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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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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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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9:36:08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讀心術20

  帝國首席財政大臣,帝國最有錢的男人,崔欒崔大佬終於要舉辦婚禮了。在他炫完妹妹的新身份後第二天, 他再次發出婚訊。

  婚訊發出的同時,崔家官方頁面還出示了一條公告,正式表明烏狸沒有崔家血緣,並不是崔欒的親妹妹,所以他們的婚姻是完全沒有違背法律人倫的。從那冷淡簡潔的語氣看,所有人一致表示,肯定是崔大佬親自寫的公告,完全一股性冷淡風。

  至於對這個公告的看法,光網上大部分人表示不信。看一個妹控炫妹幾年, 突然說不是親妹,然後馬上要完成婚禮,誰信,簡直就像欲蓋彌彰。再加上四年前那會兒突然的婚訊公告以及隨後突然變成訂婚的情況,怎麼看都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對此崔大佬表示,不信就不信吧, 反正他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另一位主角烏狸則表示,很生氣。因為頂頭上司生氣了,魔法研究工作室的成員們放假了一天,目送著上司烏狸飛奔去了財政部找大老板的麻煩。

  這幾年來經常看到大佬妹妹板著臉衝過來找人,財政部眾人表示也很習慣了,反正沒過一會兒妹妹就會被順毛,從來沒鬧出過什麼流血事件。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婚禮的流程非常順利,吸引了大半個帝國人的目光。

  壕無人性的崔大佬決定舉辦一個崔家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婚禮,他不僅邀請了上層的貴族們,還給所有幾年來點贊了他每一條炫妹光網訊息的普通人,都發下了請帖。最後統計即將去參加崔欒婚禮的人數是五十萬,其中貴族們包括財政部下屬,一共不過五千人,其余人全是來自宇宙各個星球的吃瓜群眾。

  這些人都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親自去首都星最神秘的崔府星上,觀看炫妹狂魔的婚禮,收到請帖的時候全都在光網上炸了,又引起了新一輪的大範圍討論,甚至很多想搭上崔大佬的有錢人,和單純只是想去崔府星參觀的有錢人,高價開始收這些請帖。

  可是崔家使用的這種請帖,全都是帶生物感應的實名制綁定請帖,只能指定的人使用,根本不能轉移,於是能去的人欣喜若狂,不能去的人扼腕嘆息,悔不當初的想著自己為什麼沒有給崔大佬每一條炫妹訊息點贊。

  作為公認不差錢的崔家大佬,崔欒給這些特殊的賓客們安排了好了所有的行程,婚禮七天內的任何吃穿住行花費,都由崔家負責。

  婚禮前三天,崔家一千艘最新型光艦從崔府星出發,輻射狀駛向每一個帝國轄下星球,去接那些得到了請帖的人。

  遼闊的崔府星提前一個月建造了大型婚禮廣場,能容納幾十萬人暫住飲宴,還在婚禮期間開放崔府範圍內的花海景觀。崔府星最高防御機制系統啟動,嚴密監控整個星球,為了防止任何意外,還配上了最新研發的一萬台仿真機器管家,專門為這些客人負責引導。

  婚禮全程連線光網,幾乎所有的網民們,都在關注著這一場盛大的婚禮。

  婚禮前一天,王室成員到達,各大小貴族到達,被安排進特殊會客區域,一向安靜到可怕的崔府星,忽然間變得熱鬧起來,甚至形成了好幾個規模不小的臨時市場。許多來自各地的年輕人在這裡認識,還有不少借著這個時機,找到了自己看對眼的另一半。

  其中關於某個貴族少爺喬裝打扮成窮小子,認識了一個偏遠星球小姑娘,陷入愛河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在很多年後還成為了一個文學作品的藍本。在後來,崔府星甚至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一個祈求愛情的聖地。

  婚禮會場分成兩層,搭了個塔型的建築,賓客坐在周圍,中間有一條寬闊的鮮花大道,新人將會從中間這條大道穿過,到達最上層舉行儀式,這一段路就是大家能近距離接觸新人的唯一機會。

  婚禮當日,整個崔府星空前熱鬧,無數彩色花球利用超引力技術漂浮在天空中,像是有一大片在空中盛開的花,流水一樣被送上來的精致食物,一塵不染的碧藍天空上時不時飛過禮花巡回艦,這些超小型飛艦會投放禮花,在劈啪的炸裂聲中飄落無數花瓣。

  三十個知名樂隊圍繞著會場形成一個扇形,每隔十分鐘,一個樂隊開始演奏,每個樂隊輪回過一次後,就會到達婚禮開始的時間,到了那時,這三十個樂隊會同時開始演奏,那就是新人入場的迎接樂曲。

  會場這邊熱鬧,新人所在的崔府主宅也非常熱鬧。原本住在烏狸那座小屋子裡的兩位新人,今天要到主宅去換禮服,然後在伴郎伴娘的陪伴下,等待最恰當的時間出場。

  但是,一切都准備好了,兩位新人卻不見了。首先發現新娘不見了的是伴娘孟玫和孟茉姐妹兩,她們急匆匆的去尋找自家哥哥孟自真,結果迎面遇上臉色發黑的孟自真,張口就問有沒有看到新郎。

  好嘛,這一對新人都莫名其妙不見了。新郎那邊的伴郎除了孟自真還有一位小王子蒼離明。原本怎麼也不該是蒼離明來擔任這個伴郎,但是在她自己的強烈要求下,當然主要是在妹妹的勸說下,崔哥哥答應了。

  孟家兄妹三個在那陰謀論是不是有什麼人截走了崔家家主和未來夫人,另一位伴郎蒼離明出現,還帶著崔家的老管家。

  蒼離明聰明的從一發現崔欒不知所蹤後,就去找到了崔家的老管家,果然這位老管家聽到家主失蹤的消息,一點都不驚慌,還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不用擔心,到了時間,家主和夫人,都會出現的。”老管家微笑。

  失蹤的新郎新娘兩人,此刻正在熱鬧的會場附近一片森林裡。烏狸原本精致的大裙子換成了一件小西裝,崔欒的西裝倒是沒有換,就是頭發打理的比平時還要好,身上的每個細節都很精致。

  兩個人站在最高的那棵樹干上,遠遠眺望著會場。

  烏狸手裡握著一把掃把,很無奈的看向旁邊的哥哥,“真的要這麼做嗎?”

  崔欒一臉冷靜的按著樹干說:“不用擔心,一切都沒有問題。”

  烏狸側了側腦袋,好像想避開從旁邊哥哥心裡傳來的各種激動呼喊,但是沒用,沒拉開距離的話聲音是無法屏蔽的。烏狸只能再次嘆息一聲,把自己松蓬蓬的頭發綁好。

  轟的一聲,禮儀台上發射出了禮炮,第一聲禮炮打到天上,變成一朵層層疊疊的粉色薔薇,然後慢慢散去。接二連三的禮炮飛上天空,也就是無數巨大薔薇在天空上綻放又消失。

  “現在,讓我們歡迎我們的新人入場!”婚禮主持司儀的聲音通過特制的傳聲器傳到了現場幾十萬人的耳中,也傳到了同步鏈接的光網上,光網直播屏幕已經被刷滿了鮮花,大家都翹首以盼,想看看那一對新人。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出現,司儀有點懵,心想這難道是出現了什麼意外?

  站在樹上的一對新人看著天上綻放的薔薇,烏狸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掃把坐上去,然後說:“好了,哥哥,來吧。”

  崔欒沉穩的坐上了自己從小最期待的代步工具,抱著妹妹的腰,還沒來得及感受一下,就聽到前頭妹妹說:“開始啦!”

  唰的一聲,她從樹枝上跳了下去。

  兩個人連帶著掃把徑直往下掉,眼看著就要落到最底部的位置,撞上地面了,忽然大掃把停頓了一下,然後往前飛速掠過了重重的樹枝,最後啪的一聲衝出了密密的樹林,飛向了會場。

  坐在掃把上飛上藍天的感覺,很暢快,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只輕靈的鳥,那是一種任何光艦都無法比擬的感覺。縱使人們早就可以乘坐光艦去到宇宙,可是在這一刻,崔欒還是體會到了一種近距離接觸藍天的喜悅。

  來自遙遠孩童時代的夢想,在這一刻成為了現實。除了這種終於得償所願的高興,還有另外一種更加曖昧而隱秘的欣悅。

  崔欒那孩童般的單純喜悅,感染了烏狸,她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心裡那一點不合時宜全都拋掉,消失在藍色的晴空裡。

  烏狸忽然笑了出來,她喊著:“哥哥抱緊我,我們飛到更高的地方去!”

  崔欒抱著妹妹,盯著她的側臉,目光非常專注。掃把忽然歪了一歪,烏狸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紅耳朵,在風中大喊:“哥哥!這種時候不許騷擾我,不然我會不小心把你摔下去!”

  掃把突然加速,直直衝上雲霄,飛快的接近了會場。

  此刻的會場已經隱隱有些騷動,本該出現的新人到現在還沒出現,主持人腦袋上都冒出汗來了,正想著是不是要說些什麼救場,忽然有人發出驚呼,指著天上說:“看那裡!有人在天上飛!”

  “那是崔大佬?”

  “對,是崔大佬和他的妹妹!”

  “新人上天啦!”

  “人為什麼能在天上飛?”

  “你是不是傻,肯定是崔家發明的什麼新的飛行設備!”

  “你們才是傻,沒看到崔大佬發的那條炫妹微博嗎,妹妹是女巫,我專門查了很久才知道的,女巫就是咱們想像中的那種有特殊能力的人類,她們能坐著掃把在天上飛。”

  “真的誒,那好像確實是一把掃把!”

  現場所有人都仰著頭看著天空上飛翔的掃把,而那掃把繞著塔狀禮儀台飛行了幾圈,忽然撞上了天上漂浮的彩色花球。輕輕軟軟的彩色花球在撞擊下忽然破裂,從裡面灑落出更多的小彩色花球,大群大群往天空上飄去。

  主持人最先回神,通知周圍的樂隊開始奏樂。

  在響起的樂聲中,掃把載著新人接二連三撞在大花球上,越來越多的小花球飛上藍天,場面壯觀又美麗,不僅是現場的觀眾,光網上觀看的人們也都驚呆了。

  婚禮組人員為了應對這個突發狀況,臨時調來一大批天上飛行直播設備,近距離捕捉了兩個新人此刻的表情和行動。

  當捕捉到的畫面傳到光網和現場屏幕上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甚至光網上的屏幕有那麼一瞬間空白了,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彈幕訊息。

  不過在這一瞬後,猛然爆發出更大的熱潮。

  “你們看到沒有!崔大佬他在笑!他不是面癱嗎?他怎麼會笑?我一定是看錯了啊啊啊我的眼睛!”

  “我也看到崔大佬笑了,我的天,暈眩,窒息,崔大佬笑起來顛倒眾生,太好看了,我明白他為什麼平時不笑了,這笑起來要人命啊!”

  “嗚嗚我現在更羨慕烏狸了,我也好想有個這樣的哥哥括弧老公啊!”

  “崔哥哥好帥,不過我也好羨慕崔哥哥能坐掃把飛,烏狸小姐姐好帥啊,女巫什麼的真的好帥啊,她坐在掃把上忽然轉向的時候,帥飛了!好想坐上烏狸小姐姐的掃把嗚嗚,帶我飛啊小姐姐!”

  “我也……好想坐掃把。”

  “啊我不管,崔大佬笑起來太好看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哥哥粉了!”

  “已截圖,准備做屏幕,一輩子。”

  “對對對,趁早截圖,不然等崔大佬反應過來,這視頻說不定就沒了!”

  “如此,等吾輩先錄制下來,日後觀看!”

  現場觀眾已經集體爆炸,熟悉崔欒的工作人員們,更是同時呆滯住。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崔欒笑,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感覺自己今天醒來的方式不對。

  在天上飛了好幾圈的新人終於落在了禮儀台上,完成接下來的儀式。大家都以為這就完了,但是宣誓的時候,眾人才發現地面忽然震動起來,然後整個塔型的禮儀台全都被透明的罩子封閉起來,緩緩升上了天空,仿若一個天上之塔。

  之前飛上來的彩色花球,此刻挨挨擠擠出現在塔的頂端,遮住了過於明亮的陽光,只讓一些斑駁的亮點照射下來。

  隨著宣誓禮成,安裝在禮儀台底部的鴿籠同時打開,無數雪白的鴿子拍打著翅膀飛向天空……

  一直到很多年後,這一場婚禮還被眾人津津樂道,堪稱百年內無人能超越的婚禮。

  而這場婚禮的主角,就如同那場美麗的婚禮一般,同樣的完滿。崔大佬的炫妹訊息變成了每天四條,每次發出都會吸引無數人瘋狂點贊,大家都期待著什麼時候,等崔大佬的孩子結婚了,也能請更多的人一起去參加觀禮。

  是的,崔大佬的孩子。他和烏狸結婚兩年後,有了兩個孩子,一對雙胞胎女童,也是一對小女巫。

  崔大佬每年固定在結婚紀念日坐著烏狸的掃把,抱著烏狸一起在天上飛,光網上的大家每年都在等著崔大佬的飛翔視頻。

  第三年的時候,因為多了兩個孩子,掃把有點飛不動,在樹梢上小心的晃蕩,兩個小小的孩子乖乖待在父母的懷裡,笑的露出兩粒小米牙。

  第七年的時候,兩個小女娃穿著小裙子坐在最前面,崔大佬伸長手抱住妹妹和兩個小女兒,一家人的掃把時高時低,非常讓人擔心摔下來。

  光網上的大家紛紛表示,這個家庭負擔太重,女巫烏狸媽媽非常辛苦,建議崔大佬減肥。

  第十二年的時候,崔大佬幸福的抱著烏狸,那把大掃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大掃把旁邊還有兩把小掃把,兩個新出爐的小女巫坐著她們的小掃把,腦袋上系著紅色的蝴蝶結,興奮地亂晃,又被媽媽嚴肅的拽著掃把頭拖了回來。

  第三十年的時候,大掃把上的夫妻兩慢悠悠的飛著,兩個年輕的女孩子站在飛天掃把上,飛的非常酷炫,交叉飛上下飛旋轉飛。

  光網上眾人瘋狂留言想嫁給兩個女巫小姐姐。

  第很多年的時候,掃把上的兩個人頭發白了,掃把也不能飛太高了,他們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飛,腳尖偶爾會劃過嫩綠的草葉。

  “我老啦,飛不了那麼高了,哥哥要不要讓孫女帶你飛高一點看看?”

