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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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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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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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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
發表於 2018-5-12 00:21:36 |只看該作者
第509章 前塵

  他哪有什麼阿妹,他唯一的妹妹,早在十歲那年就病死了。

  男人失去意識的那一刻,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整個身子往後仰去。

  男人的屍體正好卡在樹杈中間,沒有掉下去。

  喬昭已是面色慘白,扶著枝椏大口大口喘著氣,彷彿身體被掏空了一般,連指尖都在顫抖。

  剛剛施展催眠術迷惑那個人,看著輕描淡寫,實則動用了全部精力,此刻她頭疼如裂,不堪重負。

  饒是如此,喬昭還是很快抱著樹幹往下滑去。

  她並不會爬樹,又心急晨光的情況,任由粗糲的樹幹劃破了她柔嫩的手心,當腳落到實地上時,掌心已經磨破了皮。

  喬昭顧不得這些,腳步踉蹌跑向晨光。

  晨光伏在堆滿厚厚落葉的地上一動不動,身下一片暗紅。

  喬昭把他翻過身來,露出年輕俊朗的面龐。

  「晨光——」喬昭抖著手指去試探晨光鼻息,對方已是氣息全無。

  喬昭瞳孔猛然縮了一下,從隨身荷包裡摸了又摸,心急之下卻摸不到,乾脆扯下荷包把所有小小的瓶瓶罐罐全都倒了出來,抓起綠色的小瓶倒出神仙丹,塞入晨光口中。

  晨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最嚴重的便是後背上的刀傷。

  喬昭撒了止血散,衣擺扯下替他包扎好,等忙完已是全身被冷汗濕透。

  她趴在晨光胸膛聽了聽,隱約聽到了對方微弱的心跳聲,險些喜極而泣,抱著他低聲道:「晨光,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要堅持住,你不是說過還沒娶上媳婦,不能死嗎?我把冰綠嫁你可好?只要你好好活下來,我就把冰綠許配給你……」

  晨光睫毛輕輕顫了顫。

  腳步聲傳來,一雙皂靴映入眼簾,鞋子的主人雙腿修長。

  抱著晨光的喬昭渾身一僵,緩緩抬起頭。

  天際不知不覺泛起了魚肚白。

  喬昭目光緩緩上移,先是看到來人墨色的衣擺,再然後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最初的目光相接後,江遠朝忽然半蹲下來,直視著喬昭的眼睛。

  喬昭抱緊了晨光,一動不動看著他。

  江遠朝忽然伸出手指在喬昭眼尾處擦了一下,嘴角掛著輕嘲:「哭了?為了一個小親衛?」

  喬昭死死抿著唇不吭聲,目光後移,落在被僅剩的那名黑衣人抓著的邢御史身上。

  江遠朝見她這個時候還在無視他,心中莫名惱火,冷笑道:「他還沒死嗎?」

  喬昭暗暗捏了捏拳頭,淡淡道:「你還沒死,他為什麼會死?」

  這話無疑激怒了江遠朝。

  他嘴角笑意陡然收起,不冷不熱問道:「是嗎?那我現在就送他去見閻王,看一看我會不會死。」

  他伸出手去,喬昭直接擋在了晨光前面。

  江遠朝動作停下來,似笑非笑問:「怎麼,以為我不忍對你下手?」

  喬昭輕笑:「江大人怎麼會不忍心?」

  江遠朝深深睇她一眼,錯開那雙莫名有些熟悉的眸子,淡淡道:「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

  他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落在少女頸間。

  少女的脖頸修長纖細,彷彿脆弱的花莖,輕輕一折就能折斷。

  男人的手指輕輕拂過,忽然收緊。

  窒息的感覺傳來,喬昭艱難咳嗽著,目不轉睛看著忽然痛下殺手的男人。

  「不許這樣看著我。」江遠朝伸出另一隻手覆住少女的眼睛。

  她的眼太像那個人,讓他的手遲遲使不出力氣。

  可是這個小姑娘的命不能留了。

  原本他覺得她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姑娘,總是忍不住注意她,偶爾縱容著她的小脾氣也沒什麼。

  可是她居然牽扯進南邊這一潭渾水中來,知道得太多,對他更是毫不留情出手,他不可能還讓她活著回到京城去。

  喬昭只覺眼前忽然暗下來。

  那雙收緊的大手讓她呼吸困難,抽離了她的神智,腦海中閃過前世與眼前的男人那短暫的交集。

  山野間,還有著少年青澀的男子倒在路邊,臉色發青。

  她恰好路過,看了一眼便斷定他中了毒,於是走過去詢問。

  從男子口中知道他被蛇咬傷,她替他擠出蛇毒,以專解蛇毒的藥膏相贈,舉手之勞救了他的性命。

  臨別時,他告訴她,他叫「十三」。

  她當時想,「十三」肯定是個有故事的名字。

  而這一刻,喬昭只想苦笑。

  她大概才是救了毒蛇的那個農夫,「十三」的故事,就是農夫與蛇的故事。

  可是,她不想死。

  眼看喬家大仇將要得報,長兄容貌恢復在即,她怎麼甘心現在死去呢?

  還有那個人,前一世,他們有分無緣,這一世,她不想再有緣無分,她想與他白首偕老,恩愛一生。

  她捨不得死。

  一滴淚從喬昭眼角滾落,落在江遠朝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上。

  那滴淚彷彿是沸騰的水,讓江遠朝手上動作一頓。

  她哭了,因為很疼嗎?

  這一刻,他也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薄唇緊抿下了決心。

  他到底是怎麼了,直到現在還下不了決心?罷了,給她一個痛快也好。

  就在江遠朝下定決心之際,忽聽少女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十,十三……」

  因為喉嚨疼痛,呼吸困難,少女的聲音支離破碎,含糊不清,可落入江遠朝耳中卻恍如一道驚雷,劈開了他混沌不明的腦海。

  江遠朝的手猛然松開,抓起喬昭手腕厲聲問:「你叫我什麼?」

  喬昭手指動了動,想要掙開他的手,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半個晚上高度緊張的生死逃亡,已經透支了她的全部體力與精神。

  「告訴我,你剛剛叫我什麼?」江遠朝的聲音壓抑如風雨欲來之前濃厚的烏雲。

  少女一雙原本靈動的眸子微微睜開,無神看著他,聲音恍惚:「十三——」

  那一聲「十三」落入耳中,江遠朝幾乎無法自已,腦海中走馬燈閃過與喬家姑娘相遇的一幕幕。

  她救了他,他說:我叫十三,姑娘別忘了。

  再相見,他已經得知了她是大儒喬拙的孫女,早早就與靖安侯府的二公子定了親。

  她依然笑得恬靜淡然:我記得你,十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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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1:47 |只看該作者
第510章 今生曉夢

  江遠朝死死攥著喬昭的手腕,目光灼灼盯著她慘白的唇,聽她吐出那兩個字︰「十三……」

  江遠朝忽然勃然大怒,用力捏住喬昭的下巴,迫使她不由睜大了一雙漸漸迷茫的眸子。

  「十三也是你叫的?」他把孱弱的少女拉近,怒不可遏,「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有什麼目的?」

  手腕彷彿被折斷了,火辣辣地痛,喉嚨裡更仿佛有火在燒。

  喬昭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臉通紅,卻強迫自己不能昏迷過去,睜著一雙清澈無辜的眸子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小丫頭,你再不說,別怪我用錦鱗衛的手段對付你!」那一聲聲「十三」顯然讓江遠朝心亂了,嘴裡說出來的話越發兇狠。

  喬昭費力看著他,心道︰人性多麼復雜,彷彿才在不久前,這個男人溫聲對她說,他心悅喬家姑娘。那時他的眼中有柔情萬千,不是虛言。可是轉眼間,他就化成毒蛇,對著她毫不留情咬了一口。

