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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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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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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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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9:05:44 |只看該作者
第439章 是否留下

  池燦雙手環抱胸前,對說話的老漢涼涼一笑︰「倭寇來報復,關我們屁事啊?」

  「你們,你們怎麼能如此?若不是你們殺了這些倭寇,又怎麼會引來倭寇報復?」老漢顫巍巍道。

  這些外來人好可怕,但現在鎮長死了,別人不敢說話,他不得不說,他還有好幾個孫子要活命呢。

  池燦再次冷笑︰「老大爺,你還不如直接說,我們為什麼不把同行的姑娘交出來呢?若是剛才把她們交給倭寇,不就沒事了?」

  他這話說出,明明是諷刺,可是團團圍住他們的許多人竟流露出認同的表情。

  池燦大怒︰「所以說,你們沒有錯,都是別人的錯了?既然這樣,反正倭寇來了報復的是你們,又不是我們,我們管你們去死!」

  楊厚承拍了拍池燦肩膀︰「拾曦,別和這些人說了,他們根本算不上人。」

  池燦抿了抿唇。

  和這些人說話,確實是浪費口舌。

  「我們走。」

  池燦直接伸手推開老漢,大步往前走去。

  見這些外來人毫不理會往碼頭走,鎮子上的人牢牢跟在後面,臉上彌漫著麻木絕望。

  老漢心一橫,把兩個小孫子推到喬昭等人面前,撲通跪下來磕頭︰「壯士們,你們不能走啊,你們走了,倭寇不會放過我們的。我這樣的老頭子死了沒什麼,求壯士們可憐可憐我的孫子啊,他們還這麼小……」

  兩個幼童被推到這麼多人面前,不用大人做什麼就立刻嚇得大哭起來。

  喬昭等人腳步一頓。

  鎮子上的人見狀立刻跪倒一片,哀求道︰「你們不能走啊,不能走啊——」

  喬昭等人面色皆難看無比。

  楊厚承回頭看了兩名金吾衛一眼。

  他們抬著不久前與倭寇混戰時死去的那個兄弟。

  下船前,大家都是好端端的,可是眨眼間一名兄弟就這麼離開了,其他人個個帶傷,尤其是庭泉,他的傷就是被這些人害的。

  現在,這些人跪著求他們留下來。

  求他們留下來做什麼呢?自然是等倭寇來了好拿他們交差。

  楊厚承想著這些就臉色發黑,可是腳下跪著的除了神情麻木的大人,還有不知世事的稚童。

  他猶豫了,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去看池燦,卻見平時神情懶散的好友面對哭泣的孩子時,同樣有些無措。

  是啊,對成人可以無視,對稚童誰能沒有一絲憐惜之心呢?

  楊厚承張了張嘴︰「庭泉,拾曦,咱們該怎麼辦?」

  池燦神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淡淡道︰「你們決定吧。」

  楊厚承詫異揚眉。

  別人不了解好友,他卻是了解的。拾曦這樣說,其實就是默許了留下。

  「庭泉,你說呢?」

  邵明淵看向老漢︰「保護你們,應該是當地駐軍與官府的責任。」

  老漢抹淚︰「可是官府也沒辦法呀,那些倭寇太厲害,四五個官差都打不過一個倭寇。」

  「四五個人打不過一個倭寇,那麼十來個人呢?數十個人呢?」邵明淵平靜問。

  楊厚承更加詫異。

  他以為邵明淵會是他們三人中最好說話的一個。

  老漢被邵明淵問得說不出話來。

  年輕的將軍一雙星目掃過跪地的人群,淡淡道︰「剛剛你們這些人的石塊若是扔向那些倭寇,我大概會有留下來的理由。」

  慈不掌兵,他從來不是什麼爛好人。

  他收回目光,衝楊厚承與池燦略一頷首,沉聲道︰「我們走!」

  最初的詫異過後,二人默默跟上。

  好友的決定他們當然會尊重。

  「姑娘,姑娘,求求你了,你們不能走啊!」老漢把孫子拽到喬昭腳面前,因為動作太急,孩子跌倒在她腳邊。

  喬昭腳步一頓。

  邵明淵停下來回頭,與她對視。

  昭昭,你要不要我留下來?你若開口,我便留下。

  喬昭彎腰把幼童扶起來,替他拍了拍身上塵土,交給老漢,面色平靜道︰「我留下來,只有讓你們送給倭寇的用途。而我的同伴,已經有了決定。」

  能對抗倭寇的只有邵明淵,除了他自己願意,別人又憑什麼求他留下?

  喬昭越過老漢,走到邵明淵身邊。

  邵明淵微微一笑︰「走吧。」

  在小鎮人此起彼伏的哀求聲中,喬昭一行人來到碼頭,上船,漸漸駛向大海。

  「會不會覺得我狠心?」憑欄而立,邵明淵問喬昭。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卻唯一在乎眼前人的看法。

  沐浴更衣過的男人穿了一件藍袍,與大海的顏色很接近,夕陽下,眼底波光流動,如大海般讓人看不透深淺。

  「不會。」出乎邵明淵的意料,少女沒有任何遲疑吐出這兩個字。

  那一刻,邵明淵悄悄懸起的心落了下去。

  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子不屑撒謊,她說不會便是不會。

  「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喬昭看著眼前的男人笑了笑,「慈不掌兵,我相信領兵多年的你會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邵明淵緊緊盯著眼前的少女,目光灼灼。

  完了,他又想親昭昭了,可怎麼辦呢?

  他發現,與昭昭相處越多自制力便越薄弱,他開始擔心會忍不到成親的那一天。

  這個女孩子,是上天賜給他的珍寶,讓他覺得以往受的那些苦難都是值得的。那些經歷,全都是為了這一年,當他成長為一個可以頂天立地不用看人臉色的男人時,讓他能與她從容相遇。

  喬昭警惕後退一步。

  他這樣的眼神是想做什麼?

  這一次,邵明淵卻沒有仗著臉皮厚亂來,憑欄眺望著越來越遠的海門渡,輕聲道︰「那些倭寇應該是不成氣候的流寇,不會有同夥的。」

  做任何事他都習慣準備周全,南邊沿海他雖不曾來過,卻有過了解。

  沿海地區倭寇橫行,但是有組織的並不多,絕大多數都是在東瀛混不下去的武士來大梁討生活。

  這些層出不窮又戰斗力驚人的流寇給沿海百姓帶來很大災難,但他們基本就是十幾人二十幾人的隊伍,甚至還有七八人的小隊。所以那些人擔心的報復不大可能會有。

  「昭昭,有個問題想問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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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9:05:54 |只看該作者
第440章 我受刺激了

  「你說。」雖然對海門渡的人沒有好感,但聽到那些人不會遭到倭寇報復,喬昭還是覺得心下一鬆。

  邵明淵靠近一步,低聲問道︰「你的箭法,是誰教的?」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他的昭昭竟然會射箭!

  喬昭還以為邵明淵會問什麼問題,原來是這個,當下不以為意笑道︰「是惜淵教的啊。」

  「惜淵?」邵明淵眸光轉深。

  「惜淵」這麼親昵的稱呼從昭昭嘴裡說出來,為什麼這麼不中聽呢?

  邵明淵不由想起那個夜晚,邵惜淵偷偷跑到靈堂裡,想要偷偷看昭昭的遺體——

  呃,這個說法好別扭,可事實就是,他的三弟,對昭昭有超出叔嫂的感情。

  昭昭的箭法居然是三弟教的。

  邵明淵只要一想起他不在京城的那些年裡,陪在喬昭身邊的是邵惜淵,教昭昭箭法的還是邵惜淵,臉就黑得不行。

  三弟是不是有病啊,教姑娘家箭法?是不是手把手教的?

  邵明淵想到這些,就控制不住地火往外冒。

  他還沒有手把手教昭昭箭法呢,那小子居然就搶在前面了?

  見邵明淵神情奇怪,喬昭不解問道︰「怎麼了?」

  邵明淵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出來︰「昭昭怎麼想到學射箭的?」

  喬昭看他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說的理由卻很簡單︰「因為無聊啊。」

  在靖安侯府的那兩年多,她抬頭就是宅院裡巴掌大的天空,灰蒙蒙的,連湛藍都不多見。

  她不用請安,不用交際,千篇一律的日子裡,不學點新鮮玩意兒,又該如何打發時間呢?

