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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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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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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22:36:10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太監是真太監24

  季和終於還是熬過了這一遭。

  他被搬回來後短暫清醒了一段時間,就陷入了昏迷之中,隨後連著發了好幾天的熱,檀繡衣不解帶的照顧他,片刻不敢合眼,生生把自己熬得比季和臉色還憔悴,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季和終於醒了。

  那之後,季和又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算是基本痊愈,只不過傷勢無礙了,卻落下了個時不時心口痛的毛病。有事檀繡半夜醒來,發現旁邊季和側著身子小聲吸氣,就知道他這毛病又犯了。

  太醫給用了藥,卻沒什麼大用處,只說之後好好調養,慢慢就會恢復過來。

  檀繡時常夜裡驚醒,夢裡都是季和一身血的樣子,她夢見季和沒能醒來,夢裡難過的不停流淚,打濕了枕巾。季和覺淺,聽到動靜醒了,見她這個樣子,心疼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把她喊醒,然後把人抱在懷裡輕聲安慰。

  因為檀繡這個緊張的反應,季和心口絞痛的時候都自己忍著,也不敢讓檀繡知道了,他寧願自己痛著,也不想看到檀繡那難受的模樣,那比傷口的疼痛還讓他難以忍受。

  檀繡也知道了,所以夜裡發現他這毛病發作了,也就假作不知,閉著眼睛等著他自己熬過去。

  宮中的權利更迭,在季和重新去上值後,更加清晰的展現出來。他依舊還是季司公,手中權力不小,平王……新皇是不是個好皇帝,檀繡不太清楚,但他無疑是個不錯的主子,因為季和之前的相助,他對季和很寬容,沒有發生檀繡擔心的那種卸磨殺驢的事。他對季和很倚重,內宮中諸事都交給了季和。

  檀繡心裡擔憂權勢過大,會招致猜忌和數不盡的麻煩,季和也明白,也許是因為身後還有個檀繡,他始終沒有被那些權勢富貴迷了眼,一直走的很是小心謹慎。對於他的穩重,新皇更加欣賞,就連檀繡也受到過從前的平王妃如今的新皇後召見,想讓她去鳳儀宮做個管事姑姑,但檀繡不願,她也便罷了。

  太子在定王逼宮那夜被殺,皇帝也死了,定王被關進了宗人府,終身不得釋放,定王府中王妃側妃妾侍,以及一個小殿下,全都被貶為庶民,流放到崇州。又是先皇大葬,又是新皇登基,朝中似乎也有大動作,這一連串零零總總的事情下來,足足折騰了一年多,朝堂內外才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時間一直流逝,走過了上輩子定王逼宮,季和身死那一年,這輩子的這一年,季和依舊好好活著,他的那心口痛的毛病,在檀繡幾年的藥膳調理下,已經好了許多。檀繡有時看著季和坐在院裡難得清閑的曬太陽,都會覺得無比滿足。

  即使一輩子都在這個四方的天地裡,一輩子只能看著這一個人,她也已經滿足了。

  距離定王逼宮平王登基,過去了十二年的年頭上,季和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他頭上長出了白發,精神頭也不那麼好了,他就像是越來越老的肥貓小禾,爺倆懶在一處,表情也一模一樣。

  四十歲的檀繡還是很漂亮,即使眼下出現了細細的皺紋,也依舊是個大美人。她就像一棵年年都會開花的花樹,雖然最美的年紀都在深宮中凋零,但是在賞花人眼中,不論是花開還是花落都一樣動人。

  這一年,季和忽然對檀繡說:“我們出宮去養老,你覺得好不好?就住在杏花巷咱們那座宅子裡。”

  檀繡一下子就愣住了,“出宮?”

  要在宮中一輩子的太監和宮女,如何能出宮養老呢?可是她想歸想,看著季和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亮了起來。

  季和看著她,慢慢笑了,“我向聖上討了恩典,聖上是個有情義的,他答應我了。”

  那位皇帝聽了他的請求後,沉默良久才感嘆道,‘有的人想進來,有的人卻想出去。’季和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他會答應。最後就如季和所料,他得償所願了。

  “再過一月,我們就能出宮——檀繡,你高興嗎?”

  這一件事,他已經籌備了十二年,終於做到,也終於能告訴檀繡這個好結果了。這些年,他的三個干兒子已經完全能接替他,並且做得更好,他及時抽身,不管對誰都是好的。

  檀繡眼中閃動著淚光,她抬手輕輕拭去,隨後連連點頭,“好,我們一起搬到新家裡去。”

  他們離宮那日,季和的三個干兒子還有好些個熟悉的太監,都來送她們,季嚴思哭的格外真切不舍。他這些年在季和的教導下,已經是個成熟的大太監,只有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些從前的影子。

  當馬車駛出巍峨宮門,離開那熟悉的,度過了大半生的宮城,檀繡握緊了季和的手,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和季和,就如同這芸芸眾生中的任何一對平凡夫妻一般,有一個能相守到老的小家。

  住進杏花巷後,從前檀繡不敢去想的生活,逐漸變成了現實。

  季和不用再去上值,每日都不再那麼早起身,檀繡若是不叫他,他能在床上睡到中午起身吃午飯,下午又是悠閑的躺在院中曬太陽,懶散的讓檀繡無言以對。他又去買了兩只會吱哇亂叫的鳥兒掛在院子裡,每天以聽兩只鳥兒鬥嘴為樂。

  從前在宮中,他們養的鸚鵡總是被小禾逗弄嚇唬,毛掉的厲害,後來他們就不養鸚鵡了。如今小禾已經是只很老的貓,不僅老還很胖,像個胖乎乎的老人家,總是揣著爪子窩在季和懷裡眯眼睡覺,沒有精力再去招鳥逗狗了。

  從前大名鼎鼎內府司一霸,季司公的貓兒子小禾,不復從前威武,就和它貓爹一樣,懶散勁兒從骨子裡散發出來。

  瞧見檀繡那無奈的表情,季和總是說:“從前年輕時累著了,現在養老,還是閑適點好。”

  不過季和也並不總是待在院中,他還時常帶著檀繡出門,他們去常華門西坊聽說書,聽到感興趣的,他能每天拉著檀繡准時去從頭聽到尾,還意猶未盡。西坊還有許多雜耍藝人,唱戲的台班子,季和瞧見新鮮熱鬧的,必要拉著檀繡去。

  檀繡本是個不愛出門的,但見他興致好,加之又明白他是想帶自己到處走走看看,也便順了他的意思。

  季和在宮外適應的很好,有時候他提著個鳥籠出去散步,看上去和街上其他偷懶老爺們也沒什麼兩樣,等他回來的時候,喝了一肚子的茶,聽了一腦袋故事,檀繡還能在廚房看到他帶回來的新鮮菜色,或者桌上放著他從哪個食鋪帶回來的糕點小食,偶爾還會在妝台上發現幾樣新首飾。

  總之,他若是一個人出門,總要給她帶點什麼回來。

  這樣的日子很好,但世事如此,總有些無常別離。在他們出宮兩年後,陪伴了他們十幾年的貓兒子小禾老死了。它死的安安靜靜的,窩在季和常睡的那張躺椅上,旁邊樹上花開的快謝了,颯颯一陣風,落了一地花瓣。有一片花瓣恰好粘在小禾鼻頭,但它再也不會昂起頭打噴嚏,然後喵嗷嗚一聲搖掉那片花瓣了。

  貓兒子離開他們了,他們都不習慣,檀繡幾次看到季和睡著睡著睡迷糊了,抬手想去摸懷裡的貓,卻一下子落空,然後清醒過來,悵然若失的把手放回扶手上。她想,也許他們該再去養一只貓,狗也可以,但季和不願意,只說:“又要養一個祖宗,平白添了許多麻煩。”

  檀繡知道他是太喜歡貓兒子,他就是這樣一個長情的人,養了一只貓,有了感情,就算貓死了,也不想再養一只分去這種感情。

  不過也許世界上什麼事都是注定的,一個月後,他們從一個巷子路過,拾到了一個棄嬰。那女嬰才出生不久,被扔在了雜物邊上,就被塊髒兮兮的粗布隨便一裹,檀繡發現她的時候,她的氣息都微弱的幾乎沒有了。檀繡抱著她一路去到醫館,好歹把這孩子救了回來。季和聽她說想收養這個孩子,也沒反對,於是從今以後,他們家中多了個小女兒。

  女兒的名字是檀繡給起的,叫季小滿,因為撿回她三天後,就到了小滿這一節氣。

  檀繡和季和兩人都不會帶孩子,只好請了個奶娘,他們兩半夜裡披著衣服起來去看小滿,回來躺下後,就對視一眼笑了。

  “睡吧。”

  “嗯。”

  片刻後,“你說,小滿什麼時候才會叫爹娘?”

  “大概快了?別想了,睡吧。”

  “好,睡吧睡吧。”

  隔一會兒,又開口,“我覺得小滿跟你長得像,眼睛都很好看。”

  “那麼小的孩子,現在可還看不出來,不過要我說,還是嘴巴跟我比較像。”

  “對對對,都像都像,都好看。”

  “……好了這些事明日再說,睡吧。”

  “這就睡。”

  再過一會兒,聲音再度響起。“你說——”

  “睡。”

  “咳咳。”

  磕磕絆絆的,兩個人把面團兒似得小女娃養在身邊,日復一日,時光飛逝。

  前街上新擺了個泥人戲攤子,每日裡都圍著一群小娃娃,歡聲笑語隔著兩道牆都能聽得到,季和與檀繡一起,帶小滿去看泥人戲。栩栩如生的泥人把小滿的目光牢牢抓住了,她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泥人滿是渴望,看一眼左邊的檀繡,再看一眼右邊的季和。

  季和寵她,轉頭就對老板說:“這泥人,老板賣給我吧?”

  最後老板賣了兩個泥人,小滿一手拿一個,笑的像個年畫上的娃娃。季和瞧了一眼旁邊溫柔微笑的檀繡,對小滿悄聲說了兩句。

  小滿一聽,慎重點頭,然後舉起左邊那個泥人遞給檀繡,“娘,爹說給泥一個泥泥!”

  檀繡瞥了一眼季和,接過了那個泥人。

  “我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

  “可我瞧著檀繡恍惚還是我當年見到的那個小姑娘。”

  這一來一往兩句裡,都帶著笑意。

  一高一矮一個小娃娃,牽著手向著杏花巷的家走去。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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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22:36:28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瞎弟弟1

  “綏姐……綏姐……”

  雙目無神的青年踉踉蹌蹌的行走在一片廢墟中,他一邊走,口中一邊不斷的呼喊著。他看上去狼狽極了,渾身都是血漬和灰土,就連一向寧靜溫和的神情,也是從未有過的倉皇焦急。

  最終,他仿佛感應到什麼,停在了一片血泊之前,伸出那雙傷痕累累的手,觸摸到血泊之中那具氣息微弱的身體。

  熟悉的氣息和感覺告訴他,這就是他要找的人。青年的神情一下子灰敗下去,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綏姐……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我寧願自己死在這裡,你不知道我……”他沒有哭,可語氣卻含著巨大的隱痛,說了幾句後他就再也無法出聲一般,佝僂下身子,將腦袋深深的埋進了手掌中,斷斷續續咳嗽起來。

  血液浸透了他半個身子,他卻恍若未覺,只壓抑著嗓中撕心裂肺的咳嗽。然而他的身體也衰敗的厲害,隨著他的咳嗽,大量呈半透明的天藍色液體從他指縫中漏出來,混進了紅色的血泊中。

  那些藍色液體迅速凝固,很快長成了一片藍瑩瑩的半透明小草,草莖上星星點點散發光芒,十分美麗,然而在這種情景下,卻顯得無比詭異。

  這是末世後許多人都想得到的救命藥物,可現在這裡僅剩的兩個人已經不在乎了。

  溫綏躺在那,渾身都是可怖的傷口,鮮血浸透了她的周身。她眼睜睜看著青年來到身邊,看到他痛苦至極,想要安慰,卻已經無法動彈哪怕一根手指,也無法再發出一點聲音,她就快要死了。她從未這麼痛恨過自己,痛恨自己就這麼把眼前這個人拋棄。

  溫綏這一生,大大方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而對不起她的人,也在剛才被她有一個算一個全給送進了地獄。唯獨一個人,唯獨面前這個叫做易懷謙的漂亮青年,令她覺得遺憾和後悔。

  不停咳嗽的青年臉上那仿佛靈魂死去般的哀慟,讓溫綏滿心後悔酸軟,她想,如果能重來一次,她一定要做個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把易懷謙當做自己的親弟弟疼愛,再不讓他承受這樣的事。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讓易懷謙生活在這個糟糕的,末日一般的世界裡。如今她就快要解脫,易懷謙呢?他一個人,從今以後又要如何在這裡生活下去?或許,過不了多久,他也會死。

  思緒慢慢停滯,眼前青年的身影漸漸模糊,一切都重歸虛無。

  ——你想重來一次嗎?

  ——只要你願意和我做一個交換,你將得到新生。

  一片鮮紅的世界裡,穿著紅裙的女人笑著朝她攤開手。

  ……

  溫綏醒來了,她放在床邊的手機正發出嗡嗡的震動,下意識拿起來一看,見到屏幕上顯示著來電人方肅騏的名字。她一愣,沒有管手機,從床上坐起來四處張望。這熟悉的房間擺設,正是她出來工作後買的一套單身公寓。她又從床上下來,連鞋子也沒穿,大步來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

  從這裡能看到小區外面的街道,人來人往車流不息,一派平和自然,完全沒有天災過後的荒廢怪異。

  溫綏扶著窗框,忽然笑了出來。

  “竟然是真的?!”

