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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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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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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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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19:33 |只看該作者
第499章 跟我回房

  邵明淵拿著血跡斑斑的腰牌若有所思。

  姚千戶與邢舞陽不和,邢舞陽的府邸如果真被歹人圍攻,邢舞陽不會派姚千戶來對付歹人。

  可是姚千戶染血的腰牌卻出現在邢舞陽府中,這便說明那天夜裡姚千戶到過那裡並參與了戰鬥。

  這樣一來,姚千戶出現在那裡的原因就呼之欲出了,他十有八九便是圍攻邢舞陽府邸的領頭者。

  「對了,去邢舞陽府邸時,我還遇到一個人。」

  「誰?」喬昭這麼問,心中已是有了預感。

  果然就聽邵明淵道:「江遠朝。」

  「你們打照面了?」

  邵明淵笑看著喬昭:「不只打了照面,還交了手。」

  喬昭面色微變:「他認出你了?」

  「難說。我與他交手時沒使出常用招式,外表也做了遮掩,但就如我能一眼認出江遠朝露在蒙面巾外面的眼神一樣,他或許也有特殊的識人之法。」

  「若是那樣,只能說運氣不好了。我現在更好奇江遠朝來此的目的,他總不會和我們一樣,想扳倒邢舞陽吧?」

  邵明淵把腰牌收了起來:「拾曦曾說過,錦鱗衛指揮使江堂與首輔蘭山屬于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偶爾會互相幫下忙。江遠朝是江堂的頭號心腹,邢舞陽則是蘭山一派的人。在這種二人尚未交惡的時候蘭山特意派江遠朝來調查邢舞陽,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聽了邵明淵的話,喬昭沉吟片刻,一個念頭驀地從腦海中劃過,問道:「要是江遠朝自己的主意呢?」

  「你是說他擅自行動?」

  「未嘗沒有這種可能啊。福東的錦鱗衛被邢舞陽收買了,數年來往京城江堂那裡傳遞的都是假消息。或許江遠朝這次去嶺南辦差,偶然發現了一絲端倪,於是前來福東一探究竟。」

  邵明淵眸光轉深:「不提他了,只要不和我們營救邢御史衝突,就不必理會。」

  「對了,你去邢御史府上有什麼發現?」喬昭明顯感覺邵明淵不願多提江遠朝,轉而問道。

  「邢御史府外鬆內嚴,暗中監視的人不少,不過我已經摸清了那些人巡視的規律,等明天搬入民宅後,我就再探御史府,把邢御史救出來。」

  「嗯,那早點休息吧。」

  「好。」邵明淵凝視著喬昭,忽然笑了,「昭昭,你做的菜我很喜歡吃。」

  喬昭飛快瞥了晨光一眼,彎彎唇角道:「那明天再做。」

  邵明淵淡淡睇了晨光一眼,很是不滿。

  這小子平時那麼機靈,今晚是怎麼了,一直杵在這裡礙眼,害他連睡前親親昭昭都不能了。

  晨光眼觀鼻鼻觀心,眼底卻閃過一抹得意。

  哼,不想讓他吃宵夜,他就要打擊報復!反正看將軍大人與黎姑娘的黏糊樣,小小破壞一下也是沒有影響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三人順利退了房搬入租下來的民宅。

  晨光邀功道:「將軍,三姑娘,卑職租的這個宅子還可以吧,墻角還有一株海棠呢。」

  「還算乾凈。」邵明淵滿意點點頭。

  哪怕只住一兩天,他也希望昭昭能住得舒服些。

  很快入夜,邵明淵再次換上夜行衣離去。

  喬昭早早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回來,不知怎的眼皮一直在跳。

  「晨光,你去迎一下你們將軍吧,他今天回來得比昨夜晚。」

  「不成啊,將軍吩咐了,卑職必須留在您身邊。」

  「我在這裡不要緊的,你去找你們將軍,要是他遇到麻煩還能幫把手。」

  晨光咧嘴笑了:「三姑娘您放心,我們將軍肯定不會出事的。」

  見喬昭還想再說,晨光直接道:「三姑娘,您什麼都別說了,卑職是絕不會離開您半步的。」

  喬昭知道說不動晨光,心事重重走出門外。

  月光下,墻角海棠樹的枝葉隨風拂動,小院子裡安詳靜謐,可一絲陰影卻籠罩在她心頭。

  邵明淵肯定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她昨晚也擔心,理智上卻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可是今夜的預感明顯不同。

  喬昭不知不覺走到墻角的海棠樹旁,摘了一顆熟透的海棠果放在手中揉捏。

  夜越發靜了,月亮躲入雲層,站在海棠樹旁的喬昭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一塊小石子從外面丟進來落到院子裡,喬昭身形欲動卻被晨光止住。

  晨光箭步衝到院門前,低聲問道:「將軍?」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我。」

  晨光面露欣喜,忙打開門。

  一個人影跌進來。

  晨光吃了一驚,條件反射關好門,喊道:「將軍?」

  「快……把邢御史接過去……」

  晨光忙把邵明淵背上的人接過來,藉著微弱星光看清邵明淵蒼白的臉色,大吃一驚:「將軍,您沒事吧?」

  邵明淵皺眉:「小點聲,別吵著黎姑娘。」

  晨光下意識轉頭往墻角望去。

  喬昭已經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扶住邵明淵:「庭泉,你怎麼了?」

  「我不要緊,先進屋看看邢御史的情況。」

  幾人匆匆進屋。

  晨光把昏迷的邢御史放到床榻上,喬昭迅速診斷了一下,面色微凝:「邢御史太過虛弱了,需要精心調養。」

  她說完,快步走向邵明淵,上下打量之後臉色微變:「受傷了?」

  「受了點輕傷。」邵明淵捂著小腹道。

  「拿開手,我看看。」

  「真的是輕傷。」

  「我看看!」喬姑娘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邵明淵只得老老實實鬆開手,嘴角依然掛著笑:「昭昭,你別怕啊,真的只是皮外傷,像這種皮外傷我不知受過多少次了,沒什麼大礙的。」

  喬昭完全不理某人的廢話,直接伸手掀起了他的衣擺。

  男人緊實的腹部肌肉分明,上面赫然有一個發黑的血洞。

  喬昭唇色瞬間沒了血色,失聲道:「淬了毒!」

  以往不是沒見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包括他體內的寒毒都是異常折磨人的存在,可喬昭這時候才知道了什麼叫心疼。

  邵明淵凝視著臉色蒼白的少女,溫柔笑了:「昭昭,你給我的解毒丹挺管用的。」

  喬昭根本不接他的話,立刻吩咐道:「晨光,你照看好邢御史。」而後拽著邵明淵:「跟我回房!」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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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19:44 |只看該作者
第500章 危機

