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460 你就老實點吧

　　知道辛火火是第一次，北冥淵雖然沒有得到滿足，卻沒有過度索求。倒是事後擁吻了很久，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纏綿悱惻之意。

　　不過，辛火火終於明白某些事情是非常耗費體力的，特別是沒什麼經驗，精神上也非常緊張的時候。因為她本想說說情話什麼的，哪想到就窩在那具寬闊溫暖的懷抱裡，不知不覺睡著了。

　　好在她並沒有一覺睡到天亮，半夜裡猛然醒來。

　　下意識的伸手向旁邊抱，生怕只是一場春夢，盡管身上有殘留的疼痛以及歡愛的味道，還有似乎散不去的、他的體溫。

　　可是她的手卻根本動彈不了，被緊緊的束縛住了。回了半天神才發現，她整個人都被被子包得緊緊的，就像一隻胖胖的蠶繭。全身上下，只有頭露出來，長長的頭髮胡亂散著，有幾縷蒙到她的臉上。

　　呼！呼！她吹氣。

　　頭頂傳來輕笑聲，聲音渾厚中帶著性感的沙啞，震得她的身體都跟著哆嗦了一陣。她這才發現，她確實被束縛著，卻也枕在某人強健的臂膀上。

　　北冥淵伸出手，輕輕撥開覆在她臉上的碎髮，露出她就算在昏暗中也閃著光彩的臉來。眼睛，也亮晶晶的，美得如此動人心魄。

　　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可就是不同了。或者，因為徹底屬於他了。

　　四目交投，都沒有說話。辛火火甚至屏住了呼吸，仍然害怕這一切是個夢。

　　北冥淵唇角微翹，露出淡淡笑意。

　　辛火火忽然就大為羞窘，腦海裡快閃過幾幅畫面，而且是動圖。火辣的場面，她的笨拙和糾纏，亢奮的嬌聲嬌語。還有，他火一般的眼神，衝撞進攻的動作……天哪，他們做得很「到位」啊。

　　「幹嘛把我包成這樣？」她趕緊移開目光，低聲咕噥，掩飾尷尬。

　　「踫到你的皮膚，我會忍不住。」只躺在她身邊，他就需要一遍遍念淨心咒了好嗎？她的身上有電，專門讓他喪失理智的。

　　「你……其實可以先離開……」只這麼說說，她就捨不得了，感覺到分離的辛酸。所以某胖繭卻不斷蠕動、蠕動、向北冥淵胸前努力靠過去，緊緊依偎著。

　　才進入青春期就自己生活了，別說睡在別人的懷裡，整個家都只是她自己而已。一直以為很習慣的，怎麼只是和他「水乳交融」了一下，忽然就覺得身邊空落落的就不舒服呢？

　　「喂！」北冥淵不滿的隔著被子，拍了辛火火的後部一下，「我們這樣了，然後我半夜悄悄溜走了，當我是偷情來的嗎？」

　　辛火火一聽也是，差點「咭」一聲笑出來。

　　「也是哦，那樣顯得你好渣。」她咬著唇，忍不住調戲一句，「不過我可以把你當成某些從業人員，但是你服務不好，我不付錢的。」

　　「唔，不滿意嗎？」北冥淵的聲間放低，但語調拉長，充滿威脅的意味，「為著疼惜你，我的力量和技術都沒有用過，你想試試嗎？」說著，伸臂抱來。

　　他的手正踫到辛火火愛癢的部位，偏她又被困著，無法抵擋。於是，她立即像條掉到岸上的魚一樣打挺、閃躲。兩人真真假假的在床上追逐了片刻，很快就動了情，激烈的吻在一起，連包裹也散開了。

　　「你就老實點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北冥淵才命令自己停下，劇烈的喘息著，「如果你答應我不去第四界，我很樂意讓你明天，不，是讓你每天都下不了床，沒精力四處亂跑。」

　　「第四界」三個字，猶如一盆冷水，瞬間澆在辛火火火熱的心頭，令她迅冷靜了下來。意識到還赤裸著躺在北冥淵身下，趕緊手忙腳亂地、主動的、再把自己包成蠶繭狀。

　　北冥淵看到她的反應，不得不說是有些失望的。

　　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辛火火不想這樣，於是又滾過去，仰著頭問他，「我們說說話好不好？你告訴我，不管將來，只是眼前，你是我的男票對不對？」

　　她就是這麼問問罷了，可北冥淵卻相當認真地想了想才回答道，「魔道觀念開放，露水姻緣比比皆是，我並不例外。進入人界後，我也不是沒有女人，不過久遠到你要從人類歷史上追溯了。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只有你。」他很想說︰以後也只有你。

　　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滅世者是巨大的威脅，三界都沒有確定的將來，何況滄海人間？他答應過老君以生命守護三界，就一定會做到。他甚至不該與火兒發生感情，但是一切自有定數，很多事他都措手不及，根本不在計劃之中，就像今晚這樣。

　　既然如此，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將來若他死了，他或者還要感謝這樣的機緣。他從沒有歷過情劫，對火兒，卻能讓他掏心挖肺地愛一場，能深情不悔就是幸運。是的，他有過女人，女魔，女仙，可是他愛的，只有眼前這個凡女。

　　剛才在她睡著的時候，他內觀自視，忽然發現水火印真的開始與他的神魔之力相融。原來，與她靈欲相合，他們彼此擁有，法力和神印就也會結合。

　　辛火火望著北冥淵誠懇的神情，從沒裹緊的被子中伸出手，輕輕撫在了他的臉上，心裡又軟又柔，化為一江春水。

　　她不過隨便一說，他卻老連情史都報告了。身為未來魔尊，他也太老實了。

　　雖然，也是有點小失望的，因為還是沒有聽到他表白，沒有聽到他親口說出那個「愛」字。可是又覺得沒關係了，能遇到他、得到他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她何德何能，改奢求他唯一的愛情？

　　其實她已經得到了，但她並不自知，卻仍然感到快樂，想把這一切都緊緊抓住，「既然現在你是我男票，那我要對你做出要求。」她故意讓話題變輕鬆，目光閃閃，「首先，我不喜歡你公主抱別的女人。哪怕，是葉靈。」

　　裝大方哪那麼容易，她心裡一直很介意的，只是沒說而已。現在兩人關係大幅度進展，快到她完全沒準備，也無預謀，更是根本想不到，但畢竟不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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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 召喚神獸

　　她覺得，她還是小氣一點的好。很多話放在心裡不說，積累多了就容易誤會。

　　她得到了世上最好的男人，才不要出現狗血情節。

　　「好。」北冥淵沒多加解釋，只點頭答應。

　　他越是這樣，越是顯得光風霽月，越是擺明他和葉靈真的只是上下級關係。

　　「現在你的心屬於我，你的身體也屬於我。」辛火火霸道宣布，手在北冥淵身上滑來滑去，「肩膀是我的，手臂是我的。嘴唇是我的，溫柔目光是我的。你身上其他地方，若我沒破封，沒攻關，就要全部留給我。」

　　「好。」他一言九鼎，承諾如山。

　　「直到，哪天你喜歡了別人，不再想和我在一起。那時你要跟我說，我會放手。我真的會放手的。」辛火火很確定的點頭，莫名悲傷起來，「但是，屬於我的回憶，我要完整完全，沒有別人，好不好？」

　　「不會有別人的。」北冥淵伸臂把她抱在了懷裡，許下這唯一可以許下的承諾，心疼她即使是願望也許得如此卑微。

　　兩人靜靜依偎著，雖然不再說什麼，也不互相凝望，卻都捨不得睡，珍惜相處的每一分時光。天色將明未明之際，北冥淵終於要離開了。

　　到這時候，辛火火仍然一聲不吭，甚至背著身子不看他，怕他看到她眼淚汪汪的樣子。真是的，不過相當於出一趟差，雖然是有點危險，但也不至於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看起來那麼矯情。

