　這是個重要的信息，極其重要！

　　辛火火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立即想到一部黑暗系的外國童話《哈梅林的吹笛人》……吹笛人用笛聲把老鼠吸引到河裡淹死，因為鎮民背信棄義，他沒有得到提前說好的報酬，於是就在某天晚上吹笛，引走了全城的孩子，不知所蹤。只有一個孩子因為跛腳而跟不上隊伍，最後獨自回到城裡。

　　這個，是小時候曾經帶給她無數陰影的童話。她始終不明白，既然是孩子看的童話，怎麼可以如此恐怖？現在她明白了，現實比童話恐怖多了。

　　整整一天，辛火火四處奔波，到天黑透了才回來。她整天水米未沾牙，回到酒店後，也只是隨便吃了點泡麵加辣醬之類的食物，隨後洗了個澡，就趴在床上認真研究那些筆錄資料。到半夜時分，她終於初步看完，已經累得連眼皮也睜不開了，就這麼無知無覺的陷入沉眠。

　　而在她熟睡以後，炎惑的身影隨即出現。

　　他施展了穿牆術，結果因為學藝不精，卡在牆體中間半天才擠進來。他不禁暗暗抱怨主上不再使用火路了，那自然沒有臨時開啟火路大門的印章給他用，讓他的行動很不方便。就像今天，辛火火滿城亂跑，他也只能用普通的縮地成寸之術在後面死死跟著，還得隱藏氣息，可麻煩了。

　　不過想了想，又覺得可能是不久前正是因為他的疏忽，導致火路被辛火火利用，後來還搞出這麼大的事，破壞了主上的行動，所以主上不再信任他了吧？

　　這個認知讓他萬分沮喪，對著熟睡的辛火火瞪了半天，有心給這丫頭一點點苦頭吃，但一想到這位是主上的心尖子，雖然最近沒怎麼提起，可是顯然難以忘情，再加上對手無寸鐵、失去意識的凡人下手實在沒有風度，也只能忍住。

　　於是，他只是悄悄抽出壓在辛火火手臂下的文件資料快速瀏覽，隨即不禁對天翻了個白眼︰果然這女的是主上的剋星啊，就怕她攪進兒童失蹤案中來，可她就偏偏攪進來了！

　　磨了半天牙，終究是沒有辦法，炎惑只能把文件放回原位，轉頭欲走，隨即又停下腳步，轉過了身。

大頭寶珠

407 天魔星

　　「你這女的是睡得有多死，搬動你胳膊都不醒，是不是被人抬出去賣了也不知道啊。」猶豫了下，他用極低的聲音嘟囔著，又去把被子丟在辛火火身上，還費心布了個結界，「也不蓋好，也沒有自我保護，回頭凍病了，或者讓什麼人劫走，又得讓我主上揪心，你這是要鬧哪樣啊？簡直冤孽，到哪都躲不開你。」

　　辛火火當然無言。

　　炎惑跺了跺腳，掛著一臉認栽般的神情，再度穿牆而過，也再度卡在那裡半天，確定沒被任何生物與非生物發覺他的糗樣後，回去復命。

　　為了不被留意，北冥淵也以遊客的身份入住G市。不過他長得那樣子，還有通身的氣質是無法掩飾得了，除非隱身，否則一定會引人注目。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偷摸和鬼祟，就乾脆就住了G市唯一的豪華型酒店，反倒勉強泯然於眾人。

　　炎惑歸來的時候，他正站在窗邊一動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主上……」炎惑叫了聲。

　　北冥淵沒有回頭，也沒出聲。

　　但炎惑知道主上聽到了他的聲音，這是讓他繼續說的意思，於是老實的回答道，「辛火火確實住在了那家街上的快捷酒店裡，她似乎也在調查那件兒童失蹤案。今天一整天，她都在走訪丟失孩子的幾家人，還詳細閱讀了他們為警方做的筆錄，偽裝的身份是一家民間調查協會的成員。現在那些人都絕望了，任何機會都不放過，因此辛火火慢慢接觸到了大部分事實。不過除了我們，似乎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暫時她是安全的，除非她繼續深入調查，到時候兇手會不會針對她或者除掉她就不得而知了。」