  邵明淵老老實實跟著喬昭去了她的房間。

  喬昭點燃了燈,把對方青白的臉色看得更真切。

  「躺好。」

  邵明淵依言躺平。

  喬昭再次掀起他的衣擺,伸出手指在小腹上輕輕一抹,放入口中。

  邵明淵面色微變︰「昭昭,你這是幹什麼?」

  喬昭閉目沒有說話,唇輕輕動了動,睜開眼道︰「是鴆毒。」

  「鴆毒?」

  「先別說話,鴆毒藥性霸道,你背著人回來加速了毒性擴散,服用的解毒丹頂不了太久,我要立刻給你解毒。」

  喬昭手頭沒有帶那麼多藥材,只能以李神醫教的獨門銀針解毒術來把邵明淵體內毒素排出來。

  這套銀針解毒術施展起來格外復雜,不多時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就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汗珠滴落到男人寬闊的胸膛上,讓他心疼不已。

  邵明淵伸手入懷取出一方手帕,抬手替喬昭拭汗。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點燃的蠟燭已經只剩一堆燭淚,喬昭才算鬆了口氣,露出真切的笑容來:「毒總算排出去了。」

  邵明淵捏著濕透的手帕,眸光深沉,輕聲道︰「昭昭,我的命是你的。」

  喬昭嗔他一眼,匆匆喝了一口水道︰「我要你的命幹嘛?你好好活著,讓我少操點心比什麼都強。」

  邵明淵抓住她的手,笑道︰「遵命,我的將軍夫人。」

  喬昭卻依然沒有放鬆,伸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額頭,又摸了他的手腳背部,神色漸漸凝重。

  「庭泉,你有沒有覺得渾身發冷?」

  邵明淵遲疑點頭︰「是比往常冷一些。」

  他身中寒毒,常年習慣了渾身發冷,其實對寒冷不怎麼敏感了。

  「那有沒有關節酸痛或頭痛?」喬昭再問。

  邵明淵深深看了喬昭一眼,道︰「我之所以沒有完全躲開那柄淬了毒的匕首,就是因為當時突如其來渾身酸痛發抖,無法控制。」

  喬昭臉色不太好看。

  邵明淵何等靈透之人,見此心中一動,問道︰「我是不是瘧瘴發作了?」

  喬昭頷首。

  「那會影響行動嗎?」

  「至少要休息五天,佐以湯藥,才能把瘧瘴治好。」

  見邵明淵神色凝重,喬昭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就算瘧瘴沒有發作,你腹部的傷也要休養幾日。還有邢御史,大概長期飽受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折磨,身體極度虛弱,同樣需要休養幾日才能開始舟車勞頓。所以你就安心養著好了。」

  「只怕邢舞陽那邊不肯罷休,會大肆尋找我們。」

  「我們住在這樣不起眼的民宅裡,應該不會被查到的。」

  邵明淵苦笑︰「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今天去營救邢御史,忽然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喬昭默默聽著。

  她當然知道沒有那麼簡單,不然邵明淵也不會受傷了。

  「我今天遇到了真假兩位邢御史。先遇到的假邢御史與畫像上的樣貌如出一轍,就在我抱起他之時,他突然向我刺出了匕首……」邵明淵說起夜裡的遭遇。

  邵明淵看向喬昭︰「昭昭,這種淬在匕首傷的鴆毒,可以保持多長時間?」

  喬昭未加思索道︰「匕首淬毒的方式,能攜帶的毒量有限,而且不能保持太久,往往超過一兩日就沒什麼效果了。」

  邵明淵眸光轉深︰「事情就奇怪在這裡。邢舞陽小心謹慎,弄一個假邢御史出來不足為奇,可在他能一手遮天的地盤上,這個假御史需要時時揣著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嗎?」

  喬昭聽了若有所思,喃喃道︰「這個舉動,倒好像是提前就得知了會有人前去,所以特意等著你。」

  「是啊,邢御史府的布置可謂天羅地網,我能把邢御史帶出來也是僥倖。」想到在邢御史府的步步驚心,邵明淵心頭發冷,卻把具體的情形掩飾了過去。

  喬昭抓住邵明淵衣袖,正色道︰「庭泉,咱們的行蹤可能已經洩露了。或者即便沒有洩露行蹤,咱們的目的卻被有心人得知了。」

  「我也這麼想。」一陣陣劇烈頭痛襲來,邵明淵微闔雙眼,「昭昭,我就是不放心你……」

  喬昭見邵明淵面色由白轉紅,心中了然,他這是開始發熱了。

  「你先躺好,我去熬藥。」喬昭拉過薄被替邵明淵蓋上,起身欲走,被他一把拉住。

  「昭昭,你叫晨光過來。」

  「好。」喬昭應了,男人卻依然不鬆手。

  「庭泉,你別擔心,因為早就預防著你瘧瘴發作的事,所以我帶著所需的藥材呢。昨天晨光又買好了柴米油鹽,咱們這幾天都不用出去,邢舞陽的人一時半會兒查不到咱們落腳之處的。」

  邵明淵這才放開手。

  不多時晨光走了進來,一見邵明淵的樣子心中微驚︰「將軍,卑職來了。」

  邵明淵勉強睜開眼,叮囑道︰「晨光,倘若到了危急的時候,你就帶著黎姑娘走,替我保護好她。」

  「將軍——」

  「這是軍令。」邵明淵的聲音已經很虛弱,可不容置喙的氣勢猶在。

  晨光肅容道︰「卑職領命!」

  不起眼的民宅裡彌漫著藥香,福星城的大街上卻空前緊張起來。

  出去悄悄探查情況的晨光返回來,對喬昭道︰「三姑娘,幸虧將軍安排卑職租下了這所民宅。剛剛我出去打探,一隊隊士兵正挨個搜查客棧呢。」

  喬昭並不覺樂觀。

  如果邢舞陽從某種途經得知有人會來救走邢御史,那說不定對他們的身份也有所察覺了。

  知道對手是冠軍侯,邢舞陽怎麼會掉以輕心,一旦從客棧裡查不到線索,下一步就要擴大搜查範圍了。

  「將軍與那個御史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啊?」晨光平時雖大大咧咧,這時也憂心忡忡。

  將軍的命令他自然會執行,可到時候真的讓他丟下將軍,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至少要三五日。」

  接下來,福星城中的氣氛越發緊張,喬昭說過這話的第三天,忽然有人敲響了院門。

  晨光眼中冷芒一閃,不由看向喬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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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19:55 |只看該作者
第501章 搜查

  喬昭神色依舊從容︰「問問他們是誰。」

  晨光走到門口,門外的拍門聲更加響亮,沒等他問就嚷道︰「開門,開門,我們是搜查倭寇的官兵!」

  晨光把門拉開,微微曲著腿,彎腰笑道︰「差爺,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良民,哪來的倭寇啊?」

  門外站著四個人,一見門開了直接就推開晨光走了進來,冷笑道︰「有沒有倭寇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查過才知道!」

  晨光依然彎著腰跟著幾位官差往內走,態度恭敬︰「是,差爺們查,差爺們盡管查。」

  領頭的官差衝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你們分開查一下,看這家一共有多少人。」

  其他三人分開查探,領頭官差目光落在喬昭身上。

  喬昭垂著頭,不自在捏著衣角。

  「這是我們家小公子,自小怕生。」晨光忙道。

  領頭官差兩步走到喬昭面前,居高臨下打量著她。

  喬昭咬著唇後退兩步,頭也不敢抬。

  看了一下面前少年的身高,領頭官差沒了興趣。

  上面人說了,要搜捕的人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就眼前這豆芽一樣的小子,定然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想到這裡,領頭官差目光落到晨光身上。