  也就是說,和紅裙女人夢境一般的交易,確實真切發生過。她回到了一切災難不幸開始之前。

  她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床上的手機不甘寂寞的再度嗡嗡震動起來。溫綏走過去一看,果然還是方肅騏。看著這個名字,她的表情變得冷漠又嘲諷。

  方肅騏是她現在的男友,兩人在一個公司工作,算起來方肅騏還是她的學長,兩人相識五年,確定戀人關系兩年,感情一直不錯,雖然少了許多戀人之間的親昵,但他們既是朋友,也是工作上的好伙伴,所以溫綏對這種關系還算滿意,原本再過半年就准備和他訂婚然後結婚——如果沒有接下來那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和外來物種入侵,她想她後來確實會嫁給方肅騏。

  但是現在,自然不可能,就在她醒過來之前,她才剛經歷一場自殺式的復仇,把方肅騏和他那條金大腿以及一些七七八八的混蛋全給送上了西天。上輩子的仇上輩子了,這輩子還要不要結仇,接下去再看情況。但是有一點溫綏很清楚,上輩子的怨報了,恩她還沒報完。

  她死前發了誓,要做個好姐姐,好好照顧易懷謙小瞎子。

  雖然是這麼決定了,但溫綏有些苦惱,說實話她現在並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為她從沒有當過什麼好姐姐,也不擅長照顧人,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和易懷謙的關系其實並不怎麼好,算算時間,在這個時間點,她大概已經有一年沒有和易懷謙聯系過了,上一次聯系還是對方主動問候,因為過年。

  不過會有這種局面,大部分是她單方面的原因。她對易懷謙有解不去的心結——當然這個心結也早在上輩子就被小瞎子解開了。

  想這麼多似乎沒用,溫綏做事一向干脆又強勢,也不多做思索,在這熟悉的屋裡翻找出自己要的東西,拿上錢包換了套衣服,就開車往粹玉湖濱小區去,准備先和易懷謙見一面再說。

  粹玉湖濱小區距離她住的地方有些遠,她住的市中心,但粹玉湖濱小區幾乎處於郊區了,人也不多,景色倒是優美,很適合養老調養。因為眼睛的原因,當年溫母擔心易懷謙住在人多的地方不習慣,就搬家到了這裡。

  算起來,溫綏在這裡住了六年,直到大學畢業才搬出去,住到現在那個公寓裡。她曾經的家在三樓,一整層都打通了,溫綏從電梯上了三樓,找出鑰匙打開大門,抬腳走了進去。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住了,打掃的干淨,家具擺設之類都用防塵罩子罩了起來。

  這個家給她帶來的記憶不美好,或者可以說那是她最難過的一段記憶,但時隔多年,甚至是時隔一世再來這裡看,溫綏發現自己從前對於母親的怨恨,都和這個舊居一樣蒙上了一層灰,變得不太清晰了。

  左邊是她曾經的房間,隔著走廊,另一邊是易懷謙的房間,還有他用來練琴的一個琴房,對面則是溫母的房間。

  溫母三年前病死了,她死前明確把這套房子留給了易懷謙,但是易懷謙卻並不要,而是用自己父母留下來的遺產購買了這棟房子的第四層,也就是這裡的上面一層作為自己的居所。至於這一套房子易懷謙說要轉給溫綏,但三年前溫綏並沒有接受。她的母親不想給她的東西,她也不想要,更不想住在易懷謙附近。

  看了一會兒,溫綏又退了出來。她這次沒有坐電梯,就從樓梯上去了第四層。第四層依舊是打通的一套房,大門關著,溫綏站在門前,拿出了鑰匙。是的,當年易懷謙搬到這裡來的時候,給了她鑰匙,她雖然收下了,但根本沒想到自己會用上,好在她還記得鑰匙放在了哪裡,到底給翻了出來。

  用鑰匙打開門,她走了進去。

  易懷謙這套房子比下面沒人住的房子更冷清,家具很少,擺設幾乎沒有,所以看著顯得很空曠。溫綏沒來過這裡,她在玄關站了一會兒,從鞋櫃裡拿出了一雙軟底拖鞋換好,走進了客廳裡。

  這裡沒有電視,只有客廳一角架著一架鋼琴。地板上鋪著毯子,桌椅櫃子的角都打磨的圓潤,房子內部構造橫平豎直沒什麼花樣。溫綏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易懷謙看不見。

  溫綏在房子裡轉了一圈,停在了疑似易懷謙的主臥門前,門是緊閉著的。她看了一眼手機,覺得這個時間易懷謙也許在午睡,於是她又來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准備等他醒來。

  長出一口氣,她緩緩倒在了沙發上,眼睛盯著頭頂的吊燈。

  她和易懷謙的……孽緣應該從哪裡說起呢。

  大概是十年前,她十六歲的時候,母親忽然帶回來一個雙目失明的十三歲男孩子,說要收養他。

  這個叫做易懷謙的男孩是溫母的恩師易陶遺孤,很巧合的,易懷謙故去的母親還是溫母同宗族不同支的一個姐姐,只不過那一支在那位姐姐死去後已經沒有人了。

  因為有這個淵源,當時父親也答應了收養易懷謙。溫母說,易懷謙是跟著父親飛去維也納進行鋼琴演奏的,誰知道出了事故,易懷謙的父親易陶去世,易懷謙也雙目失明。他本就失去了母親,現在父親也沒了,並且父母雙方都沒有了親人,無人能收養。

  溫綏最開始也是決定與這個身世坎坷的弟弟好好相處的,但是很快就出事了,她性情剛烈的父親不知從哪裡知曉了母親其實一直戀慕著老師易陶,到現在還在為了他而傷懷,於是和母親大吵一架。

  之後兩人開始三天兩頭的爭吵,父親一怒之下接了工作去非洲進行拍攝,沒想到他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對於父親的死,母親表現的並不難受,她甚至是松了一口氣,從那之後,她好像再沒有了顧忌一樣,對易懷謙越來越好,幾乎將他當做了親生孩子疼愛。而對於她親生的溫綏,態度卻冷淡漠視,與易懷謙相比,溫綏好像才是個那個被收養的孩子一樣。

  也就是從知曉父親死訊時起,溫綏開始深切的仇恨自己的母親,連帶著易懷謙也成為了她深惡痛絕的對像。

  十六七的年輕孩子們總是無比敏感的,在他們的世界裡,滿是無法排遣的孤獨感和不被人認可的痛苦迷茫,因為痛苦因為煎熬,所以能理所當然的遷怒,將自己感受到的痛苦毫不猶豫的轉達到別人身上,以達到發泄的目的。

  她和母親爭吵,用最叛逆的姿態面對她,只有看到母親大發雷霆或崩潰大哭,她才能得到一絲快慰。

  而對於易懷謙,她的感覺無疑是復雜的,從他進入她的家庭,她原本完整的家庭漸漸破碎,變得面目全非,所以即使知曉易懷謙在這一系列事情中是無辜的,她也無法做到不遷怒。

  於是她對易懷謙試探的示好置之不理,漠然的對待他遠離他,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理會。後來漸漸的,易懷謙大概也明白了,不再試圖靠近她,而是保持著一種在她認可中的安全距離,兩人就這樣維持著一種比陌生人還疏離的關系,直到如今。

  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幾年,卻連話也沒說過幾句。

  其實從上輩子起,溫綏就有這樣一個疑問,她自覺和易懷謙的關系不好,那為什麼在後來,就連她的戀人方肅騏也放棄她選擇自己逃跑的時候,易懷謙這個與她關系並不好,行動不便的瞎子,為什麼會千辛萬苦冒著那樣大的危險回來尋找她,還在後來花費那麼大的心力救她呢?

  溫綏感激他在災難中的不離不棄,感激他在逃亡路上的盡心照顧,也感動於他對自己的付出,所以終究在最後認可了他這個弟弟。

  但他為什麼會那麼做?是因為這麼多年來,他也一直對她抱著愧疚,對於她家庭破碎感到耿耿於懷嗎?

  溫綏猜測很大可能就是這樣了。易懷謙這麼一個好人,會把她的一切悲慘全歸咎於他自己,想要補償她,想來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們兩人都耿耿於懷了這麼多年,她這一回應該主動解開這個心結,這樣她們才能真的好好做一對姐弟。

  不知不覺在沙發上坐了一個小時,忽然聽到吱呀一聲,溫綏扭過頭,見到易懷謙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寬松休閑的衣服,手裡拿著一支手杖,慢慢的朝大廳裡走。他對這裡應該很熟悉了,行走間很流暢,也沒撞到什麼不該撞的東西,他先是去了廚房,找到了水,喝了半杯水,然後摸索著來到落地窗面前,把開著的窗關上了。

  溫綏這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風了,天上的雲層沉沉,像是要下雨,連屋裡也暗了一些。

  但易懷謙看不到,所以他也不會去開燈,徑直走到了那架舊鋼琴面前。他坐在那,把手杖靠在一邊放著,打開了鋼琴的蓋子。

  《憂郁的愛》他彈奏的是這一支鋼琴曲,即使看不見,動作也很流暢優美。他的父親易陶是個出色的鋼琴家,溫綏曾經在母親的相冊裡見到過易陶的照片,那個男人儒雅又溫和,眉眼清俊,目若秋水,是個像秋日暖陽一樣的男人。溫綏那時候忽然就有些明白,為什麼母親那麼多年都對這個男人念念不忘,到死也不能忘懷。

  如今的易懷謙和他的父親十分相似,但比起那種成熟的風度,易懷謙顯得更加干淨。對,就是干淨,大概因為他看不見,很少接觸別人,過著幾乎與世隔絕般的生活,即使如今已經是二十三歲的青年,身上也還帶著一種少見的,孩童般的純澈。

  溫綏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青年,忽然想起許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時候才十三歲的少年真的是干淨漂亮的如同天使一樣,即使突遭劫難失去親人,第一次見面時,仍然友好禮貌的與她打招呼,是個既溫柔又堅強的少年。

  這麼多年了都沒變,到最後,也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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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瞎弟弟2

  溫綏就這麼安靜的聽著易懷謙彈了三支鋼琴曲,看他連一口氣都沒歇,似乎還有一直彈下去的意思,考慮著什麼時候打斷他比較合適。

  就在她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又震動起來,她一看, 果然還是方肅騏的來電。想也不想,溫綏直接掛掉, 她現在暫時還不想和這個男人說話。

  耳邊的鋼琴聲已經停了下來,再抬頭一看,果然易懷謙因為剛才的動靜,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了。他拿著手杖站了起來, 就站在鋼琴邊上,口中問:“是誰?”

  雖然家裡莫名其妙進了個人,但他好像一點都不恐懼,表情和語氣都很鎮定,甚至那溫和的語氣把“是誰?”這個問題都給說得像“你好。”一樣,溫綏是服了他了。

  不過很快溫綏又注意到他站著的旁邊有個警鈴開關,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按下去,警鈴一響,估計很快就會有保安趕過來,這裡的安保做的一向還不錯。

  雖然人聽話傻了點,但總算還知道有點警惕之心。溫綏很快進入角色的生出一種家長式欣慰。

  沒聽到房間裡出現的另一個人說話,易懷謙又開口問:“楊姨?”

  楊姨是他的保姆,每天都會過來給他做飯打掃衛生,但不會多留,這裡大部分時間都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楊姨在他午睡前剛走,這個時間應該不會來,而且楊姨也不會這麼靜悄悄的坐在那不出聲。

  可是除了楊姨,易懷謙想不到還會有誰能這麼不引人注意的直接進來。至於是不是入室搶劫盜竊,易懷謙下意識的感覺不是,他的感覺總是敏銳又正確。

  溫綏看著小瞎子弟弟臉上疑惑的神情,忽然覺得他有點可愛,跟山裡傻兮兮盯著游人看的傻松鼠一樣。於是她也不准備繼續逗人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開口說:“是我。”

  這話一出口,她自己又後知後覺的有些尷尬。畢竟這個時候,他們的關系應該還是很別扭的,她這樣突然跑來,易懷謙應該被她嚇了一大跳。

  不過這種尷尬只維持了三秒不到,隨即溫綏就大大方方起來。如果說她現在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信任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易懷謙了。他這個人就是有這種奇特的魔力,當她的心結解開後,她覺得和易懷謙相處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他不會讓人感到為難尷尬,他是個最好的聆聽者,最善良忠誠的伙伴,以及最值得依靠信任的家人。

  他的性格,確實是溫綏見過最好的一個。

  易懷謙沒說話,眼睛直直朝著她這邊‘看’過來,但是眼神無法聚焦在一個點上,看著有些渙散。溫綏走到茶幾邊上的沙發扶手上坐下,抱著手臂,很是自來熟的笑:“我突然過來,嚇著你了吧,對不起啊。”

  易懷謙突然露出個醒神的模樣,好像剛才發了一會兒呆。他下意識去摸了摸旁邊的鋼琴,又很快收回手握緊了手裡的手杖,離開了那個報警器旁邊,循著聲音慢慢往溫綏這邊走過來。

  他一邊走,還一邊不太敢相信的輕聲喊了句:“……綏姐?”