  “不了,現在就已經很高了。”

  “這哪裡高了,我們都快挨到地上了。”

  “但是,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一直都在雲端啊。”

  “……這麼大年紀了,哥哥你能別撩了嗎?”

  光網看直播的眾人:這麼多年,狗糧還沒喂夠嗎?這真是一把祖傳的狗糧,能喂活從我爺爺那輩到我這輩。

  再後來,在空中飛翔微笑起來的崔大佬,以及他最愛的妹妹兼妻子,只存在於影像中了。

  ——

  “烏狸,我們又再見了。”紅衣的女人微笑著。

  白發的老人慢慢走近她,佝僂的身子漸漸挺直,花白的頭發漸漸恢復光澤,容貌重新變成了十幾歲的少女。

  “再次見面了。”烏狸朝她微笑。

  “這一次沒有遺憾了嗎?”

  烏狸轉頭朝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斂下眼底溫柔的光,“是的,再沒有遺憾了,謝謝你。”

  紅衣女人朝她伸出手,“那麼,該履行我們的約定了。”

  烏狸閉上眼睛,化作一個溫暖的光團,來到了紅衣女人手中。

  紅衣女人看一眼烏狸來時的方向,托著光團輕聲道:“世界上的緣分總是最難琢磨的,有些人,總會再見,你說是嗎?”

  【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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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1

  “夫人!夫人你再堅持一下!老爺馬上就回來了!”

  “快, 快去拿參片!”

  “快讓人去門口看看,看看老爺下朝回來了沒?”

  整個知微閣都是慌亂來往的丫鬟,哭聲呵斥聲夾雜在一起,顯得有些嘈雜,最裡間的床榻上躺著一個蒼白瘦弱的年輕女人,她的臉色泛青,氣若游絲,仿佛隨時都會散去那最後一口氣。

  這是一個久病的女人,她馬上就要死了。

  四個大丫鬟,三個都跪在地上雙眼通紅,不停地祈求老天各路神佛,只有一個還強撐著指揮其他下人去干活。

  外間的幾個大夫都已經不敢再開任何的藥,他們都很清楚,這位夫人連煎藥那會兒的時間都等不得了,咽下氣去,也不過就在這半盞茶功夫。大限將至,就是華佗再世也救不得了。

  果然,不過片刻,內間哭聲忽然大盛,奴僕噗通跪了一地。

  幾位大夫對視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這裴夫人還是沒能熬過去啊。

  ——

  十日一次的大朝會,文武百官都低眉斂目站在元極殿中,百多人的大殿中只聽得見宰相宋淵以及樞密使王兵瀚的爭執聲。

  “盛勇侯已去邊關半年有余,仍舊沒能打退那些狼戎,軍資消耗過大,如今國庫不豐,無法再支持一場大戰,不若暫時求和……”

  “宋宰相這是什麼話!那些狼戎殘殺我邊關百姓,若是不給他們一個教訓,豈不丟我大齊的臉面,若是他們覺得我大齊可欺,野心只會更大,說不得立刻就會揮師南下,到時候怎麼辦?依我看,還是趕緊調撥糧草,要戰便干脆戰到底!”

  “王樞密使倒是說得輕巧,只是不知王樞密使有沒有看過戶部和兵部呈報上來的折子,去歲光是這場仗的准備,就消耗了大筆巨資,如今南方還在飢荒,國庫的銀子該往哪花……”

  這兩位年紀加起來已經一百二十歲的老人你一言我一語,絲毫不肯相讓,龍椅上坐著的皇帝登基不過三年,資歷尚輕,還無法彈壓這兩位,只能耐心聽著。好不容易等兩人吵完了告一段落,皇帝連忙出聲道:

  “兩位大人說的都有理,朕也覺得頭疼,不知道其他愛卿可有其他看法?”

  殿中良久沒人出聲,皇帝將目光轉到文官那一列的某處,開口道:“裴愛卿,你以為如何?”

  被皇帝點中的人是裴舜卿,他站在那有些失神,不知在思考些什麼。上頭的皇帝喊了一回見他沒反應,倒也沒生氣,而是再次喚道:“裴愛卿?”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裴舜卿身上,他終於回過神來,告了一聲罪後,直接出列朗聲道:“臣以為,當立即調撥糧草,同時調北寧駐軍前去支援,以求在最短時間內結束這場戰爭,如今已經快要入冬,大雪即將封原,狼戎不會再堅持多久,只要我軍繼續追擊,他們很快就會潰散,此時放棄實在可惜,不如將……”

  裴舜卿一番話過後,整個大殿都靜了下來。

  朝中分作兩派,以宋宰相為首的官員主和,以王樞密使為首的官員主戰,而裴舜卿作為宋宰相的弟子,竟然不站在自己老師那邊。不過也有部分人覺得裴舜卿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畢竟在邊關征戰的盛勇侯應朗,可是裴舜卿的老丈人,他能不幫著老丈人嗎。

  裴舜卿年紀不大,才堪堪二十五歲,如今已經是正三品的翰林學士。翰林學士,自古就是天子近臣,三年前他在新帝繼位的時候立了大功,新帝繼位後就一直重用他。既是掌兵八十萬的盛勇侯女婿,又是宋宰相的弟子,還能得皇帝青眼,人人都說等宋宰相退下了,裴舜卿就是下一任宰相,真真正正的前途不可限量。

  這樣一個人,自然是才學出眾。然而他的相貌,與才學一般出眾。據說當年殿上作答,連先帝都贊他容貌,惜他才學點做狀元,最後卻因為他容貌俊美,改成了名頭風流的探花郎。從十六歲入仕起,就被稱作大齊第一美男子。

  幾乎人人都知道,三年前,這位當時還是小小六品郎中的裴大人能娶到盛勇侯的女兒,就是因為他那張臉。

  因為長相太過俊美,坊間還有不少傳聞,說他其實是皇帝的男寵,所以才會那麼一心一意的幫助當時還是梁王的皇帝奪位。

  男寵之流的傳聞實是無稽之談,但他與皇帝確實早就相識,一直視對方如友。裴舜卿說的,很多時候也就代表著皇帝真正的心意,宋宰相看了自己這個弟子一眼,不知為何也沒有再反對,於是這事便定了下來。

  大朝會結束後,裴舜卿腳步匆匆往外走去,被宋宰相叫住。

  裴舜卿心中記掛著人,但聽到老師的聲音,還是停下來,恭敬的喊了聲老師。

  宋宰相沒有提起他在朝會上提出的主張,而是問道:“今日朝中議事,自清因何故神思不屬?”

  裴舜卿答:“不瞞老師,學生的夫人近些時候身體越發不好,大夫說堅持不了多久了,今日不知為何,心中總是覺得難以平靜。”

  宋宰相拍拍他的肩:“即是如此,有些事就之後再說吧,自清今日可早些回去。”

  “多謝老師,學生失禮了,先告辭。”

  站在原地望著最優秀的學生腳步匆匆的離開,宋宰相摸著胡子搖頭嘆息。在朝上與他爭鋒相對差點吵起來的王樞密使走到他身邊,奇道:“宋老頭你在這干什麼呢?”

  宋宰相悠悠道:“我在看自清啊。”

  王樞密使哼了一聲:“知道你有個好學生,用得著天天拿出來說麼。裴舜卿是不錯,可我那弟子也不賴,他跟在盛勇侯身邊可成長飛快。”

  宋宰相搖搖頭,“我不是在說這個,我是說,外頭都在傳自清不喜其夫人,可在我看來,我這個學生卻是情根深種啊。盛勇侯家那個病小姐沒多少時日了,可自清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到那時,我擔心他一蹶不振啊。不過若是能扛過這一遭,日後他定能走的更遠更穩。”

  裴舜卿剛走出宮門,就見到府中下人匆匆迎上來,他心中一凜,那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果然那下人見到他,立即上前道:“老爺您快回去吧,夫人快不行了!”

  裴舜卿來時坐的是馬車,但聽了這話,他立刻牽過那僕人來報信騎的馬,打馬飛奔而去。

  裴府在南街,附近多是顯貴人家,這條街上的人並不多,大部分是下朝回來的官員,見裴舜卿穿著官服打馬匆匆跑過,眾人都忍不住詫異起來。實在是這位裴大人平時,不論何時何地總是斯文有禮,從容鎮定,少見這種慌張急切模樣。

  但此刻眾人的議論裴舜卿完全聽不入耳,他在想一個人,那個被他娶回家中,始終不敢觸碰的妻子。

  她要死了。

  裴舜卿早就知道,應嫻遲早會離開自己,從第一次見到她,從娶到她,他每一天都在等待著這個日子的逼近,他很清楚,這一天終將到來,可他始終不敢想,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會是如何一種情景。

  從馬上躍下,裴舜卿來到大門前,他的手還未碰到門,大門就被人從裡面拉開,裡面的僕人見到他,立刻跪下,啞聲喊道:“老爺,您終於回來了!”

  “夫人她,她剛剛去了!”

  那一瞬間,裴舜卿覺得自己什麼都聽不見了,他茫茫然抬腳,跨過了高高的門檻,走過廳堂,走過自己住的憂磬軒,走到了應嫻住的知微閣門口。

  有隱約的哭聲從裡面傳來,裴舜卿抬頭看著匾上自己寫的知微兩字,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老爺?!”

  “老爺回來了!”

  僕人們退在一邊,床邊上陪著應嫻一起嫁過來的四個大丫鬟卻沒有退開,其中那個穿鵝黃色裙子的丫鬟轉頭見到裴舜卿,睜圓了一雙大眼睛,出口就道:“我們小姐都死了,裴大人倒是來了,方才小姐死前,喊了你裴大人的名字,你怎麼不來呢。可憐我們小姐竟是嫁了你這樣一個狠心腸的人,素日對小姐那麼冷淡,如今見到小姐死了,還一滴眼淚也沒有……”

  在她身邊一個藍衣丫鬟則是拉了拉她的袖子,輕聲道:“蒲桃,好了,別說了。”

  蒲桃一扭身揮開姐妹的手,繼續刺道:“我難道還說錯了嗎?我一個小小丫鬟,說不得他裴大人麼,小姐如今去了,孤孤單單的,大不了我陪小姐一同去了,我今日就非要說個痛快不可!”

  “當初他裴大人要用到應家時,求上門去要娶小姐,用不到應家了,就把小姐扔在這裡不管不問,三年來從不碰小姐,也不常來陪伴,每每見到小姐就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坐一會兒就要走,哪裡是做人家相公的,早知他如此冷情,小姐何必要嫁出來,留在侯府反倒自在了。”

  其余三個大丫鬟都不說話了,她們心中未必不是這麼想的,只是不敢像蒲桃這樣大膽說出來罷了。

  時榴心中擔憂蒲桃會惹怒裴舜卿,已經做好了求情的准備,可良久裴舜卿也沒說話,他只是站在那裡,目光定定的看著床上已經沒有了氣息的應嫻,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其他人說話。

  “老爺?”時榴心裡覺得不對勁,忍不住示意其他兩人把蒲桃拉到一邊,自己輕聲說道:“老爺贖罪,我們……”

  她話還未完,忽然見到裴舜卿身形踉蹌的扶住旁邊的桌子,下一刻竟是吐出一口鮮血來。

  幾個大丫鬟都驚呆了,愣愣的看著他走近床邊,坐在了屍體旁。

  “你終於死了。”裴舜卿抬手摸了摸那張冰涼的臉,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我再也不必害怕了。”

  很多東西,因為太過珍視,就會不敢接近。因為知道遲早會失去,所以不敢去觸碰。裴舜卿將這個珍寶拿到手中的時候,就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失去,因為應嫻生來先天不足,所有大夫都斷言她活不過二十歲,她的生命就像朝露一般易逝。

  所以裴舜卿每一日每一日都在想,我還能擁有這個人多久?我哪一天睜開眼,她就永遠的不在了?

  到今天,他一切的掙扎,都塵埃落定。他再不用彷徨恐懼,因為他沒有另一個珍寶可以失去了。

  ——

  裴府門前掛起了白燈籠,同一天,太常寺卿杜皎的杜府後院,一個原本沒氣了的女娃娃,忽然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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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2

  杜府

  “怎麼回事?五小姐不是沒氣了嗎?怎麼忽然又醒了?”

  “這……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剛才你沒看仔細?說不定就是一口氣沒緩過來, 現在又好了呢?”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睛裡的不信,但是不管怎麼說,五小姐沒有死,這對她們來說是好事。雖然是個不得喜愛的庶出小姐,但總歸是府裡頭的小主子,要是在她們的看護下死了,那她們也落不到個好。

  “還好還沒來得及去前頭稟告, 這事兒我看干脆就瞞下來。”

  “對對,瞞下來好,別教人知道了。”尖臉的楊婆子連連點頭,心裡卻直犯嘀咕,她可是親手給五小姐換下濕衣服的,那時候人都冷了,怎麼會一會兒不見就有氣兒了呢?莫不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占了五小姐的身子?