  晨光弓著腰滿臉堆笑︰「差爺——」

  「你直起身來!」

  晨光心中一凜,面上卻不敢流露絲毫異樣,老老實實直起了身子。

  領頭官差眼神一緊,冷冷盯著晨光︰「長得挺高啊。」

  晨光呵呵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從小吃得多,別人吃一碗飯,我吃三碗,不知不覺就長了個大高個,我爹嫌我吃得多……」

  「少廢話,把你衣擺撩起來!」

  「啥?」晨光眼底飛速閃過一抹慌亂,面上卻裝傻問道。

  「聾子嗎?我讓你把衣擺撩起來!」

  晨光死死護著前胸︰「差爺,這,這不好吧?男人何必為難男人呢——」

  領頭官差大怒︰「少囉唆,要不就掀起衣擺讓我看看,要不就跟我們走!」

  「別,別,我掀,我掀!」晨光忙把衣擺掀起來,露出光潔緊實的腹部,飛快瞥了喬昭一眼。

  三姑娘,這些人居然要查看人的肚子,等一會兒將軍大人可怎麼辦啊?

  完了,完了,這一次說不定真的躲不過去了。

  領頭官差看到晨光腹部一片光潔,這才緩了臉色,沒好氣道︰「放下吧。」

  上頭交代要抓的歹人腹部有新鮮刀口,眼前這人明顯不是了。

  這時另外三名官差走了出來︰「頭兒,屋子裡還有兩個人,一個老頭一個中年人,都躺著呢。」

  「進去看看。」

  一名官差把領頭官差帶到安置邢御史的屋子裡。

  一走進去就是一股淡淡的藥味,領頭官差下意識皺了眉,往床榻上看去。

  床上躺著一名髮鬚皆白的老者,面色蠟黃,臉上溝壑縱橫,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領頭官差伸手入懷取出一幅畫像,打開來仔細對照了一番。

  晨光趁機瞄了一眼,畫像上赫然是那天晚上邵明淵帶回來的邢御史的模樣。

  他再看向眼前比畫像上老了二三十歲的邢御史,心中不由對喬昭佩服不已。

  喬御史臉上的那些皺紋居然是三姑娘一筆一筆勾畫出來的,連花白的髮鬚都是她染出來的,這份本事可真是絕了。

  見躺在床上似乎隨時斷氣的老頭與畫像上全然不像,領頭官差把畫像收了起來,一臉嫌棄問道︰「他是你什麼人?得了什麼病?」

  喬昭怯怯開口︰「他是我祖父,大夫說祖父染了風寒。」

  「風寒?風寒怎麼會是一副要死的模樣?」領頭官差問道。

  喬昭垂著頭,似乎很是害怕,連聲音都帶著哭音︰「我,我不知道……我爹照顧我祖父,也跟著病倒了……」

  「你爹?」

  「我爹就在隔壁房間。」喬昭飛快看了邵明淵所在的屋子一眼。

  晨光又是緊張又是想笑。

  萬萬沒想到啊,三姑娘對將軍大人喊起爹來這麼順口。

  領頭官差走到邵明淵屋子門口,往內望了一眼。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臉色比隔壁屋子的老頭還要難看。如果說那老頭看起來已經病入膏肓,那這個中年人一只腳已經踏進棺材裡了。

  領頭官差心中不由嘀咕了︰父子兩個都患了風寒,還這麼嚴重,總覺得有些不妙啊。

  「你爹也是風寒?」

  喬昭點點頭,一臉悲痛道︰「嗯,我爹本來好好的,誰知照顧了我祖父兩日,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我們請了大夫來,大夫說我祖父患的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風寒,讓我們準備後事吧。嗚嗚嗚——」

  她這話一出,領頭官差面色大變,忙退到了院子裡,其他三名官差跟著跑出來,俱都臉色難看。

  「你們誰進去檢查一下?」領頭官差發了話。

  三名官差面面相覷,誰也不吭聲。

  「大人們可是交代了,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物!」

  三名官差暗暗撇嘴。

  不能放過你去啊,這種一旦被傳染就很可能要命的病,誰願意去冒險啊。

  三人都打定了主意不開口,領頭官差伸手一指︰「二虎,你去吧。」

  被點名的官差傻了眼︰「頭兒,我,我,我——」

  「你什麼你,快去!」

  那名官差雖然叫「二虎」,身材卻乾瘦如弱雞,在領頭官差與其他兩名官差的注視下,最終苦著臉點頭︰「我去。」

  那名官差一步三回頭,最後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心一橫走了進去。

  喬昭默默跟進去,立在床邊問道︰「差爺,您要檢查什麼請輕一點兒,我爹身體受不住。」

  閉目裝睡的邵明淵睫毛微顫。

  官差一臉嫌棄,掩著口道︰「把他衣擺掀起來!」

  站在門口的晨光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撲通亂跳。

  喬昭卻面不改色,照著官差的吩咐掀起了邵明淵的衣擺。

  官差飛快瞥了一眼,見病床上的男子小腹上並沒什麼刀口,連第二眼都不想再看,慌忙退了出去,搖搖頭道︰「頭兒,不是那人!」

  「那走吧。」領頭官差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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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邢御史醒來

  小院裡終於恢復了安靜。

  晨光直接靠到了牆壁上,撫著胸口道︰「好險,好險。」

  他快步走到邵明淵跟前,掀起邵明淵的衣擺盯著小腹看個不停。

  邵明淵睜開眼,抬手打了他一下︰「看什麼?」

  晨光忍不住伸手在將軍大人的小腹上摸了一把。

  將軍大人直接黑了臉︰「晨光,你是吃多了?」

  居然摸他小腹!

  「三姑娘,您用什麼遮住了將軍的傷口啊?」

  喬昭走上前,從邵明淵小腹處輕輕揭開一張薄薄的東西,露出已經結痂的傷口來。

  晨光仔細看了一眼,不由大奇︰「一張紙片?」

  他看著與邵明淵腹部肌膚顏色接近的紙片,還有上面自然的紋理,一臉震驚︰「三姑娘,這也是您畫出來的?」

  喬昭把紙片揉碎了丟到痰盂裡,一直緊繃的情緒鬆弛下來,嘴角露出笑意︰「是畫出來的,不過仔細看的話就會看出來。」

  晨光後怕地拍拍額頭︰「好險,好險,幸虧那個官差擔心被傳染,匆匆看了一眼就跑了。三姑娘,您真聰明,我一直擔心蒙混不過去呢。」

  要是暴露了,他自然可以把那四個官差解決了,可之後就麻煩了。

  晨光越想越覺得後怕,嘆道︰「咱們運氣也好,那幾個官差也忒慫了,最後進屋去檢查的那個最慫。」

  喬昭笑笑︰「並不是他們慫,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他們這幾天一直在四處搜查,遲遲沒有找到人,其實從內心深處就不認為能在咱們這兒找到。加上我們這有兩名疑似會傳染的病人,誰又願意承擔這種風險。在都不願意冒險的情況下,被推出來的人必然是那些人中最弱勢的,而這種人大多性格怯弱沒有主見,所以檢查時草草應付幾乎是必然的。」