  少女面色平靜,語氣雲淡風輕,可邵明淵聽了這個答案,心卻驀地一疼。

  因為無聊,在那個栽滿鴛鴦藤與青青薄荷的小院子裡,昭昭是如何度日的?

  「昭昭——」邵明淵嗓子發澀,喊了一聲。

  「嗯?」喬昭看著他。

  周身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蔚藍色的波浪一波接一波蕩漾著。

  身穿藍袍的男人低頭看著身邊的素衣少女,認真道︰「我想向你說聲對不起。」

  喬昭移開視線,看向遠方︰「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或許是因為祖父剛剛過世,在靖安侯府的那段日子,連呼吸她都覺得是沉悶的。

  「是我不好,成親當天就丟下你去了北地,讓你過了那麼久無聊日子。」邵明淵越說心中越酸澀,用包成粽子的手踫了踫少女隨風吹起的髮,「我保證,以後咱們的日子肯定不會無聊的,我親自教你射箭好不好?」

  喬昭豁然轉頭,板著臉道︰「什麼叫咱們的日子?邵明淵,你不要一廂情願。而且,我不想和你學射箭!」

  她看著眼前眸光湛湛的男人,嘆了一聲︰「那樣我會想到燕城城下你那一箭。」

  邵明淵唇角緊繃,垂下來的手微不可察顫了顫。

  「邵大哥,我是不怪你,可我也只是個普通女孩子。重來一次,我就是不想再走老路了,你明白嗎?」

  喬昭說出這些話,心中輕嘆一聲。

  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很好很好。她承認,隨著相處日久,她開始忍不住擔心他,牽掛他,甚至心疼他。

  她對他大概是有一點心動的,可是,誰規定心動就要嫁給他啦?

  等治好兄長的臉,報了家仇,她想走遍大梁的萬水千山,領略各地風土人情,她的醫術足夠她立身,自由肆意一輩子。

  這樣不比嫁人強多了?

  喬昭說完,察覺身邊的男人反常的安靜,不由抬眸看去,卻見他面色煞白,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滑過稜角分明的側臉,砸在木制欄桿上。

  「你怎麼了?」喬昭面色微變,伸手搭上他的手腕。

  邵明淵劍眉擰起︰「不知道,忽然頭好疼。」

  喬昭把了一會兒脈,沒有覺出太大問題,可見邵明淵臉色實在難看,汗滴如雨,這樣的反應又不可能是騙人的,心中不由一沉。

  頭部最是復雜,哪怕是李爺爺在,亦不可能對病人頭部狀況了如指掌。他傷在後腦勺,或許會有什麼後遺症——

  「昭昭,我想先回屋躺一躺,你別擔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喬昭喊了一聲,有些無措。

  難道是她剛才那些話刺激他了?傷在頭部的病人確實是不能受刺激的。

  這樣一想,喬昭懊惱不已。

  在他面前她為何就沉不住氣呢,那些話什麼時候說不好,怎麼就在這時候情不自禁說出來了?

  「真的別擔心,我去躺一會兒就好了。」邵明淵快步走回房間,躺在床榻上,忍不住揉了揉臉。

  好緊張,在昭昭面前說謊,差一點就露餡了。

  不對,他其實沒有說謊。昭昭那些話就如利劍,真的讓他受刺激了。

  哎,頭好疼。年輕的將軍用包成粽子的大手扶額。

  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池燦等人圍坐在一起,卻不見喬昭與邵明淵二人。

  「他們人呢?」楊厚承望了望門口。

  池燦撇撇嘴︰「大概是海風吹多了,吃飽了吧。」

  楊厚承起身︰「我看看去。」

  他先去了邵明淵那裡,問守在門口的葉落︰「你們將軍在裡面嗎?該吃飯了。」

  「我們將軍有些頭疼,說不吃了。」

  「頭疼?要不要緊啊?」

  葉落搖頭︰「不知道。」

  「我進去看看。」

  葉落伸手攔下︰「楊世子,將軍剛歇下。」

  楊厚承收回腳︰「那好吧,等他醒來要是有事記得喊我們,飯給他留著。」

  楊厚承又去了喬昭那裡,卻發現喬昭不在屋內,而是搬了個小爐子放在甲板上熬藥。

  「給庭泉熬的藥嗎?他怎麼樣?」

  喬昭專注盯著爐火︰「他說頭疼,我熬些開竅降濁的藥給他喝。」

  「要不要緊啊?」

  喬昭搖搖頭︰「傷在頭部,很難說。」

  「那些王八蛋!」楊厚承咬牙切齒道。

  庭泉做得是對的,就不能心軟管那些人死活!

  「對了,黎姑娘,你的箭法怎麼那麼好啊?」

  喬昭微怔,而後笑道︰「楊大哥過獎了。好久沒有練習,我的箭法可不怎麼樣。」

  「一箭正中心口,我都不一定射那麼準。」

  「呃,射偏了,我本來要射他肩膀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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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9:06:05 |只看該作者
第441章 情動

  楊厚承目瞪口呆︰「黎姑娘,你別開玩笑好嗎?」

  喬昭笑笑︰「我幹嘛和楊大哥開玩笑?」

  她曾跟著邵明淵的三弟學拳腳功夫,但天資有限,唯有射箭還算可以,但隔了這麼多年拿起弓箭,哪裡能射那麼準。

  一箭正中心口,是她自己都料不到的事。

  「我當時就是想著,反正鎮長塊頭不小,那一箭好歹能射到他身上去,嚇唬住那些人還是可以的。」少女笑咪咪解釋道。

  楊厚承抽了抽嘴角。

  這也行?

  他撓了撓頭,問︰「黎姑娘,你就不怕射得再偏點,射到別人身上去?」

  喬昭牽了牽唇角︰「反正都是助紂為虐的人,射誰身上都一樣。」

  楊厚承︰「……」黎姑娘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他竟無言以對。

  「熬好了。」喬昭小心翼翼把藥端下來,對楊厚承笑笑,「楊大哥快去吃飯吧,我給邵大哥送了藥就過去。」

  「噯,好的。」楊厚承點點頭,轉身走了。

  「姑娘,小心燙,婢子來端吧。」阿珠伸出手去接藥。

  喬昭想了想,把托盤遞給阿珠︰「阿珠,你送過去吧。」

  她見到他萬一說了什麼話,又刺激得他頭疼怎麼辦?

  「姑娘?」阿珠接過托盤站著不動。

  喬昭嘆氣︰「罷了,隨我過去。」

  她若不過去,他又該胡思亂想了。

  病人就是麻煩。

  主僕二人來到邵明淵門前,葉落忙打了招呼。

  「邵將軍在歇著嗎?」

  「將軍大人一直在等您,黎姑娘請進。」葉落打開門。

  屋裡的邵明淵聽到葉落這麼說暗罵一聲︰這個榆木疙瘩,他交代他黎姑娘來了就趕緊請進來,可沒讓他說這種大實話啊!

  隨著腳步聲傳來,邵明淵聞到了藥香,心中不由一暖︰原來昭昭給他熬藥去了。

  喬昭快步走到床邊︰「邵大哥,你覺得好些了嗎?」

  床榻上的男人斜靠枕頭而坐,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好多了。」

  「我給你熬了一碗開竅降濁的藥,你趁熱喝了吧。」

  「嗯,好。」邵明淵伸出了包成粽子的大手。

  阿珠垂眉斂目,心道︰邵將軍心機夠深啊,這明擺著是想要她家姑娘餵藥嘛。

  不過阿珠不是冰綠,素來沉穩,盡管心中各種念頭翻騰,面上依然不露聲色。

  喬昭看著邵明淵纏著紗布的手不由皺眉,開口道︰「阿珠,伺候邵將軍吃藥。」

  阿珠猶豫了一下,對上喬昭的眼。

  喬昭眉眼平靜,瞧不出什麼情緒來。

  阿珠垂下眼簾,柔順應道︰「是。」

  她一手端碗,一手拿起湯勺舀起一勺藥遞到邵明淵唇邊︰「邵將軍請吃藥。」

  邵明淵薄唇緊抿,看著喬昭。

  昭昭居然讓別的女人餵他吃藥。

  「邵大哥怎麼不吃?藥涼了會影響藥效的。」

  「我還是自己來吧。」某人伸出粽子般的大手,費力去接藥碗。

  喬昭按住他的手腕,面帶不解。

  年輕的將軍睫毛顫了顫,在眼下形成一道迷人的投影︰「要不昭昭幫我?」

  喬昭額角青筋跳了跳。

  明白了,這個不要臉的家伙原來是想她餵他!