  楊婆子心裡打哆嗦,暗暗決定過兩天使銀子調到其他小姐那邊去伺候,離這個五小姐遠遠的。

  圓臉的方婆子心裡有計較,拿了幾樣糕餅點心進了房,對坐在床邊的五小姐說:“五小姐,您餓了吧,來來來,吃點東西,大廚房裡今兒個做的紅棗糕呢, 可香了。”

  坐在床邊的胖女娃抬頭對她笑笑,抬起胖乎乎的手臂,抓了一塊紅棗糕,很是稀罕的左右看了看,然後才塞進嘴裡慢慢咀嚼起來。

  方婆子面上笑的和善,心裡想著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一塊紅棗糕也吃的這麼香,不過是人家剩下的罷了。

  太常寺卿杜皎是個正四品官員,但是他這職位油水不多,再加上家中人多,生活也就沒那麼寬裕。死而復生的五小姐在杜皎的孫輩女孩裡排第五,乃是三房庶子的庶女,她這個身份,也就只能住在後院的角落院子,有兩個婆子帶著。

  五小姐杜離珠才十歲,性格怯懦膽小,人又愚笨,生母就是個奴婢,還早早去了,又不受生父喜愛,因此她在整個杜家都沒什麼存在感。也難怪不小心溺水死亡後,這杜府的其他主子都沒在第一時間發現。而這兩個看護不利的婆子還敢明目張膽的壓下這種事,現在更是准備當做沒發生過了。

  此刻在杜離珠體內復活的應嫻,慢騰騰的咬著紅棗糕,已經差不多看完了杜離珠的大概記憶。

  這個孩子和她比起來,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從出生起就被忽視,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疼愛她的,在這杜府裡,雖說是個主子,但活得像根雜草一般。

  再想想自己,出生於盛勇侯府,作為盛勇侯的老來女,也是唯一一個孩子,簡直是被當眼珠子一樣疼愛,因為先天不足,被斷言活不過二十年,她爹更是十分憐惜愛護,從小就是用各種珍貴藥材小心調養著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各種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別說有人敢教訓她,就是脾氣老大不好,敢和先帝叫板的盛勇侯,在她這個女兒面前也是一句重話不說的。可以說應嫻一輩子,除了身體不好沒斷過藥,真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連嫁的都是大齊第一美男子。

  要說遺憾,就是沒能得到父親回來見他最後一面,還有因為身體原因沒能有個孩子。應嫻其實很想要孩子,但是一來她的身體不允許,二來她那個夫君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壓根沒碰過她,想生她一個人也生不了。

  不過關於這點,應嫻也不怪裴舜卿,畢竟美人總是有特權的,她就喜歡夫君那涼涼的樣子,每次看到都能多吃一碗銀耳粥。

  想到自己的夫君,應嫻就有點扼腕,那麼養眼的夫君,以後就不是自己的了!再也不能想看就看了!死前她想最後再看一看那張漂亮的臉蛋,都沒能看到。

  不過凡事往好的方向想想,她現在在那位紅衣仙人的幫助下擁有了一個全新的健康身體,很多上輩子不能做的事,現在她都可以做了,很多上輩子沒吃過不能吃的東西,也能吃了。美人什麼的,說不定以後能找到更美的呢?

  因為從小身體不好,大夫要求她不要有太劇烈的情緒波動,應嫻對什麼都是淡淡的,長大後對情緒最波動那會兒,大概就是第一次看到上門求娶的裴舜卿了,當時在那一屋子來求娶的人裡面,裴舜卿那張臉簡直就像在黑夜裡的明珠,會發光的,把其他的歪瓜裂棗都給比下去了,看得她有點呼吸不暢,當場就磕了一顆丹丸緩緩。

  應嫻最喜歡美人,只要長得好看,她都非常寬容,所以當父親問她想嫁給誰的時候,應嫻二話不說就選了裴舜卿。

  裴舜卿能不能做個好夫君,能不能每天對她噓寒問暖,這些應嫻都不在意,反正伺候她的人已經夠多了,也不差裴舜卿一個,他只要一直都那麼好看,能讓應嫻覺得心情舒暢,也就夠了。

  應嫻雖然對別人的長相要求高,但對自己要求不高,她之前那身體弱的一陣風能吹倒,常年生病,一個月有二十幾日躺在床上,後來更是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她自己都沒眼看。

  正所謂,被外貌迷惑的人,大多都活得很明白。所以來到杜離珠身體裡,她也不嫌棄杜離珠是個小胖子。

  這個杜離珠明明從小吃的都不好,不知道怎麼的就長成了這麼個白胖團子的模樣,看這手臂上的肉,軟綿綿的像藕節一樣,臉蛋也是,臉頰上的肉全都擠到一起去了,原本圓溜溜的眼睛,也被擠得就剩下一條縫。

  這實在稱不上好看。但杜離珠還挺稀罕這樣小胖子樣,從小她爹盛勇侯,就在她面前念叨,胖點好,胖點身體就好啊。可惜她那個身子,怎麼養都養不胖,現在好了,能復活還送一身肉,摸上去軟乎乎手感挺好。

  既來之則安之,應嫻用著杜離珠的身體,在杜府住下。一切困難不滿都是暫時的,等她父親打仗回來,她找過去解釋一下,按照她對父親的了解,他會相信她的,到時候就能讓父親對外收她做義女,重新住家裡去,繼續過從前的日子。

  要是能把時榴蒲桃她們幾個伺候慣了的人,再要回去繼續陪著她,就完美了。

  擁有了新身體的應嫻感覺非常不錯,她之前一天時間裡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就算醒來也沒什麼精神,胃口不好,再好吃的東西她都吃不下去,吃多了就會吐出來。現在呢,一大早起來感覺精力充沛,胃口也超級好,聞到什麼都覺得香,吃起來更是從前的三倍,沒幾天時間她就感覺自己更加圓潤了。

  不太好的就是這杜府的伙食太差,吃的東西太一般,想吃點什麼都沒有,而且她早上起來,竟然還要去給夫人請安。夫人就是她現在這個身體的父親的正妻,她應該叫娘。

  應嫻這輩子還沒叫過誰娘呢,畢竟她娘一生下她就死了,和這個杜離珠小姑娘倒是很像。

  叫娘就叫娘吧,但要起那麼早應嫻就不樂意了,她難得能睡的那麼香甜,要知道她從前昏睡的時候都感覺心口壓著什麼,睡一會兒就要醒,睡的不安生。現在睡覺多甜啊,晚上眼睛一閉能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一個晚上都不醒,連夢都不做。

  這身體才十歲,小孩子都嗜睡,應嫻倒是想睡到大中午,但她要去給人請安。這太麻煩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爹當年要她嫁人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他說各位皇子爭奪皇位,他要是不站隊,就得被瓜分了,所以把選擇權交給了她。然後應嫻就毫無壓力的按自己的心意選了最好看的,還好選對了。

  應嫻的心大,和她那個爹一模一樣。

  應嫻沒有兄弟姐妹,成為杜離珠後,一下子多了幾十個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伯家的二伯家的,還有自家的,嫡出庶出,人多的她都懶得去翻小姑娘的記憶。反正遲早要走,記這個干什麼。

  她沒心思去和那些小孩子打交道,那些孩子也沒有人肯搭理她,一直以來就是這樣,杜離珠在杜家就是個影子而已。要請安,她就縮在後面安靜發呆,等時間到了跟著大家一起走回去。

  杜家人多,湊在一起非常熱鬧。人多了自然就得聊天,聊家長裡短各家逸聞,應嫻成為杜離珠的大半個月裡,聽杜家幾位夫人媳婦聊得最多的就是裴舜卿,她之前的夫君。

  “唉,你們聽說了嗎,裴大人因為妻子去世,傷心過度,都吐血了。”

  “啊?怎麼會?之前不是說裴大人不怎麼喜歡他那個妻子,娶她只是為了她身後的盛勇侯嗎?”

  關於這一點,旁聽她們談話的應嫻本人也覺得很不解,她喜歡裴舜卿那張臉不錯,但對他確實沒有那種男女之情,裴舜卿看上去也一樣,總是淡淡的,也沒見多喜歡她啊,怎麼會悲傷到吐血。

  要是因為一個人悲痛到吐血,那心裡得該是多喜歡,應嫻想像不能,她都懷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那麼深刻的感情。就算她親爹聽到她死了的消息,也不至於就難過的吐血,所以這消息應該是假的,流言嘛,總是那麼不可信的。

  應嫻對這個消息不怎麼在意,琢磨著待會兒午飯吃什麼。

  那邊幾位夫人還在聊,談起那位第一美男裴大人,個個都是一臉可惜。

  “裴大人重情重義,想不到竟然對妻子的感情這麼深。”

  “不過這事對他來說也是好事,就之前那位小姐的樣子,也不可能給他生下孩子,要是一直不死,豈不是耽誤裴大人了。“

  應嫻聽了這一耳朵,又開始晃蕩自己的白蘿蔔腿,心想,現在倒是可以給他生了,但是人家現在不是她的了,而且這身體才十歲,談嫁人生孩子太早了。等她這具身體十六歲,裴舜卿肯定都再娶了。

  應嫻想想又覺得心疼,她美成那樣的夫君,竟然一次都沒有睡過就得拱手讓人了。再者說,要是和他生個孩子,那孩子得多好看啊。

  可惜,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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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3

  散朝後,宰相宋淵見到從殿中走出來的裴舜卿,皺著眉走了過去。

  “自清。”宋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皇帝身邊的季公公笑容滿面的過來對裴舜卿道:“裴大人,皇上有請。”

  “宰相大人,您看這……?”

  宋淵往後退了一步,攤了攤手。

  裴舜卿掩唇,壓抑著輕輕咳嗽了一聲,對宋淵行過一禮,那季公公也對宋淵一笑,然後在前頭帶路,將裴舜卿引進了元極殿後面的延啟殿。

  延啟殿乃是皇帝平時處理公務小憩的住所,非心腹之臣不可進,裴舜卿是這裡的常客,進去後,見到案上正在點奏折的皇帝,他躬身行禮,還沒彎下腰去就被扶了起來。

  皇帝放下筆從書案後走出來, 將殿內伺候的人都揮退,然後就緊鎖著眉頭打量自己這個好友。

  “舜卿,你看看你自己這個樣子,不過短短半個月,瘦的如此厲害,你的身體還要不要了?難不成應嫻去了,你就要跟著她一起去?我認識的裴舜卿可不是這麼兒女情長的人。”

  口中說的嚴肅,皇帝還是讓他坐在了一旁,給他指了指旁邊桌上的一盞參茶。

  裴舜卿依言坐下後,又輕輕咳嗽了兩聲,“臣只是因著秋冬之季交替,不小心感染了風寒罷了,休養兩日就好。”

  皇帝坐在他身邊,有點恨鐵不成鋼,怒道:“你當朕不知道呢?那李太醫回來都跟我說了,悲極而傷內腑,你這是心病!”他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是當初朕沒讓你去應府便好了。”

  “皇上這是什麼話,當時情況危急,若是不能得到盛勇侯相助,我們只會落得個韓王如今的下場。更何況我也有私心,我思慕她良久,怎會願意看著她嫁作他人婦,既然都是要嫁,即便是知曉她不會喜歡我,我也不願放手,不論如何都得試上一試。”裴舜卿目光平靜,仿佛皇帝口中那個悲痛憔悴的男人不是他。

  只是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想到了什麼,眼睛裡出現了極深的隱痛。“我初遇應嫻時,被她所救,只是我心中一直記著這件事,乃至深陷進去,她大概卻早已忘記了那一遭,畢竟我那時可是形容狼狽,她大約沒認出我。”

  “從我娶她,這三年間,我雖然煎熬難忍,可確實也是心中歡喜,如此也便足夠了。時也命也,我早就知道這一日,知曉自己留不住她,早早便做了准備,如今倒也堅持得住。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曉,不必為我費神勞心。”

  太過平靜的裴舜卿讓皇帝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覺得這個友人並不需要勸慰,他需要的只是時間,讓這傷痛慢慢平復的時間。可畢竟是生死之交的好友,又是自己一貫倚重的軍師,就是對同母的穆王,皇帝也沒有這麼深的感情。

  如今見到裴舜卿這般憔悴難過的樣子,皇帝心中怒火升騰,拍著茶幾就罵道:“都是那不講道理的應老頭,當初你娶應嫻的時候,就不該答應應老頭那些要求!哪有人娶個妻子回來,只能供著看而不能碰的,那應老頭,只有他自己閨女兒金貴,就能去委屈別人了!”

  “這也是我的選擇,怪不了他人,盛勇侯愛女心切,其心與我,並無二致。”裴舜卿說完,似是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便道:“皇上,如今邊關戰事膠著,糧草已著人調配,但北寧的駐軍遲遲不動……”

  說起這事,皇帝心中更加火大,眼中陰沉沉的,“我那個好弟弟守著北寧那塊,就想著給我添堵,派去的使者傳回消息,他是怕死呢,怕把駐軍調走了,狼戎轉頭去打他,真是膽小如鼠,荒唐至極,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那個性子遲早要害死他!”

  裴舜卿站起來,彎腰行禮道:“皇上,臣裴舜卿自請前去北寧調兵。”

  “荒唐!”皇帝怒道:“你也不看看自己這個身子,千裡迢迢往北寧那邊去一趟,你是真不想活了不成!”