　　然而，北冥淵卻輕輕地走了過來，俯身吻了吻她裸露被子外面的肩膀，「小心。」不過兩個字，卻讓他說得情意綿綿，萬分不捨。

　　於是辛火火就猛得轉身，抱緊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膛上，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從胸腔深處傳出來，震得她耳朵微微麻。

　　那是一句短短的咒語，生澀難懂，難明其意，音古怪。不過奇異的是，北冥淵只念了兩遍，她就牢牢記住了，就像刻在腦海裡一樣。

　　「遇到生命之危，默念出來就好。」他一面說，一隻手一面撫著她的後頸。

　　辛火火只覺得脖子後頭熱乎乎的，還以為是他的撫摸帶來的感覺，並沒有太在意，只抽了抽鼻子說，「那時你會來嗎？會不會從天而降來救我？」

　　「當我是召喚神獸嗎？」北冥淵笑著，又吻了辛火火的頭一下，「就是血骨鳥也沒那麼快的，平時還是少打點遊戲。眼睛壞了就算了，連腦子都壞了。」

　　明明是輕責的話，聽起來卻無比寵溺。接著他就直起身，垂著眼楮站在那兒調整呼吸，而後猝然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期間，都沒看她一眼，好像略一遲疑就會做出什麼不明智的決定似的。

　　望著失去那身影的前方，辛火火從前只嫌房子還不夠大，現在卻覺得實在是太空曠了。不過多了一個人，她的心都是滿的，現在卻彷彿失掉了魂似的。

　　但，剛才空間似乎扭曲了片刻，看來北冥淵是加了結界。想想也是，這房子簡直成了陰陽界的中轉站，包括血骨鳥都可以自由來回。若無結界，剛才他們那樣那樣，若某個傢伙一腳闖進來，那可就尷尬了。

　　胡思亂想了會兒，辛火火咬咬牙，也起床洗漱。

　　身上還有些不舒服，可心裡卻異常滿足，好像終於完成了什麼重要儀式，人生終究是不相同的了。有一種淡淡的情緒，好像是……幸福感。從此以後她就不再是孤單的了，哪怕，此時他並不在身邊。

　　洗澡、穿衣、打掃房間、然後給自己做了頓豐盛的早餐，好歹補補身體。她沒想到她的第一次會流那麼多血，想到不久前曾與北冥淵親密無間，禁不住又是臉紅。但就在這時，半空中忽然浮現了波紋。

　　她已經習慣這種情況，這說明︰有人，不對，有非人類來了。

　　眼前一花，出現了個胖胖的家伙︰濃眉大眼，明明是高大雄壯的外形，卻給人虎頭虎腦的感覺。身上四處都圓丟丟的，身後一條細長的尾巴甩來甩去。甩動的動作很輕柔，看起來居然有幾分優雅閒適感。

　　這種形象……盡管不認識那張臉，也一下認出了，「豹尾？大-人！」後兩個字是咬著牙說的。

　　「別別，別叫大人。大家現在算是朋友，呃，同事。」豹尾慌忙擺手，眼楮閃爍，不太敢直視。

　　本來嘛，把人家林培的肉身生生弄沒了，還闖那麼大禍，害得黑白無常差點折在第四界的低等妖手上，現在還有臉出來四處晃，臉皮已經很厚了哪。

　　「什麼事？小七小八呢？」

　　「閻君派我來給你送東西。」豹尾獻寶似的舉了舉手中一本書，還是線裝的古老式樣，「雖說第四界威脅三界，但閻君老爺子說陰陽秩序不能亂，所以不願意派其他的鬼差過來，就叫我跑一趟。唔唔，我這樣說不是別的意思，我很願意的。」生怕辛火火誤會，他說一句就著補一句。

　　「小七小八呢？」辛火火見豹尾瞄著她盤子裡還沒動過的火腿蛋，兩眼冒出綠光，就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來吃。

　　她覺得時間差不多，以為小七小八會來找她，本來就多做了兩份早餐。豹尾食量大，正好都便宜他了。

　　豹尾得了暗示，立即不客氣的撲過來開動，一邊吃一邊回答道，「上回咱們從第四界走了一遭，七哥八哥在那面放了感應的寶物，所以那邊出大事，咱們這邊就能發覺。昨天那邊震動，閻君派七哥八哥趕緊過去看了。」難為他，一嘴的東西，說話倒不含糊，吐字很清晰。

　　辛火火聽了不禁心頭發緊，「什麼情況？」

　　「還不知道。」豹尾搖頭，「不過你不用擔心，七哥八哥身邊帶了我們冥界最強的戰隊，人數雖然少，但都身負絕技。對了，還有這個地圖。」說著，又拍了張紙在桌子上，「閻君叫我給你的，去第四界的通路圖。」

　　「又是地圖，不是直接讓我掉裡面去吧？！」辛火火差點哭了，因為那滋味實在不好受，非常危險還帶著完全的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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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 打怪這種事

　　「不是啊，讓你開車過去，七哥說你有車子的。」豹尾連忙解釋，又伸出另一隻爪子，掌心向上，「手機給我，八哥還說你有一部神奇手機。」

　　「幹嘛？你要幹嘛？」其實手機就在手邊，聞言辛火火倒把它按在桌上，一臉警惕，「你這傢伙要幹嘛？那是寶貝，不是隨便給你看的玩具。」

　　「小氣，不是，我是說你太小心了。」豹尾賠著笑，「有七哥八哥籠，有閻君罩，我敢欺侮你大小姐嗎？手機是有大用的，給我一下下就好。」

　　辛火火一想也對，終於把手機推過去，但眼楮還是灼灼放光盯著豹尾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做什麼不靠譜的事。

　　這情形害得豹尾心裡不斷提醒自己︰下回再不和女人打交道，目前放在七哥心尖尖上的林培也好，眼前這位八哥的白月光也好，都不好惹啊。

　　他抹抹嘴，又擦擦手，然後鄭重其事的雙手結了個印。

　　不過，這些行為在辛火火看來還是不太專業的，畢竟他都沒有淨手，嘴邊還沾著雞蛋殘渣，甚至都沒有站起來。

　　但是接下來，她卻驚得瞪了大眼楮，因為看到那本古版線裝書和那張還沒有打開的地圖在豹尾手裡閃爍出五彩光線，最後竟然「啪」一下消失。而她的手機卻像來電提示那樣震動了幾下，擺明接收到什麼東西。

　　她「噌」地站起身，手臂伸過半張桌子，把手機拿了過來。打開指紋鎖看了看，就見除了陣法、符咒、相冊和通訊錄圖標之外空無一物的屏幕上，又多了兩個圖標，一是古書樣子，另一個則是地圖。

　　「這是把剛才那兩件東西輸入手機了？」她驚詫地問。

　　「自己看看嘛。」豹尾小小得意，繼續吃。

　　辛火火點開古書圖標，發現裡面密密麻麻全是修煉心法。有關於符咒的，有關於疾行閃躲的，有關於修煉寵物的。上頭圖文並茂，講解詳盡，顯見書寫修煉方法的小七小八和閻君花費了不少工夫和心血，令她不禁感動起來。

　　現在情況特殊，他們沒有時間教，她也沒時間學，只能這樣自學成才了。

　　再點開那張地圖看，卻沒有反應，屏幕上黑漆漆的，像死機了似的。

　　「念九遍這個咒語。」豹尾吃完最後一口早餐，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又遞過來一張紙條，「然後滴一滴指尖血到手機屏幕上，再滴一滴到咒紙上，燒成灰，倒進你車子的油箱裡。」

　　「幹什麼用？」

　　「血封印和啟印呀。」豹尾挑了挑濃眉，一臉「凡女果然沒見識」的欠抽神情，「封印的作用，是防止別人得到你的手機，閻君和我七哥八哥的修煉密法也不會被隨便得了去。這也算是……保密措施吧。」