  喬昭說完,瞇了瞇眼楮,心中輕嘆。

  所有旁人眼中的運氣,不過是提前多用心琢磨罷了。

  聽了喬昭的解釋,晨光眼楮越來越亮,最後終於忍不住扭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邵明淵。

  邵明淵睇他一眼,冷冷道︰「看什麼?」

  「沒看什麼,將軍您好好歇著吧,卑職去給邢御史餵藥了。」晨光到底沒把心裡話說出來,搖頭嘆氣走了。

  三姑娘這麼聰明,他已經可以預見將軍大人將來的悲慘生活了,完全是只要撒謊就會被抓包的下場啊!

  哎,這麼殘忍的事實,他還是不要說出來打擊將軍大人了,倒是搓衣板要多準備幾條,等將軍大婚的時候送給將軍當賀禮。

  晨光一走,喬昭頓覺屋子裡好像少了幾百隻亂叫的鴨子,衝邵明淵盈盈一笑︰「還好過關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謀算得再好,還是會有「萬一」那種可能存在。

  邵明淵神色復雜看著喬昭。

  「怎麼了?」

  邵明淵薄唇緊抿︰「昭昭,你剛才叫『爹』叫得好順口。」

  那時閉著眼聽聲音,他都覺得真有個這麼大的女兒了。

  這個念頭可真令人不爽。

  他不就是比昭昭大幾歲嘛,怎麼就不能扮成她大哥,非要扮成她爹了?

  還是說,昭昭內心深處就是覺得他年紀太大了?

  喬昭無奈白他一眼︰「這個你也要計較,祖孫三代不是更合適嘛。」

  邵明淵深深凝視著她,最後笑起來︰「你不嫌棄我年紀大就好。」

  喬姑娘用看白痴的目光看著某人︰「邵明淵,你別忘了,咱們一般大。」

  難道他以為她想要變成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小姑娘啊?

  邵明淵含笑點頭︰「是,咱們一般大。」

  「你的瘧瘴明天再泡一次藥浴就能徹底痊癒了,邢御史的身體經過這幾日調養也恢復許多,咱們什麼時候出城?」

  聽喬昭這麼問,邵明淵略加思索道︰「那些官差今天搜查過後這裡已經暫時安全了,明天先讓晨光出去看一下情況再說。如果情況還好,不如晚些出城,一是能讓邢御史身體恢復更好,二是隨著時間推移城門盤查就會鬆動了。」

  這時晨光匆匆走了過來︰「將軍,三姑娘,邢御史醒了。」

  這幾日邢御史一直處在昏睡中,並不是身體虛弱到長久陷入昏迷的地步,而是喬昭專門配了藥,睡眠是最好的補藥。

  當然凡事都要講究適度,邢御史一口氣睡了好幾天,也到了甦醒的時候了。

  邵明淵起身下床︰「走,我們一起去見見邢御史。」

  「你要不要去淨面?」喬昭提醒道。

  邵明淵腳步一頓,搖頭道︰「無妨。」

  又不是去見昭昭現在的父親黎大人,他看著老點怎麼了。

  「將軍,卑職扶您。」

  邵明淵並沒有推辭,由晨光扶著走了過去。

  邢御史剛剛醒來,神情還有些茫然,聽到腳步聲轉了轉眼珠,警惕問道︰「你們是誰?」

  邵明淵走過去,開門見山道︰「在下是北征將軍冠軍侯,前幾日把邢大人從御史府救了出來,目前咱們還在福星城的民宅裡。」

  邢御史打量著邵明淵,聲音虛弱,眼神卻清明︰「北征將軍冠軍侯?名滿天下的喬拙先生的孫女婿?」

  「正是在下。」邵明淵忍不住嘴角上翹,飛快瞄了喬昭一眼。

  喬拙先生的孫女婿,這個稱謂聽著真舒坦。

  邢御史死死盯著邵明淵,陡然沉下臉來,冷笑道︰「不要蒙騙我了,你根本不是冠軍侯!」

  「我為何不是冠軍侯?」邵明淵一愣。

  邢御史冷笑道︰「你們可真是卑鄙,問不出另一本賬冊的下落,竟然找人冒充冠軍侯來撬開我的嘴。我曾見過喬先生的孫女,冠軍侯與其年紀彷彿,如今頂多二十出頭,怎麼會是你這樣的。」

  說到這,邢御史語帶不屑冷哼一聲︰「你就是當喬先生的女婿,人家都嫌老了!」

  邵明淵只覺心口中了一箭,欲哭無淚。

  喬昭伸手入袖掏出一面小鏡子,遞到邢御史面前︰「邢大人不要激動,您照照鏡子就明白了。」

  邢御史往鏡子中一看,不由呆住。
 
  鏡子中出現一名髮鬚皆白的陌生老人,依稀能看到一絲熟悉的模樣,而他如今尚不到四十歲!

  能不動聲色收集那些證據,邢御史顯然是心思縝密的人物,很快反應過來︰「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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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0:22 |只看該作者
第503章 出城

  邵明淵出示了表明身份的腰牌,把來龍去脈講給邢御史聽,邢御史總算相信了他的身份。

  「你們是因為遇到我的兩個女兒才知道我的情況?」邢御史面色微沉。

  「是,我們去攻打鳴風島救了兩位姑娘,正好是兩位令愛。如今她們隨著我的朋友與下屬往嘉豐去了,邢大人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們就能團聚的。」

  邢御史閉目許久,睜開眼道︰「多謝侯爺了。不知侯爺可有我妻兒的消息?」

  邵明淵沉默了一下道︰「我們剛來時已經打探過,尊夫人與令公子已經不在了。」

  這也是他能毫無顧忌直接救走邢御史的原因。

  邢御史渾身一震,嘴唇劇烈抖動起來,眼神瞬間蒼老就如他此刻的容貌,喃喃道︰「知道了。」話音剛落,便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邢御史——」

  喬昭忙取出一粒藥塞入邢御史口中,喊道︰「晨光,水。」

  晨光端過水來服侍邢御史喝下。

  邵明淵輕輕踫了踫喬昭。

  喬昭微微搖頭,示意無妨。

  好一會兒後邢御史緩了過來,眼中含淚,神情卻依然平靜︰「多謝侯爺告知,我其實已經預料到了。」

  「邢大人節哀。」

  邢御史擺擺手︰「我沒事,現在想靜一靜。」

  「那邢御史好好歇著吧,我們先出去了。」

  三人走到門口,邵明淵示意晨光留下來,與喬昭走了出去。

  院中秋意更濃,已見初冬的影子,邵明淵攬住喬昭的肩頭,低聲道︰「進屋說吧。」

  二人回了房內。

  「邢御史受刺激吐血,身體會不會受不住?」
 
  「他長期鬱結於心,此次受刺激吐出淤血,對身體其實有利無害。不過喪妻喪子的悲痛非常人能接受,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