  溫綏說:“是我。”

  易懷謙沉默了一會兒,臉上忽然出現了一些擔憂的神情,很是小心的問:“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溫綏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因為他從前叫她綏姐,她一句都沒應過,她現在的態度大概是易懷謙記憶裡最好的一次,許久沒見忽然變得這麼和善,也難怪易懷謙會這幅樣子。這比她想像中的好多了,她先前還想易懷謙要是死活不相信她確實是溫綏該怎麼辦呢。

  有點莫名心虛的溫綏摸了摸鼻子,說:“我這次過來,確實是想跟你說一件事,這件事非常重要,我考慮過要不要告訴你,但最後還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易懷謙也沒多問,只平靜的點點頭,笑了一下,“好的綏姐,你請說。”他笑起來顯得更乖了,明明這麼大個人,偏偏還讓溫綏覺得自己面前是個小可愛少年。

  易懷謙杵著手杖慢慢走過來,也不知道怎麼的,溫綏覺得他這回走的有點拘謹,沒有之前他一個人時那麼順暢。她想肯定是不習慣她忽然出現,畢竟現在她對易懷謙也就是個陌生人。

  剛想著,易懷謙不知道發什麼呆,徑直就朝著旁邊的茶幾走過去,眼看著就要撞上,溫綏不得不起身抬手攔了一下他的腰,同時提醒道:“小心,要撞上了。”

  易懷謙退後了一大步,又定了定神,對溫綏點了點頭:“謝謝綏姐,我……平時不會這樣的。”

  溫綏大大咧咧的,“我知道,你不習慣我在這裡嘛。”

  易懷謙搖頭:“不是這樣。”他還想說什麼,終究又沒說出來,摸索著坐在了沙發上。可是剛一坐下,他又想起什麼,杵著手杖又站起來,“這裡經常沒人來,我都忘記了,綏姐你坐,我去給你倒杯水。”

  溫綏覺得這個小瞎子就這一點不好,不管是最開始還是後來都對她太客氣。

  她站起來一把將易懷謙按了回去,自己往廚房走,“你坐著吧,我自己去倒水。”他這裡確實只有白水,溫綏對面前這個寡淡的冰箱聳了聳肩,端著兩杯水走回客廳,一杯水放在易懷謙面前,自己端著一杯水坐到了對面。

  易懷謙輕聲道了謝。

  喝了一口水,溫綏拍拍手,“好了,那我們開始吧,首先我得告訴你的是,再過一個月……”說到這她看了看手機裡的日歷,接下去說:“准確的說是再過29天,會下一場大雪。”

  “你肯定在想,現在是夏天為什麼會下雪對不對?”

  易懷謙笑了一下。

  溫綏語氣輕松,表情卻凝重極了,“因為那不是一場真正的大雪,那些‘雪花’是一種來自外星的物種,一直到兩年後,至少我死之前,都沒確定那東西究竟是動物還是植物。它和菌類很相似,靠孢子傳播。這種東西統稱變異菌,它的種類有很多,至少兩百多種以上,並且還在持續發現更多的種類。”

  “它們和人類或者說地球上的動植物們相處的關系,大致可以分為三種,一種吞噬,一種寄生和最後一種共生。吞噬就是說,那些變異菌會通過各種方法進入動植物的體內,靠快速奪取身體內的養分成長,等它們成熟開始傳播孢子,那些成為它們養料的動植物就迎來了死亡。這種一般過程都非常迅速,比如人如果被這類變異菌吞噬,通常不超過一周就會死,而且可怕的是沒有辦法阻止根除這些變異菌。”

  “寄生,比吞噬好一點,會寄生在動植物身體上的變異菌成長很緩慢,只不過放著不管,還是會慢慢衰敗最後死亡,這個時間,根據專家推測,從兩年到六十年都有可能。哦對了,寄生的變異菌很多都長得奇奇怪怪,要是人身上有這種寄生的變異菌,身體裡可能會長出奇怪的植物,比如說頭上長一叢綠菇什麼的。”

  “至於共生,比較幸運,這種共生類型的變異菌進入身體後,會影響改變一些人的體質,反正變異類型各有不同,當然不可能像電影裡那樣變成什麼異能者,但相比前兩個,沒有生命危險,有些共生菌還很有用,能制作出一些珍稀藥物,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當然,還有極小極小一部分動植物非常的幸運,他們對變異菌產生了抗體,完全不會被那些東西感染。”雖然嘴裡說著非常幸運,可溫綏臉上的表情卻帶著點憐憫。據她所知,這些稀少的幸運兒從一開始就被秘密監管起來了,不管是主動配合還是被動強制配合,最後的結果都不怎麼好。

  很可惜,從這些人身上什麼都沒能研究出來,那些變異菌根本殺不死,也無法根除,只有暫時抑制還有辦法,不過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

  “簡而言之,易懷謙,末世快要來臨了。上輩子末世來臨,你救了我,然後我們一起逃亡了一段時間,雖然最後我選擇了死亡,但是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你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你,也許我在末世之初就死了。”

  溫綏走到易懷謙面前蹲下,一手放在他的膝蓋上,認真的說:“上輩子,因為我父母的原因,我對你的態度一直不好,雖然上輩子這件事我已經和你說過,但是這輩子我應該再和你說一次,對不起,我從前不該遷怒你的,還有感謝你救我。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我之後可以慢慢給你講更多的東西,關於上輩子發生那場災難之後的事情。”

  “上輩子死前我對自己說,要是能再見到你,我一定要做個好姐姐。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溫綏有點緊張的看著易懷謙。

  他聽她說了這樣堪稱荒謬的事情後,竟然什麼表示都沒有,直到她走過來按著他的膝蓋說了後面這番話,他才稍稍動了動身子,在她的注視下緩緩開口說:

  “綏姐,我一直把你當……姐姐,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其次,你說上輩子,我不知道那個‘我’做了什麼,但‘他’要是為你做了什麼,一定也是心甘情願的,並不需要你的感激和回報,綏姐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然後關於綏姐說的這場災難,不好意思,綏姐,我沒太聽懂。”易懷謙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聽上去很可怕,但是既然還沒發生,綏姐現在也不用著急,你要是願意,可以慢慢和我多講一些事,如果你願意相信現在這個我,那我們可以一起想想辦法,也許沒有那麼糟。”

  溫綏起身坐在了他身邊,有些苦惱的摸了摸腦門。小瞎子弟弟這麼淡定,肯定是因為完全沒聽懂她說的,所以感覺不到有多可怕。

  這也不能怪他,他據說從小就是個一心沉迷音樂的乖孩子,很少接觸一般孩子會看的那些影視劇游戲一類,現在也是,生活單調簡單的可怕,估計連末世電影之類的都沒看過,要他這麼簡單就理解她三兩句話說出來的所謂末世,確實為難他了。

  “弟弟啊,我說,你都不懷疑一下我說的真假?”溫綏飛快的改口,一手順勢就搭在了易懷謙的肩膀上。

  易懷謙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因為微笑而顫了顫,他說:“如果不是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想綏姐恐怕一輩子都是不會主動來這裡見我的。”

  溫綏哈哈笑著錘了一把他的肩,“你還挺了解我的嘛。唉,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後姐姐會好好疼愛你的,放心!”

  易懷謙聽她在耳邊有點干干的笑,摩挲了一下手裡的手杖,問出了自己剛才一直很在意的一個問題。

  “綏姐,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問啊,咱們今後就是親姐弟了,別跟姐姐客氣!”

  “綏姐,你剛才說‘死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

  溫綏的手機再次震動。她拿起來,果然又是方肅騏的來電。

  “沒完沒了了還!”她厭煩的想直接關機算了,可是轉念一想,還是接起了電話,順勢站起來從易懷謙身邊走到了窗戶邊上。

  肩上那只手拿開了,人也慢慢走遠,易懷謙沒問完的那個問題暫時放下,他坐在原地閉目,靜靜等著溫綏打完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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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瞎弟弟3

  下午三點,窗外陰沉的仿佛已經到了晚上,瓢潑大雨嘩啦啦傾倒下來,面前的玻璃窗也被密集的雨點砸的劈啪作響。

  溫綏拿著手機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雨霧,冷淡的對著電話說了聲:“喂。”

  電話那邊是個嚴肅的男聲,聽她說話後語氣不怎麼好的說:“溫綏,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我打了好幾個你都不接,今天你為什麼沒來公司?難道是生病了?”

  溫綏上輩子對方肅騏的惡感已經達到了最高峰,現在聽他說話都膩歪,也不想跟他多說,直接道:“方肅騏,我要辭職,還有跟你分手,你不用再打電話來了,就這樣。”

  “等等,你在說什麼啊?”方肅騏被她這突然的話給驚呆了,手中忙碌的事都放了下來,從座位上站起來,皺著眉頭說:“你是怎麼了?遇上什麼事了?怎麼好好的跟我提分手,還有辭職又是干什麼, 你下個月就要升職了,這個節骨眼上怎麼能這麼不成熟的鬧脾氣呢,你平時也不是那些喜歡鬧小脾氣的女生,你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這麼說。”

  聽他的聲音在耳邊聒噪溫綏就覺得煩,轉頭看了一眼沙發上坐著的安靜青年,才勉強把心裡那股邪火壓了下去,隨手打開燈,口中繼續不鹹不淡的回答說:“沒什麼,就是不想繼續在公司做了。還有覺得跟你在一起很煩,所以想分手。”

  方肅騏自然不會被她簡單兩句話就說服,繼續說:“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連架都很少吵,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好,這件事我們先不談,作為你的上司,我們先說說你的工作問題。你目前的項目做得很好,等這個項目做完,你就能升職,甚至分公司那邊很有能讓你去做總經理,這麼大好的前景你說放棄就放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你說說……”

  溫綏忍不住了,冷笑一聲打斷他,“我就直說吧,我不看好你叔叔這家公司,我覺得不到半年它肯定要倒閉,完蛋,懂不懂?”

  事實上全國的公司在一個月後末世開始後,都差不多陷入癱瘓了。

  方肅騏被她的話弄得滿頭怒火,他覺得今天的溫綏簡直在發神經病,一點沒有平時那種讓他欣賞的精明冷靜。

  溫綏可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在窗邊走來走去繼續說:“這破公司我懶得待下去,簡直浪費時間,還有你,我跟你分手了,你剛好和你那新來的小徒弟正大光明談戀愛了,這不是很好。”

  方肅騏自以為明白了,表情也是一緩,“我還以為到底什麼事,原來是吃醋了。你在哪裡聽來的謠言,藍嵐就是我的徒弟,我覺得她不錯平時就多教了她一點東西,我和她哪裡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

  此刻坐在方肅騏旁邊整理文件的藍嵐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咬了咬牙,輕輕哼了一聲。

  方肅騏沒注意,又說:“咱們談戀愛幾年,我就沒見你吃過醋,還以為你其實不喜歡我,沒想到這回竟然吃醋了,還發這麼大的脾氣……”

  溫綏已經是第無數次唾棄自己當年的眼光了,她都能猜到這個臉大的男人接下去要說什麼,並且已經不想聽了,所以她直接打斷方肅騏的話,說:“我這輩子還沒吃過什麼人的醋呢,我之前跟你在一起是因為你看著還算順眼,但是現在我覺得你太老了,我長得這麼好看,配你太虧,你那破公司也供不了我這尊大佛。”

  溫綏這話說的連個停頓都沒有,語氣非常理所當然並且自信滿滿,方肅騏一下子就被她的厚顏無恥給噎住了,臉漲得通紅,腦子裡一陣發暈,他甚至覺得自己是聽錯了,或者對話那頭其實不是溫綏。

  “你……”他還想說什麼,溫綏已經語氣不耐煩的說:“行了你別糾纏我了,你這樣子簡直太難看。”

  溫綏了解他那顆大男子主義的心,驕傲又愛面子,被她這麼嫌棄的一說,肯定就不會再煩她。眼睛一轉見到沙發上的青年,溫綏干脆再做的絕一點,故意對著自己的手背吧嗒親了一下,然後對易懷謙說:“寶貝兒等急了吧,我這邊馬上就解決好了。”

  因為溫綏從頭到尾沒避開易懷謙,也沒壓低聲音,而且易懷謙的耳朵其實挺好使,所以他幾乎把對話聽了個完整,這會兒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溫綏的意思,配合的提高音量說了一句:“我不急,你好好解決就是了,我等你。”

  電話那邊的方肅騏聽到了溫綏和易懷謙的對話,臉都綠了。不僅臉綠,他覺得自己頭頂都是綠的。

  掛了電話,溫綏靠著沙發笑了出來,她拍拍易懷謙的肩膀,稱贊道:“不錯啊,反應快,配合的也好,下次要是遇上這種事,也要好好配合姐姐知道嗎?”