　　「如何能保密？」辛火火忍不住好奇。

　　「大約會自爆吧。」豹尾聳聳肩。

　　辛火火不禁把手機抱緊，誓絕不丟掉這寶貝。

　　若不是這隻手機，她怎麼會認識小七小八？怎麼會進入這個她從未接觸過世界？怎麼會遇到並愛上北冥淵？

　　她以前總是說︰我只是個凡女，過點平凡庸碌的生活，小小和幸福和小小的富足是我的全部夢想，怎麼就這麼難呢？

　　現在才現，當她見識過這一切，她已經回不去也不願意回去平凡的生活了。

　　「燒咒紙成灰，灑到小紅的油箱裡又是為什麼？」她轉而問道。

　　「當啟印用啊。唉，我們閻君對你多好呀，對我都沒這麼好過。」豹尾感嘆了聲，「你不在的時候，閻君抽空把你的車，叫啥來著？」

　　「小紅。」

　　「對，把小紅煉制了一下。雖然到底是一堆鐵加上動機組成的，還算不得什麼法寶，卻是有靈性的了，不再是凡車。而這張咒紙上有閻君親書的符咒，滴了你的血後，再以我的妖離火燒成灰，混入小紅的油箱。這就像你們人類舞獅時給獅子點楮，它就通了靈氣。如此一來，你正常開車還是和往常一樣，但若走規劃好的路線……它會自主識路。」豹尾指指手機，「畢竟，你雖然開始修煉了，還有名師教導，算是走了大大的捷徑，卻還是凡人。有些路，你走不得的。」

　　辛火火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小七說過︰等通車了，她就可以去第四界了。她以為這只是一種說法，哪想到是真的讓她開車過去！看來，玄幻界也是與時俱進，現在搞得那麼高科技了，不能再以老眼光看待。

　　這麼說，她以後是靈寵（花團子）和坐騎（小紅）都有了。

　　居然還有地圖自動尋路！

　　想到這兒，驀然又想起北冥淵。他嘲笑她玩遊戲玩壞了腦子，真是的。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帶他一起玩。說起來，他的人生真是乏味，除了修行，爭鬥，就是漫長的等待，大概沒做過太多快樂的事。以後若有機會，她想一點點都給他。

　　「閻君還有其他命令沒有？」接著想到小七小八，想到他們倆冒險去平息第四界的大事件，又不由得擔心，立即決定自己也要做出努力才行。

　　「閻君就讓我告訴你，不要特意尋找什麼。打怪這種事，也要看機緣。」

　　「我知道了。」辛火火點頭，很明白閻君的意思。

　　她如果太刻意要尋找什麼，說不定會引起滅世者的注意。滅世者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在任何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進行的。所以，她也需要把自己湮沒在滅世者制造的假象中，把所有的東西當成真實的對待才行呀。

　　「那我們開始吧。」豹尾也站起來，遞過一個小東西。

　　「這是什麼？」辛火火納悶，還以為又是什麼寶貝。

　　哪想到豹尾卻說，「這是糖尿病患者驗指血的簡易針頭，醫院常用的。」他努力掩飾鄙視的神情道，「我八哥說了，你最是怕疼，怕你下不了手割自己的手指放血，七哥就踅摸來了這個東西。只要輕輕一下，血也有了，還不怎麼疼。」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然要愛惜。」辛火火嘴硬，但想到小七小八如此體貼關心，又忍不住開心，覺得他們真是夠哥們兒。

　　只是說起父親，就想到自己那神秘的爹，於是這一針扎下去就挺狠的，指尖立即湧出一顆大大的血珠，紅艷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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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 專門的路

　　既然到達第四界的時間和地點都不能自主選擇，也無法確定，辛火火也就不在意出時間了。

　　天亮後她去市大肆採購了一番，把小紅的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又給小紅洗了個澡（洗車），然後把車開到郊區的空曠處。

　　萬一她掉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呢？預備點吃的喝的和日用品，能讓自己舒服點。

　　她不清楚通向第四界的那條神秘路有沒有網絡覆蓋，也不知道如果半路上失了信號可怎麼辦？但是她知道，她已經不是個正常人，面對的不再是單純的正常世界了。所以，還是找個沒人看到的地方才好。萬一，小紅突然發癲呢？她可不想小紅被人家誤以為是瘋狂賽車。

　　事實證明，她這個決定簡直無比英明。

　　因為她才一點開手機的地圖導航，小紅就就像打了雞血似的，猛然原地轉了個三百六十度。幸好她繫了安全帶，幸好她給花團子的玻璃杯外面套了個　膠防摔套，帶有強力吸盤，不然全部得被甩出車去。

　　「小紅，你到底要去哪兒？」她只來得及尖叫一聲，小紅就飛了。

　　對，沒錯，是飛起來了。不是形容詞，是正規而準確的描述。

　　但仔細想想，這樣說也有點誤差。因為它不是物理性的飛，而是指在法術層面和維度的。

　　辛火火只覺得整個車子瞬間被黑暗包圍了，莫名處還閃著莫名的彩光，好像上次北冥淵帶她經歷空間時間變幻時的場景。同時，還有呼呼的風聲傳來，彷彿快穿越某處多維通道。

　　這種感覺並不舒服，好在時間並不太長。很快，小紅震了一下，似乎是落在實地上。擦得亮閃閃的車窗外，再不是濃得看不透黑，只是也不那麼明亮，且景色毫不宜人就是了。

　　辛火火鎮定了下，還傻了巴嘰的鎖上車門。

　　哪怕她深深知道，在玄幻世界裡，若真有什麼東西要闖進來，車鎖根本無濟於事，頂多就是給點心理安慰罷了。

　　眼前，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大路。

　　土質的路面很平整，雙向兩車道的寬度，路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黑色田野。之所以看似是黑色的，因為是陰沉到連光線也吸收掉的未知空間，就像畫作的虛無背景，又像柔軟無形的厚重幕布。彷彿若掀得開，會看到另一個世界。

　　路很長，望不到盡頭。

　　那伸展的遠方，籠罩著灰蒙蒙的霧氣。

　　路兩側，每隔很長一段距離就樹著一桿路燈。不過此時，只有小紅停駐的地方燈是亮的。慘白色的光，有氣無力的勉強照耀著附近的路面，形成一個光圈。

　　這就是那條通向第四界的路嗎？北冥淵開出來的？三天前還不通車，現在終於可以了，是專門為她開的道嗎？畢竟其他人都法力高強，不用這麼費力就可以到達目的地呀。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比霸道總裁送個鑽石王冠，承包個魚塘，甚至買個小島還要浪漫得多啊。

　　想想，為她開了一條路哪！哪怕這條路是通向艱辛危險的鏡像世界，哪怕沒有任何與物質相關的東西，哪怕這條路還陰森森的，但專門為了她方便就這麼大手筆，怎麼能不心甜心暖？

　　「等我回來以後要對那個魔頭說一聲，好歹起個路名嘛。就叫火兒路，怎麼樣？」她自言自語，好像小紅會回答她似的。

　　倒是花團子，雪白嬌嫩的花瓣搖動著，很贊同的樣子，模樣喜慶又歡樂。

　　這情形，忽然打消了辛火火心底僅存的疑慮和緊張。又見小紅顯然完成了使命，不再是自動駕駛模式，就愉快關掉手機地圖，準備自己開車

　　之前她仔細研究過，那張地圖並不只是這一條路，周圍很雜的點點線線不知標向哪裡。她只是點了點中間一條紅線，因為實在太醒目了，然後直接就到了這裡。顯然，紅線就是這條神秘之路。