  裴舜卿淡定答道:“皇上也該知曉,如今唯有我去,才有可能盡快勸動穆王,拖上一日,邊關境況就要險過一日,需得盡快解決後患才是。”

  “朕就不信,這滿朝文武就找不出一個使者能嚇住我那個傻弟弟!”皇帝說完這話,忽然僵了一瞬,然後坐在凳子上摸了摸鼻子。把那些人都過一遍,還真找不到比裴舜卿更合適的人。

  裴舜卿很是了解至交好友,見狀也不說其他,只再次上前請命道:“臣裴舜卿自請前往北寧調兵,求皇上成全。”他頓了頓又說:“還有愛妻之死,需得我親自告知岳丈才是。”

  皇帝無奈又糟心的打量他,最後擺擺手:“罷罷,你要去便去吧,但是千萬保重身體,朕還等著你長命百歲,給朕做宰相,輔佐朕,再輔佐朕的孩子呢。”

  “臣定不負皇恩。”裴舜卿說完,又開始輕聲咳嗽。

  皇帝搖頭嘆氣,“先來坐下吧,喝點參茶,待會兒讓季公公開庫房給你多拿幾枝好參藥材回去。要想去北寧那種地方,你也得好好養養。”

  裴舜卿不與他爭執,坐下喝茶。片刻後,說完了正事的皇帝神秘兮兮的道:“舜卿,朕近日心中有些煩惱。”

  “哦?”聽皇上這熟悉的語氣,裴舜卿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有點想走。

  皇帝摸了摸自己還沒蓄起來的小胡子,皺著眉仿佛難以啟齒,良久才說:“朕懷疑,皇後與貴妃,似是,有磨鏡之好。”(注:磨鏡指女同性戀。)

  裴舜卿一口參茶差點吐出來,好在經歷的大事多了,立時壓住,不動聲色的把那口參茶咽了下去。他放下參茶,不再去動,口中問道:“皇上,為何如此懷疑?”

  作為一個臣子給皇帝解決完朝中大事後,作為友人還得為朋友排憂解難。

  皇帝拍了拍大腿,看看周圍,做賊一般的勾了勾手指,“來來,我跟你說啊,原來之前吧,她們兩就吵個不停,從府裡吵到皇宮,我看著雖然煩,可是有時候還是挺享受的,男人嘛~兩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心裡肯定會有那麼點小得意。可是呢,最近不知道怎麼的,她們兩個竟然不吵了你說怪不怪,就她們兩,唉喲,不僅不吵了,還挺親近呢,我有一次偷偷看到她們兩個腦袋湊在一起說話,那親密的不得了的樣子。”

  皇帝說到這,表情有點扭曲,他捂住自己半張臉,仿佛牙疼一般,“前兒個晚上,你猜怎麼著?我去貴妃那兒歇息,在她那兒看到一件肚兜,十天前,我還瞅見皇後在繡那肚兜呢!皇後繡的肚兜,怎麼到貴妃身上去了?”

  裴舜卿無言了一瞬,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不管是作為臣子還是友人,面對這種事,他也沒法給出一個好的辦法,這實在超過了他的學識範圍。

  “舜卿,你說朕現在該怎麼辦?你說她們兩個是不是日久生情,真的,真的搞到一起去了?這也實在太過分了,完全不把朕放在眼裡!”

  裴舜卿不想說話。他又咳嗽起來,接連不斷的咳嗽,這回不是之前那種強壓的輕聲咳嗽,而是故意的咳嗽。雖然並不想咳嗽,但是這種時候除了咳嗽,仿佛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不是他不仗義,實在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裴大人演技驚人,咳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皇帝嚇了一跳,也不逼著他拿出個辦法了,好聲好氣讓他先回去休息。

  出了延啟殿,咳得令人心驚的裴大人放下手,藏在袖中,沒事人一般看著不遠處的宮殿一角,步履從容的往前走。

  提著極品老參送他的季公公:“……”在宮中,有些事就要學會當做沒看見。

  “裴大人,奴才就不送了,您慢走,可千萬保重身體啊。”

  “多謝季公公。”

  沒過兩天,皇帝點裴舜卿做使者前往北寧調兵支援盛勇侯的旨意,就傳遍了朝野上下。就在當天,杜府內宅的夫人們又開始長吁短嘆,感慨著裴大人有情有義,前去襄助岳丈,順便再擔心一下裴大人的身體情況。

  第一美男在後宅的影響力不可小覷啊。

  咬著馬蹄糕,臉頰胖的像個發面饅頭的十歲小姑娘,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心道,前夫君這人還是不錯的,雖然看著冷清了點,這個時候卻知道幫自家老爹。前幾天她還聽說邊關那邊戰事不利,心裡正擔心著,今天就聽說這事,立馬就放心了,中午可以再多吃兩碗。

  裴舜卿是個很厲害的男人,有他出馬,老爹肯定很快就能得勝歸來了。應嫻拍拍手,拿小手絹仔細擦掉手裡殘留的糕餅渣子,跟著其他人一起從夫人那裡出來,回去自己的小院子。

  杜離珠小姑娘已經十歲,可是家裡沒人管她,所以她既不用跟著幾個妹妹一起去識字,也不用跟著幾個姐姐去做女紅學管家,她只要吃好睡好就行了。連負責照顧她的兩個婆子,平時都不怎麼管她,所以應嫻只需要待在屋裡,不管做什麼都沒人知道。

  應嫻最大的愛好除了看美人,就是作畫。這些天實在無聊,她就沾著水在桌上畫畫。一來這裡沒有筆墨,兩個婆子也不肯給她,二來她也不想留下自己的畫在這裡,萬一被人發現了,她怎麼解釋自己為什麼能畫的那麼好?

  其實應嫻對於書畫下棋都很有天賦,自己也挺喜歡,當初跟著先生學了一段時間,就讓那先生直呼可造之材,要將畢生所學傳授給她。但是應嫻的身體不足以支撐她鑽研那些愛好,所有耗費心神的事情,在她做來,都是會損耗壽命的,所以她爹盛勇侯每次看到她提筆或是下棋都非常緊張。

  盛勇侯緊張起來,就犯頭疼,應嫻看到親爹緊張擔心成那樣,沒辦法只能放下自己那些費心神的愛好,每日修身養性,只偶爾身體好的時候拿筆畫個花花草草之類。

  要不怎麼說天才就是天才,她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偶爾畫一畫就畫出了名聲,當然不是她應嫻的名聲,而是松鶴居士的名聲。松鶴居士這名字是她爹給取的,畫也是她爹給拿出去顯擺的,沒想到還在字畫圈裡成了個大師,就是沒人知道松鶴居士是她。

  聽說現在她一張畫拿出去能賣八百兩銀子,可值錢。一張畫,她今天吃那馬蹄糕,能買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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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4

  入了北地後,徹徹底底連一絲綠色都看不見了。南方的冬日裡, 仍舊有蔥籠樹木,南上京此時雖也是秋末了,但菊花肥碩,裴舜卿離京之時還是滿城的花香。然而北地寒苦,未及入冬便已寒風徹骨。

  馬車粼粼,已經能隱約看見遠處成片的灰色軍營帳篷頂。裴舜卿喉中發癢,壓抑住想要咳嗽的感覺後,呼出一口白氣, 拉上了馬車簾子。

  盛勇侯應朗早早便得到了消息,此刻站在軍營門口,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裴舜卿,他幾步上前去道了聲:“裴大人,此行辛苦了!”

  裴舜卿同樣,態度恭敬的下了馬車後,行禮道:“下官裴舜卿見過侯爺,此番是來傳信的, 北寧駐軍二十萬,明日便到。”

  盛勇侯身後的幾個將士聞言都露出笑容,顯得輕松不少。

  “來來,裴大人快進營去,外邊風大,這回可多虧裴大人了,唉,前些日子糧草吃盡,大家伙吃不上飯,御敵都沒力氣,現在好了,糧草也有了,援兵也有了,這回可要好好把那些狼戎殺殺威風!打的他們再不敢來犯!”

  一行人進了軍營,商量過正事後,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帳子裡點上了燈,其他將士們全都離開了,軍帳裡就只剩下了兩人。

  裴舜卿從一旁的位子上坐起來,來到盛勇侯應朗面前,深深一鞠,“岳丈在上,小婿沒能照顧好妻子,她在上月初十那日,已經去了,請岳丈節哀。”

  盛勇侯是個長髯大漢,五十多快六十歲的年紀,看上去身體還很硬朗,但兩鬢已經斑白。此刻的盛勇侯不復剛才的果斷自信,眉間深深的溝壑布滿了痛楚,他彎腰扶起了裴舜卿,口中道:

  “我已經知道了,前些日子收到京中來信……你沒有哪裡做的不好,你把嫻嫻照顧的很好,也沒有違背我們當年的約定,我該感謝你,我知道作為一個父親,我是自私的,你怪我也好,不怪我也好,如今我也該向你慎重道謝以及賠禮。”

  說著,他站起來就要跪,被裴舜卿一把扶住。“岳丈萬萬不可!我怎麼能受你這一跪。”

  盛勇侯卻不管,執拗的給他行了一禮,然後才站起來,他一個多年征戰的鐵血男兒,此刻卻是雙眼發紅,語氣裡都帶著兩分沙啞。

  “我的嫻嫻啊,從出生起就有幾次差點死去,養活的那麼艱難。她剛出生的時候,小的還沒有我一只手大,我都怕說話大聲點也會震著她。這麼多年,我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娘的把她拉扯大,生怕哪天她一個不小心就死了,我這二十多年,沒有一天睡過好覺。”他摸了摸自己的白發,“從知道嫻嫻活不過二十歲開始,我這頭發就白了。”

  “連清台山的柳真人都說,嫻嫻活不過二十,但她現在卻活到了二十一,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這已經是上天保佑了,裴舜卿啊,我真的應該感謝你,作為一個父親,我這輩子已經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去保護我的孩子,現在她死了,我雖然心裡難過,但我更希望她早早去投胎,下輩子做個健健康康的孩子,有個健康的身體,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裴舜卿看到盛勇侯說著說著,伸手捂住了臉,從指縫裡溢出透明的水漬。

  聽說當年這位盛勇侯跟隨先帝北征的時候,在戰場上半個身子幾乎都被劈開了,也沒吭一聲,可現在,說起去世的女兒,他再也忍不住悲痛的落下淚來。

  裴舜卿坐在他身邊,什麼話都沒說。他很清楚盛勇侯是什麼樣的心情,因為他也是如此,心上的人走了,心裡也空了一塊,日日夜夜都冰涼透骨,空虛難言。

  良久之後,盛勇侯收拾了心情,他抬起皸裂的手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向身旁的裴舜卿,認真的說:“雖然這話不應當我說,但是,你家已經沒有長輩了,我也算是你的長輩,於情於理我該說兩句。”

  “我家嫻嫻走了,你別想著她了,早些再娶妻生子吧,莫再耽誤了。”

  “我很感謝你當初娶嫻嫻的時候,願意同意我無禮的要求,即便其中有其他緣由,但我相信你是愛嫻嫻的,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聽我一句勸,人生那麼長,不要太死心眼了。”

  裴舜卿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什麼,稍坐一會兒就直接告辭離開了。

  帳篷中只剩下盛勇侯一個人後,他望著跳躍的火光,想起三年前那會兒的光景。那會兒先帝越老越糊塗,幾個兒子為了皇位鬥得你死我活,而他應朗就是個人人都想爭奪的香餑餑,大皇子說要娶他的女兒做側妃,七皇子更是讓出了正妃之位,就為了能得到他的支持。

  這些人明明知道他的女兒是個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還是為了他的支持,到處造勢要娶他的女兒。先帝也是個傻的,臨死了還把心偏到了天邊,竟然聽七皇子慫恿,想給女兒和七皇子賜婚。

  應朗又不傻,他怎麼會願意把女兒嫁進那種七皇子府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要是真進去了,怕是沒幾天就要被氣死了。不得已之下,他找了不少的青年才俊讓女兒挑選,想趕在賜婚前把女兒安頓好。

  那些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好男兒,不管女兒要嫁哪一個,他這個當爹的都能保證以後女兒的日子過得舒心。這些男子雖然家世不好,可是好拿捏,至少不會讓女兒嫁過去後受委屈。

  但是那天,裴舜卿找上了門。

  應朗對裴舜卿早有耳聞,當年的殿試他不在,但是因為宰相宋淵和翰林院的老學士都跟他說起過這個年輕人,稱他為今後的朝中棟梁,假以時日定能成大氣候,所以應朗就記住了他。

  應朗也知道裴舜卿是五皇子的人。最開始他以為裴舜卿過來,也是因為五皇子那邊出手,可是接下來裴舜卿的一番話,卻叫應朗驚訝。

  裴舜卿他是愛上他家嫻嫻,才會主動來求娶的。如果不是這一遭,他恐怕要一直等到功成名就才會上門來求娶,而不是如今這樣,像是為了交換利益一般。

  應朗並沒有立刻答應他求娶,卻松口讓他一起在那裡等待。最後果然就如應朗所料,他的女兒選擇了裴舜卿。確實,裴舜卿不僅有才,還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即便應朗欣賞的是軍隊裡那些硬漢子,也不得不承認小姑娘家確實會比較喜歡裴舜卿這種俊美至極的男子。