　　炎惑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北冥淵，從來沒這樣認真過。

　　果然，雖然他的主上大人並沒有什麼大反應，仍然像雕塑一樣站在窗邊，任窗外深沉的夜色襯得那身影更加孤冷，他卻發現主上的肩膀僵硬了片刻。

　　這讓他不由得嘆息︰看吧看吧，還是放不下！

　　「所以說，咱們都被騙了，那個辛火火根本不是一介凡女，明明就是個專門折磨咱們的天魔星。」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句話，是他最熟悉的聲音。

　　炎惑差點驚喜的叫出來，因為發聲者是玄流。因為要保持絕對安靜，他高興得渾身抽搐，像發了羊癲瘋，卻不敢搞出聲音來，只能崩緊了身子，在腦海中與玄流交流，「好兄弟，你甦醒了嗎？」

　　「多明顯的事啊，可為什麼我就算沉睡一萬年，你仍然是廢話連篇。」玄流的聲音非常疲憊。

　　若在平時，炎惑就跟玄流吵嘴了。可現在太高興，又知道玄流情況特殊，這才忍住沒鬧騰。之後像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在胸前掏啊掏。

　　他一直把玄流的元神放在胸口，以自己的氣息護住並溫養著，此時在胸前掏出一把小小的武器，是那元神的化形，只有兩寸來長，槊形，竟是玄流原身的玩具版、模型板。

　　他不禁樂了，「矮油，居然是兒童玄流啊，真是小巧得可愛。」他這兄弟，以前是多麼高大魁梧。

　　「我也見過你的兒童版，包括小孩子和小馬駒的樣子，所以大家扯平，以後誰也不能提！」玄流說得一本正經。

　　這話，讓炎惑甚至能想像他兄弟連光頭都憋紅了，簡直忍笑到內傷。不過抬頭看到北冥淵的背影，又覺得不合時宜。

　　「你們剛才的說話，我都聽見了，現在主上在想什麼？」玄流問。

　　炎惑三把兩把把一頭紅毛攏在頭頂，草草扎出個丸子造型，把玄流化形的小巧本體當髮夾一樣插在丸子上，用意念交流道，「主上的心思你別猜，總之你能活過來這件事，完全可以抵銷我的鬱悶之情。好歹，我今天有點高興事，就不知道主上怎麼樣了。」

　　炎惑和玄流在暗暗的吐槽，卻不知背對他們的北冥淵眉頭越皺越緊。

　　果然，他的感覺沒出錯，火兒真的出現了。可是，她為什麼到這裡？是怎麼來的？到底要做什麼？一連串的問題，令他完全沒有頭緒。

　　這裡是第四界，是一面法力凝結的巨大鏡子映出的虛幻與真實交織之地。別說普通人，就算神仙也很難走進來，更不可能誤闖。他能來，是機緣巧合，火兒是憑藉什麼呢？

　　想來想去，十之是閻王那個老頭子搞出的事情。但，那老頭子又是怎麼發現的這個秘密呢？照理說應該不會，可現實擺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還有，那老頭為人雖然有些狡黠，卻也是有底限的，為人公正廉明，就算有什麼打算，也不會讓一個凡間姑娘來冒險。除非，他後面有後續準備，或者火兒被他用做了絕不可少的一枚棋子……也就是對付他的。

　　不得不說，北冥淵聰明且智慧，只看到了辛火火，就能利用僅有的信息，把閻君的心思推測到八九不離十。不過，他不能確定閻君的態度是友好的還是敵對的，萬一整個冥界都搞不清狀況，繼續與他為敵，火兒那顆棋子就會受傷害，所以與火兒還是彼此不見為好。

　　「以那個凡女超級謹慎的個性來說，肯定會繼續尋訪剩下的人家，以求萬無一失。」他終於決定，「你去控制這些人的言行，讓他們說出誤導那凡女的話，等我們解決掉這件事就離開。」