  陣陣眩暈感讓喬昭眼神有些渙散,她咬了一下舌尖,對著額角青筋畢露的男人微微笑了︰「你的腰間,沒有留下牙印嗎?」

  這一瞬間,江遠朝瞳孔猛然一縮,下意識往腰間摸去,反應過來後猛然把喬昭往懷中一拉,盯著她的眼楮厲聲道︰「什麼牙印,你給我說清楚!」

  少女已經很虛弱,唇角翕動,無聲吐出一個字︰「蛇……」

  江遠朝如遭雷擊,怔怔鬆開喬昭,被他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的記憶浮現。

  他意外被毒蛇咬傷,恰好咬在腰間,蛇毒出乎意料的霸道,讓他很快動彈不得。

  就在那時,她出現了,沒有避諱男女之嫌,小心溫柔替他擠出蛇毒。

  此後的無數個夜晚,他總會情不自禁摸著腰間那個小小的印記,帶著不足為外人道的甜蜜與竊喜。

  「你,你到底是誰?」盯著少女蒼白的臉,江遠朝顫聲道。

  喬昭輕輕閉上了眼楮。

  她太累了,好想睡一下。

  她在賭,用曾經的喬昭對江遠朝的那點恩情賭。

  她不知道會不會滿盤皆輸,卻再沒有別的選擇。

  「你說話呀!」江遠朝搖了搖喬昭手臂。

  少女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

  江遠朝直接把喬昭拽進了懷裡,俯視著她,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黎昭,你告訴我,你和她有什麼關係?到底有什麼關係?」

  等不到回應,江遠朝一雙眼通紅︰「黎昭,你給我說話!」

  喬昭勉強睜開眼楮,與江遠朝對視,輕聲道︰「你救晨光,別傷害邢御史,我就告訴你。」

  「你在和我談條件?」江遠朝壓抑著怒火問。

  喬昭衝他虛弱笑了笑︰「你可以這麼想。」

  「如果我不接受呢?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命人殺了邢御史。而這個小親衛,只要沒人管,很快就會咽下最後一口氣。」

  「那我也不會活了。」喬昭閉了眼,不看他。

  江遠朝冷笑︰「黎昭,你的命沒那麼值錢!」

  少女忽然睜開眼楮,黑湛湛的眸子如水洗過的黑寶石,純淨清澈,能倒映出男人猙獰焦灼的樣子。

  「真的嗎?」喬昭望著江遠朝輕輕問。

  江遠朝一顆心彷彿突然被人捏了一下,又痛又麻。

  黎昭的命對他來說不值錢,可是喬昭的命對他來說無比珍貴。

  黎昭與喬昭究竟有什麼關係?

  還是說……黎昭就是喬昭!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就如閃電劈開了所有迷茫。

  江遠朝顫抖著雙手把喬昭攬入懷中,慢慢低下頭,唇湊在她耳畔,喃喃問︰「你是她嗎?」

  他不信鬼神,可是懷中的女孩卻給了他一種強烈的感覺。

  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你是她,對不對?」

  「我——」喬昭笑著昏了過去。

  江遠朝身體一僵,遲遲沒有動彈。

  抱著昏迷的邢御史的黑衣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主子——」

  江遠朝抬眸脧了他一眼。

  這時江鶴匆匆趕了過來,咧嘴笑道︰「大人,總算趕上了!咦,您抱著的不是黎姑娘嘛——」

  「閉嘴!」

  江鶴忙捂住嘴,眼珠好奇亂轉。

  短短這麼會兒工夫,他錯過了什麼?

  江遠朝抱起了喬昭,淡淡吩咐道︰「江鶴,把地上的人帶走。」

  江鶴低頭一看,不由瞪大了眼楮︰「活的還是死的啊?」

  他彎腰抱起晨光,樂了︰「原來是半死不活。」

  哼,之前讓你下水救我們家大人,你不救,現在還要讓我抱你,好事都被你佔了!

  江鶴頗不服氣,偷著狠狠擰了晨光一把。

  晨光毫無反應。

  江遠朝掃了黑衣人一眼,淡淡道︰「把他也帶上,我們走。」

  一間毫不起眼的民宅裡,江遠朝臨窗而立,回頭看了床榻上沉睡的少女一眼,心頭茫然。

  他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了,為何會由著她的心意把那名要死的小親衛帶來,甚至還留下了邢御史性命。

  是怕她醒來後發現小親衛和邢御史死了,會傷心嗎?

  可是她傷心又怎麼樣?

  江遠朝這樣想著,嘴角逸出一絲苦笑。

  到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被這個謎一樣的女孩子給蠱惑了。

  她的身上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從認識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牽動著他的心神。

  江遠朝走回床榻邊坐下,凝視著安安靜靜沉睡的少女。

  你到底是誰?

  江遠朝伸手撫了撫她的秀髮。

  少女的秀髮濃密如瀑,有著淡淡的香氣,凝眉思索的男人不自覺用修長手指纏繞著她的髮,放到鼻端輕輕嗅了嗅。

  喬姑娘救他時,他們靠得也像現在這麼近,他能聞到她的淡淡發香,也是這樣的味道。

  那時候他情不自禁想,這個味道可真好聞,也不知道這位姑娘用了什麼沐膏。

  黎昭和喬昭,她們明明是兩個人,可為何有如此多的相似之處呢?

  冷靜下來的江遠朝伸手按了按心口,越發覺得古怪。

  那個時候,她睜大一雙清澈的眸子對著他笑,他強烈生出一個念頭,她就是喬姑娘。

  這樣荒謬的念頭真是奇怪極了。

  江遠朝閉了閉眼。

  他到底該相信自己的理智,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真的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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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2:00 |只看該作者
第511章 他的心

  江遠朝久久凝視著喬昭一動不動,忽然俯下身去,在她耳邊低低喊道︰「喬姑娘——」

  睡夢中的少女娥眉輕蹙,下意識回應︰「嗯?」

  江遠朝猛然直起身,嘴唇抖得厲害。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去踫少女乾裂的唇,還未觸及便縮了回去。

  他不敢踫。

  如果她是喬姑娘,他如何能這樣冒犯她。

  可是,怎麼會有這麼荒謬離奇的事?

  「喬姑娘。」江遠朝喃喃念著,手指凌空,一點點描繪著少女臉部的線條。

  如此不同的兩個人,難道內裡住著同一個靈魂?

  江遠朝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心都疼了,靠近喬昭目不轉楮看著她,溫熱的氣息噴在她雪白的臉頰上。

  喬昭睫毛顫了顫,睜開眼楮。

  入目就是男子放大了的英俊臉龐,近得二人呼出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喬昭愣了愣,抬手就是一巴掌。

  江遠朝一把抓住喬昭手腕,發現她蹙眉鬆松開,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吐出兩個字︰「醒了。」

  喬昭沒有說話,心念急轉猜測著江遠朝態度的變化。

  「怎麼不說話?」江遠朝問。

  喬昭垂眸︰「沒什麼可說的。」

  江遠朝忽然站了起來,轉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返回來伸手去扶喬昭,溫聲道︰「先喝杯水吧。」

  喬昭看著落在肩頭的手,冷冷道︰「江大人,請自重。」

  江遠朝火燒般收回手,神情狼狽。

  喬昭慢慢半坐起來,接過水杯連喝了幾口水。

  喉嚨灼痛依舊,顯然是拜眼前的男人所賜,不過她沒什麼可埋怨的,二人本來就是不同的立場。她若有若無透露出前世的事兒,同樣是在算計對方。

  不過她算計對方是為了活命,江遠朝突然插手邢御史的事,又是為了什麼?

  「還疼嗎?」

  喬昭微怔,握著水杯看向江遠朝。

  江遠朝目光從少女縴細白皙的手腕上掠過,手腕上一圈淤青,令人觸目驚心。

  「疼。」喬昭垂眸,毫不客氣道。

  江遠朝一滯。

  她越是這樣雲淡風輕,他越覺得她與記憶中的那人相像。

  或許,這世上確實有奇蹟存在呢?

  江遠朝忽然覺得口有些發乾,薄薄的唇輕抿了一下,聲音微啞問︰「是你嗎?」

  喬昭放下水杯,定定看著江遠朝︰「晨光與邢御史呢?」

  「是你嗎?」江遠朝暗暗握拳,再問。

  「晨光與邢御史呢?」喬昭避而不答,繼續問。

  江遠朝深深望著她,最終服了軟︰「他們暫時都沒事。」

  自從知道她很可能是「她」,他的心似乎就硬不起來了。

  喬昭悄悄鬆了口氣,翻身下床︰「我去看看他們。」

  江遠朝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阻攔,嘆道︰「跟我來吧。」

  喬昭很快見到了晨光。

  晨光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一動不動。

  喬昭快步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掀開被子去看他身上傷口。

  江遠朝下意識伸出手想攔,又悻悻收了回去。

  晨光身上的傷口顯然被處理過了,不過僅限於清洗過,好在現在的天氣已經冷了,沒有紅腫化膿。

  「不方便請大夫,讓江鶴給他拿烈酒洗了洗。」江遠朝情不自禁解釋道。

  喬昭睇了他一眼。

  她應該說謝謝嗎?