  可是那時候就算女兒選擇了裴舜卿,應朗心中也不太樂意把女兒嫁給他,因為他感覺到女兒非常喜歡裴舜卿。

  只是見了一面而已,若是真的嫁給他了,朝夕相處,女兒日後一定會愛上他的。若是他的女兒身體健康,裴舜卿又是個佳婿,兩情相悅他自然沒什麼好阻攔。

  可是,清台山的柳真人說了,她的嫻嫻若想活到二十,便不能乍驚乍喜,不能極喜極怒,任何太過劇烈的情緒波動她都最好不要有。

  這樣無法承受正常人一般喜怒哀樂的嫻嫻,他就連書畫下棋之流都害怕會耗損女兒心神,如何能看她沾染世間上最傷人的情愛,他寧願給嫻嫻找個不那麼喜歡的,平平淡淡,過完她剩下的那兩年。

  可終究還是抵不過裴舜卿的執拗,所以應朗告訴他,應嫻最多只能再活兩年了,她的身體無法承受男女之間的歡愛,所以他不能碰她。還有,他必須保證,不和應嫻太過親密,不能讓應嫻愛上他。

  他裴舜卿若是一定要娶,就只能是像這樣,請回去一個玉娃娃一般,不能接近,不能表露自己的喜愛,不能牽動對方的心緒起伏。

  就連應朗自己都覺得這對於一個心中有愛的人來說太過過分,可是裴舜卿沉默良久後卻答應了下來。

  “即便如此,我也不願意看著她嫁給他人。”裴舜卿那時候是這麼說的。

  後來,女兒嫁了過去。裴舜卿遵守著他們的約定,和女兒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應朗對他很滿意,可心裡也忍不住覺得愧疚。他自己明白,愛一個人卻要硬生生藏住,是多麼難忍的事情,可裴舜卿做到了。

  他的女兒被照顧的好好的,還活到了二十一歲。

  “嫻嫻啊,爹希望你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有個健健康康的身子,還能有一個人願意這樣愛護你。”

  ——

  第三天,裴舜卿准備離開,應朗前去相送。裴舜卿站在馬車旁遙望一眼遠處滿是風霜的城牆,然後對應朗道:“她的屍身我令人收殮,用冰制棺木保存完好,等岳丈得勝歸京,再去見她一面後,我才會將她下葬。我想她也希望,最後能有岳丈相送。”

  應朗握緊拳頭,大聲應道:“好,待我得勝歸去,送我愛女最後一程,定不會讓她久等!”

  裴舜卿點點頭,上了馬車,離開了寒風凌冽的北地。

  ——

  一個月後,盛勇侯大軍在琅原城外三十裡,殲敵十萬,大勝。狼戎殘兵敗逃,連同王帳一起遷入了草原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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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5

  “唉唉唉,聽說了嗎?盛勇侯大敗狼戎,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

  入冬後,南上京冷了很多,但大街各處茶館茶樓都是人聲鼎沸,十之七八都在談論著盛勇侯那場琅原城之戰,紛紛感嘆著盛勇侯寶刀未老,這次得勝歸來,又要得多少獎賞。

  普通百姓們不知道朝中的激流,也不知道遠在北地的這一場戰役打的多麼艱難,他們身處大齊最繁華的國都,只能看到最好的那一部分表像。普通百姓如此,那些高官後宅的女人們同樣,大多數也是不管那些的,每日談論的無非衣裳首飾,東家長李家短還有些內宅心思。

  應嫻雖是這些時候從未邁出過杜府大門,但托府裡幾個哥哥的福,他們正是最憧憬那些保家衛國建功立業之事的年紀,因此聚在一處的時候多會談論,應嫻就在他們的談論中得知了父親得勝即將回來,而且平安無事的消息。

  知曉父親無事,應嫻就放心了。她上輩子那身體不頂用,不能有一點擔驚受怕,否則就手腳發涼臉色發青,腦袋裡胸口上都被重重錘過似得難受。有一年也是爹帶兵去打仗,去了半年回來,她在家中日日擔心日日憔悴,險些就一命嗚呼。

  後來爹慢慢的就開始培養下屬,要出門干架讓其他人去,他自己也不太出去了,還再不肯和應嫻說起自己打仗時候的事,怕嚇著應嫻。

  應嫻實在無奈,她其實挺喜歡聽父親說那些戰事打殺,奈何那破身體就是不能支撐,一激動就要命。哪像現在,就算這些時候心裡再擔心,照樣能吃好睡好的等著,連個大喘氣都沒有過。

  應嫻現在每天早晨起來,摸著自己胸口的穩健心跳,都能開心上半天。

  等爹回來,看到她現在這個健康的樣子,一定高興的都能跳起來。應嫻捏了捏自己小肚子上的肉肉,露出個小胖子的重量級微笑。臉上肉太多,笑起來也有點費勁啊。應嫻又伸手揉了揉自己肉嘟嘟的臉。

  “死肥豬大胖子,你擋著我路了,一邊去!”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娃娃瞪著眼睛喊道,還伸手去推應嫻。

  應嫻沒反應過來呢,就見到這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因為推不動她,自己反而啪的往後摔倒在地,愣了一下後就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應嫻往一旁站了站,看到後面追上來的幾個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哄那小祖宗,心裡感覺有點無奈。

  這小姑娘叫杜離琪,是杜二老爺的小女兒,比她這個身子還小兩歲。杜二老爺一家前幾天剛從任上回來,這杜離琪小姑娘也不知怎麼的,就是看杜離珠不順眼,每回請安都要找她麻煩,像今天這樣的事,都發生過兩回了,應嫻也是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了這個小姑娘。

  不過應嫻更加明白了一點,長得瘦小果然要不得,看看這小姑娘,雖然比她上輩子要好一點,但對上現在她這個健壯的身子,還不是要吃虧。

  “她推我,這個死胖子推我!”杜離琪小姑娘輕車熟路的告黑狀。

  應嫻還是解釋了一句:“我沒推你啊小姑娘。”

  但這解釋和之前一樣是沒用的,反正沒人聽。杜二老爺對這個小女兒喜歡的緊,杜家三個老爺裡面現在就杜二老爺官途最順利,說不定馬上就要做個京官了,現在杜家裡的下人們都在動小心思,個個爭著向杜二老爺那一房表忠心呢。

  和杜離琪小姑娘比起來,應嫻這個沒人愛的小可憐真是微不足道了,到底是怎麼樣,幾個丫鬟都看見了,但她們卻不會說出去,都順著杜離琪的意睜眼說瞎話。

  杜離琪從地上被人抱起來,得意的瞟了她一眼,“你等著,我去找三嬸嬸告狀去!”她說完,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中走了。

  應嫻這邊原本有個婆子帶著她,這會兒也不知道去哪了。應嫻望著那遠去的粉紅色小裙子,老氣橫秋的搖搖頭,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裡去。

  待會兒肯定沒有午飯了,這就是懲罰。天降橫禍,果然人無遠慮了,就必有近憂的。

  放寬心,眼前的一點小小挫折算得了什麼呢,想想爹很快就要回來,馬上就能和他相見,多開心啊,吃不上飯餓幾頓算什麼呢。應嫻下意識的就按照從前的樣子開導自己了。

  效果顯著,沒走幾步,應嫻已經平靜的接受了中午可能要餓肚子的結果。走著走著,走到偏僻的院子門口的時候,應嫻看著自己身上的粉色裙子,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難不成,杜離琪那小姑娘,看她不順眼,是因為她穿了同樣顏色的衣服?

  再想想,第一次見面那天,杜離琪小姑娘也是穿著粉紅色的裙子,她也是。杜離琪對粉色小裙子情有獨鐘,偏偏應嫻她現在穿的最多的也是粉紅色小裙子。

  哦,找到人家看自己不順眼的原因了。

  應嫻拉了拉自己身上醜醜的粉裙子,因為太胖,裙子的腰帶往中間這麼一系,她整個人就像顆胖花生似得。應嫻不管這樣好不好看,她就是想穿粉色的裙子。上輩子她穿的最多的就是青色鵝黃色綠色藍色白色那些素淨的衣服,穿過最艷的衣服就是成親那天的大紅喜服。

  她爹真是對她方方面面都看護的仔仔細細,連衣服顏色這種事也要管,應嫻雖然從小被寵著長大,但性格意外的很好,對她爹也很寵,既然她爹那個大老粗,連衣服顏色都給她選好了,她就照著穿也就是了,反正身體不好的時候也懶得去在意那些小事。

  所以呢,應嫻上輩子就沒怎麼穿過大紅大紫還有粉色這種鮮嫩熱情的顏色。這不就是沒怎麼穿過,所以稀罕,這些時候就都專撿著這種顏色穿嗎。

  和衣服比起來,還是吃飯最重要。應嫻想,衣服顏色下次還是換一換吧。所以隔天她穿了身紫裙子,去請安的時候一看杜離琪,人小姑娘剛好也換了身紫裙子。

  於是,杜離琪小姑娘又被氣哭了一回。

  應嫻:唉,想念爹,甚至有點想念那個雖然冷淡,但是衣食住行方面還是很貼心的夫君。

  被順便想念了的夫君,裴舜卿,他病倒了。本來就病著,去北地一趟,雖然堅持下來,但到底途中奔波勞累,這勞心費神病上加病,回來就躺床上了,連上朝都沒法起身去,半死不活的樣子嚇得皇帝天天派太醫來看,藥材送的都快要堆滿庫房了。

  以前那庫房裡的藥材是應嫻用的,現在好了,換人用。就病成這鬼樣,裴舜卿還是每天都會去停著應嫻屍身的那個廳裡坐坐。

  應嫻死了一段時間了,按說早該下葬,但是裴舜卿不讓,他說要等盛勇侯回來看過女兒,才會下葬,別人對這說法也沒法反駁,畢竟盛勇侯寵女兒可是全南上京皆知的。所以應嫻的屍身就一直擺在這裡,裴舜卿還特地向皇帝討了一大庫房的冰來,將人的屍體凍在裡面,防止腐爛。也是這個天氣漸冷了,再加上這麼多冰塊,才沒有什麼異味。

  可再沒有異味,那也是個冷冰冰的死人,就是先前陪著應嫻一起嫁過來,與她感情不錯的四個貼身丫鬟,偶爾晚上在這裡燒紙錢的時候,也會覺得心裡毛毛的。可是這裴舜卿倒好,每天晚上游魂一般的過來,不聲不響在冰棺旁邊坐上一段時間。就像應嫻生前那樣,雖然態度淡淡,但偶爾會去那邊靜靜坐一會兒。

  先前氣的大罵他的丫鬟蒲桃,日日看著他的怪異舉動,還曾撞見過他趴在冰棺上伸手去摸自家小姐屍體的臉,當時就被嚇得的手腳冰涼,覺得裴大人腦子多半有病,後來都不敢直視他了。

  蒲桃心裡覺得這個裴舜卿腦子不正常,但最聰明的時榴,和平時不太愛說話的橘紫卻差不多明白過來,說不定老爺其實很喜歡她們家小姐呢。但要是真喜歡,怎麼能忍得住一點都不表露出來,而且若是真喜歡,怎麼不在小姐生前對她好一些?

  實在不明白。

  裴舜卿也不需讓人明白,他日日去冰棺旁邊靜靜坐一會兒,也沒有他人想的那麼怪異,他只是想著,盛勇侯馬上要回來了,應嫻到時候就要安葬了,日後就再也見不到,所以能見到時,就多來看看。

  只可惜,看不到應嫻的眼睛。

  應嫻死時的這個模樣不好看,干枯瘦弱,或者說從他第一次見到應嫻的時候,應嫻就不是個好看的人。她太瘦了,手腕伶仃,好像一折就會斷,身上的裙子穿著空蕩蕩的。但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像是山間僻靜的清泉流水,清澈又悠然,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那時落魄狼狽,滿心的仇恨。父母兄弟被人逼迫至死,萬貫家財被人侵吞,他身上還背著污名被趕出來,只覺得滿心絕望憤懣,恨不得回去拿著刀捅死仇人,再自殺一了百了。

  只差一步,他就走向毀滅了。在自我毀滅之前,他已經病的快要死去,可是應嫻救了他。

  他在應家那個莊子裡養好了身子,甚至應嫻還讓人給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准備了一些銀子。他離開應家莊子的時候想,他不能就這麼隨便的死了,這條命已經不是單單屬於自己的,還屬於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所以他冷靜下來,為自己謀劃前程,後來認識了五皇子,得到對方的欣賞。他家的仇恨,對於五皇子這樣地位的人來說,不過是件小事,所以曾經讓他無比痛苦的仇人,也就那麼簡簡單單的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接著,他入仕,得到賞識,一步步往上爬,想著等自己功成名就,就去求娶應嫻。

  但這世事總是難料,越是追尋的東西,就流逝的越快。

  “咳咳,咳。”坐在冰棺旁的裴舜卿扭過頭去,低聲咳嗽起來。咳嗽完,他拉了拉身上的衣襟,又摸了摸冒著寒氣的冰棺,口中自然的道:“這裡太冷了,我有點不舒服,今日就先回去,明日再來看你。”

  杜府裡的小胖子應嫻已經上床睡覺了,但她睡不著,肚子咕咕叫,又被餓了一餐,感覺現在能吃下一整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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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6

  盛勇侯應朗回來了,他先去見了皇帝,得了好一番慰問封賞,然後就風風火火去了裴舜卿府上,見女兒最後一面。

  這個戰場上朝堂上都一副鐵血漢子模樣的大男人,趴在冰棺上又哭了一場,把冰塊都融掉了一個角。

  哭完,應朗一擦眼淚,看著旁邊比上次見到時更加憔悴的裴舜卿,有一瞬間啞然,然後他說:“早點讓嫻嫻入土為安吧!”