  「要不我還是自己來吧。」邵明淵嘆口氣。

  看著他舉著兩隻熊掌去抓碗,喬昭簡直要氣笑了,伸手接過阿珠手中藥碗︰「我來吧。」

  阿珠忙不迭把藥碗與湯匙遞給喬昭,自覺退到了門口處,遲疑了一下,乾脆走出去關好門。

  喬昭目瞪口呆。

  為什麼連阿珠都這樣了?她們到底是誰的丫鬟?

  葉落見阿珠出來有些意外,默默往一旁挪了挪,給她騰地方。

  阿珠目不斜視站好,微微垂著頭。

  好一會兒,兩個人誰也不開口,阿珠瞧著雲淡風輕,葉落卻有些別扭了。

  他不是善談的人,想開口說話先輕咳了一聲,咳嗽完忽然又忘了之前想說什麼,只得閉了嘴,默默望天。

  在葉落沒注意的時候,阿珠嘴角迅速抽了一下。

  不比門外小侍衛與小丫鬟的尷尬,屋內氣氛自在多了。

  「張嘴。」喬昭把湯匙送到邵明淵嘴邊。

  邵明淵乖乖張嘴把藥吃下,耳根漸漸紅了。

  雖然在昭昭面前習慣了厚臉皮,但是她親手餵他吃藥,清醒時還是第一次……

  喬昭睇了邵明淵一眼,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根處,頗為無語。

  這不是他要求的嗎?她還沒臉紅呢,他臉紅什麼?

  不知怎的,見他臉紅,喬姑娘反而放鬆下來,笑盈盈問道︰「好喝嗎?」

  「好喝。」某人傻乎乎點頭。

  喬昭皺眉︰「果然是被打傻了,藥也覺得好喝?」

  年輕的將軍挑眉一笑,溫柔凝視少女︰「不是,是因為昭昭餵我,我才覺得好喝。」

  一大盆甜言蜜語潑過來還嫌不夠,他接著道︰「要是昭昭願意每天餵我,黃連我也覺得好喝。」

  「你想得美!」喬昭氣道。

  邵明淵皺眉︰「頭好像又疼了。」

  喬昭︰「……」

  現在她開始懷疑,他是故意被那塊石頭打中的了。

  「昭昭,我覺得有些頭暈。」邵明淵臉色發白,覺得眼前有些看不清。

  這一次他是說真的。

  沒道理啊,別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老天都冷眼旁觀,他就是哄哄心愛的姑娘,老天就看不過去了,真讓他開始頭暈了?

  「昭昭,我好像看不清楚你了。」

  見他不似說笑,喬昭大驚,忙拿出銀針刺入他頭部幾處穴道實施放血。

  「有沒有好一點兒?」

  邵明淵眨眨眼,眼楮恢復了幾分清明,可少女在他眼中依然帶著幾分朦朧。

  他忍不住湊近了看她,喃喃道︰「好一些了。」

  「我來幫你按摩一下。」

  隨著少女手腕抬起,寬大的衣袖滑落至手肘處,一截白皙藕臂便呈現在男人面前。

  她的皓腕離他的鼻端很近,他能嗅到淡淡的香氣,那香氣是早已熟悉的,因為距離太近,又嗅出細微的不同。

  少女的指腹輕輕按著他的眼楮四周,原本是微涼的,隨著二人肌膚相觸,漸漸有了熱度,別樣的舒適放鬆中似乎連人的自制力都下降了。

  「好點了嗎?」按摩了一會兒,喬昭放下手問道。

  她離他很近,邵明淵看著她紅潤的唇開合,忍不住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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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無措

  印上少女朱唇的瞬間,年輕的將軍心滿意足嗟嘆一聲。

  他大概是好不了了。

  男人伸出包裹著紗布的雙手,笨拙攬住少女的肩頭,在她唇上親了又親,趁她因吃驚而朱唇微啟之時順勢滑了進去。

  淡淡苦澀的藥香味瞬間侵襲了喬昭的一切知覺。

  她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卻發現被男人緊緊禁錮著掙扎不開,然後,在她不知所措之際,那個亂闖進來的東西霸道捲起她的舌,橫衝直撞。

  喬昭只覺腦子轟得一聲炸開了,炸得她腿腳發軟,只能抓住對方的腰才不會滑下去。

  唇舌交纏的氣喘聲充斥著小小的房間,分不清是誰的,同樣分不清的還有如雷的心跳聲。

  男人把懷中人箍得更緊,手掌傳來鑽心的疼,但他根本不在乎,他現在只想把懷中的人融進骨血裡,再也不分彼此,更不要聽到她說什麼不想嫁人,不想再走老路的話。

  昭昭這輩子只有一條路,就是嫁給他,成為他的人。

  她要是不願意,那他就娶了她,成為她的人。

  男人發了瘋般親吻著懷中的少女,他顯然是笨拙的,可是最初的橫衝直撞後很快便掌握了訣竅,舌尖輕輕掃過少女口內每一寸地方,每掃過一處,就給雙方帶來一陣陣戰慄。

  聽著她急促的呼吸,還有無力環著他腰的柔荑,男人平日裡超強的自制力潰不成軍。他雙手往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幾乎是憑著本能行事,按向了他的灼熱之處。

  被抵住的那一瞬間,喬昭如夢初醒,狠狠咬了一下邵明淵的舌,趁他吃痛鬆口之際終於躲開了這個不顧一切的吻,羞惱交加喊道︰「邵明淵,你瘋了?」

  可是攬住她的男人卻好似沒有聽到,低頭又狠狠吻住了她。

  清醒過來的喬昭再也不想顧及對方手上的傷,抬腳狠狠踹向這個膽大妄為的男人。

  男人抓住少女踹過來的腳,順勢把她的腿環在自己腰上。

  後背貼到牆壁上,冰冷的感覺傳來,喬昭羞憤欲絕,張口狠狠咬在對方手臂上。

  邵明淵呆了呆,一臉茫然看著二人此刻的姿勢。

  嗯,這個姿勢……

  年輕的將軍瞬間鼻血流了出來,全都濺在少女的衣裙上。

  少女的衣裙本就素淨,這樣一來頓時如點點紅梅在素衣上璀璨綻開。

  喬昭氣得揚起手。

  年輕的將軍紅著臉垂眸︰「昭昭,我頭暈呢,能不能打輕一點?」

  喬昭握了握拳頭,頹然放下,惱道︰「邵明淵,你放我下來。」

  邵明淵老老實實把喬昭放下來。

  喬昭死死咬著唇。

  這混蛋仗著自己受了傷,是想上天吧?他剛剛想幹什麼?欺負她不懂嗎,她又不是真正的十幾歲小姑娘!

  這個無恥下流的登徒子!

  他怎麼敢,他怎麼能!

  喬姑娘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半點不見平時在人前的鎮定從容。

  邵將軍此刻的內心同樣無法平靜。

  他剛剛好像、似乎、確實做得過分了。

  不過——晨光說的沒錯,膽大皮厚真的很重要,他做了夢裡都不敢做的事,昭昭居然沒打他!

  邵明淵心跳如鼓。

  昭昭捨不得打他,這是不是說明昭昭心裡是有他的?