　　「我們走吧！」她揮了揮手。

　　車子啟動，駛向前方。

　　奇異的是，她越過這桿明亮的路燈，就在進入黑暗侵襲的邊際，下一桿路燈會自動亮起來，身後的那桿則會同時滅掉。如此循環，明明滅滅，就好像接力似的，絕不會留有未被照明之地，卻也會一直閃耀。

　　這就像……自動聲控，或者有什麼人在暗中操縱開關。

　　更奇怪的是，辛火火有一種感覺︰這些路燈好像是無言的墓碑，以死亡指明前行的方向。

　　這並不會讓她害怕，卻有一種凝重和悲愴感，以及來自遙遠的歷史感。

　　她就這麼沉默著一直向前開，好在並沒有見過什麼岔路，也沒有角度很大的拐彎。不知過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現了一道光的瀑布，簾幕般的懸掛在半個蒼穹下，令周圍漸漸光明起來，仿如白晝。

　　她猶豫了下，放緩了車，最後還是決定穿過去。

　　她並不知道前方是哪裡，但卻無比信任這條北冥淵為她開出的通路。所以無論如何，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只要接受就好了。

　　這一次，沒有太強烈的空間扭曲或者壓縮感。只眨眼的時間，周圍一切都「正常」了。可以說太正常了，正常到她有點犯糊塗。

　　景物並不熟悉，卻是她不久前才見過的。

　　那個郊外！

　　她為了掩人耳目，開著小紅來到的那個無人郊外。

　　可是，這裡是地球上的那個真實的地方，就在她家所在的城市，還是別的什麼景物相近之處？或者，這裡是第四界被鏡像映照出來的同一地點？

　　辛火火伸出手指，觸踫花團子的花瓣。

　　閻君說過，任何頻繁出入第四界的人都要有參照物，不然就會迷失自己。當然，北冥淵和閻君這種程度的神君和魔尊是不需要的，因為他們的內心和意志太強大，不會輕易被迷惑。

　　但她是凡人，最脆弱的一類。她之前的參照物是葉靈，但葉靈已經回到前主人北冥淵身邊，她就只剩下的就是花團子了，就決定用它。因為植物是不會被欺騙的，陽光、土壤和水源讓植物生長和生存，第四界強大的鏡像能力可以映照得出一切影子，卻無法提供最真實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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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細思恐極

　　這一切，自詡為萬物之靈，食物鏈頂端，認為所有生靈都該為自己服務的人類會分辨不清真相與虛無，可植物卻不會被騙。

　　植物，從來都是很偉大的。

　　所以，辛火火遇到的第一個第四界覺醒者，練的就是木系法術。所以，葉靈才能追入第四界這麼多年才被滅世者發現。

　　指尖上，感受到花團子的花瓣傳遞來一股清涼之意，還有一股花的清香鑽入鼻端。辛火火立即感覺心境清明，就像天空中的陰霾瞬間被吹散了似的。

　　這裡是第四界！

　　不過奇怪的是，第四界這麼大，籠罩了整個三界，她本來可以穿越到任何地方，甚至國外或者其他界面裡，怎麼會跟定點傳送似的，又回到她家附近的映像中呢？小紅迷路了？還是，在她居住的這個城市有什麼奇異事件發生嗎？

　　帶著這種深深的疑慮，無處可去的辛火火還是決定先回「家」。

　　既然都是一面法術大鏡子照出來的，真實世界有什麼，這裡就映照得出來什麼，那麼她本人不在真實世界，在此地就不會遇到另一個「她自己」。從另一個角度想，她是不是可以用原來的鑰匙開這裡的家門，並且和曾經認識的人說話或者共事呢？

　　事實證明，可以。

　　雖然這實在是有些悖論︰真實的物質可以在虛假世界有同等效用，虛假世界的人，也認識來自真實世界的人，不用映照也能互相交流、通用。

　　但，它就是可以。

　　或者這是一種慣性，又或者這正能說明這個鏡像世界在覺醒，在增長，也許是剽竊真實世界的意識。可能這種覺醒的度還非常快，快到不久之後就能徹底取代真實了。

　　這想法讓辛火火有點不寒而慄。

　　她必須要加把勁兒，搶在滅世者前面，不讓他顛倒黑白與真假。不然，就一切都來不及了。就像第四界的人不願意是真實世界的影子一樣，她也不想成為別人的影子，甚至灰飛煙滅。這是生存之戰，直到現在她才有真實的感受。

　　只不過進了自己的「家」，她就開始坐立不安，無所適叢。

　　閻君讓她順其自然，不要去特意尋找詭異的事件去破解，可她也不能就這麼乾坐著呀。她很怕就算有花團子提醒，讓她一直生活在這個虛假的環境中，早晚也把自己融化在假相之中。莊周夢蝶的故事聽起來飄逸，但也是細思恐極的事。

　　實在找不到讓自己平靜的辦法，她只好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修煉。先畫了很長時間的符咒，直練習到手腕斷掉般的疼，眼睛也花了，肚子也餓了。她只好打開冰箱，隨便找點什麼吃。

　　她離開真正的家之前，是把冰箱填滿了的。像她這種沒有安全感的人特別容易得「倉鼠症」，有機會、有閒錢就會儲存東西。但，她也是迷茫糊塗的，分不清那些美味食物是真實的，還是鏡子裡照出來的。反正，確實能填飽肚子就是。

　　然後她就先研究了閻君給的、專門針對花木的靈寵修行法，再與身為主人的她的心法對照，一起共修。開始時還很難入定，慢慢的，也可能是沒有辦法之下的絕望，令她終於靜下心來，體會身體內木氣的運行，再渡到花團子身上，一人一寵，流轉不息。

　　正所謂修行時光日月長，也不知過了多久，至少有十幾個日夜，因為就算閉著眼睛，盤膝坐定，也能感覺到周圍環境的昏暗與光明，卻不會感覺到饑餓和疲倦。也許是第四界靈氣充裕，至少比人界要好很多，總之對她的進益還挺快的。

　　直到，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

　　她嚇了一跳，體內氣息驟然亂起來，差點走火。好不容易平定了內息，才肯定確實是手機在呼喚。

　　這讓她更加驚奇，畢竟這支手機已經成為了法寶。現在手機裡除了那幾個必要的，再沒有其他軟件了，也很少有人找她。那麼，是誰？這個電話是真實世界打來的，還是來自第四界中的人？

　　鈴聲十幾聲響個不停，對方很執拗，似乎她不接就不會停止。

　　走過去看了看，是陌生的號碼，終於按下接聽鍵後，那邊也傳來了陌生的聲音，「小辛，是你嗎？怎麼不接電話？」

　　「這不是接了嗎？您是？」對方是個男的，聽聲音就是個中年人。

　　「不是吧？年紀輕輕，忘性這麼大。我！連我你都不記得了？」對方用自來熟的態度嚷嚷，「提示你一下，我姓居，記起來了嗎？」

　　居姓不是太常見，記憶搜索的範圍也不大。想來想去，她從小到大認識的居姓人也就兩個，一個是女的，前鄰居，一個是男的……

　　她的前老板！姓居，名然，叫居然！居然叫居然！

　　「居總……」想到了，她就情不自禁地喃喃念出聲。

　　聽起來地位很高的樣子，其實只是個小旅行社的老板。不過，她的前東家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當初也是拿下了國外旅行線路牌照的。而她雖然不是專業出身，但因為英語日語都非常好，自己考下導遊證照，曾經做過那家旅行社唯一的帶外團導遊。後來遇到倒楣事，被踢出整個行業，又不出願意再受窩囊氣，乾脆去做送餐小妹了。

　　「終於聽出來了。」居然帶著點小小抱怨的語調，「還行，不算太沒良心。」

　　「居總，您找我什麼事？」辛火火深吸一口氣，平靜了聲音說。

　　她記得可清楚，當初她工作態度認真，可算是兢兢業業，傻乎乎的以為付出就有回報，就算平時被克扣了佣金也不計較，敢說是非常厚道了。可是一理出了事，這個中年猥瑣男可沒有半點擔當，不僅沒為她說過話，還拿她當替罪羊。