  “好的。”易懷謙說:“剛才是綏姐的男朋友吧,我之前聽說你們關系很好,現在這樣,是因為上輩子他對綏姐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其實這事他最好不問,如果是換做其他人,易懷謙絕對不會主動提起這種令人不愉快的話題,但現在他卻有些忍不住。

  易懷謙是知道溫綏有男朋友的,但他並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只覺得如果能讓溫綏喜歡,一定是個優秀的男人。

  他心中喜歡著自己這位綏姐,也對她的男友有著一種本能的嫉妒,可卻從來沒有想過替代那個男人,也沒想過將自己這份感情告知綏姐,因為綏姐從前並不喜歡他,而且他是個瞎子,是個負擔。

  即使突然之間發生了今天這種變故,他也依舊沒有改變想法。如果那個末世說得是真的,他這雙眼睛,就是個更大的拖累,他不能抱著上輩子的恩情來為難現在的綏姐,她已經受過了他所不知道的災難,就算這回她依然要煩惱,這煩惱也不該是他帶給她的。

  易懷謙有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劃下的線,絕不允許自己踏出去半步,牢牢將自己放在‘弟弟’這個位置上。

  溫綏並不知曉他心中的種種思慮,直接把電話關機了,喝了一口水坐回他旁邊,開始解釋起來自己和方肅騏的恩怨。

  “上輩子末世的時候,我剛好在公司工作。”溫綏回想起那時候的情景,眼裡就一片冷凝黑沉。

  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沒在意,只是覺得稀奇,還拍了照片視頻放在網上,熱熱鬧鬧的跑出去看‘雪’。可是後來很快就發生了騷亂,那些跑出去看‘雪’的人中,很多人出現了異常的症狀。那些白色菌絲一樣的東西接觸到皮膚後,就自動融進了身體,快的片刻不要,就倒下人事不知了,然後從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還有撐破皮膚毛孔,長出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

  這種快速死亡的情況,就是被吞噬,沒有立刻出現被掠奪血肉情況的,則是寄生。她在最開始,什麼症狀都沒有。

  “那就是變異菌,我親眼看到公司裡一個小姑娘十分鐘內血肉被身體裡那種變異菌吸光,艷紅色巴掌大小的變異菌一片片的在她身上生長出來,然後忽然綻開,彈出來很多白絲,周圍不小心沾上的,同樣馬上就被這些變異菌進入身體,吞噬了……”

  當時公司裡還有很多人被那白色的菌絲吞噬,或者寄生。大家都嚇壞了,方肅騏的徒弟藍嵐也比較倒霉,她遇上的是吞噬變異菌,雖然沒有那麼快死,但她怕的一直哭,方肅騏和她正曖昧著,當即就要送她去醫院。

  那時候和溫綏關系很好的一個組員也出現了被吞噬的症狀,溫綏就帶著她一起去醫院,可是外面一團糟,他們一行人去了醫院也沒人理會,那個組員在路上就死了。他們沒辦法,路上全都是慌亂的人,醫院更是可怕,到處都是屍體,還有屍體上炸開的菌絲。被送來的人的屍體,醫生的屍體,全都堆在那。

  那場景宛若地獄一般,即使到了現在,溫綏還清晰的記得當時那種刻骨的恐懼慌亂。

  她用盡量平穩冷靜的語氣描述了這一切,怕嚇著這個還沒見過地獄的乖弟弟。

  “……然後我們回到公司,藍嵐她大概是一直喜歡方肅騏,她看到自己被奇怪的東西寄生要死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收集了那種菌絲,混在水裡端給了我。”

  易懷謙之前一直沒有很大反應,只是微微顰著眉,聽到這裡的時候忽然睫毛一顫。

  溫綏呵的自嘲一笑,“怪我,沒看出來她竟然是那種又傻又毒的女人,就那麼中招了。也是我自己大意,那種菌絲落在我身上,我看到自己沒有像他們一樣被寄生,就以為沒事,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如果通過直接服用的方式,或者身上有傷口沾到了菌絲,非常容易被寄生。”

  “理所當然的,我被寄生了。”還好不是吞噬性的變異菌,而是寄生性,否則她等不到易懷謙來救就死了。

  “我知道了藍嵐做的事,和她對峙,但她裝可憐躲在方肅騏身後,方肅騏就相信她了。”不僅相信了藍嵐,方肅騏還說她心思惡毒,連個快死的小姑娘也不肯放過,說得好像不是她被藍嵐害了,而是她害了藍嵐。

  當時溫綏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腦子裡塞得都是翔,差點沒被他惡心死。現在想想,依舊很惡心。

  “總之到後來,藍嵐死了,我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方肅騏那東西害怕,就扔下我一個人跑了。唉你說那雞巴玩意兒怎麼就沒遇上個吞噬性的變異菌呢?真是氣死我了。人都跑了,我被寄生痛的要命,最後掙扎的回了家,以為自己要在那等死了。”

  溫綏說到這裡忽然伸手抱住了旁邊的易懷謙,語氣軟了很多,“可是我沒想到你會去找我這個關系和陌生人一樣的姐姐。那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你忽然出現,還幫我抑制了寄生的變異菌,幫我度過了最開始那痛苦的日子。你猜我當時怎麼想的?”

  沒有經歷過那種孤獨等死的絕望,是不會理解絕境中突逢生機的狂喜和感激的。她的家庭給她帶來的是傷害,她的朋友僅止於工作關系,她的愛人其實是個傻逼,最後惦記著她的竟然是一個被她從前忘到了腦後的干弟弟。

  “我當時想,你簡直就像天使一樣。”

  “那,綏姐,你是怎麼死的?”天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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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瞎弟弟4

  關於自己是怎麼死的這個問題,溫綏也沒隱瞞什麼,直接就開口說:“為了和一群有仇的家伙同歸於盡,我把那個小基地的防御給拆了,讓被寄生的狂躁動物衝進去搗亂,還把他們研究出來的好幾種混合變異菌投進了他們的食物和水裡……反正後來有仇的全都被我干掉了,我自己也被干掉了。”

  “我做這些之前把你送到了另一個地方,所以你沒事。”溫綏安慰的拍了拍天使弟弟,不過她還有些話沒說出來。易懷謙的身體因為過度培育那種制作特效藥的共生變異菌,已經快要崩潰,在她臨死前看到的,易懷謙不斷嘔出天藍色的液體,就是因為他身體內的血已經全部被那種共生變異菌改變,他肯定也活不了很久了。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她也不會干脆去和人拼命,實在是因為反正她都快要死了,與其苟延殘喘伏低做小多活幾天,還不如干一場大的,把那些混蛋全都一起搞死,免得等她死了,那些混蛋還要繼續去禍害她這個弟弟。

  易懷謙聽到她的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就連原本覺得自己的選擇無比正確的溫綏,在這種沉默下也不由得有點別扭, 她盯著小瞎子的表情看,想看出點什麼,心裡猜測著他難道是在生氣?

  “綏姐。”終於易懷謙再次說話了。

  自己胡亂猜測了半天的溫綏精神一震,“嗯?”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易懷謙直接跳過了關於她說的死亡這一段,關注起了擺在眼前的問題。

  溫綏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是松了一口氣,她心裡想,乖弟弟就是乖弟弟,不管她做什麼果然都是不會生氣的。

  “其實呢,我們能做的准備很少。”溫綏還是盡量用比較輕松自然的語氣和易懷謙說話,“畢竟這些變異菌是全球性的,就算我們躲到大西洋,也避不過這些無處不在的變異菌。”

  “不過有一點,我們最好住在人少動物少的地方。大規模下‘雪’的是第一場大規模變異菌出現,這種時候還是有很大一批人幸免於難的,等到了寄生在人和動物身上的變異菌進行二次成長變異,噴出新的菌絲和孢子時,這種菌絲更加危險了,也更容易寄生。我們只要把全身包裹嚴實,不直接接觸到那些變異菌絲和變異菌孢子就沒有問題,不過要是身上有傷口,會更容易被感染,喝的水也要在密封環境下燒沸至少三次,才能完全殺死水裡的變異菌。”

  “另外我們得儲存一些食物和水,最開始亂起來的那段時間外面的情況非常糟糕,除了那些無孔不入的變異菌,很多人也變得瘋狂,甚至是那些被變異菌寄生感染的動物,都變得非常具有攻擊性,我們那段時間最好就待在這裡不要外出。”

  易懷謙很認真的聽著,也沒發表什麼看法,只是偶爾露出些思索的神情。

  溫綏把一些要注意的事情簡單提了一遍,最後又攬上了易懷謙的肩膀說:“這些事你知道就可以了,要准備的東西我會准備好,你不用擔心,姐姐說了這次要好好照顧你,就一定會做到。所以,我明天就搬到你這裡來一起住了,有什麼問題嗎?”

  易懷謙搖搖頭,“綏姐能過來住我很高興,這裡給你准備了房間,就在我旁邊,待會兒我帶你去看看。另外,還有什麼事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溫綏稍稍驚訝了一下他竟然還給自己留了房間,聽到後面那個問題下意識搖頭想說沒有,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又覺得這樣不好。要是什麼都不讓他做的話,說不定他會覺得自己是個拖累,到時候心裡默默難過也不會說出口。溫綏把面前這個青年腦補一番,看向他的眼神越發憐愛。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買東西?”溫綏問:“你是不是很久沒出門了?”

  易懷謙一個個的回答她的問題,“可以一起去買東西,不是很久沒出門,偶爾會下樓走走,附近有個公園,比較清靜,一周會去一次。”

  溫綏想著還有差不多二十九天,這段時間做好准備,她該帶小瞎子到處走走,否則等末世一到,再想去哪裡也去不成了。遠的地方不能去,怕萬一趕不及回來,就每天在附近多透透氣也是挺好的,順便能和現在的小瞎子培養一下感情,畢竟沒有經過上輩子一起逃命的經歷,難免還是有點生疏。

  徑自決定了很多事,溫綏說干就干了,也不等明天,看了下外面小了很多的雨說:“待會兒雨停我就回去收拾東西,讓搬家公司今天就把我的東西搬過來,然後我們明天一起出門買東西,順便你也出去走走,等以後再想出門,可就沒有現在這麼輕松了。”

  雨一停,溫綏果然說走就走了。易懷謙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放開被自己捏的溫熱的手杖,摸到茶幾上的水杯,收拾到了廚房裡。他杵著手杖在房間裡緩緩轉了一圈,最後對著大門的方向走了過去,慢慢抬手握在了門把手上,像是在感受什麼似得。

  這是一個夢一般的下午,剛才的來客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可是他的心剛剛火熱就逐漸冰涼。

  他不能做,不能想。如果不是那兩個杯子,他甚至會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不過是他在長久的孤獨中即將走向瘋狂的一個前兆。

  易懷謙愣愣的站在門口那兒,直到門鎖忽然被轉動。忘了手機回來拿的溫綏一推開門就發現站在門口的易懷謙,他大概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推門,下意識隨著被推開的門往後一退,險些摔倒。

  溫綏反應很快,上前一步就要拉住他,但易懷謙畢竟是個成年男子,比溫綏高了大半個頭,往後倒下去的趨勢沒能被溫綏止住,還把她也帶著摔倒了。好在門口鋪著厚厚的墊子,摔得也不疼,溫綏聽到易懷謙輕輕悶哼了一聲,馬上從他身上爬起來,滿臉擔心的托著他的腦袋看。

  “我看看,剛才砸地上了吧,疼不疼?”溫綏撥了撥易懷謙腦後的頭發,沒見到撞出包,順手摸了一把他的腦袋,“怎麼站在門後面呢,一不小心就把你推倒了。”

  易懷謙好像對這突發狀況有點懵,被揉亂了頭發,臉上又露出茫然的神色後,看著特別好欺負。他撐著身子從地上坐起來,又扶著旁邊的櫃子站起來,一臉苦笑的問溫綏,“綏姐,你有沒有摔著?”

  “你都給我當了人肉墊子,我哪能摔著。”溫綏注意到易懷謙的手杖落在地上,剛才應該是恰好咯在腰後的位置,抬手就往他後腰摸,“腰咯在手杖上了?肯定青了。”

  溫綏動作快,易懷謙還沒反應過來,都沒能阻止就感覺自己腰上一涼,溫綏的手已經掀起了他的衣服下擺,按在了那有些痛的部位。他臉上微紅,這個時候也不好阻止溫綏的動作,只能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冷靜的站在那,還要安慰溫綏說:“就是有一點點痛,沒有事。”

  溫綏是態度自然,自覺兩人是純潔的姐弟關系,但一抬頭看到小瞎子耳朵都紅了,無法聚焦但是很溫潤明亮的眼睛不自然的轉向一邊,馬上反應過來,這個小瞎子弟弟特別喜歡害羞,臉皮薄的不像話。上輩子她受傷了不能動,讓他幫忙換個衣服,都害羞的哆哆嗦嗦。

  她感覺自己現在好像在欺負乖弟弟,訕訕的把他的衣服拉好,也不動手動腳了,把地上他的手杖撿起來塞回他手裡。

  “好了好了,還好沒什麼事。”不過他傻站在門口干什麼?溫綏腦子裡忽然亮了一下,她想到上輩子那個不管她出門去哪,都會站在門邊等她回來的小瞎子。

  她大概明白了他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弟弟,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我住的地方看看?你還沒去過吧。”溫綏牽著易懷謙,也不容他拒絕,就把他往外拉。

  “綏姐……”

  “沒事咱們很快就回來,晚上順便帶你出去吃個飯,有一家店叫什麼來著我給忘了,但是那裡的東西是真好吃,現在多帶你去吃幾次,不然後面也吃不著了。”

  “綏姐……”

  “怎麼了,還是不想出門啊?”

  “不是,綏姐,我沒換鞋。”

  溫綏往下看到他腳上穿的拖鞋,又把他牽回去換鞋。

  折騰了一頓,兩人上車的時候已經是快五點了,剛才下了一場大雨,這會兒雨下完了天忽然放晴,連太陽都出來了,雖然已經是一片余暉,但外頭看著明亮了不少。

  溫綏怕乖弟弟去陌生的地方害怕,路上又跟他說了許多話,等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更是小心把他從車裡扶了出來,就怕他一個不小心又給摔了撞了。

  易懷謙哪裡見識過她這個對待小娃娃的架勢,拒絕又拒絕不了,只能無奈苦笑,接受了她的心意,暫時把自己當成個路都不會走的智障。溫綏則是感到了一種當監護人的滋味,時不時提醒他哪裡有樓梯,哪裡有台階,手也牢牢的扶著他,還走的特別慢。

  上輩子最開始的時候她和易懷謙相處還是別別扭扭,兩個人雖然一起生活,她卻不懂怎麼照顧他,所以易懷謙卻很是吃了一番苦頭。他骨子裡有種韌性,什麼苦痛都能咬牙忍下來,溫綏都不知道他是摔倒了多少次才能那麼從容。但這次,她自覺不能再讓乖弟弟受那種苦——她已經在考慮鍛煉身體爭取做到能背著弟弟上樓梯不吃力了。

  這對姐弟親親密密的上電梯,然後迎面撞上了正准備從電梯裡出來的方肅騏。

  顯然,方肅騏是來找溫綏的,他對於溫綏在電話裡的話耿耿於懷,最後還是憋著一口氣要來找她問個清楚。誰知道到了這裡,發現她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了,心裡窩著火走下來,誰知道正好就撞見溫綏和另一個男人姿態親密有說有笑的,腦子立刻炸了。

  “你真的背著我跟別人好了?!”方肅騏咬牙說,把易懷謙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他的臉立刻就變得更黑了。

  實在是易懷謙長得太好,那氣質也溫和沉靜,往那一站大多數人都要誇一句謙謙君子,再看身材穿著——同為男人,方肅騏不想承認自己輸了。

  他不想承認,溫綏幫他承認。

  “你怎麼在這?我不是說了別來找我了,我家懷謙會不高興的。”這話怎麼說的那麼像劈腿渣女?溫綏心裡不得勁了一會兒,干脆就繼續發病給方肅騏看,“你可別瞪懷謙,懷謙才二十三,你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怎麼的還要跟他過不去?”