　　到時候她失去目標，也就暫時遠離了危險。當然，他會找機會和閻王老頭子好好「談談」，看那老頭兒到底要幹嘛？然後把那凡女撤回來。

　　「是。」炎惑應道，「這件事，小意思。雖然鏡像世界開始變異了，出了好多異種，已經不受真實世界的本體行為控制，但大多數還是懵懂的，容易操縱。」

　　「仔細些。」北冥淵囑咐，「玄流才甦醒，不適宜過多插手，只負責提醒你。」

　　炎惑驚咦，「主上，您知道玄流……」話到一半又吞下去。

　　他們是主上的下屬和附屬，有大變動時，主上怎麼會不知情呢？

大頭寶珠

408 牆裡聊天

　　「還有……」北冥淵遲疑了下，「保證那女的人身安全。」說完，也不回頭看兩個屬下一眼，快步走了。

　　「那女的是指誰？」炎惑小聲嚷嚷了句，盡管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顯。

　　北冥淵不理，很快進入臥室，門也嘭一聲被甩上。

　　「主上這是害羞還是尷尬？」炎惑愣愣的，「不管哪一種情況，在他身上都是很罕見的呀。」

　　「主上就不能不自在嗎？」玄流悶聲悶氣，「該放下的人放不下，感覺就是這樣分裂的呀。」

　　「看起來你好有經驗。」炎惑哼了聲，意有所指。

　　「就知道欺侮我還沒長腳，只能趴在你頭上。」

　　這話說得比較幽怨，炎惑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後又覺得確實是執行任務比較重要，反正他只敢小小抗拒以表示不滿，並不真的敢去質問主上，於是還是認命地施展了縮地成寸術，再度回到辛火火入住的酒店。

　　因為縮短了兩地間的距離，他只走了不到百步就到達目的地，可惜卻仍然在穿牆而過時，被卡在牆體中間。不同的是，因為之前有了心理陰影，這次卡得比較嚴重，還有就是頭上蹲著他的兄弟玄流。

　　「大哥，你現在這麼弱雞？」就這麼不上不下的，進不去也出不來，玄流有些發急，忍不住嘲諷道，「大半夜的，讓過路的鬼看到，不得笑得還陽？」

　　「你懂個屁！」炎惑也覺得丟臉，「這裡是第四界，不過是一面照映著人界的巨大鏡子而已，萬物均無靈，又何來鬼魂？人界的人死了，靈魂歸地府，而這邊的『人』也徹底消失。除非是變異的異種，但覺醒的異種又根本不可能死掉。」

　　「沒被看到就不丟臉嗎？」玄流很慚愧，可惜他目前只是一枚髮夾或者說是髮簪，有心無力，「你還不如那個嶗山道士！」

　　「你良心餵狗了啊。」炎惑不滿，「我本來就不喜歡這種術法，何況為了幫你復元，我一直用元氣溫養你的元神，現在法力大打折扣，你居然笑我！再說，現在主上又不開啟火路了，也不知為什麼……」

　　一邊說，一邊用力掙扎，可身體就像陷入泥漿、或者流沙，又或者乾脆就是掉進膠水裡那樣，根本拔不出來。費半天勁，搞得渾身冒汗，一手一腳還被牢牢黏在牆體中間。

　　「緩緩！緩緩！」玄流不是不識好歹，也不是不知道炎惑為他犧牲很多，只是習慣二人鬥嘴，此時又立即安撫，「咱倆聊聊天，放鬆一下就能通過。」

　　「沒見過卡在牆裡聊天的！」炎惑有點惱羞成怒，氣喘吁吁。

　　「不走尋常路嘛。」玄流嘿嘿笑了兩聲，直接提出疑問，「我沉睡時，斷斷續續聽你和主上說過這裡的情況。但是，主上為什麼來這個第四界呢？又為什麼破起案來？他從前可是從來不管這些人類糾紛的。」

　　「主上不是為了要破案，他是發現這裡是滅世者的老巢，所以就決定專門追蹤一些不同尋常的事，好找到滅世者的弱點。主上說了，異點就是疑點，疑點被破解就成了弱點，追蹤下去總是有收獲。」炎惑無奈，也只能先做解答，也真的讓自己喘口氣兒，「哪想到我們到這邊還不足兩天，辛火火就也跑來了，我真怕她礙手礙腳。」

　　「我倒覺得她來了挺好的。」玄流卻道。

　　「你怎麼這麼想！」炎惑拔下「髮夾」，對著吼，「主上讓女人害得不慘？你被女人害得不慘？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古代軍營和船隻不上女人靠近，不明白那樣為什麼會不吉利，女人多可愛啊。現在我明白了，那是怕她們攪局呀，她們最會讓男人亂心了。心亂了，就敗了。」

　　玄流一時沒吱聲。

　　沉默中，炎惑有點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於是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是戳你痛處，這件事我也要負上一點責任。畢竟本來你的心沒那麼熱，是我攛掇的你……」