　　到後來別說辭退金，就連對旅客的賠償金都逼她出了相當一部分，所以她才窮成那樣，摳成那樣，也不單單只是為了在早就不適宜人害生存的大城市買套房子才那樣。

大頭寶珠

465 當年

　　於是辛火火就好奇了。

　　之前曾經出了那樣的齷齪事，現在他怎麼好意思打電話給她？這人無利不起早，必定是有事找她，有利可圖。不然，不會聯絡的。

　　「找你什麼事？復職啊。你可是我手下最好的員工了，你走之後，我一直盤算日子，要招你回來呢。」居然大言不慚。

　　哼，找員工？是找奴隸吧！吃的是草，擠的是奶、是血的那種。

　　「我記得，離處罰期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吧？」辛火火忍不住語帶諷刺，「居總您貴人事忙，我算來算去，還不到三年。」

　　「哎喲，規定是規定，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居然似乎感覺不到辛火火的冷淡，仍然自顧自的熱情道，「再說，我也托了協會的朋友，早把你的名字從禁業名單上刪除了。你是個好員工，當初那事就是誤會，只不過現在的人都難侍候得很，以為自己花了錢就是大爺，可以隨便作踐工作人員的，這才讓你受了委屈。」

　　「說白了，我是為了平息顧客的怒氣，當了替罪羊嘍？」辛火火挑眉，冷哼。

　　居然咳嗽了幾聲，掩飾尷尬情緒，「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嘛，還提它幹嘛？關鍵是未來。怎麼樣？現在人們生活越來越好了，到外國去旅行成了趨勢，行業前景很看好。我認識一個大相師，人家說了，國家大運進入金水期，除了金融和影視行業，就是物流和旅遊前景最看好。咱們這兒缺人才，你回來吧？基本工資比照同行水準增加一倍，佣金抽成好商量。」

　　若放在以前，依著辛火火死要錢的個性，此時就算心裡再惱火也會立即答應下來。多一倍的基本工資誒，佣金還可以談個最高的，再說還能從國外帶東西回來，順便做個代購什麼的，「錢」景相當好。

　　但，現在不同了。

　　她見識過這世界最真實的樣子和本質，知道它面臨的巨大危機。在生死存亡面前，別說錢，任何東西都是浮雲。何況她如今雖不是有錢人，可也不窮了，還有個有錢非常的「藍朋友」，犯不著為了五斗米折腰。所以，她為什麼要給傷害過她的卑鄙小人好臉色？

　　於是她冷笑道，「謝謝居總，可是這錢不好掙。我怕哪天再出什麼事，又把把有責任都扣在我頭上。我人小力弱，擔當不起，還是離遠點的好。」

　　「不要這樣啦。」居然厚臉皮的勸誘著，好像沒聽懂辛火火的憤怒就是衝著他，「我是誠心誠意的邀請你，別這麼輕率拒絕好不好？」

　　「居總何必找我呢？」辛火火不吃這套，「現在人才多的是，這麼好的工作機會卻少。不如你上網發個招聘信息，我包管很多年輕漂亮小姑娘爭著做這份工作，外語和能力只會比我好，不會比我差。興許脾氣又好又仔細，不會再出差子。」

　　「小辛，你這樣的綜合素質，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居然給她戴高帽，「是真人才，才會到處有人爭搶。我這也是拉下臉了，要我三顧茅廬也成啊，哈哈哈……」他打著哈哈再勸。

　　辛火火鐵了心，就是不答應。

　　最後居然只能先退一步，表示讓辛火火好好想想，明天再打過來。

　　聽他這樣好聲好氣，辛火火本來是心軟的人，就不好意思再那麼生硬，於是只得委婉的表示會考慮，掛了電話。

　　其實她是不會再做這份工作了，一來真厭倦了，二來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三來不放心這位見風使舵、見利忘義的老板再坑她一道。不過，當她回轉過頭，看到玻璃杯裡的花團子，忽然就想起閻君的話。

　　閻君讓她不要過於刻意地主動去尋找周圍的異常事件，只要順其自然地等待就好。那麼，居然來找她復職這件事，會引發什麼連鎖反應呢？可能他找她並非故意，但凡事都有巧合，這是冥冥中的指向嗎？

　　「你說我要怎麼辦呢？」她問花團子。

　　花團子當然無言，它還遠遠沒有修煉到能口吐人言的地步。它大概也聽不懂她的話，只是對她的聲音有條件反射性的反應而已。

　　但，這件事憋在辛火火心裡很久了，對小七小八，對北冥淵都沒提起過。雖然她從小到大習慣低調，習慣被欺侮了就忍耐，因為知道不會有人給她出頭。可是，那件事她真是冤枉極了。她以為忘記了，當舊事重提才明白自己有多委屈。

　　當年她帶一個老年團去日本，正如居然所說的那樣，很多人以為花了錢就是大爺，根本不尊重別人，何況還是所謂「賺錢」的導遊。

　　其實她從來不帶購物團，雖然愛錢，卻從來不賺黑心錢，真的很有良知。而且，那時她並不算純粹導遊，而是領隊，到了某地後有當地的地陪。她負責的是總領的那些事物，細節處導遊會處理。

　　國外的某些地方，電梯和國內是不同的。尤其那種老式的電梯，按鈕並不在明顯的地方，而是隱藏在一個盒子裡。國內的人乍到國外，如果不仔細的可能會找不到。這些事，導遊會提前告知團內的成員。

　　如果是老年團，理解和記憶能力都差了，還會反復的講。當年那個團，也不知是導遊忘記告訴團員們了，還是沒有反復說明，總之入住酒店後，一群老人在自由活動時下樓去玩，結果被困在電梯裡。

　　他們找不到按鈕，難免焦急。偏偏因為天晚了，電梯很久沒人用，電話也打不出去，導致他們被困了一個多小時之久。其中有兩位老人因為缺氧和緊張，還發作了心臟病。

　　辛火火得到消息時已經很晚了，結果可想而知。

　　團員們大鬧酒店，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不說，因為當地的導遊推卸責任，還悄無聲息的跑路了，所有的後果都由辛火火一人承擔。本來，這件事是沒有她什麼錯的，可旅行社為了息事寧人，又怕團員家屬上法院控告，影響本社聲譽，最終強迫她道歉，並用她所有積蓄賠償高昂的醫藥費。若不是因為在她身上再也榨不出什麼油水，否則巨額精神賠償也不會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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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 相思

　　想想當年，她無法形容去回國後去犯病老人的家中道歉時的不堪情形。

　　那時候，她忍受了多少辱罵推搡啊，還差點被打。這些她都忍了，可是最後呢？還被整個旅遊行業當做反而教材，不僅失業，還要被禁業三年。

　　現在，當初拉她做擋箭牌的人要讓她重新去當牛做馬？她絕對絕對是不願意的。但是，若順應這個安排會引發她所期待的事件呢？只是也有可能什麼也引發不了，這個要看運氣。

　　「去。不去。去。不去。」她輕輕撥弄花團子的花瓣，幼稚的想用這種方法做決定。

　　「不去！」最後的花瓣告訴她。

　　可是，她卻拿起了手機，「居總，我答應了。」

　　因為，她忽然有一種莫名的直覺。說不出是什麼，就是內心深處有某些聲音響起，告訴她，這種突發性改變，也許會有收獲的。

　　不過，盡管她所求不在於一份工作，卻還是依照平時的德行，充分展開財迷本性，非常認真，近乎寸土不讓地談妥了工資條件和佣金待遇。

　　反常即為妖，她必須表現出平常對金錢的痴迷。但她也不能否認，和人討價還價，對她來說是有樂趣的。然後，第二天一早，她穿起了久違的職業裝，意氣風發的出門上班了。

　　但她也有點疑惑，這裡是第四界，一切一切都是一面包裹天地的巨大鏡子映照出來的影子。可能，她是唯一的真實。那麼，她的「家」，她櫃子裡的那些「衣服」應該也是影像才對。

　　再推一步，如果她身上穿的是影像，是虛幻的物質，是不是意味著她像皇帝的新裝那樣，實際上在裸體？

　　可是左看右看，她身上都是穿著衣服的，至少視覺上很完整。只是關於三界與第四界的邏輯理論一直讓她搞不清楚，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她的內衣還是選擇了親自帶過來、放在小紅後備箱裡的「原件」。那個，她敢保證是實物。出門之後，她又仔細觀察路人，並沒有見到人們異樣的眼神，這才略略放了心。