  「晨光傷勢很重,有幾味藥材能不能幫我去買一下?」

  「你說。」

  「有紙筆麼?」

  「跟我來。」

  江遠朝把喬昭領到書房。

  喬昭提筆寫下一張藥方遞給江遠朝︰「有勞。」

  江遠朝視線落在紙上,盯著雋秀挺拔的小字閃了一下神。

  「江大人?」

  江遠朝回神,喊道︰「江鶴——」

  江鶴不知從哪個旮旯竄出來︰「到!」

  江遠朝把藥方交給他︰「照著方子去抓藥。」

  「噯。」江鶴點頭應著,忍不住拿眼去瞄喬昭。

  大人不是說等再見到黎姑娘定饒不了她嘛,可現在情況有些不對啊,大人明明是見了黎姑娘言聽計從。

  大人好奇怪!

  「嗯?」見江鶴一臉古怪,江遠朝不滿提醒了一聲。

  江鶴嘆息著轉身出去了。

  看來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家大人看上黎姑娘了。

  完了,完了,大都督知道了會把大人剝皮的!

  「邢御史在何處?」喬昭開口問。

  江遠朝站著不動,嘴角含笑問道︰「餓了嗎?」

  喬昭咬了咬唇。

  她問他邢御史在哪裡,他問她餓了嗎。這人是故意的吧?

  「我帶你去吃飯。」江遠朝虛拉了喬昭一下,並不敢踫觸她的手臂。

  他以為眼前的少女會賭氣說不餓,心中已經盤算著勸解的話,沒想到喬昭卻點了點頭︰「好。」

  吃飽了才有精力談其他。

  喬昭沒想到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宅子裡,準備的飯菜竟然很豐盛,其中有她最愛吃的螃蟹小餃兒。

  「你手上有傷,想吃什麼我給你夾。」

  「不敢。」喬昭握著筷子夾向螃蟹小餃兒。

  江遠朝眼神一閃。

  他被喬姑娘救了後,就忍不住去打探她的一切,凡是她的事他都想知道。

  他記得,她最喜歡吃螃蟹小餃兒。

  嘉豐多水,每逢秋季就是吃湖蟹的季節,尤以城中望江樓的螃蟹小餃兒最為出名。

  喬姑娘出閣前最後一次去望江樓,他一直躲在暗中悄悄看著。

  不敢靠近,也沒有資格靠近,唯有的只有祝福。

  可是他心愛的姑娘卻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北邊,拉回來的是再也不會笑的屍體。

  江遠朝看著喬昭,彷彿要看到她心裡去。

  喬昭垂眸,動作優雅用飯。

  江遠朝是她見過的同齡人中城府最深之人,她只能小心翼翼掌握那個度︰既不承認她就是喬昭在黎昭身上借屍還魂,還要讓他忍不住往那個方向去想。

  她更不確定的,是他對喬昭能有幾分寬容。

  救命之恩對有些人來說會結草餃環以報,對有的人來說卻不值一提。

  賭人心,原就是最沒把握的一件事。

  「這道火腿鮮筍湯也不錯。」江遠朝盛了一碗湯給喬昭。

  喬昭抬眸看江遠朝一眼,拿起湯勺盛了一碗湯推到江遠朝面前,聲音淡淡︰「江大人也喝。」

  江遠朝一怔,隨後笑了︰「好,我也喝。」

  喬昭看他喝了湯,彎唇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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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2:10 |只看該作者
第512章 交手

  二人默默喝了湯,見喬昭拿出手帕擦拭嘴角,江遠朝遞過來一杯清茗。

  冒著熱氣的茶喝入腹中,暖洋洋的感覺升起,驅散了身體的疲憊與陰冷。

  江遠朝幾次想開口都生生忍住了。

  他不能操之過急,剛剛他給她盛湯,她亦給他盛了一碗,可見她依然無法冷硬起心腸。

  他有的是時間與她消磨,不怕她不開口。

  江遠朝難得安靜,喬昭樂得如此,捧著一盞茶還未喝完,忽然聽到江鶴的驚呼聲從院中傳來。

  「你是什麼人啊?快出去!」

  「我找人。」男子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

  喬昭手一抖,茶盞險些落到地上去,一直緊繃的精神瞬間鬆懈。

  他總算來了。

  江遠朝面色微變︰「冠軍侯?」

  那個聲音並不是冠軍侯的聲音,而是在客棧偶遇的兄弟二人中兄長的聲音。

  既然二人中的弟弟是黎姑娘,那位兄長自然是冠軍侯。

  「我們這兒沒你要找的人——」江鶴話還未說完,尾音就化成了一聲慘叫,緊跟著傳來撲通一聲響。

  江遠朝透過飯堂敞開的門,看到江鶴被身材高大的男人輕鬆甩了出去。

  江遠朝回頭看了喬昭一眼。

  喬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眼底滿是戒備。

  那一刻,江遠朝忽然覺得心被針扎了一下,一陣抽疼。

  人高腿長的男人已經走了進來,視線越過江遠朝落在喬昭身上,高懸的心才算落下,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喬昭同樣揚起了唇角。

  「侯爺不請自來,也不打聲招呼嗎?」江遠朝只覺二人的笑格外刺眼,面上卻不動聲色問。

  邵明淵在看到喬昭已經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就明白江遠朝知曉了二人身份,烏眸湛湛盯著江遠朝︰「江大人是請黎姑娘來做客嗎?」

  兩個男人身高相差無幾,目不轉楮盯著對方,在空中交匯的視線彷彿能濺起火花。

  廳內有片刻令人不適的沉默。

  江遠朝率先打破了沉默,輕笑道︰「他鄉遇故知,難道不該請客?」
 
  邵明淵笑了笑,看向喬昭,溫聲問︰「吃完了嗎?」

  喬昭頷首。

  邵明淵走過去拉起喬昭的手︰「既然吃完了,我們就不叨擾江大人了。」

  江遠朝目光在二人交握的雙手上落了落,笑意一冷。

  他不喜歡看到他們這個樣子。

  冠軍侯是在挑釁嗎?

  江遠朝疑惑極了。

  他親眼盯著冠軍侯與黎姑娘分開,確定他走遠了後才跟上黎姑娘,可冠軍侯怎麼找到這裡的?

  「侯爺只帶黎姑娘一人走嗎?」江遠朝笑問。

  「當然不是。江大人一起請來的人,本侯自然要一併帶走。」

  「侯爺恐怕不能如願了,他們受了傷,江某招待不周。」

  邵明淵眸光深沉,不動聲色問︰「江大人可否帶本侯去看看?」

  江遠朝彎唇笑笑︰「自然可以。」

  邵明淵牽著喬昭的手,隨江遠朝去看了晨光與邢御史。

  晨光昏迷不醒,邢御史折騰了一夜,身體虛弱,此刻同樣在昏睡。

  邵明淵定定看著江遠朝︰「江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本侯有什麼得罪之處?」

  「不,只是一場誤會,江某也是奉命送邢御史進京。」

  喬昭心中冷笑。

  如果江遠朝與他們的目的殊途同歸,在她沒有暗示她與喬家姑娘的特別關係之前,他為何對她痛下殺手呢?

  不過這個時候她自然不會拆穿江遠朝的話,這樣的場面話糊弄不了她,亦糊弄不了邵明淵。

  此時的情況,無非是雙方都不想撕破臉,維持著一塊遮羞布罷了。

  「既然侯爺來了,那江某就告辭了。此處的房租江某已經付了,侯爺盡管住。」

  邵明淵伸手一攔︰「江大人不慌走。」

  江遠朝面色微沉︰「侯爺這是何意?」

  邵明淵笑笑︰「既然都要進京,大家一路同行,不是能互相照應嗎?」

  「不必了,江某還另有事要辦。」

  邵明淵攔在江遠朝面前,一動不動。

  他當然不能讓江遠朝就這麼離開。
 
  此刻江遠朝態度客客氣氣,抬腳一走,就算不會帶領一眾屬下來找他們麻煩,只需要放出點風聲,邢舞陽的人就會如聞到腥味的餓狼蜂擁而至。

  晨光身受重傷,邢御史身體虛弱,昭昭又是弱質女流,到那時憑他一人之力,根本無力抵抗。

  「本侯希望江大人能留下來,至少在我們離開此地前,能留下陪陪我們。就像你剛剛說的,他鄉遇故知,總要好好聚聚。」

  江遠朝收了笑,冷冷看著邵明淵,好一會兒問道︰「如果我說不呢?」

  邵明淵不以為意,淡淡笑道︰「那江大人可以試試。」

  江遠朝暗暗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冠軍侯這是篤定他不是他的對手?未免太過自信!