  裴舜卿望著冰棺中的應嫻,緩緩點了點頭,“好。”

  應朗回京後七日,應嫻的屍身終於被安葬了,應朗還十分不差錢的在城外菩提佛寺裡給女兒做了場盛大的法事,點了一個小佛塔的明燈,供了牌位。

  此刻的小胖子應嫻,還在杜府出不去。她發現自己之前想的太簡單,總想著到時候能有機會混出去,但實際上,她連二門都跑不出去。之前在裴府也是,在侯府也是,她都不知道女子該待在內宅不出門,因為只要她想出去,都是能出去的。

  可是她現在是杜府的十歲小姑娘杜離珠,出不去,這就太令人憂傷了。而且就算出去,她說不定也見不到爹,盛勇侯是那麼好見的嗎。

  不過聽到幾位夫人說起盛勇侯最近天天去菩提佛寺給女兒念經,應嫻的眼睛唰的就亮了。她那位名義上的娘親杜三夫人,前兩日還說想和杜二夫人一起去菩提佛寺上香呢,她如果能跟著去的話,說不定就能趁機見到爹了。

  但是,她一向不受喜愛,這種外出游玩的好事,她是輪不上的,怎麼辦呢?應嫻的目光移到了杜離琪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注意到她的目光,哼了一聲偏過腦袋。

  去菩提佛寺的話,杜離琪一定是能去的。應嫻盤算著,對人家小姑娘露出一個笑容。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還是很好騙……不,很好哄的。應嫻想要孩子,對小孩子也就格外寬容,即使杜離琪之前莫名其妙來找茬,她也沒對對方露出過什麼惡態,幾回下來,杜離琪自己好像也覺得不太好了,也就漸漸不理她了。

  但是應嫻主動找上門去,誇一誇小姑娘,再陪著這有點寂寞的小姑娘說說話,兩個人就化敵為友了。杜離琪有個親姐姐,但已經嫁人了,兩個哥哥也不能經常陪她玩,杜家原本的小姑娘和她年齡相差不大的,都不和她一起玩。

  杜離琪性格有點小驕傲,人家不主動,她更不願意理會別人,所以一個人每天昂著腦袋獨來獨往,非常缺朋友。

  成功和杜離琪小姑娘交上朋友後,杜離琪小姑娘展現出了自己友好的一面,在去菩提佛寺的時候,提出了帶應嫻一起去,於是應嫻就這麼順利的上了馬車,和杜離琪坐在了一起。

  馬車噠噠的往城外跑,應嫻感動的握著杜離琪小姑娘的手,誇她:“離琪小姑娘,真是一個好姑娘,以後姐姐會報答你的。”

  杜離琪小姑娘朝她翻了個大白眼,不耐煩的扯出了自己的手,“你自己才比我大兩歲,干嘛總叫我小姑娘,還有,你這麼胖,能不能別吃那邊的點心了?要是長大了還一直這麼胖,以後是嫁不出去的,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應嫻氣定神閑的拿了一塊蓮子糕:“可是,我餓了。”

  杜離琪怒其不爭的板著臉,過一會兒她看著吃的很香的應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嘟囔:“有那麼好吃麼,不就是幾塊蓮子糕,我之前吃過,一點都不好吃。”嘴裡這麼說著,她已經伸手拿了一塊咬了一口。

  然後杜離琪小姑娘深覺被騙,根本不好吃。她啪的把咬了一口的點心扔了,板著臉坐在一邊不說話。應嫻差點笑出聲,好歹忍住了,不然待會兒小姑娘又要惱羞成怒。

  菩提佛寺順利進去了,之後應嫻利用肚子痛,順利離開杜家人的隊伍,然後摸索著去找自家爹。好在她非常幸運,剛好有兩個僧人說起盛勇侯買下的小塔,兩人還要去那裡添燈油,所以應嫻就遠遠跟著那兩人,找到了地方。

  盛勇侯今天還沒來,他被皇帝留著說了一陣子話,心裡膩歪的不行,終於被放出宮後,騎著馬就飛奔去菩提佛寺給女兒祈福。他以前不信這些,但現在為了女兒,他願意信一回。來到自己重金買下的小佛塔,盛勇侯一掀衣擺,跪在了蒲團上,張口就念往生經。

  念得七零八落亂七八糟。

  應嫻從小佛像背後探出個腦袋,見到只有老爹一個人,立馬高興了,喊了聲:“爹!”

  盛勇侯正在那想著女兒呢,忽然聽見有人喊爹,下意識應了一聲後,發現不對,還以為是女兒的鬼魂前來相見了,誰知道抬眼卻是個陌生的小胖子站在面前。

  “哪家的小娃娃,胡亂喊什麼爹呢,這裡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快快出去!”應侯爺長得粗獷,聲如洪鐘,這麼虎著臉沉著聲一說話,能把小孩子嚇哭。

  應嫻還沒見過自家爹爹這麼凶的樣子,畢竟每次她爹見到她,都是一副心肝肉啊的表情。這就有點稀罕了。

  應嫻多看了兩眼,噠噠噠跑到盛勇侯面前,仰頭叫他:“爹,是我,我是嫻嫻。”

  盛勇侯的銅鈴大眼又瞪大了點,看上去和菩薩旁邊的護法似得,略可怕。但應嫻不怕,她伸手拍了拍自家爹的臉頰,說:“我現在這具身體叫杜離珠,是太常寺卿杜皎三兒子的女兒,今年十歲。”

  盛勇侯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小胖手,把她仔仔細細看過一遍,然後小心翼翼的問:“乖女啊,你怎麼附身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了呢?啊,這是佛寺啊,你進來沒關系嗎?會不會受到什麼傷害啊?乖女啊,你這樣來見爹,是不是有什麼心願未了,你跟爹說,爹什麼都給你辦到。”

  “乖女啊,你是不是想爹了,爹也想你,爹在外頭打仗,心裡也總想你,後來聽說你死了,爹心裡老難受,你怎麼就不等等爹回來見你一面呢,你……”

  眼看著自家爹還有一直說下去的意思,應嫻拍了拍他的手臂,打斷他說:“爹,你聽我說,我死了之後,見到了一個紅衣的仙人,仙人說願意讓我有個健康的身子重活一回,所以我就到了這個杜離珠小姑娘的身體裡了,這小姑娘之前溺水死去,魂魄已經進入輪回,所以仙人說,這具身體今後就是我的。”

  “真的!”盛勇侯喜出望外,一點都不懷疑這話,他起身繞著小胖子轉了兩圈,臉上的喜氣洋洋越來越濃。他沒頭蒼蠅似得轉了兩圈,蹲下來拉著應嫻如今的身體左看右看,嘴裡說:“哎呀這可真好啊,乖女你現在的身體看上去真是健康,看看這肉嘟嘟的,多可愛。”

  “哈哈哈哈,乖女乖女,一定是我的誠心感動上天,所以神仙把我的乖女還給我了!”

  盛勇侯高興的大叫,抱起小胖子就想拋,動作到一半就嚇出一身冷汗,下意識覺得這樣會把瘦弱的女兒弄傷,可馬上就回過神來,女兒現在身體好了,頓時高興的抱著小胖子原地跳了兩下。

  應嫻抱著親爹的腦袋,心想,果然高興的跳起來了。

  盛勇侯高興了一陣,笑的見牙不見眼,把人抱懷裡往外走,“乖女走,我帶你回家去哈哈哈~”

  應嫻搖晃他的腦袋,“爹,我現在的身份不是你的女兒,你先……”

  盛勇侯流氓樣的一瞪眼,“胡說,你就是我女兒,誰敢跟我搶女兒,太常寺卿杜皎是吧,敢跟我搶女兒,活膩了他!誰敢跟我搶!誰敢!”

  失而復得的喜悅把老爹衝傻了,應嫻繼續搖晃他,“爹,你相信這種事,但其他人不會相信的,而且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說不定會把我當鬼怪殺死,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爹你這樣,不會害怕嫌棄我。”

  盛勇侯稍微清醒了一點,他拍了拍懷裡女兒的背,鎖著眉頭走出去,招來一個下人,那是跟隨他一起上過戰場的親兵,滿身煞氣。

  吩咐幾個親兵去告知杜家人他要收杜離珠做義女,把她帶走了之後,應朗就管不了那麼多了,抱著女兒回去。他現在就想帶女兒回家,其他的事,等人家找上門來再說吧。

  “乖女啊,你等著,爹爹給你找馬車,這周圍的馬車都不舒服,我讓人去京都裡面叫。”

  “不用了,爹,我想騎馬!”應嫻雙眼發亮的看著爹的坐騎吳追馬,提出了早就想提出的要求。她上輩子可想騎馬了,但是身體原因不能騎,現在終於可以試試。

  盛勇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瞧我,又給忘了,我家乖女現在能騎馬了!哈哈哈~”

  “來,別怕,爹爹抱著你,帶你騎馬回去!”

  父女兩開開心心的騎馬回城,沿路嚇壞了出城的幾個同僚,人人都知道盛勇侯愛女去世,最近天天苦大仇深,怎麼今天笑的這麼開心,還有他懷裡那個小胖子又是誰?

  杜家人還在菩提佛寺裡燒香拜佛,完全沒發現杜離珠不見了,卻被盛勇侯親兵找上門來,說是侯爺要收杜離珠為義女,已經把人帶走了,兩位杜夫人霎時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嫂子,咱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應該,沒有吧?”

  杜二夫人和杜三夫人對視一眼,同時咽了咽口水。盛勇侯,對她們來說,那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她們公公也不敢對盛勇侯說不啊。再想想盛勇侯說要收杜離珠做義女,不管人家侯爺是怎麼看上那個小胖子,她們杜家這回難不成是要發達了?

  要是有盛勇侯提攜——

  杜三夫人眼帶精光,她雖然平日裡不管那傻乎乎的小胖子,但杜離珠好歹要叫她一聲娘,三房的孩子有這個造化,她們三房也該沾沾光才對。

  杜二夫人則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兒,小女兒似乎和杜離珠相處的不錯,這次來菩提佛寺也是小女兒要帶她一起來的,才有了這番造化,所以這事,她們二房也該有好處。

  這麼一想,杜家人顧不得其他,馬上坐車回去杜府商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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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7

  盛勇侯把變了個樣子的女兒帶回侯府,雖然努力壓抑了,仍然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把府裡下人們嚇得不輕。侯府裡的管家包括小廝們,都曾是盛勇侯親兵,對他忠心耿耿,但以防萬一,盛勇侯決定這件事不再告訴其他人。

  於是他回到侯府後,招來管家,對他說:“這娃娃叫杜……杜離珠,從今天起就是我的義女,你們對她要像對嫻嫻一樣小心。”

  管家嘴裡答應了,心裡想著自家侯爺這是傷心難過的不行,所以找了個代替呢。但是很快他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因為侯爺他把應嫻小姐從前住的地方和東西,都給了這個義女,那呵護關愛的樣子,可一點都不遜於對應嫻小姐的關愛啊。

  這要單單是個義女,至於這樣麼,難不成,這圓滾滾的女娃娃,其實,是侯爺的私生女?!越看越覺得侯爺的態度太殷勤,管家已經默默的肯定了這孩子其實是侯爺流落在外,現在才找回來的種。

  唉,就是可憐了應嫻小姐,才去世沒多久,就被這樣一個妹妹代替了。管家心情復雜,又是為侯爺走出悲傷而高興,又是憐憫被遺忘了的應嫻。

  盛勇侯高興的很,也不管管家和下人們的小心思,注意力全都放在失而復得的女兒身上了。他把女兒帶回之前住的壽春樓,見女兒熟門熟路的樣子,原本信了八九分的心,徹底放下了。

  “乖女來,跟爹說說這段時間你是怎麼過的,再讓爹爹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盛勇侯坐在小墩子上,朝女兒拍了拍手掌。

  應嫻扭頭看他,“爹,我只是身體變小了,不是連心智都變成小孩子。”

  應侯爺揉揉鼻子,想說什麼,見女兒走過來坐在自己面前,就閉上了嘴。

  “我是剛在那具身體裡面死了,就馬上復活在這個孩子身體裡的,所以我在杜府待了一段時間了……”應嫻把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事都說了說。

  應侯爺聽到她說睡覺一覺能睡到大天亮,吃飯能吃兩三碗的時候,高興的眼睛都笑彎了,但是聽到她說起伺候的兩個婆子不管她,和吃飯有時候會吃不飽,馬上就豎著眉毛不高興了。

  應嫻沒有說起和杜離琪小姑娘的那點矛盾,有些事也都略過去了,所以她說的幾乎都是好的。但這樣,應侯爺還是覺得委屈了自己的寶貝女兒。

  “辛苦你了乖女,現在回家了就好了,想吃什麼爹給你找大廚來做,想吃什麼都有!”應侯爺捏著女兒肉嘟嘟的小手,滿臉的心疼。

  應嫻習慣了老爹這個樣子,說完了杜家的事後,就說起了自己惦記的那四個丫鬟。

  “爹,能不能把時榴蒲桃她們幾個要回來啊?她們現在是在裴府吧,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裴舜卿會不會願意把她們幾個放回來?”

  應侯爺聽女兒提起裴舜卿,一下子也想起來了自己還忘了個人。他對裴舜卿,著實是有幾分愧疚,所以才會勸對方早些娶妻,忘記自己的女兒。他還說人死不能復生呢,現在女兒活生生就在面前,這可怎麼辦?

  應侯爺動搖了一下,這事該不該告訴裴舜卿?那姓裴的小子那麼喜歡嫻嫻,應該會相信吧?那他能不能接受?當爹的又開始頭疼起來。這事不是小事,他能這麼快的相信並接受,是因為他把女兒當做自己的命,可裴舜卿呢?