　　到了旅行社後，和居然彼此熱情又虛假的寒暄了幾句，又認識了新同事，接著就開始談正事。

　　「我們最近接了個很大的團，是去日本的。現在咱們社的新晉員工都沒什麼帶大型團的經驗，領隊證也不是那麼好拿的。雖說我本來打算讓你緩兩天，適應一下新的工作環境的，只怕也不成了。」居然開門見山，看似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實際上是看到業績的興奮，「這個團，只有你能帶。當然，咱們談好的條件完全做數，這個團是高檔遊，油水不少。你就辛苦辛苦……」

　　「什麼時候出發？」辛火火打斷居然。

　　「差點一周後，你多次帶團去日本了，正好夠時間辦簽證……」

　　「這麼快？」辛火火挑了挑眉，沒有忽略居然眼中的尷尬。

　　一定前面的領隊或者導遊突然撂挑子不幹了，或者居然是從別處搶的團，情況緊急，卻沒人能帶，於是臨時把她找回來。至於優秀員工什麼的，鬼才信這套說辭，否則就是她腦子進水。

　　「業務忙是好事嘛。」居然嘴頭轉得快，同時遞過來一份文件。

　　辛火火看到整個旅行線路和安排都做好了，還很詳盡，顯然她所料不虛。不過當她看到此行的目的地之一，正在行程中段，不禁挑了挑眉。

　　這是一個以溫泉和寧靜秀美堪稱的小地方，人文景觀一般，就是唐代風格的古建築群保護的不錯，只是規模很小。但它自然風景獨特，民風淳樸，雖然不算熱門景點，可是極有特色。重要的是，她被禁止從業的事發地就是這裡！

　　那麼，她這算是故地重遊？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還是會再摔一次？

　　更深的是一種古怪感，畢竟有點太巧合了。仍然是在日本，仍然還是那個地方。甚至，仍然是那家出事的酒店。

　　「護照和領隊證，需要什麼資料你都熟，那就趕緊辦起來吧。」居里小心催促，面上帶笑。

　　辛火火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經理辦公室。

　　既然已經決定接下這任務，什麼疑慮就都暫時壓下。反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這回什麼事也不出，說不定她更失望哩。

　　重操就業，她感覺陌生中還帶著一點點興奮。就是一連忙碌了幾天，偶爾會想起小七小八。他們是來第四界處理一件「大事」，但那件大事究竟是什麼，到底處理的如何了，似乎一切都是未知數。不過，當她撥弄手上的一分為三的陰陽繩，卻沒有不好的感覺傳遞。所以，她推定小七小八做的事就算艱難，至少沒什麼生命危險。

　　還有，她深深思念著北冥淵。

　　怪不得古詩雲︰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她只要空閒下來就會想他，想他們相處時的一幕一幕。不管是開心不深是不開心的，因為距離，因為分別，很多之前沒注意過的細節倒在心底清晰起來。於是，她感受到他對她是那麼的好，就更加堅信他是愛她的，至少現在是這樣。

　　「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也想起我啊？」她喃喃低語。

　　北冥淵留在人界並非無所事事，也有重要的任務。每當這時候，她就特別討厭滅世者，恨不得把他找出來狠狠抽一頓。沒事就好好待著，非要出來攪風攪雨搞事情嗎？害得她有了心上人也不能相見，害得多少人捲入這股濁流，不得安寧。

　　「看到沒有，電梯的按鈕在這個隱蔽的盒子裡哦。」吃一塹，長一智，這回重新入住那家酒店，辛火火再不假他人之手，讓本團成員分成幾撥，站在電梯裡外，好好聽講解。看到他們不斷點頭，全部看明白了，甚至開始覺得她囉嗦，她也不厭其煩，反復強調。

　　同樣的事故不能再出現一次了，她受不起那種冤枉，哪怕要接受酒店日本員工的白眼也沒有辦法。盡管人家要翻白眼也在暗地裡，表面上還是恭敬禮貌的樣子。真不知道該說日本這種民族性是虛偽呢，還是特別有禮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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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說：正在解開之前布下的一個個謎團，現在輪到二火當年的失業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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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 半夜有聲音

　　「不會再出同樣的事了。」當地導遊站在她身後，小小聲的說。

　　辛火火回身就是一個大白眼。

　　若在平時，她絕不會對別人如此無視，但眼前這位不同，竟然還是當年那個聞風而逃、不負責任的導遊山田！

　　他怎麼有臉呢，現在還敢站在她面前。或者說居然怎麼還能接受這樣的人呢？果然為了利益可以不管品質嗎？

　　「除非公事，否則請你不要和我講話。」辛火火冷冷的說，隨後不管山田張了張嘴，彷彿對她有話講。她直接甩開這個人，安頓好團員們，自己也上樓了。

　　這家酒店算不得歷史悠久，可也有些年頭了。星級不高但很有特色，倒是值得住一住。當然，也秉承了日本的風格，那就是精緻、乾淨、服務態度好，屋後還有溫泉可泡湯，但是面積非常小。房間內的設備倒是很齊全的，只不過床佔了大部分，基本上再放個大行李箱就轉不過身了。

　　辛火火帶的行李不多，感覺倒是還好。不過帶這樣的大團雜事繁多，她這一整天折騰下來還是很累的，何況因為飛機晚點，在機場還多逗留了幾個小時。所以，她擠在浴室裡洗了個縮手縮腳的澡之後，就躺在床上休息。本來還想先修行一會兒，有道是曲不離口，拳不離手嘛，哪想到腦袋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夜，很靜。

　　尤其這種環保觀念很強的小地方，入夜後更是幽靜安寧。而寂靜，能讓人睡得更好，可若有點動靜也更能被驚醒。

　　所以在最原始的睡眠中，就是那種又黑又沉，連夢也沒有，仿若死亡，完全沒有意識時，辛火火突然被一種「篤篤篤」的聲音吵醒了。

　　那聲音很有節奏感，雖然很明顯，卻感覺不出遠近，倒像是敲打牆壁或者木質地板，悶聲悶氣中又帶著清脆。

　　迷迷糊糊中，她判斷是隔壁或者樓上有回來太晚、又是穿著那種堅硬鞋底鞋子的人，在走路發出時的聲音。畢竟這種小酒店隔音效果並不是特別好，死寂的環境又特別容易放大聲音效果。

　　可是，她一醒，那聲音就消失了。但當她再想入眠，那聲音就又響起，好像和她捉迷藏似的，非常惱人，卻又讓人毫無辦法。

　　這裡是鏡像界，第四界，只能照得到物質，沒辦法照到無形的非物質。也就是說，這裡是沒有鬼魂的。加上辛火火跟著黑白無常混，見得多了也就容易接受了些，所以沒那麼害怕。但，這樣確實是很惱人。

　　於是，在如此連續四次之後，尤其是，她覺得那聲音還漸行漸近，多少有點心裡發毛之時，她猛地坐起來。

　　月色還好，從薄紗的窗簾外照了進來，因為適應了黑暗，倒是看得清楚。

　　房間內除了她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其他「物」。而且，和之前一樣，她一清醒，那聲音就又斷絕了。