  「那江某就試試!」江遠朝看了喬昭一眼,直接對邵明淵出手。

  邵明淵鬆開喬昭的手,側身避開江遠朝的攻擊,與他纏鬥在一起。

  喬昭淡定往後退了數步,給二人騰出地方。

  對邵明淵的身手,她有信心。

  不過——

  想到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喬昭又有些揪心了。
 
  他看起來累極了,應該一直沒有休息過。

  短短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邵明淵與江遠朝便過了上百招。

  江堂身為錦鱗衛指揮使,明康帝的親信,身手在朝廷中是數一數二的,深得他真傳的江遠朝自然不差。

  而邵明淵卻可以說得上天賦異稟,不然也不會在十四歲那年就成為名揚天下的少年英雄。

  此番纏鬥二人皆使出全力,江遠朝漸漸趕到力不從心。

  不知為何,他很不想讓眼前的少女看到他落敗的樣子,盡管他知道她樂見其成。

  江遠朝忽然揚唇發出清越悠長的嘯聲,不多時院中站滿了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

  邵明淵一手抓住江遠朝肩頭,對突然出現的那些人無動於衷,淡淡笑道︰「江大人果然人多勢眾。」

  江遠朝揚了揚眉,笑問︰「侯爺莫非想要江某的性命?」

  邵明淵面上平靜,眼底卻彷彿醞釀著暴風雨,殺機隱現。

  喬昭見狀忙喊了一聲︰「庭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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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留下

  江遠朝是江堂最喜愛的義子,還是他的準女婿,倘若邵明淵現在對他痛下殺手,那就和江堂徹底鬧翻了。

  明康帝現在用著邵明淵,一時半會兒或許不會對他出手,可有江堂時不時上眼藥,兔死狗烹是早晚的事。

  喬昭知道邵明淵氣得厲害,卻不能由著他發洩。

  她喊了這一聲,邵明淵與江遠朝一同看過來。

  喬昭快步走過去,立在邵明淵身邊,對江遠朝笑了笑︰「江大人還是留下的好。」

  這話意有所指,江遠朝自是聽了出來,眸光微閃望向喬昭︰「你希望我留下?」

  邵明淵眉頭一皺。

  江遠朝對昭昭的態度、語氣有些奇怪,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讓他本能感到不快。

  「江大人有沒有覺得這裡不舒服?」望了院子中黑壓壓的人群一眼,喬昭收回視線,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某處。

  江遠朝一怔,下意識抬手按向那處,忽覺一陣痛襲來。

  那痛好似把腸子扯了起來,雖只是一瞬間,卻讓他疼得冷汗冒了出來。

  他眉眼平靜看向喬昭,問︰「是那碗湯?」

  喬昭沒有否認。

  但凡有一絲希望,她就不會坐以待斃,那碗火腿鮮筍湯的毒是她下的。

  江遠朝自嘲笑了笑︰「黎姑娘好本事。」

  他以為她對他尚有一絲柔軟,誰知她卻冷硬如刀,利用一切機會置他於死地。

  如果她只是黎昭,這樣對他無可厚非。

  如果她是喬姑娘——

  只要這麼一想,江遠朝便覺心裡的疼比腹部的絞痛還要劇烈,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少女淡淡的聲音響起︰「江大人中的是七日斷腸散,七日後沒有解藥便會腸穿肚爛而死。除了我,這世上再無人有解藥。為了江大人身體著想,江大人留下來陪我們可好?」

  江遠朝手捂腹部,看著喬昭露出一絲慘笑︰「你說好便好。」

  「大人——」江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江遠朝面色難看,一臉憂心喊了一聲。

  江遠朝對著院子抬了抬手,院子中出現的人如落潮般四散退下,彷彿從未出現過。

  邵明淵盯著那些人的動作若有所思。

  那些人的行事風格,與錦鱗衛不大一樣。

  他心裡存了這個念頭,拉起喬昭的手︰「江大人好好休息吧,本侯有事與黎姑娘說。」

  江遠朝看了喬昭一眼,見她如此順從任由男子握著手,再想到那聲「庭泉」,嘴角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

  他想起來了,數月前冠軍侯亡妻出殯,她一路追著出殯的隊伍跑,眼巴巴望著喬家大公子邊跑邊哭。

  那時候他就心生詫異,忍不住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喬家大公子長得俊秀。

  當時他便知道這個小姑娘沒有說實話,卻想不通緣由,現在他是不是可以確定,因為她就是喬姑娘,所以才有那些反常的行為。

  可是她為什麼會與冠軍侯在一起?難道說她半點不介意冠軍侯的那一箭?

  隨著邵明淵帶著喬昭走向別的房間,江遠朝斜靠著牆壁閉了閉眼。

  她能原諒取走她性命的人,卻對他無情至斯,教他如何能承受?

  「大人——」

  江遠朝睜了眼,深深的痛楚被平靜的目光悄悄遮掩,淡淡道︰「別煩我,滾出去。」

  江鶴滿腹委屈滾出去坐到了門口的台階上嘆氣去了。

  邵明淵帶著喬昭進了另一間屋子,直接把她抱住了,整個人都在發抖,頭埋在她頸間久久沒有說話。

  最後喬昭輕輕推了推他︰「庭泉,沒事了。」

  邵明淵抬頭,卻猛然看到少女白皙的脖頸間那一抹青痕,眼神瞬間結了冰︰「他幹的?」

  喬昭下意識抬手去摸脖頸,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皓腕,手腕上同樣有著紫青的痕跡。

  邵明淵拉起喬昭的手,低頭在她手腕處小心翼翼親吻,心一抽一抽地疼。

  只要一想到他視若珍寶的女孩險些遇難,他就恨不得扎自己兩刀才能緩解那巨大的恐慌。

  灼熱的淚滴在喬昭手腕上,她吃了一驚,喃喃道︰「庭泉,你哭啦?」

  邵明淵抬眼,布滿血絲的眸中蘊含著清澈的淚。

  他抬手擦擦,聲音沙啞︰「沒哭,不知道為什麼就流出來了。」

  他抓起喬昭的手放在唇邊摩挲︰「昭昭,都是我無能,讓你又遇到危險。」

  喬昭主動伸出手環住男人的腰,低嘆道︰「傻瓜,只有神仙才是萬能的。你別自責,誰能想到江遠朝會早早盯上了咱們呢?」

  她有預感,將來恐怕少不了江遠朝的糾纏,可是事已至此,她並不後悔。

  如果那時沒有對江遠朝暗示她的真正身份,此刻她早已又死了一次。

  「你是怎麼找過來的?」靠在男人寬闊的胸膛裡,喬昭只覺無比心安。

  「辦完了事,馬不停蹄趕到與你們約好的地方,發現你們沒來,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返回來找,看到了晨光留下來的特殊記號,又發現了打鬥的現場,於是順著留下的痕跡找了過來,恰好發現那個錦鱗衛去抓藥,就跟過來了。」

  喬昭緊了緊雙手。

  邵明淵說得輕描淡寫,她卻知道他承受了多少煎熬。

  返回福星城辦事,又匆匆趕到他們約好的地方,然後再折回來找他們,這樣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些,換做其他人早已沒有體力與精力支撐了。

  「江遠朝是不是想對你下殺手?」邵明淵依然無法控制從骨子裡升騰而起的恐懼,顫聲問道。

  喬昭輕輕點頭︰「他要帶走邢御史,大概是覺得我知道的太多了,殺了我和晨光,你就不知道是誰幹的了。」

  邵明淵渾身一僵,好一會兒聲音嘶啞道︰「我早晚會宰了他!」

  喬昭搖了搖頭︰「算了,那樣就與江堂成了死敵,麻煩更多。」

  「好,我聽你的。」邵明淵說了這話,沉默許久,最終沒有問江遠朝為何會留下喬昭性命。

  他是男人,自是能感覺出來江遠朝對昭昭有了男女之情,他如何忍心問出這話讓昭昭難堪呢?

  至於那個覬覦他媳婦的男人,他早晚會和他算這筆賬!