  應侯爺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要告訴裴舜卿比較好,他不敢賭那一分可能。

  而且女兒現在的身體才十歲,裴舜卿已經二十五了,兩人年紀相差這麼大,以後也不大可能有點什麼,所以就算裴舜卿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倒不如就這麼算了,讓他以為女兒已經死了,再沒有瓜葛,說不定對裴舜卿來說也是件好事呢。

  嗯,沒錯,就這樣比較合適!應侯爺暗暗做出了決定,同時心裡更加愧疚了,想著在朝堂上多幫襯幫襯裴舜卿,也好讓他走的更順暢些,當做補償。

  觀察著自家爹臉色的應嫻:爹有事在瞞著我。

  “咳,那幾個丫鬟的事,不急不急,過幾天我去找裴舜卿談談,給你把那幾個丫頭討回來。”應侯爺的表情不太自在,對上女兒的眼神後,他干笑了兩聲,忽然拍了一下掌站起來,“對了對了,乖女你是不是餓了,爹去讓人給你准備吃的!”

  本來准備再問問,但是聽到後面這句,應嫻就改口道:“好哦,我想吃很多好吃的,從前不能吃的,我現在都要吃。”

  應爹:“好好好,吃吃吃,爹陪你一起吃!”

  雖然還沒到吃飯的時間,但是父女兩個圍著一大桌子菜吃的熱火朝天。應侯爺自己沒吃兩口,見到女兒吃起飯來的架勢,欣慰的不停點頭,感動的眼睛都紅了。

  能吃好啊,以後肯定能健健康康沒病沒災的。應侯爺吸吸鼻子咬了一大口肉,順手給女兒夾了一塊。“這個好吃,乖女吃這個!”

  “嗯,好吃!”應嫻雖然吃的慢條斯理,但是面前食物消失的速度很快,她上輩子吃一口飯要嚼很多次,現在還保留著這個習慣,但速度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飯吃到一半,管家來說杜家來人了。應侯爺讓女兒繼續吃,自己擦了擦嘴大步往會客廳走。已經帶回家的女兒,肯定不能還給別人。

  太常寺卿杜皎是個聰明人,在他心裡,杜離珠這個孫女不過是庶子的庶女,又不得喜愛,過給應侯爺當義女,這對他們杜家是個大好事,哪有什麼不願意的。

  所以這事就在杜家人的殷勤主動中,辦成了,當天杜離珠的戶籍就遷到了應侯爺府中,還給她改了個名字叫應閑,今後就和杜府沒有關系了。

  不知內情的人,見應侯爺收了個義女叫做應閑,和死去的女兒名字讀音一樣,也便覺得他是思女心切,寄托在義女身上。還有人好奇,那杜家的小庶女莫不成是和應侯爺死去的女兒長得極為相似,不然怎麼的就讓應侯爺這麼看重了。

  這事傳的沸沸揚揚,裴舜卿自然也聽到了,跟他說起這事的人見他表情自然,看不出是個什麼心情,便識趣的轉開了話題。

  因著這事,盛勇侯去上朝的時候,同僚們都話裡話外的好奇打探,不過敢過來跟他打探的人,也沒有幾個,都是朝中的幾個大人物。其中宰相宋淵格外關注這個問題,他還細細問了應朗是怎麼想著收杜家那個孩子做義女的。

  應侯爺被他問的心虛,虎著臉敷衍,“你打探這麼仔細做什麼,那是我女兒,又不是你女兒。”

  宋宰相籠著袖子搖頭嘆氣,“唉,你這脾氣,我就是想提醒你,別帶著女兒去我那學生面前晃,免得又惹他傷心。”

  應侯爺聽到宋宰相說起裴舜卿,心裡一虛,抬頭往周圍看看,奇怪道:“裴舜卿怎麼沒見著人?今日不是大朝會嗎?他沒來?”

  宋宰相覺得自己最近都快把一年的氣嘆完了,他看一眼空掉的位置,口中說:“還能是怎麼回事,自從你的寶貝女兒去了,自清就病了幾次了,聽說昨日皇上召他議事,他回去就又病倒了。我幾次勸他放寬心,可他嘴裡答應的好好的,心裡就是看不開,把自己折騰成那個樣子,我這老師真是看得心焦。如此兒女情長,日後可怎生是好……”

  聽了這番話,應侯爺心虛又愧疚,他現在是好受了,可是這兩相一對比,就覺出自己的自私來。平心而論,裴舜卿這個女婿確實是沒什麼不好的,先前打仗那會兒,聽說糧草也是他一力向皇上求來的,還拖著病體去北寧調兵援助他,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麼快的就能勝利。

  先前逢年過年,只要女兒身體好,就會帶女兒回去看他,給他的禮物也挑選的用心……

  這,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

  應侯爺上朝的時候一直想著這回事,連皇帝說了些什麼都沒注意聽,散朝後他匆匆回了府中,見到女兒趴在桌子上畫畫,心裡那滋味復雜的,又是喜又是憂。他在門外轉了幾圈,最後摸摸腦袋,一狠心走到女兒面前。

  “乖女啊,待會兒爹帶你去見一個人好不好?”

  應嫻畫完一片葉子,扭頭看他,“見什麼人啊?”

  應侯爺咂咂嘴,“……裴舜卿。”

  ——

  此刻的裴舜卿,散著頭發躺在床上看書。他的病已經好了許多,今日之所以不去上朝,一是因為朝中最近沒什麼大事,只有些扎手的小事,他不想沾手,干脆避開,二是因為他知道一下朝,皇帝肯定又要向他詢問皇後和貴妃疑似磨鏡的事怎麼解決。這是實在為難他,他一點都不想和皇帝討論這種宮闈秘事。

  剛好大夫也讓他好好休養,裴舜卿干脆把病情表現的嚴重了點,然後請了幾日假,窩在府中靜心調理。

  房中非常安靜,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響起,裴舜卿看一會兒書,就望著虛空發了會兒呆。過一會兒他自己回神,抖抖書頁,繼續往下看。薄薄一本書看到一半,下人來報,說盛勇侯來訪。

  裴舜卿有些驚訝,放下書起身穿上衣服,還未來得及束發,不拘小節的盛勇侯就已經來了。他帶著許多藥材補品,還有個胖成球的小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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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9:38:01 |只看該作者
第168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8

  裴舜卿散著發,披著外套,臉色蒼白著沒有什麼血氣,看上去著實不太好。

  應嫻這段時間聽說過不少前夫君的事,都說他因為自己的死而悲痛欲絕,繼而病倒,應嫻心裡雖然不信,可這會兒真見到人這個樣子,也被嚇了一跳,心說怎麼憔悴成這樣了,然後心裡就有點憐惜——主要是病美人這模樣太漂亮,惹人憐愛,一下子就擊中了應嫻那顆顏控的心。

  她從前見到的裴舜卿,都是不太喜歡說話也沒什麼表情的樣子,比較冷淡。雖然高嶺之花冰美人好看,但現在這種弱柳扶風(?)病美人也非常好看啊。要說分個高低的話,竟然還分不出來。

  真是造孽,病成這個樣子,就是不知道為了什麼。難道是事情太多忙不過來,給累成這樣的?應嫻感覺找到了原因,望著裴舜卿的目光裡,就滿是感同身受的同情。沒人比她更了解生病是個什麼樣的感覺了。

  這邊應嫻用一種憐惜同情的目光看著裴舜卿,那邊裴舜卿和老丈人見過禮後,那目光也往老丈人身邊的小胖子身上看過去。

  原本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可看著看著,裴舜卿心裡就生出點古怪的感覺。

  怎麼說呢,這個女娃娃看著自己的目光,太奇怪了。不像個這樣年紀的孩子,還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這孩子應該就是之前大家說起的那個,太常寺卿杜皎家中孫女,如今已經是應侯爺的女兒,名字改作了‘應閑’。

  口中咀嚼著這個名字,裴舜卿心中空落了一瞬。可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對著那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女娃娃微微一笑。

  應嫻:……前夫君竟然會笑?我從前怎麼沒見他笑過?總是繃著張臉,等等,難不成他從前很討厭我?不然怎麼會現在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娘笑的這麼漂亮,從前對我都不笑。

  誒,這是為什麼?我從前難道很討厭?應嫻正在那嚴肅思考著,忽然見到裴舜卿來到面前,然後蹲下身來,語調溫和的說:“你現在是叫做應閑吧?這是個好名字。”

  應嫻被那逼近的盛世美顏閃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俊朗的眉繾綣的眼,挺直端正的鼻子,還有一雙薄唇,微微笑起來的時候,是和從前完全不同的光彩照人。被他這一笑笑的小心髒撲通撲通,應嫻捂著心慶幸還好之前夫君沒有對自己這般笑,不然每日光是看著他這樣笑,那破敗身體都要受不了。

  鼻端聞到一股子淡淡的藥味,應嫻見裴舜卿那頭長發披在肩上,隨著傾身的動作滑落到面前,很是柔順的樣子,忽然有點手癢,想去摸一摸。真摸了怕被打,應嫻好歹給忍住了這種衝動。

  裴舜卿完全想不到小女娃盯著自己的頭發在想些什麼,他本來慣常表現出來的就是個溫和和氣的人,若不是之前應侯爺要求,他也不會做出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表像去面對應嫻。

  這會兒應嫻人已經不在了,他便不用再特意做出那樣子,再加上面前是個叫做‘應閑’的小娃娃,說愛屋及烏也有幾分道理,所以他的語調就格外溫和些,“你應當是第一次見我,我叫做裴舜卿,是你的姐夫。”

  應嫻默然一瞬,望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麼非常不自在的老爹,又看看好像會變臉的前夫君,喊出了那兩個字,“姐夫。”

  好好的夫君變姐夫了。

  裴舜卿聽著那奶聲奶氣的聲音,又笑了笑。

  應嫻:求別笑了,再笑下去,這身體沒病都給搞出病來了。

  好在裴舜卿沒有對她多關注,將他們兩人帶到外間坐了,便詢問起應侯爺這次是來是為了什麼事。

  應侯爺偷瞄一眼自己的女兒,再看對面完全沒發覺的女婿,肚子裡那顆心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清了清嗓子說:“我今日來呢,也沒什麼事,主要吧就是來看看你,聽說你又病了,那個你還是放寬心一點的好啊。”

  裴舜卿:“多謝岳丈,我已經好了許多,過兩日便去上朝了。”

  女兒就在身邊,盛勇侯也不能明著勸裴舜卿早點忘記女兒,坐了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有點尷尬。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什麼,從自己帶來的那堆東西裡面翻出一個長條盒子,遞給了裴舜卿。

  “哦對了,聽說你非常喜歡松鶴居士的畫,我這裡有一副,就送給你吧。”

  裴舜卿的喜好不多,字只喜歡韓公的字,畫則多收集松鶴居士的畫,從前幾年就開始了。盛勇侯對字畫不怎麼擅長,家裡也沒有韓公的字,但松鶴居士就是女兒,要她的畫還不簡單。所以這回來探病,就干脆帶了這幅畫來送人。

  他還曾經想過,要是裴舜卿知道松鶴居士是應嫻,不知道該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聽到松鶴居士這個名字,裴舜卿端茶的動作一頓,他看著盛勇侯遞到面前的長條盒子,似乎是走了一下神,然後才動手打開盒子去取畫。他一邊展開畫一遍說:“松鶴居士有兩年沒出過新作品了,這幅畫,是侯爺從前收到的吧。”

  盛勇侯擺擺手:“不是,就是新近畫的。”就是今天不久之前,他說要來看裴舜卿,順手就把女兒畫完的那幅畫裝起來了。

  裴舜卿已經展開了畫,聞言雙手一顫,險些把手裡的畫摔了。他的目光定定的放在那幅顯然墨跡很新鮮的畫上,嘴裡喃喃的重復道:“新近畫的?”

  他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盛勇侯,然後展開畫細細的觀察。片刻後,他放下畫,深吸一口氣,直直看向盛勇侯。

  “這幅畫雖然筆觸同從前的畫不完全一樣,但確實是松鶴居士所作。應當就是今日內畫的,可是?”

  盛勇侯完全沒察覺到裴舜卿的目光不對,他喝著茶聞言點頭,表情還很自豪,“對,好眼光,松鶴居士的畫雖然比不上那些柳公奚公,但如今可也是受許多人追捧的,今後肯定會越來越貴重,收藏這個絕對沒錯。”

  他沒察覺到什麼,倒是一旁的小胖子應嫻覺得有點不對,悄悄戳了戳老爹的腰。

  盛勇侯還沒問女兒干什麼,就聽耳邊炸雷似的響起一句。

  “應嫻沒有死?”裴舜卿一手摸著畫,坐在那輕飄飄幾個字,把盛勇侯震的差點失手摔了杯子。

  但他好歹也是征戰多年,立刻就冷靜下來,口中說:“你怎麼會忽然這麼想,我女兒的屍身,不是你收殮的嗎,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沒有死。”

  裴舜卿壓抑著平靜的目光忽然破碎了,坐在他對面的應嫻看的清清楚楚,她看到那個男人眼睛裡洶湧而出的痛苦和迷茫,猝不及防被那復雜深刻的情緒給嚇了一跳。

  但裴舜卿沒有注意到她,他此刻仿佛陷入了一種不可自拔的悲愴中,他捂著額頭,死死盯著那幅畫,嘴裡輕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親眼見到了她的屍體,還在冰棺旁邊看了她那麼久,我親手感受到她沒有呼吸了,我也是親眼看著她被埋葬進墳墓的……怎麼可能沒死呢?”