  「把手伸出來。」少女冷淡的聲音響起。

  邵明淵乖乖伸出手。

  潔白的紗布滲出了血跡,顯然是因為剛才的不管不顧,手心傷口又裂開了。

  喬昭繃著臉把紗布解開,果然傷口處正往外冒血。

  「把你的鼻血趕緊擦乾淨!」喬昭抽出一塊手帕扔到邵明淵懷裡。

  邵明淵笨拙用手指按住帕子,因為牽動了傷口,疼得輕輕蹙了一下眉。

  喬昭見狀暗暗吸了一口氣。

  她上上輩子一定是欠了這個男人,上輩子被他親手射殺還不夠,這輩子還要被他糾纏不休。

  偏偏,想要躲開比她想像得還要難。

  喬昭一言不發拿起手帕替邵明淵把鼻血擦乾淨,黑著臉把帕子擲到地上,揚聲喊道︰「阿珠,回屋拿紗布來。」

  「噯。」門外傳來阿珠的應聲。

  不多時阿珠帶著紗布過來,站在門口說了一聲︰「姑娘,婢子進來了。」

  聽到阿珠這話,喬昭臉上陣陣發熱,不由狠狠瞪了邵明淵一眼。

  剛剛他跟一頭餓狼似的,天知道阿珠與葉落有沒有聽到動靜。

  「進來。」喬昭竭力擺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奈何衣裙上的朵朵紅梅太過扎眼,素來沉穩的阿珠都不由瞪大了眼楮,詫異看向邵明淵。

  喬昭臉一熱,輕咳一聲道︰「紗布。」

  阿珠收回目光,把紗布遞給喬昭,沒等自家姑娘吩咐,自覺轉身走出門去。

  喬昭看向邵明淵。

  邵明淵把大手伸到她面前,咧嘴傻笑。

  喬昭不再看他,動作利落上藥包紮,而後轉身便走。

  「昭昭——」邵明淵情急之下,伸手抓住她衣袖。

  喬昭轉身,冷冷道︰「邵明淵,剛給你包紮好,你的手不想要了?」

  「要。」

  「那你還不放開?」

  「不放,放開你就生氣走了。」

  「邵明淵!」喬昭一字一頓喊出這三個字,咬唇道,「你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我也不知道。」年輕的將軍一臉憨厚回道。

  他的臉皮想要多厚就可以有多厚,只要能把昭昭娶回家。

  喬昭閉了閉眼,面無表情道︰「邵明淵,你到底鬆不鬆手?」

  邵明淵察言觀色,果斷鬆開了手。

  敵進我退,適可而止,以退為進,這些戰術還是有必要運用的。

  「邵明淵,你今天太過分了。」

  年輕的將軍低頭︰「是,我知道剛才做得不對。」

  喬昭咬了咬唇。

  嘴唇的腫脹一直提醒著她剛剛的尷尬事,然而眼前的男人完全不辯解就這麼低頭認錯的樣子,讓她的怒火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發洩。

  讓他認錯他就認錯,可他轉頭想親就親,這種男人她到底該怎麼辦啊?祖父祖母完全沒有教過她遇到這樣的男人該如何是好。

  不對,要是別的男人,她定然毫不猶豫一針下去讓他半身殘疾。

  可是,這個男人是邵明淵。

  她承認,她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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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9:06:26 |只看該作者
第443章 狠心

  喬昭想,她大概是有點喜歡這個混蛋的。

  如果沒有那趟北地之行,她依然待在京城的高門大院裡等到他凱旋而歸,或許他們能舉案齊眉,相守一生。

  可惜沒有如果,她死而復生,經歷過牢籠般的婚姻生活後,好不容易重新擁有了自由,再也不想重回那個牢籠裡去了。

  「昭昭——」少女的神情讓邵明淵莫名有些心慌。

  她對好友堅定的拒絕,他曾全程旁觀過。

  她對他,難道真的全無感覺?

  想到這個可能,邵明淵緊緊握住了拳頭,認真道︰「昭昭,等回了京城,我們定親吧。」

  「不可能。」喬昭斷然拒絕。

  邵明淵呼吸一窒,寒星般的眸子默默望著她。

  喬昭神情淡淡的︰「這件事,絕無可能。」

  邵明淵眼底閃過痛楚,嘴角卻帶著笑,柔聲道︰「我不接受。」

  他在地獄裡活了二十年,遇見她,心悅她,已經沒有勇氣再退回去,那樣將是生不如死。

  喬昭把眼前男人的難過看在眼裡,不知為何,心莫名有些堵,可她知道這個時候萬萬不能鬆口,不然就真被他纏定一輩子了。

  想到這裡,喬昭心一橫,語氣淡漠道︰「你不接受沒有用,我心裡沒有你。」

  對面的男人臉色一白,卻沒有喬昭想的那樣狼狽退縮,反而用手臂把她狠狠拽了過來,箍在懷中,下頦抵著她鴉黑的發,低嘆道︰「昭昭,你騙我。」

  他一吻落在她發絲上,再吻落在她額頭,而後把她往外推了一些,直視著她的眼楮,定定問︰「如果是別的男人這樣對你,你會如何?昭昭,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麼,我們回京後定親,等你及笄後我便娶你回家,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都會努力做到的。」

  喬昭移開臉。

  邵明淵難受得厲害,低頭去啄她的唇。

  喬昭抬頭,看著他冷冷一笑︰「邵明淵,你就只會這樣欺負我麼?那我就告訴你,別的姑娘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對我來說,親了、抱了又算什麼?」

  說到這裡,喬姑娘似笑非笑盯著眼前面色發白的男人,面不改色道︰「我們畢竟成過親,我也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她就不信,話說到這個地步,他還要死皮賴臉纏著她。

  「好奇?」邵明淵鬆開手臂,後退一步,眸光深深令人瞧不出情緒來,「好奇什麼?」

  喬昭淡淡道︰「好奇親吻是什麼感覺。」

  說到這裡,她抬眸深深看了邵明淵一眼,牽牽唇角道︰「原來不過如此。」

  邵明淵閉了閉眼楮,只覺心如刀絞。

  喬昭見他這樣心裡很不好受,只想快刀斬亂麻,於是接著道︰「跟我成過親的男人換了任何人,我大概都會好奇的。」

  邵明淵睜眼看著她︰「昭昭,你不要說了。」

  喬昭盈盈一笑,抬手撫上他的胸膛,纖長手指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肌肉,嘲弄道︰「反正我不打算嫁人,如果你實在控制不住,那也沒什麼,我會配藥做好避子措施——」

  邵明淵臉色白得駭人,打斷喬昭的話把她拉到門口︰「昭昭,你想氣我不要緊,但我不想聽你說糟蹋自己的這些話。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吧。」

  他打開門,把喬昭推出去,迅速關上了房門,而後緩緩蹲下去,把頭深深埋在膝頭。

  喬昭盯著緊閉的房門,睫毛不停顫動。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及早說清楚對誰都有好處,她才沒有做錯。

  「走吧。」喬昭對阿珠點點頭,走出幾步忽然停住,轉身對葉落道,「你們將軍頭上有傷,多注意他一些。」

  葉落抬手摸了摸鼻子,看著少女轉過去的背影,福至心靈道︰「黎姑娘,我們將軍還沒吃飯呢。」

  喬昭腳步一頓。

  「楊世子他們應該給他留了飯,記得給他去端。」她撂下這句話匆匆離去。

  葉落轉頭看著緊閉的房門嘆了口氣。

  要是今天守在這裡的是晨光就好了,黎姑娘與將軍大人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完全搞不明白。

  可是黎姑娘裙子上都是血——

  葉落想了想,抬腳去找晨光。

  晨光正孤零零坐在甲板上,一臉生無可戀。

  「晨光——」

  晨光頭也不回︰「別喊我,我想跳海。」

  身後好一會兒沒人吭聲。

  晨光忍無可忍回頭︰「哪有你這樣的悶葫蘆,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要跳海嗎?」

  這麼悶的性子,還讓不讓人好好傾訴了?

  「我知道為什麼。」

  「你知道?」晨光瞪大雙眼。

  葉落點點頭。

  「那你說說為什麼?」

  「你不聽命令,將軍罰你銀子了唄。除了動你老婆本,還有什麼能讓你這樣?」

  「可以啊,葉落,我還以為你是塊木頭呢。」晨光回過頭去,望著大海,憂傷道,「所以我不想聊天,只想跳海。」

  「為什麼跳海?」

  「沒有老婆本了我怎麼娶媳婦?」

  葉落一臉費解︰「你娶了媳婦,不就有老婆本了?將軍肯定會給你厚厚的賞錢。」

  晨光眨眨眼,恍然大悟︰「對啊,作為咱們兄弟中第一個娶到媳婦的,將軍大人肯定出手大方!」

  見晨光瞬間打雞血活了過來,葉落嘆道︰「可是我不知道將軍與黎姑娘之前發生了什麼事,黎姑娘剛剛冷著臉從將軍大人房裡離去了,裙子上都是血。」

  「啥?」晨光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緊緊盯著葉落,「你可別開玩笑啊。」

  想了想,他又嘀咕道︰「看來是真的,你不是開玩笑的人。不行,我去看看將軍大人!」

  晨光一陣風跑到邵明淵那裡,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將軍,卑職可以進去嗎?」

  好一會兒,裡面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進來。」

  晨光推門而入,一眼看到將軍大人呆呆坐在床榻上,手中握著一條染血的白手帕出神。

  晨光眼神瞬間微妙起來。

  「什麼事?」邵明淵側頭看了晨光一眼,眼神卻沒有焦距。

  「將軍大人,這帕子……是黎姑娘的?」

  「嗯。」

  「嘶——」晨光倒吸口氣,「將軍大人啊,卑職雖然鼓勵您膽大皮厚,但是這樣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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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請你對他好一些

  「哪樣?」

  「就是這樣啊。」晨光指指染血的帕子,憂心忡忡道,「萬一有了娃娃怎麼辦呢?」

  邵明淵抬手指指門口︰「滾!」

  「將軍大人您別不信啊,卑職聽成了親的兄弟說過的,你們這樣真的會有娃娃的。」

  其實有了娃娃也不錯,最好是男孩子,那樣他就可以教他武藝了。

  「閉嘴!」邵明淵忍無可忍呵斥道,「這是我的血!」

  「原來男人也會出血?」晨光大驚。

  這個沒人跟他說啊!