  「庭泉,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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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2:37 |只看該作者
第514章 針鋒相對

  「辦好了,你放心吧。」邵明淵輕輕摩挲著喬昭手腕,「還疼嗎?」

  喬昭搖頭︰「不疼了。」

  她仰頭看著風塵滿面的男人,彎唇笑笑︰「除了當時受了一點罪,我吃得好睡得好,還吃到了螃蟹小餃兒與火腿鮮筍湯——」

  邵明淵直接把喬昭拉進了懷裡︰「我看到了樹上的屍體。」

  一句話讓喬昭不由怔住。

  男人灼熱的唇落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密如雨落︰「當時我覺得自己的心都不會跳了……」

  喬昭仰頭望著滿眼自責的男人,不由笑了︰「我說你的臉怎麼腫了,是不是自己打的?」

  邵明淵尷尬紅了耳朵,訥訥道︰「不小心撞樹上了。」

  撞樹上把臉撞腫了?

  喬姑娘也不揭穿,靠在邵明淵懷中慶幸不已。

  無論如何,他們都沒事,只要順順利利回京,這一趟就沒有白來。

  邵明淵擁著喬昭,心中何嘗不在慶幸,下巴抵著她的秀髮,喃喃道︰「昭昭,以後再不讓你離開我了。」

  喬昭一動不動任由他擁著,輕聲道︰「我也不想再分開。」

  她咬了咬唇,在心悅的男人面前終於流露出幾分軟弱來︰「庭泉,當時我好怕……」

  邵明淵心疼得要死,連連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情不自禁去吻懷中少女的唇,被她一把推開。

  喬昭紅著臉斜睨著他︰「趕緊把易容卸了,先睡一覺再說。」

  用一張陌生的臉親她,太尷尬。

  邵明淵顯然也想到了喬昭拒絕的原因,低笑道︰「我這就去洗臉。」

  片刻後聽到動靜,喬昭忙轉過身來,嘴角的笑意在見到來人時不由收起,淡淡道︰「江大人。」

  江遠朝站在門口,凝視著少女的面龐。

  不久前,眼前的女孩面色蒼白如雪,而現在卻似塗了一層胭脂,美得令人心醉。

  是因為冠軍侯嗎?

  「江大人有事?」喬昭很是不喜這人用那樣晦暗莫名的目光看著她,皺眉問道。

  「你和冠軍侯——」

  喬昭面色微沉︰「這應該不關江大人的事。」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江遠朝脫口而出。

  「那也不關江大人的事。」喬昭冷冷道。

  「你就不怕嗎?」

  「怕什麼?」邵明淵走了進來,面罩寒霜。

  他就去洗個臉的工夫,這小子就跑過來和昭昭說話?

  對待邵明淵,江遠朝顯然就沒那麼客氣了,似笑非笑道︰「怕侯爺不懂憐香惜玉啊。」

  邵明淵輕笑一聲︰「這個就不勞江大人操心了。還是說,江大人想學一學如何憐香惜玉?」

  江遠朝鄙夷看了邵明淵一眼,毫不客氣道︰「不是江某看不起侯爺,在這方面,我就是閉著眼楮都比你做得好!」

  邵明淵面無波瀾,平靜問道︰「既然如此,江大人為何不早些回京,對未婚妻多獻獻殷勤?」

  「你——」江遠朝臉一黑。

  邵明淵面無表情看著他。

  江遠朝移開視線去看喬昭,觸及少女冷淡的表情,只剩下苦笑。

  他與邵明淵針鋒相對又如何,只因她不喜歡,他便輸了。

  想到這裡,江遠朝只剩下心酸與憋屈,不發一言走了。

  邵明淵收回目光,直接關上了門。

  聽到關門聲傳來,江遠朝在外面站了片刻。

  江鶴湊上來︰「大人——」

  「滾!」江遠朝大步邁開離去。

  江鶴無所謂摸了摸鼻子。

  跟著大人久了,要是一天沒聽到大人讓他滾,他還睡不著覺呢。

  「庭泉——」

  喬昭才開口,靠著門的男人就把她拉過來,低頭咬住她的唇。

  喬昭下意識掙扎了兩下,男人夾雜著薄荷清香的氣息充斥著她的鼻端,讓她忘了反抗,乖順由著他攻城略地,最終軟倒在他懷中,只能伸出雙手死死環住他的腰才不至滑落下去。

  「昭昭——」邵明淵含著少女芬芳的唇瓣,輕舔慢捻,一寸寸佔有她的美好,含糊道,「以後離那個人遠一點。」

  「嗯?」獨屬於男人的氣息包圍著她,讓喬昭反應有些遲鈍。

  邵明淵鬆開她的唇,輕輕去吻她雪白的脖頸,上面青紫色的淤痕讓他一顆心疼得厲害︰「我說江遠朝……以後離他遠些……那人心思不純……」

  「我知道了……」喬昭紅著臉推開邵明淵,「你快去歇著,眼裡全是血絲。」

  邵明淵氣息微喘,暗暗平復了心情︰「嗯,我這就睡。昭昭,你陪我——」

  喬昭直接擰了他一下,嗔道︰「胡說什麼?」

  邵明淵被擰得一臉無辜,眨眨眼道︰「我說你等我睡了再出去,有你陪著我安心。」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低笑出聲︰「昭昭,你想到哪裡去了。」

  喬昭自知誤會了,尷尬瞪他一眼。

  邵明淵脫鞋躺到床榻上︰「昭昭,我就睡一會兒,你記得喊我……」

  「知道了,你快睡吧。」喬昭說完,已經聽到悠長的呼吸聲傳來。

  她悄悄打量著一沾枕頭就睡著的男人,忍不住伸出手,一點點描繪著他的臉部輪廓。

  男人的側臉線條弧度完美,冷硬如刀削,蝶翼般的濃密睫毛在眼瞼下落下一圈投影,安靜的睡顏讓他整個人柔和起來。

  喬昭這樣靜靜看著他,只覺滿心柔軟,忍不住低頭在他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轉眼已是兩天後。

  晨光早已清醒,可惜身上纏滿了繃帶,可憐巴巴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江鶴忿忿不平給晨光餵飯,一邊餵一邊嘀咕︰「當時弄死不就得了,現在還要我給餵飯,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給他搓澡了?真是不划算!」

  晨光白了他一眼,怒道︰「我只是動彈不得,不是聾子!」

  江鶴撇嘴︰「聽見又怎麼樣?有本事跳起來咬我啊。」

  「你給我等著!」晨光氣得咬牙。

  這時邵明淵走了進來,晨光嘴一撇,控訴道︰「將軍,江大人的屬下欺負您的屬下。」

  邵明淵對江鶴略一頷首︰「有勞了。」

  「將軍——」晨光頗為不滿。

  邵明淵睇了晨光一眼,伸手把他衣裳扯開︰「老實換藥!」

  晨光疼得咧嘴︰「將軍,您輕點啊。」

  還是黎姑娘動作輕柔,誰知道將軍大人看到後就主動把這個活給攬過來了。

  他想換人!

  你做夢。將軍大人用眼神給了小親衛無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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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2:49 |只看該作者
第515章 解藥

  五日後,晨光已經可以下床走動。

  「侯爺這就要走了?」江遠朝站在庭院中,目光掠過喬昭,似笑非笑看著邵明淵。

  邵明淵不動聲色揚眉︰「還要麻煩江大人送我們一程。」

  江遠朝看了喬昭一眼,似是問她,又似是對邵明淵說︰「江某有選擇的餘地嗎?」

  這幾日,他時不時就會感到腹中絞痛,算是嘗到了七日斷腸散的滋味,為了活命就只能由著對方擺布了。

  「船已經備好了,侯爺既然要走,那便趁早。」

  「江大人準備得很周全,多謝。」

  天氣悄然轉冷,江邊已見蕭瑟景象,喬昭一行人登船離開了暫住的地方。

  一路往北,幾乎每隔數里路就有官方船只攔截盤查,每次都因江遠朝亮明錦鱗衛的身份而放行。

  江遠朝忍不住嗤笑︰「侯爺這是拿江某當了護身符嗎?」

  邵明淵憑欄而立,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微微一笑︰「能者多勞。」

  「侯爺承認自己無能?」江遠朝反唇相譏。

  邵明淵笑意淡淡︰「本侯從不在言語上與人一爭長短。」

  江遠朝掉頭看向撒了碎金的江面,忽然笑出了聲︰「江某其實很好奇,侯爺究竟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讓整個福東風聲鶴唳,如此嚴格盤查過往船隻。」