  方肅騏被氣得七竅生煙,看上去就快忍不住要和溫綏打起來的時候,又有人要進電梯,他終究愛面子,不想在別人面前丟臉,把揮出去一半的手收回去,匆匆就走了。

  他一走,溫綏就把准備報警的手機塞回去,拉著易懷謙的胳膊樂不可支:“方肅騏剛才看到你的時候,一臉輸了的表情,真是精彩,唉,我弟弟長得真好看,我要下回再找男朋友,得照著你這樣的找才行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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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瞎弟弟5

  溫綏自己住的地方不大,但是看上去比易懷謙那裡溫馨多了。她說是搬家,其實也沒准備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只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打包了,一共也就打包了四個箱子而已。

  她走過來走過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就把易懷謙安排在一個軟綿綿的單人沙發上坐著,給他開了一罐牛奶,還真就是個對待孩子的架勢。易懷謙沒有反抗什麼,他端著牛奶聽著耳邊溫綏走路嗒嗒嗒的聲音,還有各種她收拾東西的細微聲響,聽得很認真,同時在心裡猜測著她現在在做著什麼。

  這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種有趣的游戲。

  溫綏做什麼事都很快,三下兩下收拾好了東西,叫人來搬東西,完了拍拍手帶易懷謙去吃飯。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今天就先帶你去我之前說的那家地方,等明天你把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都告訴我, 我准備東西的時候也好參考著辦。”溫綏說。

  上輩子他們相遇已經是末世後,那會兒到處都亂著,食物也缺,有什麼就吃什麼,也沒法挑,易懷謙更是好養活不過, 給什麼吃什麼,有時候她都吃不下去的東西,易懷謙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但現在,她既然有條件能給小瞎子更好的生活,就要努力讓他過得更好更開心一些。

  “綏姐,你對我這麼好的話,我受之有愧。”易懷謙心中嘆息,這樣說道。

  溫綏也在心裡嘆息,這樣就叫做對他好了?小瞎子不愧是小瞎子,這標准也太低了。和他為她做的那些比起來,她自己都覺得這些事小的根本不用提。但她又知道小瞎子這毛病,直接對他說了:“你也別想著我是對你好怎麼樣,就當是我為了自己心裡好受才會做這些事,要真追究起來,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明白?”

  不知道易懷謙明不明白,看上去倒是暫時接受了她的說法。兩人這一餐吃的異常和諧,因為易懷謙看不到,溫綏就一直不停的給他夾菜,並且簡單介紹是怎麼做的,自己覺得味道怎麼樣,中途易懷謙被湯汁濺到了袖子,溫綏極其自然的替他擦拭。

  兩人都有心和對方相處好,於是看上去就越發親密。在外人眼裡看來,這就活脫脫是一對感情好的情侶。他們自己倒是一點覺悟都沒有,一個想著自己要當個好姐姐,一個想著自己要做個不給人添麻煩的弟弟,吃完飯又去兜了一圈風,這才回去了易懷謙那裡。

  之後幾日,溫綏帶著易懷謙出門買東西,吃的用的都囤積了。要緊的准備好,再就是些衣服之類的東西,也要多准備一些。

  帶易懷謙去買衣服的時候,溫綏聽見兩個店員在猜測她們到底是正經男女朋友關系,還是不正經的富婆和小鮮肉關系。

  差點就想跟進試衣間替易懷謙換衣服,但是被拒絕了的溫綏心想,我和我弟這麼純潔的姐弟關系,這樣明顯的親情都看不出來,眼神實在不好。現在的年輕小姑娘,就是喜歡想太多。

  易懷謙從試衣間裡走出來,溫綏眼前一亮,覺得弟弟果然好看,上前替他理了理沒弄好的褶皺,然後評價:“確實好看,但是這衣服穿著有點麻煩了,嗯,你穿簡單款式的肯定也很好看。”

  易懷謙也贊同,微笑道:“確實,簡單一些比較好。”

  反正易懷謙看不到,也不知道她替他買了些什麼衣服,溫綏就順著自己的心意給他買了,還循著私心給他買了幾套特別‘紳士’的。溫綏想,弟弟以後穿這些衣服,大多數時間都是給她看的,當然要她喜歡。

  溫綏都沒幫方肅騏買過衣服,倒是在易懷謙這裡找著了給人打扮的樂趣,暗搓搓叫店員拿了不少自己最中意的款式,還絲毫沒意識到哪裡不對。拿著手杖坐那等著的乖弟弟易懷謙,就更沒發現哪裡不對了。

  他的綏姐天天圍著他轉,易懷謙覺得自己走路都像踩在雲上一樣不踏實,哪裡還注意得到那麼多。

  溫綏現在出門都要帶著易懷謙,說是讓他提前適應在外面的生活,但易懷謙其實沒有她想的那麼不常出門,他偶爾也是會請人幫忙,去聽聽音樂會什麼的。更沒溫綏想的那麼四肢不勤,很多事他都習慣了自己做,也能做好,但溫綏一番心意,他總是一個字的拒絕都說不出口。

  如果說溫綏樂在其中,易懷謙又何嘗不是樂在其中。

  在小區附近的超市遇上認識易懷謙的鄰居,那大媽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易懷謙和一個年輕女孩子一起出門,眼裡滿是好奇。

  “小易啊,這些天看你經常出門,這是交女朋友了?”

  遇到第一個這麼說的,溫綏還解釋了兩句是姐姐,後面一連遇到好幾個,全都這麼說,她就不由得思考起來。

  她問小瞎子,“我們很像情侶嗎?”

  易懷謙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溫綏贊同的說:“對啊,咱們這是多麼純潔的姐弟關系啊。”

  於是她就不在意這些人們的誤解,繼續和乖弟弟相親相愛的相處,像是帶著他出門吃好吃的,帶他去玩,一連半個月幾乎天天在外面跑。考慮到易懷謙其實是個比較喜歡安靜的,溫綏適可而止的結束了這種放風行為,改帶著易懷謙在附近的公園散步。

  或者說,易懷謙帶著她在公園散步,因為在這裡,顯然是易懷謙比較熟悉。

  這公園面積不小,溫綏記得自己從前學過兩年畫畫,經常來這裡寫生。那時候她是寧願抱著速寫本跑出來在這裡畫一下午,也不想待在家裡。可是後來她放棄了畫畫,這裡也就漸漸不來了。

  她還記得自己最常去的地方是個長滿了藤蘿的亭子,附近有一個長長的木凳,她就坐在那。那地方還挺偏,沒什麼人去,但溫綏沒想到易懷謙熟門熟路的帶著她找到了那裡,說實話溫綏都不記得怎麼過來了。

  易懷謙徑直往那長長的木凳走過去,還解釋說:“那條木凳兩年前壞了,後來換了新的。”

  他在那木凳上坐下,溫綏也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摸著漆了白色的木凳點頭說:“太巧了,我從前也喜歡在這裡坐著寫生。我記得我那時候來這裡,這凳子是灰色的,現在變成白色的了。”

  易懷謙就笑了一下,“是嗎,我都不知道這木凳其實換了顏色。”然後問她:“綏姐,你覺得現在和從前,什麼樣子更好看?”

  溫綏愜意的撐著腦袋看他的側臉,回答:“我覺得啊,都挺好看的。”

  “你說你經常過來,就是坐在這裡發呆的啊?”溫綏擺弄著手機,趴在椅子上拍了旁邊的一叢粉紅色野花,又轉頭來拍他。

  易懷謙不知道她一臉笑的在拍自己,點點頭說:“這裡很好,有很多鳥,鳥鳴很好聽。”

  溫綏經他提醒才注意到,這裡附近果然有很多鳥叫聲,不僅如此,閉著眼睛細聽的話,各種各樣細小的聲音充斥在耳邊,草叢裡窸窸窣窣,微風樹葉沙沙,有種說不出的熱鬧,簡直就不像是在城市裡了。

  兩人安靜坐著,忽然溫綏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亭子後面露出來一角白色的裙子,她咦了一聲,站起來往那邊看。那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在亭子後面的姑娘恰好也偷偷冒出個腦袋偷看,和她的眼神恰好對上,頓時呀的一聲就扭頭從一條小路跑了。

  溫綏一腦門的霧水,那姑娘怎麼了?正想著,那姑娘又冒冒失失的跑回來把落在亭子裡的速寫本帶上,看了一眼木凳上的兩人,一咬牙再次埋頭跑了,中間還差點摔跤。

  “怎麼了?”易懷謙疑惑的問。

  溫綏把那姑娘的事說了,易懷謙點點頭,說:“我偶爾在這裡會遇見她,不過她沒和我說過話,都是在附近寫生。”

  溫綏不像他,她清楚的看到那姑娘剛才看到他們坐在一起的時候,一臉的難過,再聽易懷謙這麼一說,敏銳的在其中察覺到了某些關於少女的細膩心思。於是她好笑的拍了拍易懷謙的肩,對他語重心長的說:“懷謙啊,那小姑娘肯定是喜歡你呢。”

  易懷謙愣了一下,隨即淡笑著搖搖頭,“怎麼可能呢,我們連話都沒說過。”

  “小弟弟,你太天真了!”溫綏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她走到那姑娘剛才的位置,再扭頭去看依然坐在木凳上的易懷謙。

  盲人青年坐在白色的木凳上,表情溫和自然,背景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綠,陽光燦爛,落在他的腳邊,這一切看上去就像一幅清新的水彩畫,溫綏下意識摸出手機拍了幾張,然後盯著手機屏幕感嘆,小瞎子越看越好看。

  話都不用說,就往那一坐,光外表就能迷倒不少小姑娘。溫綏走回去,一手按在易懷謙身邊的木凳靠椅上,半傾下身子說:“我跟你打賭,那小姑娘肯定對你有意思,人家不跟你說話那是不好意思呢。”

  “剛才那小姑娘慌慌張張的跑了,該不會也誤會了咱們兩的關系吧?”溫綏這麼一想,就覺得抱歉了,弟弟的愛慕者被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姐姐給嚇跑了。

  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麼,他們就是姐弟關系,就算那小姑娘暫時誤會了,只要他們有緣分,以後說不定還是會在一起的嘛。以後雖然是末世了,但是弟弟總要談戀愛,他才這麼年輕呢,說不定哪天就遇到喜歡的人了。

  易懷謙聽溫綏這麼不在意的談論那個小姑娘,心裡有點不太好受,但臉上還是微笑著,很有禮貌的說:“綏姐,我們還是不要隨便談論人家小姑娘了,這樣不太好。而且我覺得,很有可能是綏姐你誤會了。”

  溫綏聳聳肩,“行行行,小紳士弟弟說的都對。”

  她只當易懷謙臉皮薄聽不得玩笑,笑呵呵的說:“姐姐不說了,你談戀愛我也不能替你談不是。”

  溫綏把自己往好姐姐的形像去努力塑造,可她完全沒想到,打臉竟然來的這麼快。

  她竟然,把小瞎子給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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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瞎弟弟6

  滿身的汗從跑步機上下來,溫綏拿毛巾擦擦汗,轉身去衝澡,完了穿著件吊帶睡衣就出來了,連內衣都沒穿。

  這家裡現在就她和易懷謙兩人,易懷謙看不見,她就是不穿也完全沒壓力,所以怎麼輕松舒服就怎麼來。從冰箱裡開了一罐冰啤酒,溫綏晃悠到易懷謙面前。

  他在摸索著一本盲文書,溫綏見到上面全是凸起的點點,密密麻麻的,她也看不懂,見易懷謙那麼認真的觸摸著書頁,她就站在旁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酒。

  但是易懷謙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側頭轉向了溫綏的方向,不太贊同的溫聲勸道:“綏姐, 剛跑完喝冰啤不太好。”

  “噗。”溫綏捂住嘴咳嗽了兩下,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啤酒罐子, 又湊近聞了聞, “你怎麼知道的,鼻子真靈啊。”

  她笑嘻嘻說了,繼續喝,半靠在沙發靠背上,一腳斜撐著地面,仰頭長長嘆息了一聲感嘆道:“這都快末世了, 都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這點小事就別去管他了,自己高興就最重要了。唉你不知道,末世兩年後,想喝點啤酒都沒了,用酒精兌白水都不一定喝得到。”

  上輩子那末世的兩年,讓她改變了很多。要知道上輩子這個時間,她還是個每天撲在工作上的工作狂,有點空余時間不是去美容就是去健身房,亂七八糟的垃圾食品從來不吃,除了生意場合需要應酬喝酒,其余時候並不愛碰,就算喝也不會喝啤酒。

  可是現在,她是一點講究顧忌都沒有了,然後她發現,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完全不考慮其他的這種生活,比從前高興多了。也許是因為清楚的知曉末世將至,她心裡終究緊張,酒精是個緩解壓力緊張的好東西。

  唔,啤酒不容易醉,最適合這種時候當水喝了。

  “我記得,你好像是不會喝酒的?”溫綏隨意的往沙發扶手上一坐,一手搭在易懷謙背後的靠背上,兩根手指拈著啤酒罐又是仰頭喝了兩口。

  易懷謙點頭:“我是不太擅長。”

  溫綏也沒在這事上多聊,轉而問他:“你這看的什麼?”