  「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

  邵明淵說完,只覺剛剛勉強壓下去的腥甜重新湧上來,終於忍不住嘴一張噴出一口血來,直直倒了下去。

  晨光及時抱住邵明淵,大喊道︰「葉落,葉落,你快來!」

  葉落衝進來,一見屋內情景面色大變︰「怎麼回事兒?」

  「先別問這麼多了,快去請黎姑娘來!」

  葉落身形一晃,如離弦的箭迅速消失在門口。

  喬昭回了屋,換過衣裳後坐在椅子上發呆。

  她說那些話,他是不是傷心了?

  可是不這樣,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放手?

  「黎姑娘,將軍出事了!」門外傳來葉落急切的聲音。

  喬昭猛然站了起來,因為起得急,把椅子帶倒了,幸虧阿珠手疾眼快扶住才沒有鬧出大動靜。

  她推門而出,匆匆趕到邵明淵房中,看到面如金紙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心中一緊。

  「將軍怎麼會昏倒的?」喬昭快步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搭在邵明淵手腕上。

  「卑職也不知道啊,將軍大人跟卑職說了幾句話就吐血昏過去了。」晨光打量著喬昭神色,試探問道,「三姑娘,將軍大人是不是因為您啊?」

  除了黎姑娘,別人可不會這樣左右將軍大人的情緒。

  將軍大人在北地時有一次等待最合適的進攻時機,任由韃子污言穢語罵了兩天,連眉頭都沒皺過,哪裡會像現在這樣說吐血就吐血了。

  喬昭被晨光問得啞口無言。

  邵明淵的寒毒已經減輕許多,不會再因這個引發吐血的狀況。他現在這樣,頭部受傷是因,而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則是引。

  喬昭默默凝視著雙目微閉的男人。

  他真的如此在意她嗎?

  「三姑娘,將軍大人不會有事吧?」

  「我會給他施針,等他醒來再看情況。」

  傷在頭部最是復雜,哪怕李爺爺還在,也無法精準料定病人頭部受傷後的狀況。

  李爺爺曾跟她講過幾個案例,有一個病人從馬上跌下來頭部受傷,甦醒後記憶竟倒退回了孩童時期。還有一個病人被馬車撞倒,當時沒有任何異常,爬起來後拍拍屁股自己回家了,結果三天後卻抽搐而死。

  至於像長春伯幼子那樣被黎皎砸破腦袋後成了傻子的情況更不罕見。

  喬昭手裡捏著銀針小心刺入邵明淵頭部穴道,心中很是自責。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總是一副無所不能的樣子,讓她下意識覺得他不會有事的。

  可他再強,也是會受傷的。

  「庭泉怎麼了?」這邊的異常終於把池燦與楊厚承引了過來。

  「可能是後腦勺被打傷之後的後遺症。」

  「當時不是沒什麼事嘛,怎麼忽然就嚴重了呢?」楊厚承費解不已。

  池燦目光低垂,落在邵明淵手裡緊緊握著的手帕上。

  素白的帕子上血跡斑斑,角落裡繡著兩隻綠眼鴨子。

  他眼神一縮。

  這是黎三的手帕。

  他悄悄留意過,黎三的荷包上就繡著這樣的小鴨子,綠色的眼楮,看著奇特又有趣。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喬昭施針過後站起來︰「我去熬藥,你們先照顧他。」

  見池燦與楊厚承點頭,喬昭垂眸快步離去。

  池燦看了昏睡不醒的邵明淵一眼,這才問晨光︰「怎麼回事?」

  晨光撓撓頭︰「不知道啊,之前將軍大人就說頭暈了。」

  「我是說,你們將軍與黎姑娘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晨光看向葉落。

  葉落言簡意賅道︰「吵架了。」

  池燦眉頭緊鎖,嘆了口氣。

  難怪庭泉會成了這個樣子,他可是領教過了,那丫頭毒舌起來簡直是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他已經被捅過好多次,現在終於輪到好友了。

  他們上輩子大概都欠了那個狠心的丫頭,這輩子才陸續栽在她手上。

  池燦看了面白如紙的好友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喬昭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手上忙碌著問道︰「池大哥怎麼過來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

  「你和楊大哥還有邵大哥的腳步聲都不一樣。」

  時間久了,也就分清了。

  池燦望著碧波蕩漾的大海嘆氣︰「黎三,你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孩子。」

  喬昭手上動作一頓,沒有吭聲。

  自從那次送藥之後,池燦對她再無半點特別,現在來說這些又是何意?

  「黎三,你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庭泉對你的一顆真心?」

  喬昭抬眸看向池燦。

  她實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和我不一樣。」池燦倚著欄桿輕嘆一聲,「我這個人呢,曾經擁有的太多,後來失去的也多,得得失失,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無論失去什麼,也不耽誤好好享受生活不是?」

  俊秀無雙的公子彎唇一笑︰「可是庭泉不一樣。他啊,就是個倒楣蛋,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擁有過,偌大的靖安侯府,除了老侯爺對他還不錯,再有對他好的大概就屬他年少時養的那條大黑狗了。」

  說到這裡,池燦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問道︰「你知道那條大黑狗後來怎麼樣了嗎?」

  不等喬昭回答,他便自顧說道︰「當時的靖安侯夫人,也就是庭泉的母親,不知怎的受到了驚嚇,於是命人把那條大黑狗活活打死了,庭泉下學回來後,那狗剛好咽下最後一口氣。從那以後啊,庭泉再沒對任何東西表現出喜愛之意。」

  喬昭怔怔聽著,心口發疼。

  池燦想抬手撫撫她被海風吹亂的髮絲,終究是忍住了,嘆道︰「那個倒楣蛋,現在終於敢再次表露出喜愛的情緒了。黎三,你對他好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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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9:06:49 |只看該作者
第445章 異樣

  池燦說完,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如果那個人不是邵明淵,她以為一瓶藥就能讓他放手嗎?敢跟他搶女人的男人,他早想法子弄死了。

  喬昭望著池燦的背影,耳畔回想著他的話。

  他說邵明淵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擁有過,也不敢奢望擁有,所以一旦認定了便無法放手。

  爐火發出滋滋的聲響,喬昭忙回頭把蓋子揭開,添進去一份藥材。

  隨著藥熬得時間長了,鼻端漸漸充斥著濃郁的藥香味,令她不由自主想起那個帶著藥香味的吻。

  她想,某個男人真是個心機頗深的家伙,故意在吃藥後親她。

  她懂醫術,少不得與湯藥打交道,以後豈不是每一次熬藥都會想起來?那個男人真是狡詐。

  可他現在卻吐血昏睡,情況不明。

  喬昭想到這裡,心情沉重幾分。

  池燦回到邵明淵房中︰「怎麼樣,庭泉醒了嗎?」

  「還沒有——」

  楊厚承話音才落,晨光就欣喜喊道︰「將軍大人醒了!」

  床榻上的男人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楮,瞬間又閉上了。

  「將軍,您沒事吧?」

  「庭泉,你怎麼樣?」

  耳邊是好友與屬下關切的詢問,邵明淵閉著眼楮深深吸了口氣,復又睜開,開口道︰「我沒事。」

  他說了這話便不再吭聲。

  楊厚承如釋重負道︰「沒事就好,聽說你昏倒,我們都嚇了一跳呢。」

  「頭還暈不暈?」池燦問道。

  「還有一些暈,不過休息幾天應該就不打緊了。」

  邵明淵回答完池燦的話,又是一陣沉默。

  池燦嗤笑一聲︰「別垂頭喪氣連話都不說了,黎三在給你熬藥呢。」

  「呃,黎姑娘也知道了?」邵明淵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池燦詫異看了邵明淵一眼。

  不知為何,自從好友醒過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邵明淵自從挑明了對黎三的感情,當著他們的面也是「昭昭」、「昭昭」地叫,現在怎麼又改叫「黎姑娘」了?