  邵明淵收回視線看向江遠朝︰「本侯也很好奇,江大都督有什麼要事,會命江大人悄悄潛到福東來。」

  江遠朝知道問不出什麼,瞥見喬昭過來,不再言語。

  「該用飯了。」喬昭走過來道。

  「今晚吃什麼?」邵明淵笑問。

  「撈了幾尾魚,做了蔥燒魚還有魚湯。」

  二人有說有笑往內走,江遠朝獨自立在原地。

  喬昭走出數步轉身︰「江大人怎麼不動?」

  江遠朝定定看著喬昭,指指自己的腹部︰「這裡疼,不想吃。」

  喬昭沉默片刻,抬腳走過去,摸出一隻小瓷瓶遞給他︰「不是解藥,不過能緩解疼痛。」

  江遠朝捏著似乎還留有少女體溫的瓷瓶,低嘆道︰「多謝你了。」

  喬昭垂眸,態度冷淡疏離︰「江大人客氣。」

  江遠朝嘴唇翕動,有心問個究竟,礙於這幾日那個礙眼的人總是不離喬昭左右,只得作罷,默默抬腳跟上。

  晚飯很簡單,一尾蔥燒魚,一大盆魚湯,還有一盤切得碎碎的酸豆角。

  這個情況也顧不得講究,幾人團團圍坐用飯。

  邵明淵仔細把魚肉剔了刺,放入喬昭碗中。

  喬昭笑笑,給他盛了一碗魚湯。

  江遠朝忽然覺得味同嚼蠟,放下筷子起身出去,站在船欄邊吹著江風。

  江風冷冽,讓他的頭腦為之一清,想到剛才的離席不由苦笑。

  面對她,他好像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這種自尋煩惱的事,放在以往他是嗤之以鼻的,誰知他江遠朝也有這樣的一日。

  「大人——」江鶴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靠著船欄,小心翼翼喊了一聲。

  江遠朝側頭看他。

  江鶴遞過去一個饃饃︰「大人,您沒吃飽吧?這個還熱乎呢。」

  江遠朝盯了那個白白胖胖的饃饃好一會兒,伸手接了過來,拿手撕了塞入口中。

  他動作斯文,一個饃饃也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

  江鶴就嘆了口氣︰「大人,出門在外,您還是別挑食了——」

  江遠朝因為一個饃饃湧起的感動頓時煙消雲散,伸手指了指裡面。

  還未待他說話,江鶴便苦著臉道︰「屬下知道,屬下這就滾。」

  耳朵清淨下來,江遠朝盯著江面出神,不多時聽到了腳步聲。

  他霍然轉身,見是邵明淵,眼底不由自主浮現的那絲雀躍沉了下去,淡淡道︰「侯爺吃好了?」

  「我不挑食,吃得很好。」

  「那侯爺是來找江某聊天的嗎?」江遠朝調轉了視線。

  他真的不能多看這傢伙一眼,一看就有打人的衝動,偏偏又打不過,實在憋屈!

  「想跟江大人說一聲,船要靠一下岸。」

  「呃?」江遠朝眼底閃過意外之色。

  邵明淵很是坦然︰「有兩名親衛在此接應我。」

  江遠朝眸光深深盯著邵明淵︰「侯爺能隨時與親衛保持聯絡,倒是令人驚訝。」

  邵明淵笑了︰「江大人何嘗不是如此。」

  掌舵的是江遠朝的人,在他的吩咐下,船很快在邵明淵指定的位置靠了岸。

  江邊夜寒露重,兩名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相攜著上了船,仔細看,其中一名被另一名架著胳膊,低垂著頭看不出模樣。

  「葉落,怎麼是你?」晨光大為意外。

  葉落不著痕跡對晨光遞了個眼色,扶著另一名親衛道︰「將軍,葉風受了傷,卑職先扶他進去休息了。」

  江遠朝目光一直追隨著葉落,直到他扶著另一名親衛進了船艙,才收回視線,淡淡笑道︰「看來侯爺果然是做大事去了。」

  見邵明淵面色平靜,他忽而彎唇︰「對了,邢舞陽在福星城門外遇刺受傷,是出自侯爺的手筆吧?」

  邵明淵與江遠朝對視,態度分毫不讓︰「福星城瘟疫的謠言,是江大人散布的吧?」

  江遠朝呵呵笑起來,初冬的夜色中男子低沉的笑顯出幾分孤清︰「沒有福星城百姓的動亂,侯爺怎麼會那麼順利出城?」

  邵明淵定定看著江遠朝,嘴角閃過一絲嘲諷︰「這麼說,本侯還要感謝江大人鼎力相助了?」

  江遠朝雙手扶著船欄,眼中彷彿盛了清冷的星光,不緊不慢道︰「侯爺實在想感謝,江某也可以接受,請黎姑娘早些把解藥給我可好?」

  邵明淵理直氣壯拒絕︰「這個恐怕不行,只有黎姑娘做我的主,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江遠朝嘴角一抽,直接黑了臉。

  這人就是故意氣他的!

  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時間又過去了兩日,船已經駛離了福東境內,沿途盤查的官船驟然減少,態度也不似先前遇到的那樣認真。

  江遠朝走到喬昭面前,與她相距不到半丈,伸出手平靜問道︰「可以給我了嗎?」

  喬昭彎唇一笑︰「沒有。」

  江遠朝臉色白了一下,定定看著喬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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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釜底抽薪

  喬昭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二人的距離,笑盈盈道︰「沒有七日斷腸散,所以也沒有解藥。」

  江遠朝只覺心猛然跳了一下,定定看著喬昭︰「你沒給我下致命毒藥?」

  喬昭揚了揚眉梢︰「江大人不相信?」

  「我自是信的。」江遠朝眸中波光湧動,最後轉為平靜的深潭,意味深長道,「後會有期。」

  他說完,看向立在喬昭身側的邵明淵︰「侯爺可要照顧好了黎姑娘。」

  「不勞江大人操心。」

  江遠朝輕笑一聲,帶著自己的人揚長而去。

  「總算是走了,有他們在,什麼話都不方便說。」身上還纏著繃帶的晨光笑嘻嘻勾著葉落的肩頭,「葉落,快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有個兄弟叫葉風了?」

  「多嘴。」邵明淵脧了晨光一眼,走到邢御史那裡,態度很是客氣︰「邢大人,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邵明淵帶邢御史見的人正是前兩天隨著葉落一同上船的親衛葉風。

  邢御史看著昏睡中的親衛,面露不解。

  「邢大人仔細看看。」邵明淵提醒道。

  邢御史仔細打量著親衛,忽然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掀起親衛滑落至額前的髮。

  親衛的耳朵輪廓飽滿,耳垂大而厚,邢御史抖著手翻過他左耳往後看,赫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肉刺。

  邢御史連連後退,驚悚滿面,猛然看向邵明淵。

  邵明淵神情平靜衝邢御史笑笑。

  「他是邢舞陽?」邢御史伸手一指床上昏睡的親衛。

  立在角落裡的晨光一扶額頭,喃喃道︰「邢舞陽?真的看不出來啊,這麼有名的將軍長得這麼低調。」

  「侯爺,他真的是邢舞陽?」邢御史忍不住再問。

  邵明淵頷首︰「邢大人沒有認錯,他正是當今聖上親封的抗倭將領邢舞陽。」

  「這個畜生!」邢御史隨手抄起桌幾上的茶蠱向著邢舞陽的臉砸去。

  邵明淵伸手把茶蠱輕巧接住,笑容從容如此時安靜的江面︰「邢大人別急,邢舞陽如今在咱們手中,受到應有的懲罰是早晚的事。」

  邢御史死死盯著喬裝打扮過的邢舞陽,嘴唇劇烈顫抖,最後嘆道︰「福東的百姓可被這個畜生害慘了!」

  邵明淵衝邢御史拱手︰「所以回京後就要拜托邢大人了。」

  他直接擄走了邢舞陽帶回京城,屬於先斬後奏,不管邢舞陽犯了多大的罪過,他都免不了天子責罰。

  然而他不得不這麼做。

  邢舞陽在福東隻手遮天多年,根基太深,即便他們掌握了邢舞陽勾結倭寇造成民亂、兵變的確鑿證據,對邢舞陽的處置依然會是令天子頭疼的事。

  天高皇帝遠,如果天子下旨奪了邢舞陽的兵權回京認罪,很可能逼得邢舞陽直接造反。

  到那時,別說明康帝這樣出了名不願惹麻煩的帝王,換作任何一個帝王都會忌憚的,這樣一來,對邢舞陽的處置又不知會拖延到什麼時候,喬家大火就不能及時翻案了。

  他知道昭昭此番南行的勢在必得,又怎麼忍心讓她失望。只有先斬後奏把邢舞陽帶回京城,才能免去天子的顧慮,好好收拾這個為禍一方的大將。

  邢御史官海沉浮多年,雖因為眼中揉不得沙子一直只是一名小小的七品監察御史,卻對這些彎彎繞繞心知肚明。

  能親眼看著邢舞陽身敗名裂得到懲罰亦是他的心願,遂對邵明淵回了一禮,正色道︰「邢舞陽貪污軍餉、勾結倭寇,害得民不聊生,激起了民變與兵變。幸得冠軍侯相助,才使本官脫困。邢舞陽擔心本官把他的種種惡行奏明聖上,竟直接造反,本官只得請冠軍侯出手把他直接拿下,進京認罪。」