  “請人幫我定制的鋼琴譜。”易懷謙說。

  溫綏眼睛一轉,忽然一口喝掉剩余的啤酒,隨手投進了兩米外的垃圾桶,然後拿過易懷謙的書說:“別看這個了,咱們一起看……不,一起聽電影吧,我給你找點末世之類的電影,讓你提前體會一下那種危機的感覺。”

  溫綏有心讓白紙一樣的小瞎子提前接觸一下殘酷的末世,於是她二話不說起身就想去拿自己的筆記本。

  “綏姐,我的琴譜……”易懷謙伸手想去摸自己很喜歡的那本琴譜,誰知道這一觸手竟然是一片柔滑肌膚,感覺是大腿以上的部位。易懷謙觸電般的收回了手,臉上神情尷尬,“對不起綏姐,我不知道……”

  溫綏見他臉上那幅好像玷污了黃花閨女一樣的羞愧表情,都快被他笑死了,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把手上的琴譜放回他懷裡,本來不准備再做什麼,但他看上去實在太好玩,溫綏忍不住就加了句,“沒關系的,害什麼羞,就不小心摸到了大腿而已。”

  小瞎子紅著耳根開始輕輕咳嗽起來,嘴裡訥訥的說:“我下次,會注意的。”

  溫綏終於忍不住了,大聲笑起來,“我的天,你怎麼這麼純情呢。”

  最後,易懷謙還是在溫綏的半強迫下開始聽電影,溫綏找了十多部經典的末世類電影,放在自己腿上一部部看。易懷謙就聽著裡面的慘叫聲,溫綏則一邊看一遍和易懷謙解釋劇情。

  “喪屍你知道是怎麼樣的嗎?跟咱們的僵屍有點像,就是那種渾身都開始腐爛,走路一搖一擺,感受到活人氣息就追上去想吃的,被他們抓到咬到也會變成喪屍。還好咱們這末世跟喪屍沒關系,不過真要說起來,也不知道哪一種更可怕。”

  溫綏又給自己開了一罐啤酒,眼神有點空,“除了最開始混亂的那一陣,其實末世後很多時間都變得很安靜。一個人一旦被變異菌吞噬寄生,很快就發不出聲音了,就像是變成一塊木頭一顆石頭,那些變異菌在人身上安靜的生長,最後噴出菌絲和孢子,而人作為養料,安安靜靜的就迎來了死亡。”

  是的,這個末世,不像這些影視劇裡的那樣,死亡伴隨著凄厲的嘶吼和喪屍的喊聲,他們的死都是安靜的,悄無聲息的。

  溫綏見過很多的死亡,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一個個倒下後再無聲息,只有他們身上生長出來的變異菌,蓬勃生長。許多變異菌都長得很好看,顏色艷麗形狀奇特,甚至有些噴出孢子的時候,像開花一樣好看。

  她還曾見過一個用來堆放屍體的變異菌銷毀地,漫山遍野的屍體,上面都長著火紅的變異菌,遠遠望去像是燃燒的花海一樣,只有走近了才能發現在底下是無數堆疊的屍體,那場面真是說不出的詭異又凄慘。

  “還是換個自然災害類的末世電影吧,這喪屍看的有點惡心。”溫綏晃晃腦袋,換了個電影。轉頭看見易懷謙坐的遠遠的,她好笑的問道:“干嘛?害怕呀?”

  易懷謙說:“這裡聽得到,靠的太近……不好。”

  溫綏明白了,她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薄睡裙,還有白嫩嫩的大腿,又想笑了。“我說,你怎麼養成這個小古董一樣的性格的?嗯?我是你姐姐,你在不好意思什麼呀,快坐過來,咱們姐弟兩個親密一點才對啊。”

  “你上輩子都給我換過衣服,現在這算什麼。”

  ——如果能回到硬拉著小瞎子看電影,喝啤酒胡吹的這個時候,溫綏一定會打死當時那個笑哈哈的自己。讓你他媽人模狗樣義正言辭的說姐弟不避嫌,一生當親人,神他媽一生當親人!你知道打臉來的這麼快嗎?

  沙發上的空啤酒罐摔到了地上,發出一聲輕響,溫綏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呵欠,一睜眼就看見了身旁縮在沙發裡側正在熟睡的易懷謙,雖然身上搭著毯子,但是他穿著的襯衫被拉開,露出了脖子和鎖骨上的顯眼吻痕。

  溫綏的眼睛慢慢睜大,身上的睡裙哪去了?自己現在好像是真空,而且這身上的感覺……?她的目光從好像被蹂躪了的小瞎子身上挪開,僵硬的看向地上亂七八糟的啤酒罐和紅酒瓶,還見到了易懷謙的褲子和自己皺巴巴的睡裙落在一處,最後發現自己的短褲還被壓在易懷謙果露的腳踝下面。

  溫綏按住了自己抽搐的額角,什麼玩意兒,她和小瞎子睡了?不,她把小瞎子睡了?!昨天發生了什麼來著?溫綏盯著自己胸口的吻痕開始頭痛的回想。

  易懷謙的酒量是真淺,就被她好玩似得哄著喝了一罐啤酒,竟然就醉了,主動的拉著她的手喊她綏姐,那聲音真是溫柔的要命,也性感的要命。溫綏覺得自己是醉瘋了,要麼就是真瘋了,平時喝十幾罐啤酒也不會醉的失去理智啊,這回怎麼就昏了頭呢。

  雖然說是干弟弟,但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把這個干弟弟的干字,變成了動詞啊!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這事不能細想,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人,要是喝醉了她還能說喝酒誤事,要是沒醉那麼厲害,還留著理智,後來純粹就是被小瞎子的美色給迷惑了,那她還不如直接從樓頂跳下去算了,哪還有臉面對這個信任自己的弟弟……艸,現在感覺叫他弟弟都是滿心的罪惡感。

  溫綏在心裡唾棄了自己一回合,用力搓了一把臉,給自己壯壯膽又轉回腦袋去看還在睡的易懷謙。

  沙發雖然挺大,但兩個人並排睡著還是有點擠,她睡在外面,易懷謙被她擠得幾乎是側著身子靠在沙發靠背上。他睡姿老實,頭發有點亂,表情很恬靜,就是露出來的身上有點凄慘,幾乎到處是吻痕,胸口左右兩邊,尤其是慘不忍睹。

  她昨晚上,那麼熱情嗎?看著像是上口咬了?啊,簡直禽獸!溫綏感覺自己高血壓都快犯了,默默的把身上的毯子往小瞎子那邊拉了拉,遮住了他的胸口和……屁股。順便她掀起毯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忍不住嗷的低呼了一聲。

  輕手輕腳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溫綏的表情一瞬間有點難以言表,她從茶幾上摸了紙巾擦了擦,完了抬腿想邁過地上那一堆,結果腦子一暈,腳抬出去沒能邁過去,卻踢倒了好幾個酒瓶。

  乒呤咣啷一陣響,溫綏渾身一僵,馬上轉頭去看易懷謙。這麼大聲音,肯定把人吵醒了,果然,易懷謙眉頭皺了皺,慢慢睜開了眼睛。

  明明知道他看不到,但他睜開眼睛那一刻,溫綏還是覺得胸口一窒,簡直想就這麼推開窗戶跳下去算了。

  好在溫綏究竟是溫綏,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去,她立刻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她不該想著逃避,首先要安慰好小瞎子才行。

  易懷謙坐起來,滿臉的茫然,忽然,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眉毛微微一皺輕輕冷嘶了一聲。溫綏知道,他大概覺得胸口痛。

  這太恥了,溫綏一巴掌捂在了自己臉上,那清脆的啪的一聲把易懷謙驚了一下,他下意識開口問:“綏姐?”

  溫綏放開手,深吸一口氣,坐在他身邊,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弟……咳咳,懷謙,你先別緊張,也別怕,你聽我說。”

  “都是我不好,一切的錯都在我,我不該跟你開玩笑灌你酒,我——”

  “綏姐,我們是做那種事了嗎?”易懷謙卻比她想像中的平靜,一點結巴都沒有的問出了這句話。

  溫綏尷尬的點點頭,隨後想到他看不見,只能硬著頭皮回答說:“做了。”

  易懷謙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手按在了她的手上,垂下頭滿懷愧疚的說:“對不起,綏姐,這事都是我不對。”如果不是因為他懷著那種不可說的心思,也不會放縱著做出這種事。

  溫綏一下子被如山的愧疚給砸中了。這小瞎子是要怎麼樣,這種時候還要道歉,他越是這樣她就越羞愧,她還當個屁的姐姐啊。酒是她灌的,人是她推的,要是沒記錯,昨晚衣服也是她扒的,可憐小瞎子被她折騰的這麼慘兮兮的,還要給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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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瞎弟弟7

  溫綏還想說什麼,結果易懷謙又開口繼續說:“確實是我的錯,我覺得昨天我應該是沒有醉的那麼厲害的,但凡我還留有理智,就不應該做出這種事,就算綏姐醉了先對我動手,我也該拒絕,而不是順著你的想法做下去。但是,我做了。”

  “所以,我說錯在我,不在綏姐。”易懷謙臉上的羞愧是真切的,他很老實的說:“因為我對綏姐抱著那種心思,因為我……喜歡綏姐,所以我沒能守住底線……我本來不應該對綏姐說出這種心思,但我必須讓綏姐知道,這確實不是你的錯。”

  溫綏驚呆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沙發上說完了話後就不再出聲的小瞎子,他臉色蒼白,似乎在等待什麼審判結果。

  啊糟糕,這好像更糟糕了。溫綏心想,小瞎子對我有意思?騙人的吧,他們從小到大哪裡有和諧相處過,見面的時間更少了,他是怎麼就喜歡她呢,眼睛瞎了嗎。哦,還真瞎了。溫綏心底呻吟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滋味。

  其實這小瞎子干什麼這麼老實呢,就按著她的意思當個受害者,接受她的補償就好了,干嘛這麼有擔當的認了罪,這麼風光霽月的她真是。溫綏聽了易懷謙一番話確實是很有些驚訝,但同時她也沒有想要責怪易懷謙的意思。

  說到底,就算有錯,錯也不可能是易懷謙一個人的。她身為年長他幾歲的姐姐,說了要照顧他,卻放任自己,還沒分寸的灌人喝酒,釀成現在這樣的後果,怎麼看她這邊的責任都更大。而且她還不確定一件事,心裡有兩分說不出的心虛。

  “哈哈,啊哈哈,懷謙啊。”溫綏組織著語言,想著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同時也不傷害到小瞎子的心靈,“昨天的事呢,主要還是綏姐我做的不對,你還年輕呢,又沒接觸過多少人,等以後呢就好了。額,你一晚上睡在這肯定沒睡好吧,不然先去休息一下?”

  她隱晦的表達了自己並不想和他有什麼超過親人的關系,易懷謙聽出來了,他坐在那緩緩點了點頭,“綏姐,我明白了。”

  “我去清理一下,綏姐你也好好休息。”然後他摸索著起身,攏了攏衣服,赤著腳踩在地上,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過去。

  他的門被關上後,溫綏臉上的笑落了下來,她牙疼似得捂住了臉,自言自語,“我怎麼感覺自己有點渣呢?”

  又轉頭看了一眼這個‘犯罪現場’,溫綏隨便收拾了一下,也回了房間。

  夜幕低垂,多是白領出入的清調酒吧角落裡,兩個女人對坐著喝酒。其中一個一頭利落短發,搖晃著手裡那杯夢幻藍色的酒,愉悅的調侃著另一個看上去十分萎靡的女人。

  “我說你怎麼會約我來酒吧,從前從來不進酒吧的人,今兒個破天荒,還以為你是因為和方肅騏分了心裡憋屈,要找我一醉解千愁,沒想到啊,竟然是因為睡了個小鮮肉內心罪惡感爆棚,才想要一醉方休。”

  “學姐,你就別在那幸災樂禍了。”溫綏喝完了手裡這杯酒,眉頭皺著就沒松開過。

  她和易懷謙自從昨天那事後,氣氛就顯得怪怪的,易懷謙倒是如她所想,表現的很尋常,一句話都沒糾纏過,和平常一樣練琴,就是時間長了很多。她在家裡待著,總感覺渾身都不得勁,最後只能跑出來找人聊聊天,抒發一下自己內心的郁悶苦惱。

  短發女人韓鹿是她大學學姐,兩人關系算不得特別親密要好,但也是那種性格很合得來,欣賞對方性格行事及能力,合作愉快的伙伴。溫綏純粹是沒人可以說這些話,才會把韓鹿找出來。

  而韓鹿聽了她的敘述後,先是毫不客氣的嘲笑了一番,然後似笑非笑的問她,“我說,你和你干弟弟做那檔子事的時候,真的是一點理智也沒有的?”