  難道說,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比他想得要嚴重許多?

  黎三該不會真的打算終身不嫁,所以對邵明淵也是毫不留情拒絕了吧?

  可是,他冷眼旁觀,黎三對邵明淵明明是不同的。

  「將軍大人,是卑職告訴黎姑娘的。黎姑娘知道了挺著急的,連椅子都帶倒了——」

  「別說了。」邵明淵淡淡打斷了晨光的話。

  「將軍?」晨光有些不解。

  以往,將軍大人要是聽到黎姑娘對他如此關心一定欣喜極了,現在怎麼這麼平靜呢?甚至還阻止他說下去。

  難道將軍大人與黎姑娘吵了一架就打算放棄了?

  這怎麼能行,惹女孩子生氣了就去哄嘛,總不能等女孩子反過來哄大老爺們吧?

  要是這樣,將軍大人就等著打光棍吧。

  不行,等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他一定要把這個嚴重後果告訴將軍大人。

  藥香味飄了進來。

  楊厚承忙道︰「黎姑娘,庭泉醒了。」

  喬昭一怔,端著湯藥快步走了過去,隨手把托盤放在桌子上,走近床邊問道︰「感覺如何?」

  少女甜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邵明淵微微一笑︰「還好。」

  喬昭仔細打量著邵明淵的臉色,問道︰「頭還暈嗎?有沒有眼花耳鳴?」

  「還有些頭暈,別的還好。」邵明淵言簡意賅。

  「有沒有噁心想吐?」

  「也沒有。」

  喬昭又問了幾個問題,邵明淵都否認了。

  喬昭下意識蹙眉。

  她說不清哪裡不對勁,可心中為何會沉甸甸不安呢?

  「把手伸出來。」

  邵明淵配合伸出手。

  少女纖細的手指落在男人手腕上,男人的目光一片純淨。

  把脈並沒有查出太大問題。

  喬昭收回手,暫時沒發現問題,便道︰「先把藥喝了吧。」

  她轉頭端起藥碗準備餵他,卻聽邵明淵道︰「葉落,伺候我吃藥吧。」

  「是。」葉落向喬昭伸出手。

  晨光在後面悄悄拽了葉落一把。

  葉落不為所動,接過喬昭遞過來的藥碗,一勺一勺餵邵明淵吃藥。

  晨光狠狠翻了個白眼。

  這個笨蛋,明明這麼好的機會,黎姑娘都準備親自餵將軍大人了,將軍大人只是欲拒還迎客氣一下,這蠢蛋居然當真了。

  將軍大人心裡肯定惱死葉落了。

  晨光看了邵明淵一眼。

  嗯,別看將軍大人現在表現得很平靜,這一定是假象!

  邵明淵喝完了藥,對喬昭笑笑︰「多謝黎姑娘替我熬藥了。我現在還是有些頭暈,想休息一下。」

  他語氣溫和,言辭客氣,彷彿回到了二人初識時的模樣。

  喬昭好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池燦等人都看過來,才牽牽唇角道︰「那好,你好好歇著吧,明天一早我來給你施針。」

  「那就麻煩黎姑娘了。」

  喬昭咬了咬唇,衝池燦等人略一點頭,轉身離去。

  「庭泉,你怎麼啦?」楊厚承不可思議問。

  當初庭泉為了黎姑娘都和拾曦打起來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啊?

  男女之間的感情再這麼復雜,他可就不敢娶媳婦啦,一個個的就不能給他做個好榜樣嗎?

  「我沒怎麼啊,就是有點頭暈而已。」邵明淵笑道。

  池燦冷笑一聲︰「邵明淵,你絕對有問題。你老實說,你到底有什麼想法?」

  邵明淵垂下眼簾,淡淡道︰「現在真沒什麼想法,我就想好好睡一覺。拾曦,重山,時間不早了,你們就別在我這裡耗著了。」

  「你還沒吃飯呢。」楊厚承道。

  邵明淵苦笑一聲︰「才喝了一大碗藥,哪裡還吃得下,我現在就想睡覺。」

  「好,那你睡吧,我們明天再過來看你。」

  楊厚承拉了池燦一把,見他依然盯著邵明淵不動,手上加大了力氣︰「走吧,別打擾庭泉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池燦這才隨楊厚承離去。

  屋子裡除了邵明淵只剩下晨光與葉落。

  「葉落,你去門口守著。」

  聽著葉落走向門口又停下的腳步聲,邵明淵沉默了片刻,喊道︰「晨光。」

  「將軍,您有什麼吩咐?」晨光莫名覺得這個時候的將軍大人有些嚴肅。

  「我看不到了。」年輕的將軍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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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9:07:02 |只看該作者
第446章 失明

  晨光勃然變色,連聲音都抖了︰「您說什麼?」

  將軍大人怎麼會看不到?看不到是眼楮瞎了的意思嗎?他一定是聽錯了!

  邵明淵面色依然平靜,再次重復道︰「我看不到了。」

  晨光伸手在邵明淵眼前晃了晃,發現對方的眼楮會隨著他手的搖晃而眨動,當下更是不解︰「您的眼楮有反應。」

  如果失明了,有手在眼前晃,應該會毫無反應。

  他當然不懷疑將軍大人亂說,所以才更加困惑。

  年輕的將軍微微一笑︰「我能感覺到手搖晃帶起的風,所以會跟著眨動眼楮,這樣看起來才與常人無異。」

  「將軍,您剛才怎麼不說?黎姑娘不是會醫術嘛,卑職去叫黎姑娘過來。」晨光急得面色發青,轉頭就走。

  「站住!」邵明淵冷冷喊道。

  「將軍?」

  年輕的將軍眼簾垂下︰「不要讓黎姑娘知道。」

  「可是不讓黎姑娘知道,誰給您治眼楮啊?」晨光急得搓手。

  邵明淵笑了笑︰「黎姑娘給我針灸按摩熬藥,其實一直在給我治療。不過我傷了頭,進而影響了眼楮,她就算知道了也是白白著急罷了。」

  「難道您打算一直瞞著?」

  「這樣的失明可能是暫時性的,先過幾天再看。」邵明淵明明看不到,目光卻準確落在晨光的方向,嚴肅道,「晨光,別的小事我都可以縱著你多嘴,這件事你要是透露出去,別怪我軍法處置!」

  晨光心中一凜,立刻應道︰「卑職遵命!」

  他說完,猶豫了好久,小心翼翼問道︰「將軍大人,萬一您的眼楮……卑職就是舉個例子,萬一——」

  「再也好不了了是嗎?」晨光問得糾結,邵明淵卻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失明對他來說毫無影響,「那就瞞黎姑娘一輩子。」

  「啊!」晨光瞪大了眼楮,「以後黎姑娘嫁過來怎麼辦?您與黎姑娘朝夕相處,怎麼可能瞞得住?」

  昭昭嫁過來,朝夕相處……

  聽了晨光的話,邵明淵唇角不由翹了翹。

  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只要想到那樣的情景,他的心裡就暖洋洋的。

  可是,一個瞎子還怎麼給她幸福呢?