  邢御史說完,衝邵明淵淡淡一笑︰「侯爺覺得下官這樣說如何?」

  身為監察御史,本就有遇到突發大事決斷之權,他這樣說一下子撇清了邵明淵,自是好極了。

  邵明淵頷首一笑︰「多謝邢大人了。」

  邢御史搖搖頭︰「應該是下官謝侯爺才是。邢舞陽已成福東最大的禍患,若不是侯爺出手,想要把他繩之以法不知何日才能辦成,下官定然等不到那一天了。」

  二人相視一笑,達成了默契。

  邢御史身體還有些虛弱,沒過多久就覺得乏了,回去小憩。

  晨光憋了一肚子疑問,見邢御史一走,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將軍,原來您那時候回去就是為了把邢舞陽擄走啊。嘿嘿,那福星城現在不是大亂了?」

  「暫時還不會亂。前不久才發生了兵變,邢舞陽的人不管多麼著急都不敢把邢舞陽失蹤的事傳出去,不然該鎮不住那些意圖反抗邢舞陽的人了。好在咱們出城那日許多人親眼看到邢舞陽被冷箭所傷,接下來一段時間內他閉門養傷是很正常的事。」邵明淵解釋道。

  晨光撓撓頭︰「這麼說,將軍您豈不是幫了他一把?」

  喬昭接口道︰「現在不亂是好事,如果真因為咱們劫走了邢舞陽導致福東大亂,回京該不好交代了。且福東戰亂一起,百姓們也會遭殃。」

  晨光聽喬昭這麼一說立刻想明白了,一臉欽佩看著邵明淵︰「將軍大人真是英明神武,卑職還以為您那時候放冷箭只是為了趁亂逃跑呢,原來還有這層用意在。」

  邵明淵臉微熱,飛快瞥了喬昭一眼,嘴角微翹。

  當著昭昭的面被屬下誇讚,還挺高興的。

  邵明淵心中雖這麼想,面上卻一本正經道︰「哪來這麼多話,你的傷還沒好俐落,早點歇著去。」

  「卑職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葉落不是隨著池公子他們走了嗎,怎麼會回來的?」

  「自己去問葉落。」邵明淵嫌小親衛打擾了他與喬昭的獨處時間,淡淡道。

  晨光悄悄撇撇嘴,走了出去。

  室內安靜下來,喬昭衝邵明淵一笑︰「還好每一步都沒有走錯。」

  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江遠朝了。

  邵明淵顯然與喬昭想到了一處去,眉頭緊鎖︰「昭昭,我總覺得江遠朝此行目的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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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3:14 |只看該作者
第517章 迂腐

  喬昭點頭附和︰「我也這樣認為。我甚至覺得,他此番潛入福東,很可能是背著錦鱗衛指揮使江堂行事。」

  「他默認了散布福星城鬧瘟疫是他的手筆,昭昭你覺得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江遠朝說幫他們趁亂出城的話,邵明淵是一個字不信的。

  喬昭搖頭︰「我暫時也想不透他的目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希望福星城亂起來。」

  「渾水摸魚,江遠朝想摸的是哪一條魚呢?」邵明淵望著天水相接的遠方喃喃道。

  這時晨光匆匆進來︰「將軍,不好了,船在漏水,葉落忙著往外舀水,根本忙不過來!」

  邵明淵帶著喬昭走了出去。

  甲板上已經積了一層水,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上漲。

  葉落忙得滿頭大汗,一見邵明淵與喬昭出來,立刻稟告道︰「將軍,船上有好幾個洞!」

  喬昭提著裙擺彎腰在腳邊的冒水處抹了一下,沉聲道︰「是軟蠟。看來是江遠朝臨走前送咱們的一份大禮。」

  晨光氣道︰「那人果然沒安好心!」

  邵明淵看了看江岸,沉聲道︰「葉落,別忙了,你帶好邢舞陽,咱們棄船登岸。晨光,你顧好自己。」

  「那邢御史怎麼辦?」晨光有些急。

  將軍大人定要護著黎姑娘的,葉落護著邢舞陽,他身上有傷帶不了人,邢御史就沒人管了。

  那個心黑的江遠朝,定是算好了這一點,看他們笑話呢!

  「邢御史我來帶著。」

  「那三姑娘呢?」

  邵明淵睇晨光一眼,直接把喬昭背了起來,淡淡道︰「廢話太多,趕緊棄船。」

  一番折騰後,幾人狼狽上了岸。

  邵明淵一人帶著兩個人游上岸,體力有些透支,以手撐地微微喘息。

  喬昭擰了擰濕透的衣裙,寒風中身子微顫,瓷白的臉上單薄的唇凍得發烏。

  邵明淵瞧在眼裡很是心疼,奈何此刻除了一身濕透的衣裳與懷中包了防水油布的賬冊別無他物,只得道︰「咱們找個隱蔽的地方烤火。」

  喬昭笑笑︰「不要緊。」

  她面上平靜,心中卻對江遠朝臨走還要算計他們一次厭煩到了極點。

  此時已是初冬的天氣,晨光的傷口才剛結了痂,一沾水便會有惡化的危險。邢御史體弱,連番折騰下來,萬一熬不住撐不到京城也是可能的,更別說還有個昏迷不醒的邢舞陽。

  晨光氣得踢了岸邊石子一腳︰「早知道就給他下點耗子藥,三姑娘您就是心太軟。」

  喬昭牽了牽嘴角,態度冷淡︰「別提他了,保存好體力,咱們還要趕路。」

  好在此時已經出了福東地界,不用提心吊膽隨時會被發現行蹤,邵明淵派了葉落重新雇了一條船,一行人輾轉幾日,總算風塵僕僕回到嘉豐,與池燦等人會合。

  楊厚承上前來給了邵明淵一個大大的擁抱,喜笑顏開道︰「庭泉,總算盼到你們回來了,前幾日我這眼皮子直跳,生怕你們出什麼事呢。」

  「行了,烏鴉嘴,沒看他們臉上一層泥嘛,讓他們洗漱一番再說。」池燦眼底是淡淡的笑,語氣卻帶著嘲諷。

  看到好友,邵明淵同樣心情放鬆,對邢御史介紹道︰「邢大人,這位是長容長公主府的池公子,這位是留興侯府的楊世子。」

  「見過二位公子。」邢御史自下了船,一直神色凝重,此刻聽了邵明淵的介紹也未見開顏。

  「您就是邢御史吧?」楊厚承半點不在意邢御史的冷淡,咧嘴笑道,「兩位邢姑娘知道冠軍侯他們去救您,天天盼著呢。」

  池燦察覺邢御史興致不高,沒有吭聲。

  「不知小女她們人在何處?」邢御史沉聲問道。

  「已經讓人去通知她們了,您稍等啊。」

  楊厚承話音才落,就聽女子急切的聲音傳來︰「父親——」

  眾人聞聲望去,就見貞娘提著裙擺飛奔而來,撲到邢御史面前跪倒,哽咽道︰「父親,女兒總算盼到您回來了——」

  邢御史的態度比眾人預想中要冷淡許多,沉聲問道︰「你妹妹呢?」

  跪倒在地的貞娘身子一顫,訥訥道︰「靜娘身體不舒坦,還在躺著。」

  「帶我去見她。」

  「是。」最初的激動過後,貞娘站了起來,抬袖擦了擦眼角,柔聲道,「父親隨我來。」

  邢御史點點頭,轉身對喬昭等人道︰「下官要去看一下小女,還望各位行個方便。」

  邵明淵笑道︰「邢大人請便。」

  等邢御史隨著貞娘遠去,邵明淵收回視線,若有所思道︰「邢御史對女兒的態度有些奇怪。」

  喬昭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靜娘房中。

  邢御史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猶在睡覺的小女兒,抬腳走到外間。

  貞娘見狀默默跟了出去。

  邢御史坐下,繃著臉問︰「你們是如何得救的?」

  貞娘不敢隱瞞,把來龍去脈講給邢御史聽。

  邢御史聽完,沉默良久,一遍一遍提起茶壺把茶蠱斟滿,很快灌了一肚子茶水。

  「父親——」貞娘不安垂著頭。

  父親嚴厲正直,恐怕無法接受她與妹妹被倭寇糟蹋的事實。

  邢御史放下茶蠱,瓷器與桌面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麼說,你妹妹懷了倭寇的孩子?」