  「邢御史不會白白承受這些的。」邵明淵沉聲道。

  喬昭抿了抿唇角︰「是,那些人一定會受到懲罰。」

  一夜無話,晨光一早出去探查,回來時面帶驚慌。

  「慌什麼?」剛剛泡過藥浴的邵明淵新換了一件外衫,只覺身體說不出的輕快。

  「將軍,福星城大亂了。」

  邵明淵抬眉,神色依然平靜︰「如何大亂?」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自是不會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忐忑不安。

  「現在城裡流傳著一種說法,說邢大將軍府上有人得了瘟疫,滿府的人都死絕了,得到消息的富人們全都跑光了,就留下滿城百姓等死呢。現在福星城的百姓們幾乎都暴動了,各個城門口被堵得人山人海,都嚷著要出城呢。」

  喬昭與邵明淵對視一眼,皆覺出幾分蹊蹺來。

  晨光說完見二人不語,撓了撓頭︰「將軍,三姑娘,先前咱們得到的消息,不是有歹人圍攻了邢舞陽的府邸嘛,怎麼現在又變成瘟疫了?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邵明淵看他一眼,淡淡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在邢舞陽府邸發現了福東正千戶染血的腰牌,這說明咱們一開始得到的消息才是真的。現在瘟疫的說法,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挑起動亂。」

  「幕後的人是衝著邢舞陽來的嗎?」喬昭蹙眉,喃喃道,「挑起動亂又有什麼好處呢?」

  「不管對他們有什麼好處,現在邢舞陽一定焦頭爛額,對咱們的搜查應該放鬆了。」

  民意很輕,平時就如被高官富戶踩在腳下的螻蟻,但有的時候又很重,就比如現在,當全城的百姓都在騷動時,強勢如邢舞陽,依然會頭疼不已。

  「邢舞陽會不會調動軍隊鎮壓?」喬昭問。

  「如果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很可能會的。」

  「那福星城就更亂了。」

  邵明淵站了起來︰「收拾一下,我們看看趁亂能不能混出城去。」

  果然如晨光所說,福星城的街道上隨處可見帶著包裹拖著子女往城門口趕去的老百姓。

  喬昭一行人混在其中,就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毫不起眼。

  城門口堵滿了人。

  「讓我們出去,讓我們出去,我們不想留在城中等死!」

  瘟疫啊,那可是一旦有一人患上,能死一城人的瘟疫!

  維持秩序的官兵滿頭大汗,揮舞著刀槍聲嘶力竭喊道︰「不要鬧,不要鬧,根本沒有瘟疫這種事,你們快些回去吧!」

  「不要糊弄我們了,那些官老爺們都跑光了,連住我家隔壁的老趙頭都帶著小孫子跑了,我們不會留在城裡等死的!」

  「就是,我們不能留在城裡等死!」

  這時一名武將跳了出來,站到臨時搬來的桌子上,放聲喊道︰「父老鄉親們,你們都好好看看,要是真的有瘟疫,我們怎麼還會留在這裡?那都是有心人編造的謠言,你們不要上當了,安心回家去吧。」

  武將嗓門大,情緒激動的百姓們靜了靜。

  這時人群中有人喊道︰「要真的沒有瘟疫,那讓邢大將軍帶著家人出來,讓我們瞧瞧!」

  百姓們附和道︰「對,讓我們瞧瞧!」

  武將黑了臉,冷笑道︰「邢大將軍的家眷怎麼能隨便出來讓你們瞧,你們不要胡鬧了,快快回家去吧——」

  他話未說完,人群中就飛出一隻布鞋,直接砸在了他鼻梁上。

  「你還在騙我們,邢大將軍的家眷都染上瘟疫死了,說不定邢大將軍也得了瘟疫,怕我們把消息傳出去,才不許我們出城,讓我們留在城中一起等死。快放我們出去,快放我們出去——」

  百姓們群情激動起來,不顧一切衝開了官兵們的控制,把城門衝開,無數人往城外湧去。

  邵明淵與晨光一人護著喬昭,另一人護著邢御史,一行四人在人擠人的混亂中跟著混出了城。

  晨光幾乎不敢相信事情會如此順利,激動地連連道︰「出來了,咱們可算出來了!」

  總算離開這個破地方,可以與兄弟們匯合了,天天看著將軍大人與黎姑娘卿卿我我,他簡直要懷疑人生了。

  「看前面。」邵明淵聲音冷清道。

  往外奔逃的百姓們全都停住了腳,呆呆看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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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折返

  黑壓壓的隊伍由遠及近而來,帶著滾滾煙塵。

  當先的人騎著一匹黑馬,面色赤紅,手握長槍,如一座巍峨的山立在百姓們面前。

  群情激動的百姓們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眼下這個人,是壓在他們頭上十多年的大山,沉重而不可抗拒。

  這就是抗倭將軍邢舞陽。

  喬昭與邵明淵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誰說我染上瘟疫去世了?」邢舞陽手握長槍往前一指,聲若洪鐘,「抗倭將軍邢舞陽在此,父老鄉親們都看清楚了!」

  喬昭勾了勾唇角,諷刺笑笑。

  單看外表,任人都會覺得邢舞陽此人忠肝義膽,愛國愛民,哪能想到他內裡如此齷齪不堪。

  邢舞陽領著大軍突然出現,顯然把百姓們震撼住了。

  所有人仰頭呆呆看著他,眼中是敬畏和瑟縮。

  「諸位父老鄉親,福星城有我邢舞陽在此,這些年何曾遭過倭寇的禍害?你們現在逃出城去,又能去什麼地方?」邢舞陽揮了揮手,「大家都回去吧,福星城沒有什麼瘟疫,不要放著安穩的日子不過,胡亂聽信什麼謠言!」

  百姓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是松動了。

  邵明淵一看,當機立斷道︰「晨光,等會兒一亂,你注意保護好邢大人。」

  「是!」

  眼看著自己的出現阻止了一場動亂,馬背上的邢舞陽唇角勾起,露出肆意的微笑。

  就在這時,一道厲芒迎面而來,邢舞陽忙拿長槍去擋,那厲芒卻洞穿了長槍,沒入他的肩膀。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邢舞陽不受控制慘叫一聲,驚得胯下黑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抬起。

  「將軍!」官兵們大驚。

  數名親衛把邢舞陽團團圍住,一人喊道︰「快保護將軍離開!」

  邢舞陽捂著流血的肩膀,恨恨吩咐道︰「把這些人控制住,給我查!」

  邢舞陽突然的遇襲讓原本已經動搖的人群再次激動起來,眼見著官兵們向他們逼近,有人聲嘶力竭大喊道︰「不好了,他們要把我們都殺了給邢大將軍報仇!」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如泄了閘的洪水,推搡著向四面八方湧去。