  他以軍功博得了現在的名聲地位,若是已經四五十歲倒也無妨,失明之後急流勇退,還能有個安寧晚年。

  可他才二十一歲,爬得這樣高卻瞎了眼楮,再也不能領兵打仗,到時候跌得有多慘可想而知。

  年老多病退下來或許能擁有人們的敬重,那敬重是對一個行將朽木的武將的寬容,可少年得志卻忽然跌落雲端,絕大多數人想的都是踩一腳罷了。

  君恩易逝,他上無長輩照拂,下無子孫照顧,時間一久,將要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可想而知。

  他怎麼忍心讓昭昭過這樣的日子。

  更何況,昭昭是習慣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她對他說了那番絕情話後他眼楮看不到了,若是被她知道,她心裡定然很難過的。

  他捨不得她難過。

  「晨光,以後不要再提這些有的沒的。」邵明淵淡淡警告道。

  「將軍——」

  邵明淵面色格外嚴肅︰「你們只要記著,絕不能把我眼楮出問題的消息傳出去就是,哪怕回到京城也不能,不然等待我的是什麼局面難以預料。」

  主動的韜光養晦與因為失明被動退出朝堂是絕對不一樣的。除了不想讓昭昭自責,他失明的事原就該保密。

  見將軍大人說得嚴肅,晨光與葉落立刻齊齊應是。

  「葉落,你也過來。」

  葉落走過來,站在晨光身側。

  邵明淵側耳聆聽葉落走過來的腳步聲,目光調整了方向對準葉落︰「這幾天我會盡快適應現在的情況,你們兩個從今天起輪流跟在我身邊半步不離,我會聽著你們的腳步聲來辨別方向,躲開障礙。」

  邵明淵說完,起身下床。

  「將軍。」晨光忙去扶他。

  邵明淵推開晨光的手︰「不用,我自己來。」

  晨光一臉難過,彎腰拿過邵明淵的鞋子放在他腳邊︰「將軍,鞋子。」

  邵明淵腳落在地上,試探找了找才把鞋子穿好,站起身來。

  眼前一片黑,他試探著往前邁出一步,心裡有種空蕩蕩的不安。

  再邁出一步,傳來晨光的低呼聲︰「將軍,有椅子——」

  他的小腿撞到了椅子上,並不疼,可是那種茫然無措的感覺猶如窗外的海,一層又一層的海浪拍打過來把人淹沒,絕望沒頂。

  邵明淵握了握拳,面無表情吩咐道︰「葉落,你走在我側前方,我跟著你在屋子裡走一圈,你們誰都不要出聲提醒我。」

  「是。」

  葉落與晨光的腳步聲是不同的,邵明淵分得清。

  他凝神聽了聽,開始跟在葉落身後往前走。

  一步,兩步,葉落走了六步後往右邊轉,應該是到了牆壁處。

  葉落再往右轉,應該是繞過了窗邊的桌子。

  邵明淵跟在葉落身後走,剛開始有些磕磕絆絆,落腳時帶著幾分猶豫,可漸漸地腳步就堅定從容起來。

  這個時候若有外人在場,定然看不出一臉閒適在屋內踱步的年輕男子是個雙目失明的人。

  「晨光,換你來。」

  「噯。」晨光悄悄抹了抹眼楮,接替了葉落。

  喬昭回到房內,坐在床榻上發呆。

  冰綠與阿珠互視一眼。

  冰綠忍不住走過去︰「姑娘,邵將軍沒事吧?」

  「還好。」說這話時,喬姑娘看起來明顯心不在焉。

  「呃,那婢子給您端飯來。」

  喬昭這才回神,搖搖頭︰「不用了,我不餓。」

  冰綠睜大了眼楮︰「可您還沒吃呢。」

  「有些累了,吃不下。阿珠,你去打水吧。」

  阿珠出去後,冰綠小心翼翼問道︰「姑娘,您不高興啊?」

  不高興?

  她怎麼會不高興,剛剛邵明淵的樣子分明是她那番話起了作用,決定放手了。

  她應該高興才是。

  喬昭垂眸,自嘲一笑。

  只不過她沒有自己想像的灑脫,習慣了那人的熱情歪纏,忽然有些不適應他的冷面以對而已。

  不要緊,早晚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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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習慣

  喬昭承認,邵明淵與池燦是不一樣的。

  池燦的放手,讓她只感到如釋重負。

  可是邵明淵不同。她不能否認,她對他同樣動了心。

  他對她的情意於她而言不是純粹的負擔,而是捨得之間那份需要抵住誘惑的「捨」,才會有那名為「自由」的「得」。

  是「自由」的誘惑力太大,大過了與他相守一生的憧憬。

  喬昭抬手按了按心口。

  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並沒有後悔。

  她洗漱過,脫下外衣躺下來,聽著窗外的海浪聲輾轉反側。

  今晚值守的是冰綠,聽著自家姑娘烙餅一樣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忍不住問︰「姑娘,您餓得睡不著嗎?」

  床榻上的人停下來。

  冰綠一個翻身坐起來︰「姑娘,婢子去廚房給您端吃的來吧。」

  喬昭哭笑不得︰「不用,我不餓。」

  「不吃晚飯怎麼行呢?姑娘您本來就瘦,再不吃晚飯就更瘦了,而且還會長不高……」小丫鬟碎碎念著。

  將軍大人那麼高,姑娘要再長高些看起來才更般配呢。

  喬昭抽了抽嘴角,嘆道︰「冰綠,你再說,就換阿珠來算了。」

  「婢子不說了,不說了。」冰綠捂住了嘴,忍了忍又問,「那姑娘您為何睡不著呢?」

  喬昭忍無可忍坐起來,翻身下床,拿起外衣穿好抬腳往門口走去。

  被這個小丫鬟聒噪死了,她怎麼知道她為什麼睡不著!

  「姑娘,您去哪兒啊?是不是去廚房?」

  喬昭閉了閉眼,暗吸一口氣道︰「我出去走走,不用跟著。」

  推門而出,撲面而來的是帶著海水腥氣的風,越往外走海風聲越大,彷彿到了夜晚海底有凶獸悄悄甦醒過來。

  喬昭走到船欄前,站在那里望著藍得發黑的海面出神。

  月光灑下來,海面上閃爍著點點碎銀。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安靜得只有大海發出的聲音。

  等等——

  喬昭表情微凝,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不由蹙起了眉。

  對於很熟悉的人,她分得清腳步聲。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有兩個,其中一個是邵明淵的聲音。

  他不是頭暈睡下了,這麼晚了為何在外面溜達?

  喬昭轉過身去,背靠著欄桿往前方看去,就見邵明淵與晨光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晨光稍微領先兩步,邵明淵走在後面。

  喬昭的目光越過晨光落在邵明淵身上。

  夜色中,船上掛著許多燈籠,她能看清他的樣子。

  他的眼純淨如黑寶石,表情平靜如水,看到她彷彿看到陌生人般,沒有絲毫波動。

  「黎姑娘,您怎麼在這裡?」晨光忽然開口道。

  「出來走走。」喬昭看向邵明淵,「邵大哥不是睡覺了嗎?」

  邵明淵望著她微微一笑︰「後來沒睡著,覺得有些悶,出來透透氣。」

  「頭還暈嗎?」

  「還有點暈。」

  喬昭不由深深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她問一句,他答一句,絕不多說一個字,他這是要徹底與她保持距離?

  果然是常年領兵作戰之人,乾脆利落,一旦有了決斷便絕情至極,就如燕城城下那一箭。

  這樣也好。

  喬昭抿了抿嘴,淡淡道︰「要是還覺得頭暈,邵將軍就回去休息吧,睡眠是最好的補藥。」

  聽到「邵將軍」這個稱呼的瞬間,邵明淵嘴唇動了動,垂下眼簾,淡淡應了一聲「嗯」。

  喬昭再也不想待下去,欠了欠身道︰「那我先回屋了,邵將軍。」
 
  「黎姑娘慢走。」

  月光下,素衫少女疾步遠去,年輕的將軍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盡管看不到,卻一直沒有移開目光。

  「將軍——」不知為何,晨光見了將軍大人與黎姑娘的樣子心裡一陣陣發堵,忍不住喊了一聲。

  「怎麼?」

  「您——」晨光想起將軍大人之前的吩咐,重重嘆了口氣,「要不回去歇著吧。」

  「她回屋了?」邵明淵輕聲問。

  「回了。」

  「那你帶著我再走走。」眼楮看不到,他反而更想看到她的樣子,早知道以前多看看該多好。

  昭昭剛剛改口叫回他「邵將軍」了,不如叫他「邵大哥」好聽。邵明淵落寞地想。

  他又想︰「黎姑娘」其實也沒「昭昭」好聽。

  苦澀的滋味在心頭蔓延開來,邵明淵腳下踉蹌了一下。

  晨光忙把他扶住︰「將軍,小心!」

  邵明淵甩開他的手,淡淡道︰「不是說過了,不要扶我。」

  眼楮失明的生活他要適應,沒有昭昭的生活他也要適應。

  人活著可不就是這樣,許多不想不願的事情,也只能默默接受,並咬牙走下去。

  翌日一早,陰雲遮蔽了明媚的陽光,海鳥飛得很低,時不時發出清越的鳥鳴聲。

  平時的早飯大家都是在各自屋裡吃的,晨光端來早飯,擺在邵明淵面前︰「將軍大人,該吃飯了。」

  邵明淵微微點頭,伸出手去。

  「大人,您手上還有傷呢,卑職餵您吧。」

  「不用,我先適應一下再說。」

  昭昭那麼聰明,不盡快適應好,萬一被她瞧出端倪怎麼辦?