  忽然,他又扭頭,表情有些可怕的看著盛勇侯,“可是,她怎麼會死呢,這幅畫是怎麼回事,松鶴居士不是應嫻嗎?這新作出來的畫在這裡,那應嫻在哪裡?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死?”

  盛勇侯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護住了旁邊的女兒。

  “還是說,我看到的又是假的,根本沒有什麼松鶴居士的新畫,我這是又睡著了,所以……“說到這,他說不下去了,深深的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盛勇侯的表情不太好,他完全沒想到裴舜卿知道松鶴居士是應嫻啊,從前他們說起松鶴居士的時候,裴舜卿一點都沒表現出來過。

  應嫻則皺起了自己的眉毛。她不傻,聽到裴舜卿這些話,再看看他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表現,她發現自己好像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爹,他是怎麼回事?”應嫻拉了拉自家老爹的衣袖。老爹這兩天的反常,是不是和裴舜卿有點關系?

  盛勇侯這要怎麼解釋,人家裴舜卿還在旁邊呢,他總不能直接說人家從前喜歡你,但老爹我擔心你的身體,不許他表現出來吧。所以只能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倒是裴舜卿聽到這句爹,猛地抬起頭,將目光放在了小胖子應嫻身上。

  應嫻還在等著老爹說話,忽然被裴舜卿盯住,一下子感覺渾身不自在。實在是裴舜卿的目光太奇怪了,好像要吃人。

  裴舜卿和應嫻小胖子對視了一會兒,他忽然笑了,但這個笑和之前的笑不太一樣,具體怎麼樣應嫻說不出來,但她覺得裴舜卿好像非常難過的樣子。

  “應侯爺,這個孩子從前叫杜離珠吧,你從前認識她嗎?為什麼會忽然想收她做義女,後來又直接過繼了?”

  “應嫻去世不過三個月,就連我如今都還未走出來,前些時候還整日悲痛的應侯爺,如今為何不見絲毫悲痛?難道短短幾日,就能讓侯爺忘記喪女之痛?”

  “聽說前些時候,應侯爺在菩提佛寺給應嫻日日念經,如今怎麼不去了?讓我猜猜,是不是自從見到了杜家這個孩子之後,就不再去了?這一點若是侯爺不願意告知,我自己可以去查。”

  裴舜卿越說越感覺奇怪,是啊,盛勇侯這些日子實在反常,可他竟然都沒有注意到。不過正常人又怎麼會有那麼大膽的猜測,就算是他現在,不也是不敢完全相信嗎。

  他漸漸的將目光從盛勇侯身上放到了小胖子身上,“這個孩子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應侯爺如此疼愛她,為什麼?”

  “是不是因為,她就是應嫻?”裴舜卿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篤定,並注意著‘應閑’的表情。果然,見到她露出了與年紀不符的驚訝神情。

  裴舜卿一下子明白了之前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孩子的目光古怪,又有幾分熟悉了。仔細想想,從前應嫻不就總是這樣看著自己嗎。

  盛勇侯從未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裴舜卿,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既然這樣,那就什麼都不說。他板起臉站起來,“我看你是病糊塗,開始說胡話了,既然這樣,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

  他說完,一把撈起旁邊的應嫻小胖子,就往外面走。

  裴舜卿扶著桌子站起來揚聲道:“今日侯爺不願說,明日我自己便會去查個清楚,然後登門去找人。”

  盛勇侯的腳步一頓,趴在他肩上的應嫻嘆口氣,拍拍老爹的肩膀,“放我下來吧,我也有點疑問想弄清楚。”

  盛勇侯扭頭看一眼站在門邊的裴舜卿,遲疑道:“可是……”

  應嫻又拍了拍他的肩,“沒事的,爹。”

  盛勇侯緊抿著唇,黑著臉抱著女兒走回裴舜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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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9:38:12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09

  盛勇侯抱著女兒坐回椅子上,重重哼了一聲。應嫻從他懷裡站到一邊,爬到之前那個椅子上坐好。

  裴舜卿看著她那圓滾滾的小身子像個球一樣的蹭上了凳子,再想想她之前那會兒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的樣子,心裡竟然覺得十分荒唐,還有幾分茫然。

  此刻發生的這一切是真實的嗎?好像真相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就剩下一層欲落不落的紗,可他站在那卻不敢揭曉答案了,因為他根本分不清此刻的一切是真還是假。

  “裴舜卿,你來坐,身體還病著呢,自己也注意一點呀。”應嫻朝門口不動的裴舜卿招手,那無根圓乎乎的手指又白又嫩。

  處在迷茫中的裴舜卿有那麼一瞬間好像突然蘇醒了什麼東西,他心想,姑娘家胖一點是多麼的可愛啊。然後他忽然冷靜下來,坐到了應嫻對面。

  之前還稍微有點緊張的氛圍,被應嫻這一句話給打破了,就算盛勇侯在一邊抱著自己手臂運氣黑臉,也阻攔不了這邊女兒和女婿之間的越來越奇怪的氛圍。

  應嫻現在的個子小小的,她的腦袋剛好也就能從桌子上冒出來,看著非常沒氣勢。她把兩只手搭在桌沿上,對裴舜卿說:“你是怎麼知道松鶴居士是應嫻的?爹從來未曾對人說起過我的身份,只說松鶴居士是他偶然間結交的友人。”

  裴舜卿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但也如實回答了,“因為我從前見過你的畫。”

  “這樣啊,那就難怪了。”應嫻點點頭,又直言問道:“裴舜卿,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你如實相告。我死了,難道你不該是松了一口氣麼,為何我看你反倒如此憔悴,還與我爹說出那些話,仿佛十分在乎我一般。”

  裴舜卿一眨不眨的盯著她肉鼓鼓的臉上那雙圓眼睛,斟酌了一下,忽然有些沒法開口。應嫻的眼神太純粹了,像個孩童一般,特別是現在根本就是個孩童的身體,裴舜卿總覺得自己不能說的太直接,於是他說:“你覺得,我當初為何娶你?”

  應嫻思考了一瞬,“人人都說你娶我是因為為了幫五皇子,想得到我爹的支持。”

  裴舜卿便道:“便是岳丈不願意站在五皇子那邊,我也是想要求娶你的。”

  應嫻臉上的表情滿是困惑:“為什麼?如果不為我身後的侯府,我還有什麼值得你求娶的?你這麼好看,還前途無限,為何要娶我一個無甚姿色的病弱女子?”

  應嫻問的直接,裴舜卿半天沒能說出那句太過露骨的話,一旁聽著的盛勇侯有點看不過眼,忽然插嘴道:“還能為什麼,他早就看上你了。”

  應嫻和裴舜卿同時扭頭看他。盛勇侯哼了一聲,有點別扭,“當初我給你挑選夫婿的時候,裴舜卿找上門來說想娶你,被我拒絕了,可是他太煩人,我就答應給個機會他試試,結果你就選上他了。”

  盛勇侯雖然一開始擔心裴舜卿不能接受女兒現在的狀況,可現在看看又覺得沒那麼糟糕,再說女兒都主動問了,遲早會知道,他還不如自己說。所以盛勇侯干脆就把當年的事情再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在場的三個人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應嫻先開口,她沒法對愛護自己的爹爹說什麼,這事起因在於她自己的身體,但她心裡對裴舜卿著實是愧疚。就因為那點虛無縹緲的擔心,就讓對方那麼為難,這也實在是不符合她一貫的處事作風。

  於是她很真誠的對裴舜卿說:“這件事上,我們確實有不對的地方,這三年來,真是辛苦你了。”

  裴舜卿下意識就謙虛道:“還好,不辛苦。”說完了他才發現有點不對,現在又不是面對朝堂上那些同僚們,這樣說不太妥帖啊。可話題是如何發展成如今這樣的?這是不是太過平淡了些?為什麼應嫻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後仍舊這麼平靜,難道說,真的是因為她不喜歡自己麼?

  裴舜卿面上看著淡定,可心裡已經滿是疑問,而應嫻也是同樣,她看上去也很平靜,可那心裡著實尷尬。突然知道了一直以來冷淡的夫君其實很喜歡自己,還為了自己的死憔悴成這樣,她第一感覺是驚訝,然後就有點無措。觸動有一點,但畢竟沒什麼真實感所以感觸不深,聽過後暫時也就放到一邊了。

  讓應嫻不明白的是裴舜卿為什麼會喜歡她?這也太沒有道理了。若說她喜歡他,是因為那張臉實在漂亮,那裴舜卿又看上了她什麼。應嫻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出來,她是吃過一次苦頭了,覺得什麼事都要問出來說清楚,才不會再產生什麼誤會。

  被她這麼直來直往一說話,本來喜歡彎彎繞繞的裴舜卿,不自知的也開始直來直去了。

  他老老實實的說出了那件壓在自己心裡許久的陳年往事:“幾年前,你曾經在應家莊子外救過一個垂死的人,那就是我,你救了我一命,還贈與我一些錢財,才有如今的我。自那次見過一面後,便一直未曾忘懷。”

  應嫻努力想了想,確實想起了這回事。她那會兒病情有些起色,便想出門走走,於是去了城外的莊子裡避暑,偶然救起過一個路人,那會兒雖然看不清那人長相,但似乎眉目輪廓不錯,於是她讓人救下照顧。

  只是隨手為之而已,後來自己也忘了,偶然想起,下人們就說人已經走了,她也就沒有再多想,誰知道竟然是裴舜卿,這可真是巧了。

  “就為了這?”應嫻還是不能理解,不過一面而已,怎麼就喜歡了,這也分明太沒有道理了。

  “這只是一個引子而已,之後日漸……深陷,卻是無跡可尋了。”裴舜卿輕聲道。

  對應嫻來說或許是件小事,對裴舜卿來說,卻是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事,應嫻就是那個救了他一輩子的人。一個人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向往什麼,他自己滿心滿眼的戾氣,見到平和自在的應嫻,也就格外喜愛。

  至於容貌,當一個人美到人人都稱贊的時候,其他人的容貌如何,對於他來說也就沒什麼不一樣了。他若是只想找個貌美之人,不若拿面鏡子看看自己,何必娶妻。若是去求娶對方,自然是因為心中喜愛,希望那一個人能陪伴在身側。

  雖然如今人人都說他裴舜卿端方如玉,但只有他自己知曉,自己內心分明還壓抑著許多晦澀。這一場病,大部分是因為應嫻去世,他失去了心愛之人,同時失去了這幾年來的依托,另外還因為多年的壓抑全部爆發,才會顯得這樣嚴重。

  他也問過自己,為何會如此喜歡應嫻,最後思來想去也只得一個‘時也命也’。他在那時候恰好遇到應嫻,恰好需要那麼一個人,他將應嫻看入眼中,之後幾年關注著她的消息,已然變作了一個改不掉的習慣,又像是長在身體裡的頑疾,無法根除。

  即便是知曉她死了,挖心掏肺,傷筋動骨,依然改不變那初心。

  裴舜卿內心思緒萬千,他無法宣諸於口,只一雙漂亮的眼睛著實會說話一般,教應嫻看的心中砰砰,有點無法直視,忍不住移開了自己太過透徹的目光。裴舜卿好像也忽然間感受到了一種局促,同樣移開了目光,望著桌上裝畫的木盒子。

  一旁盛勇侯見這兩人,右邊裴舜卿輕言細語溫文含笑的在那裝模作樣,左邊自家女兒後知後覺的有些臉紅耳熱,那心裡就有點不得勁,忍不住想,這難道就是命嗎?不然怎麼這兜兜轉轉,兩個人還是要攪到一處去?瞅瞅這一副初識情滋味的小女兒模樣,讓他這老骨頭覺得自己多余了。

  得,他攔過一次了,如今又何必非要去做這個歹人,之後會如何,看他們自己就是,他也別在那妄做壞人了,說不定日後女兒還得怪他。盛勇侯心裡酸溜溜的想。

  應嫻雖然一直在聽裴舜卿說,但也注意著自家爹的表情,現在被他這麼一盯,心有點好笑,也有點苦惱。雖然知曉了之前的內情,但現在可怎麼辦是好?

  她還是抬頭看裴舜卿了,不管如何,問題總要解決的,“事情我已經清楚了,只是不知道你現在是如何想的?”

  裴舜卿看著她,語氣雖然輕緩卻不容反駁,“既然你是我的妻子,那麼就一直是我的妻子。”

  應嫻晃了晃腿,提醒了他一下,“可是方才,你還讓我叫你姐夫了。”

  裴舜卿:“……”

  應嫻:“如今我們的身份,是個問題。”

  盛勇侯聽女兒這麼說,來了精神,在一旁點頭,“對對對。”

  應嫻:“我們的年紀,也是個問題,你應當等不得吧。”

  盛勇侯繼續附和女兒:“對對對!”

  裴舜卿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鎮定,他對著應嫻微笑道:“只要你願意,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應嫻:“即便要等我幾年?”

  裴舜卿:“是。”

  應嫻:“即使我現在的身份,會讓你的好名聲有瑕疵?”

  裴舜卿:“是。”

  應嫻:“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棄?”

  裴舜卿:“是。”

  應嫻就嘆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她看了一眼自家爹,干脆的拍板說:“既然如此,八年後,如果你依舊是如今這個想法,那我就再嫁你一次。”

  盛勇侯:女兒你是不是太干脆了點?

  裴舜卿一瞬間笑的天地失色,笑的應嫻心裡那點剩余的猶豫全都煙消雲散了。他站起來正色對應嫻行了一禮,“那便多謝夫人給我這個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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