  一隊隊騎兵分頭去追,喬昭一行人趁機拐入了深山密林。

  南方多水,四人很快就從一處碼頭買下了一艘小船,邵明淵卻沒有上船,正色吩咐晨光道︰「照顧好黎姑娘和邢大人,我稍後會趕過來。」

  「領命。」晨光一口應下,看著邵明淵嚴肅的面孔,欲言又止。

  「你要返回去?」喬昭站在邵明淵面前,抬頭問。

  邵明淵抬手揉了揉面前少女的秀髮。

  她的髮很柔軟,就像她的外表,纖弱柔美,彷彿弱不禁風。可他卻知道在這樣柔弱的外表下,藏在裡面的是怎樣堅強的靈魂。

  他愛慘了那個真正的她。

  「是,我得返回去。」

  晨光終於忍不住插口︰「將軍,您幹嘛還冒險回去啊?咱們帶著邢大人進京,不是就可以指控邢舞陽了嗎?」

  人證物證俱全,還有代天子巡狩的監察御史的控訴,邢舞陽定然會被定罪的。

  邵明淵掃了邢御史一眼,淡淡道︰「別問那麼多,盡好你的職責。」

  「將軍放心,卑職肝腦塗地,定不負您所托。」

  「昭昭,等我回來。」

  「一定要去?」喬昭隱隱猜到了邵明淵的用意,卻沒有說破。

  邵明淵輕輕頷首︰「去這一趟,以後會省很多麻煩。」

  「那好,你去吧,我們在約好的地方等你。」喬昭竭力保持平靜道。

  「那我走了。」邵明淵深深看了喬昭一眼,轉身。

  「庭泉——」喬昭忍不住喊了一聲。

  邵明淵轉過身來。

  「止血散、解毒丸、驅寒丸還有神仙丹都帶著了嗎?」

  邵明淵笑了︰「放心,帶好了。」

  「那……沒事了,你走吧。」

  邵明淵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有力的臂膀擁住了喬昭,低頭湊在她耳畔輕笑道︰「是不是覺得忘了這個?」

  聽他這麼一說,喬姑娘所有的擔心牽掛都丟到了腦後,紅著臉抬腳輕輕踢了他一下,斥道︰「別亂說!」

  邵明淵朗聲大笑︰「放心,我會早早回來的。」

  他笑著,眼中閃過凌厲的光,語氣從容道︰「憑邢舞陽還攔不住我!」

  直到望不見了邵明淵的影子,喬昭才上了船,小船一點一點遠離了岸邊。

  江心安靜,不知為何,幾乎不見來往的船隻。

  喬昭立在船頭,只覺江風冰涼入骨。

  眼睜睜看著那人獨闖龍潭虎穴,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是再擔心她也不能攔著他。

  她的男人是雄鷹,她就不能當那個折斷他翅膀的人。

  「三姑娘,外邊冷,進去吧。」

  喬昭轉頭看著晨光笑了笑,重新把目光投向船離開的方向︰「快入冬了,連這邊都開始冷了,這個時候的京城要穿夾衣了。」

  她離開時母親何氏已經有了身孕,現在應該顯懷了,也不知害喜過了沒有,她要是在身邊還能熬些開胃的湯讓母親緩解一二,如今遠在萬里之外,卻只能在心裡惦念了。

  還有父親大人,應該會很期待母親腹中的這個孩子吧。

  喬昭這樣想著,嘴角不禁掛上了一抹微笑。

  晨光見喬昭站著不動,乾脆轉身回到船艙裡,不多時走出來,拿了件披風披到喬昭身上,耳根微紅道︰「三姑娘,著涼了就麻煩了。」

  冰綠要是在就好了,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要兼職丫鬟的差事嗎?

  喬昭回神,攏了攏披風,笑道︰「外面透氣些。晨光,你有沒有想回京了?」

  晨光笑了笑︰「卑職隨著將軍常年在北地,其實對京城沒什麼感情,不過再怎麼樣也比這裡強。北地那些韃子也厲害,可咱們將士們與百姓是一條心啊,有力往一處使,這南邊簡直讓人糟心。」

  「是呀,來了才知道,南邊真讓人大出所料。」喬昭語氣唏噓。

  晨光忽然站直了身子,神色緊張起來,壓低聲音道︰「三姑娘,您看那邊船頭站著的人,是不是有些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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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0:44 |只看該作者
第505章 反目

  喬昭順著晨光示意的方向望去,就見一艘小船向著他們的方向駛來,船頭一名玄衣男子背手而立,衣擺被風吹得颯颯擺動。

  因為逆著光,玄衣男子的面容模糊不清,可喬昭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

  來人正是江遠朝無疑。

  迎面而來的船漸漸近了,晨光也認出了江遠朝,驚訝地張了張嘴,迅速垂眸遮掩住情緒。

  江遠朝調轉目光看向喬昭,嘴角掛著熟悉的笑容。

  喬昭依然帶著人皮面具,低下頭去如羞澀怯弱的少年。

  江遠朝輕笑一聲,就在兩隻船交錯時忽地縱身而去,跳到了喬昭所在的船上。

  船身晃了晃,喬昭瘦弱的身形跟著晃動。

  落在她身旁的江遠朝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

  晨光見狀大怒,直接出手。

  江遠朝彷彿絲毫不意外,與晨光交起手來。

  船本來就不大,狹窄的甲板在二人的打鬥中劇烈搖晃起來。

  喬昭抓住船舷站穩,冷眼看著二人過招。

  晨光是邵明淵調教出來的親衛,身手自是不差,江遠朝則是錦鱗衛指揮使江堂最看好的義子,一身功夫深得江堂真傳。

  二人過了幾十招,晨光漸漸落了下風。

  而這時江遠朝所乘的那只船上,從船艙裡又走出來一名年輕男子。

  他揉了揉眼楮,呆呆問︰「大人,您有什麼要吩咐屬下做的嗎?」

  江遠朝嘴角掛著輕笑,與晨光你來我往的間隙瞥了喬昭一眼,淡淡道︰「把那位小公子帶到咱們船上。」

  晨光一聽大急,喝道︰「你敢!」

  他想去阻攔,卻被江遠朝輕巧纏住。

  江鶴道一聲「遵命」,直接蹦到了喬昭所在的船上。

  就在他跳過來的一瞬間,腳還沒落地,喬昭使出全身力氣狠狠踹了過去。

  江鶴撲通一聲掉進了江裡,激起的巨大水花濺了江遠朝與晨光滿身。

  江遠朝抹了一把臉,嘴角再也掛不住笑意,怒吼道︰「江鶴,你到底有多蠢!」

  這個蠢貨從船艙出來,就是為了給他丟臉的嗎?