  眼看著邵明淵的手越過饅頭要伸到粥碗裡去,晨光嘴唇動了動,強忍著沒有開口提醒。

  那隻大手踫到碗沿上,緩緩下移,穩穩扶住了碗,右手去拿湯匙。

  晨光臉色有些難看。

  他剛剛把湯匙擺在粥碗左邊了。

  正猶豫是否提醒一聲,就聽一聲響傳來,粥碗被打翻在地,熱粥潑了邵明淵一身。

  晨光跳起來︰「將軍,您沒燙著吧?」

  他隨手拿起抹布手忙腳亂替邵明淵擦拭,邵明淵面色平靜道︰「別急,我無事。」

  晨光低著頭拼命擦落在邵明淵衣擺上的粥,虎目含淚,擦著擦著,忍不住哭了︰「將軍大人,還是告訴黎姑娘算了——」

  「住口!」剛剛還面色平靜的年輕將軍陡然沉下臉來,冷聲道,「晨光,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你就不必跟在我身邊了。」

  「卑職錯了,卑職就是——」就是心疼您。

  邵明淵站了起來,一邊把長衫往下脫一邊道︰「給我拿套衣裳來。」

  「您稍等。」晨光忙跑去翻箱倒櫃。

  邵明淵剛把外衫脫下就聽敲門聲響了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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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9:07:26 |只看該作者
第448章 來船

  「邵將軍,是我。」門外傳來女子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那麼熟悉,邵明淵只要聽到就覺得心中每一個角落都是歡喜的,可是這一刻他卻有些慌亂︰「黎姑娘稍等!」

  喬昭站在門外默默咬唇。

  邵明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反常。他慌什麼?

  「邵將軍,我來給你施針。」

  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露出晨光的笑臉︰「三姑娘來了,快請進。」

  喬昭走進來,聞到滿屋子的飯菜香味。

  她迅速掃了一眼,看到滿地狼藉。

  「咳咳,將軍大人不好意思讓我餵飯,非要自己吃,結果手沒拿穩,把粥碗給打了。」晨光乾笑著解釋道。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自是沒有引起喬昭懷疑。

  她繞過地上碎瓷片走到邵明淵身邊,嗔道︰「你手上有傷,不能動,為什麼不讓晨光餵你?」

  他總不會還等著她餵吧?

  不知為何,看著對方面無表情的樣子,這個念頭閃過後喬姑娘臉上莫名一熱,竟是不知他若提出這個要求,是該拒絕還是答應了。

  邵明淵淡淡一笑︰「一時有些不習慣,不過現在知道了,這雙手暫時用不了,是需要晨光、葉落他們幫忙。」

  「邵將軍想得明白就好,少用手,早早養好手上的傷才是正經。」

  「嗯,多謝黎姑娘提醒,我知道了。」

  對方的語氣拒人千里之外,喬昭一滯,而後笑了笑,問道︰「邵將軍今天覺得如何?」

  「還和昨天差不多,偶爾會有些頭暈。」

  「那你躺好,我先給你針灸。」

  邵明淵緩緩躺下去。

  喬昭盯著他的動作,莫名覺得有些違和,可一時半刻又想不出違和在何處,便把這種感覺暫時壓下,取出銀針替他治療。

  傷在頭部,感到頭暈的話定是頭部受到劇烈震蕩所致,頭顱內部說不定有淤血存在。

  針灸、按摩還有服藥,全都離不開開竅降濁、活血化瘀。

  喬昭覺得今天的某人格外安靜,安靜得讓氣氛彌漫著尷尬,耳邊只有晨光收拾地面的聲音。

  晨光把地板收拾乾淨,淨手後立在了桌旁。

  喬昭看了晨光一眼。

  大概不是她的錯覺,從昨天起不只是邵明淵奇怪,連晨光都奇怪起來。

  比如現在,換了以前她給邵明淵施針,晨光都是躲得遠遠的,可從沒像今天這樣立在這裡不動。

  事出反常即為妖。

  喬昭再次打量晨光一眼。

  晨光被喬昭看得心驚肉跳,只得硬著頭皮問道︰「三姑娘,您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他沒幹什麼呀,黎姑娘為什麼總看他?

  「沒有。」喬昭搖搖頭。

  「晨光,你出去吧。」邵明淵忽然開口道。

  晨光愣了一下,而後點頭︰「是。」

  他飛快看了邵明淵一眼,轉身往門口走去,心中嘀咕不已。

  將軍大人眼楮看不見了,沒他在旁邊提醒著就不怕露餡嗎?

  咦,露餡好,露餡才好呢,他剛剛一定是腦袋被門夾了才留在屋裡不走呢。

  聽到關門聲,邵明淵在心中嘆了口氣。

  昭昭太聰明了,任何反常的舉動都可能引起她的懷疑,想要瞞過她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邵明淵雙眼微闔,很是安靜。

  許是因為看不見了,他的嗅覺彷彿變得更敏銳,能聞到少女被沉香手珠遮蓋住的淡淡體香。

  那是令他心旌搖曳的香味。

  然而所有的心思在遇到現實時都凝結成了冰,邵明淵的心不敢再有一絲波動。

  施針結束,耳邊響起少女輕柔的聲音︰「坐起來吧,我幫你按摩一下眼楮四周。」

  邵明淵身體緊繃了一下,而後回道︰「好」。

  他安靜坐好,等了片刻,聽少女說道︰「坐到椅子上,這樣我不方便。」

  她要繞到他身後去才好幫他按摩眼楮四周,他坐在床上不動,難道要她爬到床榻上去嗎?

  聽了喬昭的要求,邵明淵猶豫了一下。

  剛才晨光收拾地板,他聽到了椅子挪動的聲音,此刻那把椅子應該不在他熟悉的地方。

  邵明淵暗暗吸了口氣,回想著不久前搬動椅子的聲音。

  「邵將軍?」見他沒有反應,喬昭催促一聲。

  年輕的將軍抬手扶額︰「黎姑娘,我有些頭暈,你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那一瞬間,喬昭還以為某人故態復萌了,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簾低垂,遮蔽了眼底情緒,令人瞧不出端倪。

  她沒有回答,直接伸出手扶住他的手臂。

  邵明淵手臂一僵,旋即放鬆,垂眼微笑道︰「多謝黎姑娘。」

  「不必。」喬昭聲音淡淡,扶著邵明淵在椅子上坐下,而後繞到他身後,抬手放在他太陽穴處輕緩按摩起來。

  「等一會兒我熬了藥,給你送過來。」

  「不用,讓晨光去端就好。」

  昭昭那樣聰明,又懂醫術,他沒有信心短短幾天內在她面前就能掩飾好,既然這樣,還是盡量少見面為好。

  「晨光怎麼會知道什麼時候熬好?」喬昭語氣有些冷。

  她與他都是二十出頭的人了,又不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女,有了分歧好好講清楚,共同遵守約定的事就是了,他這樣回避她,是不是太刻意了些?

  真沒想到,堂堂的冠軍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北征將軍,竟是這麼小氣的人。

  「那就麻煩冰綠或阿珠給我送過來吧。」

  「好,到時候讓冰綠給邵將軍送來。」喬昭心中惱火,冷冷說完不再作聲。

  邵明淵心中針扎般難受。

  如果他的眼楮能早些恢復就好了,他一定加倍努力讓昭昭回心轉意。

  若是他的眼楮好不了了……現在昭昭討厭他了也沒關係。

  「黎姑娘,我問過葉落了,李神醫採藥之處明天就能到了,那裡有個小島可以供人落腳。」

  「李爺爺就是在那附近的海域出事的嗎?」喬昭手上動作一頓。

  「不是,李神醫離開小島後忽然想起要採一種入藥珍珠,又往南行才遇到了颶風。」

  提到李神醫,喬昭心情更加低落,離開邵明淵房間後坐在外面熬藥發呆。

  「姑娘,您看,那邊有船呢,好像是往咱們這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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