  溫綏仰躺在椅背上,揉揉自己的眉心,“我要是能確定,還像現在這麼糾結干什麼。我覺得,我應該之前是對他沒有這種想法的才對啊,但我當時又確實是有點鬼迷心竅,總不能真的是被他那張臉迷惑了吧,我覺得我節操還沒有這麼碎。”

  溫綏覺得以自己的酒量,那些酒瓶全是她喝的,那麼也不會醉的一點理智都沒有。再加上她還記得很多細節,自己那時候心髒跳動的感覺,甚至易懷謙的手,他喊她綏姐,用力抱著她,發出舒服又壓抑的悶哼……她要是真醉的屁事不知道,還能記得這麼清楚?!鬼都不信。

  那她要是保留著那麼一絲神智,卻仍舊做了,這只能表明,要麼她就是個見色起意把持不住的混蛋,要麼就是她內心裡其實蠢蠢欲動,確實對小瞎子有那麼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其他想法。

  溫綏不確定。

  末世來的太快太急,生存太苦太艱難,方肅騏的背叛讓她又怒又恨,在上輩子和小瞎子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裡,她已經不想去嘗試愛情,只覺得親人之間的依靠和信任讓她覺得很安全,想要永遠保持這個令她放松的關系。

  小瞎子對她很好,她很喜歡小瞎子,但她上輩子一直到這輩子前兩天還是覺得,自己對小瞎子那種感動和喜歡,都是作為一個姐姐對弟弟的喜歡。

  愛情令人患得患失,但是親情不會,所以當她重生回來,才會那麼急迫的想要和易懷謙建立起親密的姐弟關系。現在好了,全他媽毀了。溫綏真的不得不罵髒話,她預想的完美安全關系,被自己把持不住的一睡,全給毀了,現在別說窗戶紙捅破,就連窗戶都給拆了。

  搞成這麼不尷不尬的關系,她竟然還弄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見到溫綏煩躁的又不停灌酒的樣子,韓鹿嘖嘖了兩聲,“我說溫綏,你怎麼就這麼記吃不記打,剛因為喝酒誤了事,現在又猛灌酒,要是再灌醉了,你回去又把那干弟弟睡一遍,那你可就真沒話說了。”

  溫綏已經有點醉了,聞言想也不想就說:“那就干脆再睡一遍,到時候推脫也推脫不了,省的我在這想來想去。”

  韓鹿忽然笑了起來,一把拿走了她的酒杯,似笑非笑的戳在她腦門上讓她看著自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語言的神奇之處就在於,當你說出一句話,即使是玩笑,即使你自己覺得沒認真,但是其實那個想法就潛意識的在你腦海中出現過,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你內心想而不敢的事。”

  “如果你真的是一心想把人家當弟弟,現在怎麼還會想這種事啊,嗯?”韓鹿放開溫綏的腦袋,讓她啪的一聲砸在了桌子上,然後架著腿晃悠著八釐米的細高跟說:“我是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東西,反正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怎麼想的就怎麼做,這種事別人也沒法給你拿主意。”

  “不過,不是我說啊,你既然和方肅騏分手了,你那干弟弟也對你有意思,你干嘛不和人家試試,萬一就挺合適呢,還是說你嫌棄人家是個瞎子?”

  “怎麼可能,世界上哪裡還有比我小瞎子更好的男人。”溫綏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然後她在韓鹿的笑容中倒在一邊。

  “你不知道,學姐,易懷謙是個很,嗯,很認真的男人,你相信嗎?他要是跟我在一起,這一輩子就是我了,就算我離開他,他也不會再去考慮另一個人。今天這種情況,如果換成其他人,我或許可以跟他試試,但是這個‘試試’放在易懷謙身上,我覺得不好。萬一我覺得感覺不對,想退出,一定會狠狠傷到他,他和我是不一樣的人。”

  “喲,這都這麼珍而重之的為人家考慮了,你還告訴我你對他沒感覺?真沒感覺你怎麼動手吃下去的?照你說的你還把人家折騰的挺慘的,嘿,我之前可聽說了一個八卦,方肅騏對人說你是個性冷淡,根本就沒有那方面的需求。所以,你對方肅騏做過這種事嗎?”韓鹿一臉‘你真有趣繼續你的表演讓我看看你還能怎麼裝’的表情。

  溫綏回想了三秒鐘,冷臉怒道:“方肅騏那癟犢子玩意兒跟別人說我是性冷淡?他怎麼不說自己總共三釐米呢?我不跟他做那都是怕傷著他自尊。”

  韓鹿見她轉開了話題,也沒有故意再轉回去,而是好奇的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你之前不是和方肅騏好好的嗎,怎麼說分就分了,還是你看到他背著你和別人亂搞了?”

  “學姐,下個月七號,你不要出門,最好找個人少動物少食物充足的地方待著,要是遇上了反常的天氣情況,不要胡亂跑出去。”

  韓鹿莫名其妙,“你這話題轉換的能不要這麼快嗎?”

  溫綏聳聳肩又喝了一杯酒,其實這提醒也沒什麼用,反正怎麼都躲不過,那變異菌幾乎無處不在,之後怎麼樣幾乎都要看各人的命運了。

  這都快末世了,為什麼她還得為了感情問題這麼苦惱?

  易懷謙接到電話時,還有些不習慣,他一個人極少用到電話,還是溫綏來了之後他才習慣了帶上手機,免得不好聯系。這一回,電話裡傳來的陌生女聲讓他臉上露出一抹疑惑,可隨即他聽到了電話那頭溫綏的聲音,似乎是醉的厲害。

  “易懷謙對吧?我是溫綏的學姐,她喝醉了在這拖著我發酒瘋呢,你看你能不能過來接她一趟?”

  “好的,請告訴我地址,我馬上就到,先勞煩你照顧一下綏姐。”

  掛了電話,韓鹿看了一眼旁邊吐了稀裡嘩啦的溫綏,感嘆,“果然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啊。”

  過了沒多久,韓鹿見到一輛車停在了附近,從車上下來一個青年,青年長得很好,但眼神渙散,動作略有遲滯,明顯是個盲人。這個時候天氣比較炎熱,但他還穿著長袖和外套,手裡拿著手杖,謹慎又自然的走在了這片對於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

  韓鹿托著溫綏站在不遠處打量青年,暗暗猜測他是不是就是易懷謙。

  韓鹿見那青年似乎是向司機確認了一遍地址,然後摸出手機想要打電話,他的手機不像時下追趕時髦的年輕人那樣是大屏的觸屏手機,而是那種好像老人家使用的按鍵手機。盲人青年有些生疏的摸索了一下,撥打出電話,韓鹿盯著自己的手機,見到果然上面顯示出剛才撥打過去的號碼,於是掛斷,不再猶豫的出聲喊道:

  “易懷謙,我們在這裡。”

  易懷謙聽到聲音,收起了手機,拿起手杖在面前探路,慢慢朝聲音來源處靠近。

  “不好意思,我看不見。麻煩你了,綏姐現在怎麼樣,她還好嗎?”

  韓鹿用力捏了一把溫綏的臉,把她生生捏醒了,然後將她的臉轉向易懷謙。原本吐完昏昏欲睡的溫綏見到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易懷謙,酒霎時被嚇醒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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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22:38:03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瞎弟弟8

  “初次見面,我叫易懷謙。”

  “我叫韓鹿,你跟溫綏一樣叫我姐就行了。”

  “好的韓姐,這次麻煩你了。綏姐怎麼樣,醒著的還是睡著了?”易懷謙對著韓鹿的方向問。

  韓鹿瞟一眼醒了的溫綏,在她祈求的目光中哦了一聲回答說:“有點神智不清。”溫綏戳了她一下,掏出手機打出一行字。韓鹿看了,輕咳一聲按照她的意思又說:“我跟你一起送她回去吧,我看你一個人也不太方便。”

  溫綏剛才醉醺醺的,不知道韓鹿直接打電話給易懷謙了,這會兒看他一個人趕來這裡要接她,又覺得後悔起來。如果她真的醉死了,小瞎子又看不見,怎麼把一個醉醺醺的家伙搬回去。

  她都打算今天在外面將就睡一晚,或者去韓鹿那邊休息,等明早再回去,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沒辦法,她只能回去了, 總不能讓小瞎子白跑一趟,不跟他回去他還以為自己嫌棄他呢。

  但易懷謙卻搖了搖頭說:“不用了韓姐,這太麻煩你了,送我來的司機是我認識的人, 他會把我們送回去的, 家裡楊姨也沒走, 我請她照顧綏姐, 她今天都不會走。”

  他這麼說了,韓鹿也不再說其他的,溫綏也沒意見了。她吐了一回,神智雖然還清醒,但軟手軟腳的,眼前的東西都在晃動,本來還想讓韓鹿幫個忙扶上車,誰知韓鹿笑呵呵的朝她搖搖頭,就對易懷謙說:“哦,你綏姐又睡過去了,你背她吧,我也有點暈,快扶不住了。”

  易懷謙馬上答應下來,“好,我來吧。”

  溫綏朝韓鹿擠眉弄眼,但愣是沒開口說話,見易懷謙手試探著伸了過來,她只能配合著笑呵呵的韓鹿,伏到了易懷謙背上。說實話她很擔心小瞎子背著現在的她會摔跤,她現在可是比上輩子逃亡那時候重了近二十斤,可千萬別把小瞎子給壓趴下了。

  但是她多慮了,小瞎子背著她也走的很穩當,韓鹿在旁邊引著他們往前走,司機等在那,拉開了車門,幫忙把溫綏弄進了車。易懷謙對韓鹿說:“韓姐也喝了酒吧,那就不好自己開車了,我們送你一程。”

  韓鹿也不客氣,說:“那就麻煩你了。”然後上了車,她坐在副駕駛,把後排留給了易懷謙和溫綏。

  溫綏裝睡,但是睜開一只眼睛瞧著易懷謙。他上車後坐在她身邊,輕輕喊了她兩聲,見她沒吭聲,這才慢慢把她放倒,讓她躺在腿上,好睡的舒服點。溫綏感覺到他有些涼的手在摸自己的額頭,摸到眉間她不自覺皺起的眉峰時,就緩緩推開,然後轉到了眼睛兩邊的太陽穴,輕緩的按揉起來。

  也許是易懷謙給她的感覺太安心,她一天都沒能放松下來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整個人軟綿綿的躺在他懷裡。

  韓鹿往後面看了看,見溫綏這樣子,臉上露出挪揄的笑容。

  這時,易懷謙忽然說話了,他是對韓鹿說的,“韓姐,綏姐她看起來心情是不是很不好?”

  韓鹿無視了溫綏的眼色,說:“她好像有些事想不明白,她一般不做多余的事情,也難得這麼毫無節制的喝酒,我跟她認識幾年,也沒見過幾次她這麼苦惱的樣子。”

  易懷謙安靜了片刻才說:“我不認識綏姐其他的朋友,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開解她,讓她好受一點,她大概也不想和我太親近,所以韓姐,我想請你盡量多和綏姐說說話,可以的話像今天這樣陪她喝酒,這樣或許綏姐會開心。”

  “要是綏姐再喝醉,不論什麼時候都請你給我打電話,我來接她回去。”

  韓鹿瞧著溫綏笑,嘴裡則答應易懷謙,“行啊,我們是朋友,她要是想我陪她喝酒,我肯定是要陪的。”

  “不過,小易啊,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心情這麼不好?”

  易懷謙緩緩停下動作,垂著頭似乎想要凝視睡在腿上的人,然而他的眼睛什麼都看不到,空茫茫的一片。

  他說:“我做了錯事,惹綏姐生氣了。她本來就在為了一件事苦惱,忙著做各種准備,可我幫不上她的忙,還盡給她添麻煩。”他說著,臉上就露出苦笑。

  韓鹿見溫綏那一臉心疼的表情,癟癟嘴繼續幫自家學妹助攻,“你惹她生氣了?沒有吧,她跟我聊天的時候一直在誇你呢,說你鋼琴彈得好,平時又體貼又細心,做事認真,那真是誇得不帶重樣的,我都懷疑世界上有沒有這麼好的人了。”

  易懷謙一愣,然後眨了眨眼睛,“綏姐真的這麼說?”

  “對啊,她還說她對你做了不太好的事,怕你生她的氣呢。”韓鹿朝溫綏做了個鬼臉。躺在那裝醉酒不能說話的溫綏翻了個白眼,盯著易懷謙的表情看。

  易懷謙的眉眼柔和下來,手托在溫綏的腦袋下,一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鬢角,“綏姐沒做什麼不好的事,就算真的有,我也不會和綏姐生氣。”

  韓鹿默默搖頭,臉上寫滿了‘這麼好的孩子你忍心讓他難過’的譴責神情。溫綏沒注意韓鹿的譴責,她瞧著臉龐似乎在發光的小瞎子,心裡軟成一團,她心想,小瞎子果然很喜歡我。

  他是什麼時候有這種心思的?溫綏猜測應該很久了,那這樣的話,上輩子小瞎子去找她,一路照顧她救她,好像能找到另一個解釋。可是如果這樣,那他一直喜歡她,卻甘願做個弟弟麼?

  上輩子他真的是藏得緊緊的,一點都沒表露出來啊。

  不,不對,細細一想好像是有許多地方都表現出來過的,但她那時候根本就沒往這邊想。上輩子那時候,小瞎子每回和她挨在一起都會不太好意思,他們互相扶持逃亡那段時間裡,她遇上過不懷好意的男人,小瞎子格外生氣,他這人脾氣好的不像話,難得生氣一回的,可是對於別人冒犯她就格外不能忍。

  還有方肅騏,小瞎子對方肅騏的態度也不太對勁,那種態度除了被她影響帶出來的惡感,似乎還有嫉妒?她沒注意,但方肅騏好像注意到過。他去取小瞎子培育出的那種藥時,曾很囂張的對小瞎子說,就算他嫉妒,也什麼都做不了。

  溫綏記得自己那會兒誤以為方肅騏說的是其他的,還和方肅騏再次吵了起來,感情方肅騏話裡的嫉妒,指的是小瞎子嫉妒他曾是她男朋友?