　　她只得重新躺下，側身向外，盯著門口的方向。然而才靜下來，她瞪大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因為睏倦而半瞇著，篤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近在咫尺！

　　辛火火終於嚇了一跳，彈跳起來，順手把床頭燈擰開了。

　　光線，有如驅趕黑暗的鞭子，瞬間就佔據了房間的每一次角落。目光所及之處，說不出的「乾淨」，什麼也沒有，真的什麼也沒有。

　　怎麼回事？是有變異人類嗎？隱身的？可是地面上連影子也沒有。何況現在她是修行者，對外界氣息比較敏感，她很確定，房間裡的生物，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個，那這種詭異的現象是什麼情況？

　　辛火火想了想，還是選擇下了床。

　　她的拖鞋就好好的放在床邊，因為一些所謂「迷信」的習慣，在外面住宿之時，她的鞋子從來不擺放整齊，而是歪歪斜斜的隨意踢在地上。若有什麼東西隱形了在接近，在黑暗的光線上很容易踩到的。但此時，這對鞋還保持著昨晚的狀態，根本沒有被踫到過。

　　排除了鬼魂，排除了隱形變異人類，甚至可以排除怪物，那就是說並沒有什麼進入過她的房間，那麼那聲音是怎麼回事？好像就在她耳邊似的。

　　她穿上鞋，把房間所有燈都打開，包括浴室的，又凝神靜氣了一會兒，終於打開房門到走廊上去。

　　為了省電，走廊的燈很昏暗，但一切都沉睡著，並無異樣。

　　然而，正當辛火火要返身回屋，就聽到「哢達」一聲。靜夜中，那聲音格外響亮，像是什麼東西斷掉了似的。

　　辛火火心裡一緊，下意識的右手背後，悄悄捏了一個訣法。

　　這是她新學的，從手機文檔中，小八給她親自畫的法訣剖析圖中學的。非常難以扭動和折疊手指，練習了很久才成功。

　　道教的手訣都很復雜，一般人捏不了。但是，正因為困難，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威力才會大，專門易正闢邪。

　　同時，她左手手肘微微頂開了一點門。

　　她很後悔手機沒隨時帶在身邊，看來以後要到哪裡都掛在脖子上。畢竟那已經不是一部普通的通訊工具，而是法寶了同，她的護身之物。閻君贈予的所有符咒都在手機裡，如果遇到緊急情況，想脫身就要靠它。

　　那聲音來自於她的隔壁，她緊緊盯著那個方向，見到房間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個人影鬼魂般輕巧地走了出來。

　　瘦小的中年男子，正是那個不負責任的導遊山田。他是中日混血，所以中文和日文都很流利。之前還覺得他是那種善良溫和的長相，可惜因為上次的逃跑事件，現在怎麼看怎麼猥瑣討厭。

　　她之前真沒注意到，這個人住在她的隔壁！他什麼意思？大半夜跑出來，是也聽到什麼、感覺到了什麼，還是有什麼變態的愛好和追求？

　　但不管哪一種，她都不怕他！

　　山田看到她，顯然也嚇了一跳，顫抖著聲音說，「你，你還沒睡嗎？」

　　「廢話，難不成我是夢遊。或者，遊魂？」辛火火不客氣地道，同時放鬆了戒備，「管好你自己吧。」

大頭寶珠

468 別回去睡覺

　　她感覺不出這個男人身上有令她感到威脅的地方，犯不著這麼緊張。

　　哪想到，她的話卻讓山田哆嗦了下，似乎覺得寒冷似的。

　　初春天氣，晝夜溫差很大，尤其在這種山地小城，晚上還是挺冷的。這麼想著，辛火火也感覺到一點寒意，轉身要進屋。

　　山田卻在此時突然冒出一句，「為什麼睡不著，是聽到什麼動靜了嗎？」

　　「我早說了，除非正事，不要跟我多說一個字。我們是那種朋友，或者好同事的關係嗎？用不著你假惺惺的關心。」辛火火哼了聲，緊了緊身上的白底碎花的睡袍。

　　日本的服務業還是挺發達細致的，這一點值得學習。就像他們每個房間的床上，都放有折疊得整整齊、冼得乾乾淨淨的日式睡袍，旁邊還放了糖果啊，小花啊，小熊啊之類可愛的小玩意兒。幸好沒放一個hellokitey這樣的。那有關靈異事件，聯想起來陰森森。

　　可就在她回了房間，眼看就要關上房門之際，山田卻突然竄過來，撐住門。

　　這時，辛火火倒真的有點心驚。

　　萬一山田真是個變態，要把她怎麼著，並且防止了她大聲呼救，她要怎麼辦呢？男人，即使是最瘦小的，也在力量上比大多數女性佔優勢。她是學會了一些術法，但沒有提前做好準備，不知道對付真正的人類有沒有用？或者，山田覺醒了、變異了嗎？

　　好在山田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站在那兒，神情緊張的問，「你有沒有聽到一種聲音，好像有人走來走去？到你床邊的時候就停下了？」

　　他怎麼知道？！辛火火一愣。

　　她並沒有正面回答，但有時候此時無聲勝有聲，沉默就是肯定。

　　於是山田的臉色驟然變白，整個人向後連退了兩步。

　　他是如此驚訝，動作又如此突然，推得辛火火的房間門向內甩去，正撞到牆邊，發出嘭的一聲。

　　而他的表現確實嚇到了辛火火，這就像你本來感覺還不錯，可有人指著你背後露出一臉驚恐的樣子，正常人都會被感染到恐懼那樣。

　　「你到底怎麼了？」她一個箭步跑出房間，才不會承認是被嚇到了，後背發毛，好像房間裡突然間多了怪物似的。

　　她表現得很生氣，甚至扯住了山田的衣領，「有話就快說，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其實她很懷疑，今晚她還睡得著嗎？

　　又是「哢噠」一聲，因為辛火火整個人都跑到走廊裡，門就悄無聲息的自動閉合了。

　　突然之間，就感覺有點的慌。

　　其實酒店的門軸裡似乎有彈簧似的設計，沒有頂到後方的門吸上，確實是會慢慢關掉的，這是很合理的解釋。

　　只是現在氣氛詭異，所以這情形就顯得不同尋常。

　　「三年前的事，對不起。」山田忽然道起歉來，「但我並非故意如此，我也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所以，你要不要聽我解釋？」

　　辛火火挑眉。

　　山田今晚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讓她有點摸不到頭腦。只是她倒真有點好奇，那樣無恥的事情做出來了，居然還有解釋嗎？不是應該直接跪地，請求原諒才對？

　　「房間反鎖，我沒穿外套。」她知道離酒店不遠，有一家徹夜開放的小小居酒屋。看山田這樣子，她實在對他怕不起來，若手機在手，就算他臨時發難，她也無懼。倒是山田，像是受了什麼巨大驚嚇一樣。若人類是隻鳥，恐怕他的腦袋早縮進脖腔子了。

　　她很想知道，是什麼把他嚇成這樣子？與這家酒店有關嗎？若有離奇事件發生，豈不是這一趟不算白跑？

　　「找服務員開房間，拿件衣服就可以了吧？」山田看來鐵了心要暫時離開這地方了，所以建議。

　　辛火火無可無不可。

　　山田就立即跑進自己房間，打電話叫來前檯。他倒是出門帶房卡，身上的衣服也穿得相對整齊，似乎就沒有脫衣就寢過。

　　拿了衣服，辛火火就跟著山田到居酒屋去。之前前檯服務員來開門時，因為人多，膽氣壯，辛火火還有閒心特意看了下房間，並沒有發現意外闖入者。

　　「你一定覺得，當年遊客被困電梯事件，我把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全部推卸給你，自己還逃跑了，簡直是卑鄙到極點了對不對？」幾杯清酒下肚，還因為店裡有其他三四名顧客，人類氣息濃厚，山田無論聲音還是情緒都穩定了下來。