  「已經打掉了——」貞娘急急道,迎上邢御史冷厲的眼神,不由咽下了後面的話。

  邢御史盯著貞娘,許久後起身,拂袖便走。

  「父親——」貞娘心頭一慌,不由抓住邢御史的衣袖,語氣中不自覺帶出哀求。

  邢御史卻無視了長女的哀求,冷淡吐出四個字︰「有辱門風!」

  邢御史說完拂袖而去,留下貞娘呆立原地,許久後眼楮輕輕一眨,落下一行淚來。

  她自幼受父親教導,此刻怎麼會不懂父親的意思。

  父親是嫌她們被倭寇玷污了身子,沒有以死保住尊嚴。

  貞娘擦了眼淚,慘笑一聲,解下腰帶搭上房梁。

  喬昭雖然跟來,以她的教養自是做不出偷聽人家父女談話的事,便在廊下站著。

  見邢御史出來,她迎了上去。

  邢御史淡淡道︰「小女她們已經歇下了,黎姑娘回去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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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3:25 |只看該作者
第518章 根深蒂固

  望著邢御史離去的背影,喬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父女重逢,邢御史的態度未免太冷淡了些。

  思及此處,喬昭心中一跳,快步折返回去走到靜娘的房門前,輕輕扣了扣門。

  裡面無人回應。

  「貞娘姐姐,你在裡面嗎?」喬昭喊了一聲。

  裡面依然悄無聲息。

  喬昭加大了力氣敲門︰「貞娘姐姐,我進去了。」

  她不再遲疑,猛然推開了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貞娘懸在房梁上,單薄的身體如風中的垂柳,來回搖晃。

  「貞娘——」喬昭面色大變,飛奔過去抱住貞娘的雙腿。

  她力氣小,根本不可能把貞娘放下來,只得死死抱住貞娘的腿喊道︰「靜娘,靜娘——」

  裡間的靜娘聽到動靜揉著眼楮走出來,一見貞娘懸在梁上,發出短促的一聲叫便暈了過去。

  喬昭急得汗如雨下,勉強騰出一隻手來拿起掛在頸間的骨笛吹響。

  清越悠揚的笛音響起,邵明淵面色一變,片刻後飛奔而至。

  「庭泉——」喬昭抱著貞娘雙腿,臉色慘白。

  邵明淵抽出腰間匕首把繩索割斷,放貞娘下來。

  喬昭立刻給貞娘施救。

  這麼會兒的工夫,池燦等人都趕了過來。

  邢御史背手立在外邊,冷眼旁觀。

  貞娘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喬昭面露喜色︰「貞娘姐姐,你醒了。」

  貞娘眨眨眼,眼珠微轉瞥見邢御史,如針扎般跳了起來,推開喬昭對著牆壁撞去。

  楊厚承手疾眼快把貞娘拽住,納悶道︰「邢大姑娘,好端端幹嘛尋死覓活啊?」

  「楊公子,你放開我——」貞娘掩面嚶嚶哭泣。

  「沒事吧?」邵明淵低聲問喬昭。

  「我沒事。」喬昭搖搖頭,見冰綠與阿珠趕過來,忙吩咐道,「把兩位邢姑娘扶到裡間去。」

  靜娘還在昏迷中,冰綠力氣大,彎腰就把靜娘抱了起來。

  阿珠去扶貞娘,卻被貞娘推開︰「你們不必管我了,見到父親平安歸來我已經沒有遺憾,可以安心去了……」

  見貞娘眼中死志堅決,喬昭心中一沉。

  誰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不眨眼盯著貞娘,如果她抱了必死的心,出事是早晚的。

  貞娘先前明明很是堅強,為何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喬昭不由看向邢御史,見他看到兩個女兒一個自盡一個昏倒卻無動於衷,隱隱明白了。

  冰綠把靜娘抱進去後走了出來。

  「冰綠,與阿珠一起扶邢大姑娘進去,好好陪著邢大姑娘。」喬昭吩咐道。

  此處畢竟是女子住處,見喬昭安置好了貞娘姐妹,邵明淵等人抬腳離開。

  「邢大人不去看看邢姑娘她們嗎?」喬昭走到邢御史面前問。

  邢御史面色緊繃,淡淡道︰「這個不勞黎姑娘操心。」

  喬昭揚眉冷笑︰「我也不想操心,只是兩位邢姑娘好不容易逃離魔爪,看到邢大姑娘忽然要尋短見很是心痛,想問一問邢大人究竟是為什麼?」

  邢御史深深看了喬昭一眼,反問道︰「為什麼?黎姑娘年紀雖小,卻也是讀女訓長大的官宦之女,難道不知道為什麼?」

  喬昭冷笑︰「我真不知道為什麼。」

  為了所謂的名節,就要逼親生女兒去死嗎?她的兩位父親都不是這樣的人!

  邢御史遮住眼底的嘲諷,冷冷道︰「黎姑娘特立獨行,確實與尋常女兒不一樣。」

  這話諷刺意味頗濃,邵明淵聽得眉頭一皺,淡淡道︰「本侯的未婚妻,自是與眾不同。」

  邢御史微怔。

  他冷眼看著喬昭與邵明淵舉止親昵,自是看不順眼,沒想到他們是未婚夫妻?

  池燦深深看了邵明淵一眼,懶洋洋道︰「要我說,特立獨行的是邢大人才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當爹的逼女兒去死的。」

  「池公子此言差矣,我是她們的父親,當然疼愛她們。但她們被倭寇糟蹋了清白,本該以死保住尊嚴,如何能繼續苟活於世?」

  「被倭寇糟蹋了清白,不是她們的錯,是那些倭寇的錯,更是邢舞陽那些害百姓民不聊生的蠹蟲們的錯。」池燦沉聲道。
 
  邢御史盯著池燦精緻無雙的眉眼,牽了牽唇角,反問道︰「那麼池公子願意娶一個被倭寇糟蹋的女子為妻嗎?」

  池燦面色發寒︰「邢大人這話未免過分了。」

  邢御史嗤笑一聲︰「池公子既然答不出,就不要拿那些話來質問我了。我是她們的父親,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疼愛她們,我自是知道哪種選擇對她們才是真的好。」

  池燦被邢御史噎得閉了閉眼,睜開時飛快瞥了喬昭一眼,面無表情道︰「如果那個姑娘是我本來就心悅的,那麼我願意。」

  他心愛的女孩要是不幸遭了厄運,他只會更加憐惜,怎麼會捨得嫌棄。

  邢御史笑著搖頭︰「只可惜啊,我的女兒沒有福分遇到池公子這樣的人。」

  這時喬昭開了口︰「在邢大人看來,女子的命運,不是嫁人就是死嗎?」

  因為沒了清白嫁不出去,所以情願讓她去死?

  邢御史顯然不想再和喬昭多說,冷冷哼了一聲。

  喬昭還待再說,邵明淵衝她搖了搖頭。

  喬昭無奈又窩火。

  她知道一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很難改變,可她無法坐視一個人因為這樣的觀念逼死親生女兒。

  這個世道,女子太難,有的是自己沒有勇氣活下去,有的是哪怕想活著,她的至親卻不讓她活下去。

  「庭泉,黎姑娘,你們洗漱一下吧。邢大姑娘那裡別擔心,有這麼多人看著不會出事的。」見氣氛僵持,楊厚承打圓場道。

  「李爺爺呢?」喬昭知道貞娘姐妹的事一時半會兒難以解決,問起李神醫來。

  「李神醫不知在研究什麼,關了門不許任何人打擾,他還不知道你們回來了呢。」

  李神醫來了靈感閉門謝客是常有的事,喬昭雖遺憾不能立刻見到他老人家,但也不敢打擾,轉而問道︰「謝姑娘呢?」

  聽她問起謝笙簫,楊厚承立刻不吭聲了。

  池燦笑道︰「楊二打小報告,謝姑娘的家人把她帶回去了。」

  楊厚承嘀咕道︰「我這是為她好。」

  喬昭神色復雜看了楊厚承一眼,好心提醒道︰「以後楊大哥再有機會見到謝姑娘,記得戴一面護心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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