  晨光嘴角笑開了花,衝著喬昭的方向比了個大拇指,趁江遠朝黑臉的時候攻過去。

  掉進水裡的江鶴拼命掙扎,可憐巴巴喊道︰「大人,大人,屬下水性不好——」

  江遠朝險些氣炸了肺,當著喬昭等人的面也難保平日溫文爾雅的形象,黑著臉吼道︰「你怎麼不去死!」

  他一邊罵一邊俯身去拉江鶴,晨光哪會給他這個機會,立刻纏上去。

  最後逼得江遠朝無法,只得跳下船去把江鶴如拖死豬般拖到他們的船上,自己跟著爬上去,渾身濕漉漉很是狼狽。

  晨光大笑起來。

  江遠朝忽然伸手入袖,掏出一把袖弩,直接對準了喬昭。

  晨光的笑聲戛然而止。

  江鶴見狀趕忙掏出袖弩,同樣瞄準了喬昭,心道︰剛剛太丟臉了,他要將功補過!

  江遠朝嘴角微抽,氣道︰「對準另一個人!」

  他當時為什麼想不開,把這個蠢貨帶來了。

  「哦!」江鶴恍然大悟,趕忙調整了袖弩的方向,對準晨光。

  晨光面無表情,直接把喬昭拉到了身後,冷冷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想怎麼樣?」

  他和三姑娘目前都易了容,江遠朝是瘋狗不成,見人就咬?

  江遠朝沒有回答晨光的話,定定看著喬昭,嘴角微彎問道︰「小兄弟還記得我不?」

  喬昭抬起頭來,與對面船上的高大男子對視,對方眼底的戲謔讓她心中一緊。

  江遠朝認出她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喬昭輕輕抿了一下唇角,淡淡道︰「不敢相忘。」

  江遠朝聞言大笑起來,渾身濕漉漉卻也不掩其風流天成的氣度,朗聲道︰「黎姑娘,好久不見。」

  喬昭一時想不明白江遠朝如何認出了她的身份,然而既然已經認出來,再遮遮掩掩只會惹人恥笑,於是淡然笑笑,目光落在江遠朝手中直對著她的袖弩上︰「好久不見,江大人越來越令我驚訝了。」

  江遠朝把玩著手中袖弩,身子拔地而起,如大鷹展翅般再次落到喬昭所在船上。

  晨光警惕盯著他︰「江大人,您既然認出了黎姑娘的身份,為何要為難我們?」

  江遠朝輕輕一笑︰「你說錯了,我可沒想為難黎姑娘。」

  「那您這又是何意?」

  江遠朝涼涼瞥了船艙一眼,不緊不慢道︰「我只想帶走一個人。」

  晨光勃然色變,冷冷道︰「我不懂江大人的意思!」

  江遠朝微微一笑︰「你不用懂,黎姑娘懂就夠了。」

  喬昭修眉微挑︰「你要帶走邢御史?」

  江遠朝揚唇笑了︰「在下就知道,黎姑娘冰雪聰明。」

  喬昭目光緊緊鎖著對面的男子,總覺得這次相見,對方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對她的態度不一樣了。

  以前他把她當成一個有意思的小姑娘,甚至因為她與他的「心上人」有些相像,而有那麼幾分另眼相待的縱容。

  而這一次,她只從他笑不達眼底的眸子裡看到了冷漠與平靜,彷彿她只要說個「不」字,他手中的袖弩就會毫不留情射過來,要了她的性命。

  喬昭心中大怒。

  她還是喬昭時,她的夫君給了她一箭,讓她一睜眼成了黎昭。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曾親口對她說心悅過喬昭的人,又準備隨時給她一箭了。

  她上輩子一定是挖了月老的祖墳!

  盡管心中怒火橫生,喬昭面上依然不動聲色,淡淡問道︰「能不能問問為什麼?」

  江遠朝伸出食指放在唇邊,笑著搖了搖頭︰「聰明的小姑娘可不該問為什麼。」

  喬昭手微動,江遠朝又道︰「也不會拿著雞毛當令箭。」

  喬昭何等聰慧,聞言立刻明白了江遠朝的意思。

  他在警告她,不許把江堂給她的那塊錦鱗衛天字令牌拿出來命令他。

  最好笑的是,那塊令牌還是他親手交給她的。

  「江大人覺得那是雞毛?」到底是氣不過,喬昭冷冷問了一句。

  晨光與江鶴都聽不明白二人對話,忍不住面面相覷。

  二人對視一眼,才忽然想起此刻是敵人,又同時忿忿移開視線。

  江遠朝笑看著尚不及他肩膀高的少女,平靜問︰「黎姑娘想讓我覺得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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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0:55 |只看該作者
第506章 傷人

  江心的風刺骨得冷,少女身形單薄,彷彿隨時會被風吹走。

  她揚眉輕笑︰「它究竟是什麼,不是江大人告訴我的嗎?」

  這是諷刺江遠朝言而無信了。

  江遠朝卻不以為然笑了︰「小丫頭果然伶牙俐齒,咱們就別打嘴皮子官司了,你們船艙裡的人,今天我是一定要帶走的。黎姑娘願意給方便,咱們就好聚好散。不然——」

  「不然怎樣?」喬昭神色平靜問。

  江遠朝忽然伸手,捏住了少女尖尖的下巴︰「就這麼不怕我?」

  冠軍侯不在這裡,他與江鶴二人對付一個冠軍侯的親衛手到擒來,這個小姑娘究竟哪來的自信,面對他還能如此淡定?

  還是說,她就是這樣的性子,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情形都能坦然處之?

  江遠朝晃了一下神,腦海中閃過一道倩影。

  「放開你的手!」晨光劈手打過來。

  江遠朝眼神如刀,脧了晨光一眼,冷喝道︰「難道你想看我用袖弩對著黎姑娘?」

  晨光動作一滯。

  通過剛才的交手,他已經意識到不是江遠朝的對手。

  如果只有江遠朝一人在,他豁出命去與對方同歸於盡也不要緊,可現在對方還有一個人在,雖然蠢是蠢了點兒,可好歹是個人,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黎姑娘是足夠的。

  他深受將軍大人重托,如何能因為一時衝動令黎姑娘性命受到威脅呢?

  晨光投鼠忌器,一時不敢有所動作,只能瞪大一雙眼楮盯著江遠朝,若是目光能殺人,早就把對面的笑面虎扎出一身窟窿來。

  喬昭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面無表情道︰「怕或不怕,都不能改變江大人的想法,不是嗎?」

  江遠朝輕笑出聲︰「你說的是。」

  他看著她,目光帶著隱晦的柔情。

  明明是個身高還不及他肩頭的小姑娘,為何總是能撩撥動他的心弦呢?

  他大概是病了。

  斯人已逝,他才恍然驚覺那份相思早已入骨,忍不住在別的女子身上尋覓她的影子。

  他鬆開少女的下巴,抬手撫了撫她的秀髮︰「裡面那位大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你乖乖聽話,我就不為難你們,可好?」

  喬昭抿了唇不吭聲。

  江遠朝彎唇笑笑︰「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男人轉了身,往船艙走去。

  他個子高,需要彎下腰才能走進船艙。

  就在他彎下腰來的一瞬間,喬昭迅速拿出巴掌大的小瓶子,拔下瓶塞,對準他後背潑了過去。

  艙門狹窄,喬昭選的時機又剛剛好,盡管江遠朝察覺不對快速往一側避開,還是有半邊身子沾了透明的液體。

  那一瞬間,他的半邊身子彷彿燃了熊熊烈火,火光中清楚看到少女面無表情的樣子。

  灼熱的感覺令人痛不欲生,江遠朝再顧不得其他,縱身跳進了江中。

  這個時節的江水冰涼透骨,可依然不能緩解在江中翻滾的人全身的灼燒感。

  「大人,大人——」江鶴扶著船舷差點哭出來,「您可千萬要挺住,屬下不通水性,沒法救您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扒著船舷眼巴巴望著晨光︰「你會鳧水吧?」

  晨光冷笑一聲︰「我當然會,但我不救他。」

  他們是敵對的,這蠢蛋在想啥呢?