　　「跟你比起來，我們總經理才卑鄙。」辛火火哼了聲，酒只沾了沾唇，因為不喜歡日本酒的味道，「你只是跑了，他卻讓我承擔一切。然後，現在又若無其事的再雇佣了你。」

　　「我便宜又好用啊。」山田苦笑，「對於他這樣的生意人來說，利潤是第一位的，哪管其他。」

　　「你又在閒聊了。」辛火火皺眉，打定主意要與山田保持距離，絕不輕易原諒，「你如果沒有有用的話說，我就回去睡覺了。」

　　「別回去！別回去睡覺！至少今天不要！」山田立即激動起來，抓住辛火火的手腕。

　　他的動靜引來其他人還酒屋老板娘的好奇目光，他又意識到無意中冒犯了辛火火，連忙鬆開手，喃喃的道，「相信我一次，就相信我這一次……」

　　「你讓我相信你什麼，倒是說呀。」辛火火壓低了聲音。

　　山田舉起酒杯，又是一杯清酒下肚，連著深吸了幾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說，「那次出了事，我逃走，並不是為了推卸責任，真的。我只是快被嚇破膽了。我以為，我看到了那件事就會倒楣，會死。所以我要逃，逃得遠遠的，不想再看到，不想再看到那些，不想……」

　　「不想看到什麼啊？」

　　「鞋子。」

　　「鞋子？」辛火火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山田卻吁了口氣，彷彿說出了這兩個字，就卸下了心理重擔似的，「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講給你聽。三年前，我是你們旅行社的專門地陪，跟你們合作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走這條線也是經常。但說起遇到你，我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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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 紅色高跟鞋

　　辛火火點頭。

　　因為上次出事，確實是他們第一回合作。之前，她不跑這條線。

　　「那天，我其實是給遊客們講過電梯的注意事項的。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是真的講過了，而且不止一回。」山田說到這兒，很認真盯著辛火火，生怕她不相信似的，「所以出了那件事，我也非常意外。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完全記不起我說的話，當時電梯裡那麼多人，不可能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就算是焦慮可以傳染，那種情況也太出乎預料了。最重要的是事後，我問起當時被困的人，他們全部否定我說的話，完全不記得我提醒過他們。」

　　「是你記錯了吧？」

　　「不不不，我非常肯定，我真的對他們反復講解過。對這種事，我是有強迫症的。所以幾乎是一種本能，絕不會忘記一次。再說，後來的事情也證明出問題的並不是我。」

　　辛火火乾脆不說話了，又是鞋子又是生死又是發誓的，她已經徹底懵圈。只是感覺，山田當初那樣做有難言之隱，或者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事。他跑，並非因為旅客被困事件本身。

　　果然，她的安靜讓山田也輕鬆了些，沉吟了片刻道，「你知道異女傳說嗎？」

　　「異女？」辛火火搖了搖頭。

　　小孩子都聽過鬼怪故事，不過她從小就不喜歡日本系列的，因為太陰森，而且透著說不出的變態。若論挖掘人性之黑暗，日本人說自己第二，沒有人敢稱為第一。哪怕，其實人性沒那麼多黑暗。即使有，也有相應的光輝。

　　所以說中國的道教就科學的多，講究萬物有生必有剋，極暗之處也有光。就算再毒的東西，百丈之內必有解。沒有什麼是無敵的，這才是天道呀。

　　「異女是一種鬼魂。」山田突然放小了聲音，似乎怕被什麼東西聽到。可他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心頭發毛。

　　「不知道她是什麼東西變的，也沒人知道她的死因，生前遭受過什麼樣的折磨，死了有多少年。她，就是四處遊蕩的鬼，只是希望有人能看見。但是，大部分人是看不見她的。若看到了，她就會追著你。所以她的可怕並不在於兇殘，而是在於糾纏，不斷的，不斷的，不斷的……至死方休。」

　　「難不成三年前的事，你有看到什麼特別的？非物理性的，或者難以用科學理論解釋的？」辛火火終於明白了。

　　山田點點頭，嘴唇的血色全褪去了。過去了這麼久，還能感覺那種恐懼緊緊扼住了他的心臟。

　　「那天出事之前，一切是正常的。」他的喉頭滾動了幾下道，「不過就在接待旅行團之前，我因為要過來先安排一下，就在酒店提前住了一晚。晚上，我聽到了奇怪的腳步聲。」

　　辛火火心頭一緊。

　　她今晚聽到的聲音也似乎是腳步聲，但也不確定，或者是敲牆壁。不過她走出房間時看到了山田，難道他也……

　　「你今天又聽到了嗎？」她問。

　　「我沒敢睡覺，沒敢，一直穿著衣服躺在那裡。」寒冷的春夜，山田的額頭上冒出一滴汗來，「然後我聽到了，真的聽到了。不是我的房間，是你……你的。」

　　即使已經遠離剛才的異常，甚至離開了那家酒店，辛火火還是感覺心頭驟然發緊，「或許只是湊巧，是有什麼人回來了，又沒什麼公德，走路太重。但，請你把當年的事情講完整好嗎？你這樣遮遮掩掩，我完全沒有概念。」

　　「好吧，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山田一幅豁出去的樣子，「你可以罵我卑鄙，但在死亡面前，沒有人是不卑鄙的。異女每次只纏一人，她的腳步聲在你的房間出現，就證明已經放過了我，轉為盯上了你。所以我雖然為你擔心，但請你原諒，我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我不是說我幸災樂禍，可我確實感到有些慶幸，對不起。」

　　辛火火翻了個大白眼。

　　她很清楚，有些事不是用好壞二字可以分辨、判斷的，因為悅生而惡死，損人而利己是人類的普遍天性。何況，山田對她也並沒有主動性傷害，只好比猛獸追擊，你不必跑得最快，只要有人跑得比你慢就行了。

　　現在她是跑得最慢的那個，山田在她前面，自然會感到輕鬆。但是，不必要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吧。有些事，有些話，彼此心照不宣的好，不然友誼的小船容易翻，而且還打擊抗擊惡勢力的積極性。

　　「那天晚上，我聽到高跟鞋走動的聲音。開始和你一樣，我以為只是房子不夠隔音。你知道的，這家酒店雖然維護的不錯，但年代久遠，又是木質，相對來說有利於聲音的傳播。」山田繼續道，「但是，那聲音走來走去，來來回回，似乎就在我房間裡轉悠，困住了似的，並不走遠。最近的時候，幾乎就站在我床邊了。」

　　剛才，她也有這樣的感覺！

　　「這樣，我就被嚇到了，趕緊把燈打開。你猜，我看到什麼？」

　　「有人，有影子，還是……」

　　「鞋子！我剛才說了鞋子！我看到有一雙鞋就立在我的床邊。」山田哆嗦了一下，心有餘悸的樣子。

　　「是不是你自己的鞋丟在那兒，你忘記了？」辛火火難以相信。

　　「並不是丟在那兒？我說了立字。鞋尖衝著床，相隔十幾厘米遠，兩鞋之間分開，微微外扭，就是站立的姿勢。」山田激烈反駁，「而且，那不是一雙普通的男人鞋，而是一雙高跟鞋，紅色的高跟鞋！」

　　一個單身男人的房間，大半夜聽到腳步聲。打開燈看，鬼影子也沒看到一隻半隻，卻看到一雙紅色高跟鞋「站」在床邊……

　　好吧，山田成功的嚇到她了。辛火火咽了咽口水，只覺得脖子後面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在那種情況下，紅色代表的絕不是喜慶，而是淒厲什麼的。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她緊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