　　「這事與你無關。」玄流倒是平靜的打斷炎惑，「再者說了，辛火火並沒有害主上，那隻小妖鳥……也沒有害我。」

　　「這還不叫害！那怎麼樣才叫害？壞了大事了知道嗎？你是怎麼只剩下元神的？主上是怎麼重傷失敗的？我是怎麼不能在人界繼續花差花差的？」

　　「開始我也很生氣的，氣得元神都要散掉了。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來自己喜歡的人。我就罷了，才對向小雪有些好感，主上得多難受？他對那個凡女可是動了真情的。」玄流嘆了口氣，「不過，我在蓄養元神時也想了很多，其實所有的問題就是大家互相不信任罷了。這事換成你，為了達到目的，肯定也無所不用其極。關鍵在於，她們沒有傷害我們的本意。」

　　「所以說，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原諒？」炎惑不服氣，「照你這麼說，過失的殺人就可以不算犯罪了？」

　　「那也不是這麼說……但……罪不致死是不是？得給彌補機會吧？」玄流有點結巴，「再說，她們有沒有受懲罰，尤其是內心自我譴責，誰知道呢？」

　　「你……真是沒救了，主上更沒救！人類說戀愛的女人智商為零，我看你和主上都負數了。破壞了那樣關係到三界蒼生的大事，自我譴責一下就行了？我的親娘四舅姥爺，倒還真容易！」炎惑氣得差點張口結舌。

　　「其實我是想說，辛火火能來這裡是件好事。」

　　「好從何來？你不給我說明白，我抽死你個花痴！」

　　「你想，辛火火為何而來？她總不會是算到主上在這裡，所以追過來。別說凡女，仙女神女也沒這樣的本事。」玄流趕緊解釋，「依我看，且不管她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又是怎麼過來的，其目的十之八九是來破案的。之前在人界，她和黑白無常幹的不就是這種活兒嗎？」

　　「怕的就是她瞎攪和啊！」炎惑愁得恨不能以頭撞牆。

　　「現在不同，她摻和進來更好。反正我們不是要破案行善，而是要找出滅世者的弱點。這相當於辛火火在明，我們在暗。有她吸引敵方注意力，我們就更能便宜行事。哎呀，我們沒有收聲，會不會被她聽見？」

大頭寶珠

409 這場愛情不冤枉

　　房間裡，光線昏暗。

　　雖然窗簾緊閉，但因為辛火火入住酒店時從不關衛生間的燈，所以並沒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而普通的快捷酒店，房間沒有這麼大，從入門牆壁處，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床上那個黑乎乎的、一動不動卻呼吸均勻起伏的、側臥的纖細背影。

　　「屁嘞！」炎惑嗤之以鼻，聲音也沒放低，「這個凡女睡得像豬，不，我更正一下，是睡得像小豬仔一樣。」

　　「有區別嗎？」

　　「當然有！小豬仔比成年豬睡得更沉、更香，就像人類的小孩子比大人會睡是同樣道理。你看看她，現在就跟死了一樣，還好打了輕鼾，證明她活著。之前我搬她手腳，她也完全沒反應。信不信現在把她抱走，她都不醒的？」

　　「也是。」玄流點頭，其實就是髮簪般的身體抖了兩抖，「我看咱們進來半天了，她連氣息也沒有變過，穩定得很，肯定是意識沒甦醒。不然房間裡進了兩個男人，她得嚇得跳起來尖叫吧？」

　　炎惑鄙視的又看了一眼某凡女熟睡的剪影，收回手腳，「所以，主上才讓我們來保護她，她睡得那麼沉，容易被壞人鑽空子。若是醒著，好歹也有兩招保命的手段，倒沒那麼危險。唉，也所以我一直不理解，主上是魔尊級的人物，未來的第七天魔王，高貴高傲高富帥，典型的三高男，怎麼會喜歡一隻小豬仔的？」

　　玄流聽到炎惑的比喻，差點直接噴了，隨即驚「咦」了一聲道，「哥，你從牆體裡徹底解放了！」

　　炎惑低頭看看，果然四腳俱全，已經成功穿越，於是長長出了口氣道，「果然放鬆是有用的，我說怎麼身上變得輕省了呢？總不用這種陰暗的法門，手法真的很不熟練哪。」

　　「那你怎麼不直接從門上穿過？牆不是更厚更結實？」玄流剛才就想問，但架不住炎惑動作快，他還沒發聲，他那位大哥已經卡住了。

　　「我對木系的東西不行，你知道的，我曾被葉靈修理過一次，對穿過木系的東西有心理陰影，還不如對著鋼筋水泥呢。再說，你以為這是實木門？是類似於木頭的板子，還裡外兩層，我得費兩道手，不如穿牆。」炎惑慢慢踱到床邊，發愁，「而且，你那主意不通！主上愛護這女的都來不及，怎麼會讓她站出來當靶子？主上不比你聰明百倍千倍？怎麼會想不到這個方便路數？可他都說讓我們擾亂這凡女的視線，讓她遠離這個兒童失蹤案了，明顯是不想讓她涉險。」