  把自己記得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溫綏越想越覺得自己竟然瞎的比易懷謙這個真瞎還厲害。

  韓鹿下了車,車裡安靜了很多,易懷謙安安靜靜的抱著溫綏,時不時摸摸她的額頭,看她有沒有發熱不安穩。

  到了地方,易懷謙又把溫綏扶了出來,再次背在了背上。司機大叔詢問要不要幫忙,被易懷謙溫和的拒絕了,然後向他道謝,背著溫綏慢慢走向電梯。

  溫綏聽到他的呼吸,他的動作很穩,但應該是有些吃力的。他好像很怕摔著她,走的特別慢特別小心。

  他上輩子也這樣背過她。她身體裡寄生的那玩意兒失去抑制後忽然再次開始生長,痛得她一步都走不動。又那麼剛好的是她當時正在外面尋找食物,只能就近找了個地方休息。過了很久,易懷謙找了過來,就像這樣把她背了回去。

  那可真是一段難走的路,他摔了三次,每次摔了,都給她當墊子,爬起來摸摸她的腦袋,手腳,發現沒傷著才繼續背著她往前走。

  溫綏那時候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這小瞎子總是能找到她?她那寄生的變異菌經常不分時間場合的生長,有時候痛得她只能隨便找地方咬牙熬過那種痛楚,要是花的時間很長,易懷謙就會出來找她,而他不只一次的找到她,把她帶回去。不管是最開始,還是最後那一次,他都能找到她,明明看不見的。

  出電梯的時候,易懷謙把背上的溫綏掂了掂,邁步走出去,但是一不小心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溫綏也沒法假裝了,一把把他撈回來,好在這次她穩住了,沒有再次出現兩個人一起摔的情況。

  “綏姐?你醒了?”

  溫綏覺得還是有點頭暈,就說:“扶著我點,頭暈。”

  易懷謙把她扶好,沒問她是什麼時候醒的。

  但溫綏覺得自己這麼騙他不好,和他的坦誠比起來,她簡直就是個壞蛋,於是她說:“其實我在車上就是醒的。”

  易懷謙只是腳步一頓,嗯了一聲,沒什麼其他的反應。

  溫綏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回去之後,保姆楊姨果然在那等著,溫綏把易懷謙打發去一邊,自己和楊姨說了幾句。等易懷謙喊楊姨發現沒人應的時候,溫綏才說:“我讓楊姨先回去了。”

  易懷謙對她這個行為沒做其他評論,只說:“綏姐現在覺得好一點了嗎?夜裡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叫我。”

  “哦,你先回房間去休息吧。”溫綏說。

  易懷謙站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其他要說的了,嗯了一聲,往房間走。

  溫綏瞧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笑了笑,喝完楊姨煮的解酒茶,去刷了牙洗了澡,然後圍著一條浴巾去了易懷謙的房間。

  他的房間沒鎖,把手一拉就開了,而他還沒睡,坐在床邊似乎在發愣。他看不見,所以房間裡總是不開燈,只有淡淡的月光照進來。

  聽到腳步聲,易懷謙疑惑的轉向門口,“綏姐?”

  溫綏走到他身邊,坐在他對面,一邊擦頭發一邊說:“距離末世還有十天。”

  易懷謙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溫綏忽然湊過去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把他嚇了一大跳。

  “除了弟弟,你願意當綏姐的男朋友嗎?可以光明正大一起睡,早上起來看到對方沒穿衣服不會被嚇個半死的那種關系。”

  易懷謙看上去卻並不怎麼高興,他嗅到溫綏身上的香味,勉強笑了一下,說:“綏姐是在勉強自己嗎?”

  溫綏嘖了一聲,覺得這事不太好解釋,感覺怎麼說讓他相信都有點難度,而且這麼說來說去也實在太浪費時間。

  所以她隨手扔了毛巾,順便扒了自己身上的浴巾,接著上前一把將易懷謙推倒,自己欺身上去坐在他身上。

  易懷謙還想起身,卻被她一把壓回去,干脆利落就扒衣服。

  易懷謙抓住她一只手,無奈極了,“綏姐,你先等一下……”

  溫綏往後壓了壓,蹭的易懷謙一陣悶哼,她眯著眼睛順勢就反抓住易懷謙的手,往自己胸前一按,語氣裡都是笑意:

  “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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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瞎弟弟9

  易懷謙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原本當弟弟的時候就很乖,現在成了男朋友,就更乖了。

  溫綏也不知道他到底信沒信她是真想和他搞正常的男女關系,但睡過之後他就沒再說什麼讓她不要勉強自己,好像已經認命了。

  早上溫綏躺在床上看他坐在床邊穿衣服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像一個引誘良家少女的壞男人。

  易懷謙穿好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腰,溫綏突然出聲說:“腰痛?”

  易懷謙瞬間放下了手,轉過來腦袋,搖搖頭說:“不痛。”

  溫綏看他臉紅成那樣還要假裝淡定,心裡就冒壞水,說:“那再來一次?”

  易懷謙就不吭聲了,猶猶豫豫的說:“現在是早上,早上不吃不太好,不然你先去吃早飯,然後再……”再什麼他就說不下去了,臉皮薄的嚇人。

  溫綏捂著嘴怕自己笑出聲來,拽著被單蒙著腦袋。易懷謙看不到她的動作,聽她沒說話,還以為她不高興,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回床邊,把剛穿上的衣服又准備脫下來,顯然是把溫綏的話當真了。

  溫綏放開枕頭笑倒在床上,爬過來摟住易懷謙的腰:“我跟你開玩笑的呢,你還能來,我可受不了了,腰酸背痛的。”

  完了又故意湊近他耳邊小聲說:“腰真的不痛?我昨晚可沒客氣啊,唔,幾次來著?”

  易懷謙閉著嘴搖頭,有些難以啟齒似得,滿臉的無奈和羞澀,“綏姐,別說這些吧。”他羞澀的神情特別性感,溫綏差點又忍不住禽獸了,但是感受了一下火辣辣的麻痛感,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說不說……待會兒綏姐給你熬補湯喝。”溫綏都沒發現自己這麼惡劣,嘴上明明說了算了,還要嘴賤的撩一撩。

  易懷謙聽著她的笑聲,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摸索著去親她。嘴唇被人堵住,但溫綏更想笑了,易懷謙不知道怎麼親,不太敢動的磨蹭。溫綏心想,反正更難的姿勢都教了,親吻的技巧也該教教,反正主動送上門來的。

  於是她主動張開嘴,接納了易懷謙,同時觀察著他的反應。和昨晚意亂情迷之下的親吻不太一樣,現在這種輕輕柔柔的親吻,小瞎子神情倒是有些緊張起來。他睫毛顫動的厲害,但眼神很溫柔,春風化雨一樣的含著希望和喜悅。

  溫綏小姐姐差點給他這個眼神溺死,心道上輩子怎麼沒發現小瞎子這麼可口。

  明明是易懷謙主動,但不得不說他的技巧爛的可以,溫綏的其實也不怎麼樣,從前她對於這些確實不怎麼關心,可是和小瞎子做了那種事之後,不知道怎麼的,她好像被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一樣,見到小瞎子就想把他逗臉紅,見到他臉紅就想做點不能描述的事情。

  兩個人分開,易懷謙抿了抿唇,一手輕輕扶在溫綏的腰上,聲音含笑,“綏姐,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

  “對啊,誰讓你可愛。”溫綏大大方方的調戲人,眼神火辣辣的。

  易懷謙即便看不見,也被她盯得落荒而逃了。

  溫綏一天沒出門,窩在家裡鍛煉身體,順便聽小瞎子彈鋼琴。溫綏是經常去健身房鍛煉的,倒是易懷謙不常鍛煉,溫綏有心想讓他鍛煉一下,到了末世,身體好一些總是更好,只不過擔心他受不住,找熟人為他定制了一系列鍛煉流程,還算輕松那種。

  易懷謙很快完成鍛煉任務,就待在一邊不打擾她,只過一會兒從鋼琴旁邊離開,到這邊轉一圈。

  “綏姐,你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下?”

  “啊?呼呼,不累啊。”溫綏一邊跑步一邊回答。

  易懷謙又說:“我還是繼續跟你一起鍛煉吧。”

  溫綏又擺擺手,“鍛煉身體急不來,你慢慢來就好了。而且末世又不是誰跑得快誰就不會死,有些壯的和牛似得大男人不也被變異菌吞噬寄生,我鍛煉身體不過是想著身體好一點畢竟更方便。”

  而且她可是決定要照顧小瞎子,當然要比他努力,至於小瞎子,慢慢來就可以。

  距離溫綏記憶裡那一天越來越近,她不再隨意出門,也不讓易懷謙出門。對於韓鹿和一些有聯系的朋友,她都挨個提醒了一遍,還有上輩子因為被變異菌吞噬死在她面前的那個組員,她也特地打了個電話。

  “明天請一天假不去上班?為什麼啊溫姐?”

  “別問為什麼,我跟你說的話你記住就是。”

  “我知道了,但是溫姐,你為什麼突然辭職了,公司裡方經理生氣的很,還有……”

  “我有自己的原因,不能多說,總之小珊你多保重。”

  掛了電話,溫綏看著窗外的黑夜陷入沉默。就是在明天了,所有秩序開始混亂,人類無法遏止變異菌的繁衍生長,無法將這些可怕的東西從身體中驅逐,即使她和那個人做了交易,重生得到這改變過去的機會,但是未來似乎並不會改變,她看不到人類的曙光。

  這次,她會努力和小瞎子一起活得久一點,保護他不被那些人覬覦壓榨,但是他們究竟能活多久,這是個未知數,也許最後不只他們,連人類這個種族都將滅亡也說不一定。

  好像每一種站在頂端稱霸的物種,不管多厲害,最後都總是逃不過一夕被滅的命運。

  溫綏平時在其他人面前展現出來的那些淡定姿態,在這個黑夜裡,無人能看見的地方盡數破裂,露出藏在底下的陰郁焦慮。

  溫綏不能像告訴易懷謙那樣,把即將末世來臨的消息告訴所有人,也不能表現出一點恐懼讓敏感的易懷謙察覺不對從而為她擔憂。她用輕松甚至玩笑的姿態准備一切,但說到底,她是孤獨的,沒有人,就連現在的易懷謙也無法體會到她的心情。

  那是一種面對終將降臨的悲慘命運無法抵抗,卻仍舊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再次走上毀滅的悲愴。

  溫綏其實沒有那麼怕死,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但是她不想讓易懷謙死,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死然後露出那種痛苦的無以復加的表情。那種表情,她上輩子臨死前看過一次就夠了。

  “綏姐?已經很晚了,你還不休息嗎?”

  易懷謙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溫綏回過神,沉重的表情一掃而空,換上了平時的笑容。就算易懷謙看不見,她也下意識的藏起了臉上的異樣。

  “我都沒出聲,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易懷謙走了過來,“我聽到綏姐呼吸的聲音了。”

  “厲害了懷謙,你的耳朵這麼厲害啊!”溫綏驚嘆道。

  但是易懷謙卻皺了皺眉,說:“綏姐,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從前不會聽的這麼清楚,但是今天我發現自己能聽的越來越清楚了……綏姐,你現在能聽到上面一層的人在說什麼嗎?”他伸出手指了指天花板。

  溫綏皺起了眉,她猜到易懷謙想說的是什麼了。

  “我能聽清上面一層人說話的聲音,他們在小聲爭吵,其中比較輕的那個腳步聲從頭頂往左邊走去了,另一個腳步聲應該是去了廚房,我聽到了倒水聲。”易懷謙把自己聽到的描述了一遍。

  溫綏走近他,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她聽不到樓上任何一點聲音,這裡的隔音做的不錯。

  上輩子易懷謙並沒有和她說起這些事,所以她不知道上輩子的易懷謙是不是也能聽見這些一般人聽不見的細微聲音。不過如果這對易懷謙的身體沒有損傷,顯然是益處大於害處的。

  所以溫綏在易懷謙臉上親了一下,用輕松高興的語氣說:“真厲害,順風耳啊,說不定以後變得更厲害,能當超人呢。不過能聽那麼多聲音也不太好吧,你肯定覺得很吵。”

  易懷謙也沒露出什麼忐忑的表情,只是確實有點苦惱的樣子,“確實有一點點吵,不過還好。”

  “我說你今天怎麼不彈鋼琴了,原來是因為吵。”溫綏語氣雖然還是輕松,臉色卻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除了能聽到這些聲音,還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這倒是沒有。”易懷謙說,忽然主動牽住了溫綏的手,放在胸前握住。“綏姐,就是明天了對嗎?”

  “嗯,就是明天了,大概早上十點鐘左右。”

  雖然溫綏的語氣一直都刻意保持著輕松,但易懷謙能聽到溫綏的心跳聲急促,甚至她身體裡的血液快速流動,這一切都告訴他,溫綏現在真正的心情是什麼樣的。但他沒有戳穿溫綏的偽裝,而是配合著用同樣輕松地姿態將她拉進房間裡。

  他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更放松一點,雖然這個方法對他來說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綏姐,我……想要,可以嗎?”雖然是另有打算,可是說出這句話,還是把易懷謙給臊的面紅耳赤。

  這種時候如果笑出來一定會傷害到小瞎子的自尊心。溫綏這麼想,抱住面前的小瞎子說:“不用特意這樣來轉移我的注意力,明天就要出事了,今天就讓你好好休息吧。”

  易懷謙的表情有點尷尬,猶豫的說:“可是……”

  溫綏疑問的嗯了一聲,等著他那個可是後面的話,但他一直沒說出來,看得人著急。溫綏只能追問,“可是什麼?”

  剛問完,她就發現異樣了,於是低頭一看噗的一聲笑出來,伸手往下撥了撥。

  “抱歉抱歉,原來你是真想要啊。”溫綏拉下他的腦袋,在他嘴角親了親,語氣溫柔,“想要的話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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