　　「是我一時糊塗，想歪了。那樣確實不好，躲在女人背後的都是孬種。」玄流一向是有錯就改，直來直去的性子。

　　「那就別廢話了，快幫我想想弄個什麼樣的結界，等辛火火一自由行動就自動失效的那種高級法術，不然她說不定有感覺。畢竟是和黑白無常混過的，不是普通凡女。主上不願意見到她，不能讓她發現身邊的異常。」

　　玄流沉吟，「那可得好好想想……」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卡在牆裡進行深夜聊天的時候，不動的辛火火，被稱為小豬仔的辛火火，熟睡打鼾的辛火火，一直在幽暗之中大大的睜著眼楮。當他們走過來，就立即緊緊閉上。只是，聽著那兩人的話，有眼淚輕輕滑過面頰，沒入枕頭之中，無聲無息。

　　原來，北冥淵對她是有感覺的。甚至，成了玄流和炎惑口中的動真情！

　　原來，就算她害了他，他還是不忍心她受傷，派了手下來保護她！

　　原來，她辜負他良多，而他不想見到她！

　　那麼，這場愛情不冤枉！

　　那麼她所做的就是︰不要讓他為難，更不要強人所難，相見不如不見。只是她欠他的，仍然要還，哪怕犧牲一切。

　　玄流的說法提醒了她，由她充當擺在明面兒上的人，確實會對北冥淵的所作所為提供不少便利。雖然，他不會那麼做，還盡力在保護她。但，兩人的實力差距太大，好比兒童與巨人，所以這確實是目前為止她能回報他的唯一的事。

　　首先，解決異常事件，掐斷滅世者從第四界吸取黑暗能量的渠道，消減或者說盡力讓他的力量不再增強。其次，她只要搶先行動，那麼北冥淵就會被動地潛藏在暗處。那樣，他更方便觀察和研究滅世者，為下一戰充分準備。

　　但，她必須小心、大膽且鎮靜行事。不然，若她置自己於生死攸關之地，或者被滅世者發現，她就不再是幫忙，而真的成為了攪局者。

　　只是北冥淵還不知道，除了她之外，閻君已經派出大量、多達一千之數、足以組成第四軍的小仙，專門為了幫他揪出暗中的毒瘤，鏡像世界的變異者。

　　這是暗線的助力，她必須成為其中最厲害的棋子。那魔頭曾經默默為她做過那麼多事，從不說出來，也不求回報，令她愧對。現在，輪到她了。

　　她心裡七上八下，身體卻保持不動，就連心跳和氣息都盡力平穩，以至於炎惑和玄流忙活完了，離開之後也不知道他們洩露了最嚴重的機密。

　　「謝謝你，葉靈。」辛火火在黑暗中慢慢翻了個身，卻沒有坐起來，生怕一旦有走動的動作，結界破碎，炎惑那邊可以感覺到。

　　她只舉高著手，望著手碗上的葉子型的綠色水晶手鏈，還有串起它的那根花色繩，「謝謝你喚醒我，謝謝你穩住我的氣息，謝謝你所做的一切。你放心，雖然我不會去見北冥淵，但我會想辦法把你送去他身邊，讓他還原你。」

　　好想他啊！想得扒心扒肺，第一個細胞都渴望著他。可明知道他在附近，卻要裝作不知，這種咫尺天涯的感覺真痛苦。

　　但真正的愛是兩相成全，乾脆她就自私一點，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而炎惑與玄流根本就不能想像，失蹤許久，大家覺得兇多吉少的葉靈，他們的夥伴，主上的嫡系屬下，最信任的人之一的葉靈會在重傷中附著於辛火火的手鏈上。並且，由於彼此的熟悉感，無知無覺中就輕輕震顫，叫醒了睡夢中的暫時宿主，還封鎖了她的氣息，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竊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