  喬昭立在船邊,定定看著水中掙扎的人,突然對上對方血紅的眼。

  「你往我身上潑了什麼?」江遠朝艱難問。

  喬昭牽了牽唇角,收回視線,聲音平淡無波︰「晨光,我們走。」

  「好嘞。」晨光用力劃動了船槳。

  船漸漸走遠了,晨光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遙遙看見江鶴蹲在船邊,看著水中掙扎的江遠朝不停搓手,最後拿出一根魚竿甩下去,勾住了江遠朝的頭髮。

  晨光已經不忍直視,抽著嘴角回頭,見喬昭自始至終連頭也不回,心中說不出是佩服還是感慨,最終嘆道︰「三姑娘,這次幸虧您了,不然咱們這次的福星城一行就功虧一簣了。」

  「話不要說得太早,等你們將軍與咱們會合,才能安心。」喬昭手中依然捏著那個空瓶子,想到江遠朝在水中掙扎的痛苦,心情格外復雜。

  她並不後悔。

  他們費了這麼多心思才把邢御史救出來,讓喬家的血海深仇有了得報的希望,誰敢踫邢御史,她都會跟他拼命!

  江遠朝,你執意要帶走邢御史,是為了什麼?

  喬昭默默想著,揚手把空瓶子拋入了江水中。

  夕陽把江水映得一片燦爛,江遠朝爬上船,面紅如火,雙目赤紅,緊皺的眉頭與額頭大滴大滴滾落的汗珠無不顯示出他此刻的痛苦。

  「大人——」

  「你給我閉嘴!」江遠朝聲音嘶啞吼道。

  江鶴捂住嘴,眼巴巴看著江遠朝,一臉擔心。

  江遠朝默默脫去上衣,脫衣的過程中牽扯到肌膚,忍不住低哼一聲。

  江鶴猛然瞪大了眼楮,失聲道︰「大人,您整個身子紅得像蝦子!」

  江遠朝氣得手抖。

  這個蠢貨,幫不上忙不說,還想拿話氣死他,要不是跟了他這麼多年,他真以為這蠢貨是個內奸!

  「大,大人,這邊都起水泡了啊,好嚴重的樣子——」

  「給我拿條軟巾來。」江遠朝彷彿感覺不到疼痛,面無表情道。

  江鶴顛顛鑽進船艙,不多時拿了一條軟巾過來。

  江遠朝捏著軟巾輕輕擦了擦起水泡的地方,疼得直吸氣。

  「黎姑娘潑的什麼啊,這麼厲害!」

  江遠朝沒吭聲,腦海中走馬燈閃過與喬昭接觸的那些場景,最終定格在剛剛與易容成少年模樣的她四目相對的樣子。

  他真是大意了,從沒想過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也是能傷人的,不然以他的身手怎麼會被她出其不意傷到呢。

  她可真是個狠心的丫頭!

  江遠朝眼底閃過戾氣,心中冷笑︰不過是仗著他對她的那點不同罷了。

  她就是再像他心中的那個人,也終究不是她。

  是他犯傻了,為何就是抱著一絲奢望不放呢?

  黎昭——

  江遠朝在心中默念著這兩個字,低聲道︰「下次再見,我定然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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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密林較量

  晚霞鋪滿江面,晨光就在船尾支起了小爐子煮魚湯。

  「剛才來的是什麼人?」邢御史鑽出了船艙,站在晨光身邊問。

  晨光不由看向喬昭。

  長期戴著人皮面具不透氣,喬昭乾脆取了下來,露出本來模樣︰「他是錦鱗衛的人。」

  自從見到喬昭與邵明淵之間非同尋常的親昵,從而知道了她是位姑娘,邢舞陽對喬昭的態度明顯疏遠起來,聞言臉色微變,冷笑道︰「一丘之貉!」說完,背手走進了船艙。

  喬昭沒有說什麼,垂首盯著鐵鍋裡煮沸的魚在心中琢磨著江遠朝的目的。

  他要帶走邢御史,是錦鱗衛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錦鱗衛的意思,江堂是想以邢御史扳倒蘭山,還是阻止邢御史進京,好向蘭山示好呢?

  如果是他自己的意思,那就更令人費解了,她想不出來他這樣做的意義。

  「三姑娘,三姑娘——」

  喬昭收斂心神,抬眸看向晨光。

  「喝魚湯。」晨光笑著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遞過去。

  喬昭喝了一口,表情扭曲了一下。

  「三姑娘,好喝嗎?」晨光一副求表揚的表情。
 
  「你端給邢御史喝了嗎?」喬昭不動聲色問。

  晨光咧嘴一笑︰「還沒,我這是第一次做魚,想讓您給提點意見。」

  喬昭嘴角一抽。

  原來是想讓她提點意見,她還以為趁機報復呢。

  「三姑娘?」

  喬昭深深看了晨光一眼,嘆道︰「別的意見沒有,下次能不能把魚鱗刮一下?」

  晨光一怔,隨後拍了一下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說忘了一件什麼事呢,原來忘了刮鱗了!」

  他說完,苦著臉瞄了船艙一眼,一臉糾結。

  喬昭淡淡道︰「端過去吧,魚鱗養人。」

  晨光這才鬆了一口氣,把魚湯給邢御史端過去。

  夜裡的江上更加寒涼,連漫天的星都泛著冷光,晨光晚飯時喝多了魚湯,半夜從船艙鑽出來解決個人問題。

  他才鬆開腰帶,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忙把腰帶重新繫上返了回去。

  睡意朦朧中,喬昭聽到晨光急促的喊聲︰「三姑娘,快起來!」

  喬昭猛然坐起身來。

  她本來就是和衣而睡,此時出了變故,直接就匆匆走了出去,低聲問道︰「怎麼了?」

  「您看前邊。」晨光提醒道。

  藉著皎潔的月光與漫天星辰,喬昭往前方看去。

  江面寬闊,一望無際,夜色中幾只小船如危險的獸,向他們的方向悄悄靠近。

  那幾隻船皆不大,卻呈包圍之勢,堵住了喬昭他們的船逃走的方向。

  「三姑娘,那幾只船應該是衝著咱們來的!」晨光聲音冰冷,暗暗握緊了拳頭。

  「難道是江遠朝的人?」喬昭第一個念頭便想到了江遠朝。

  「不會吧,江遠朝被您傷了,明明落在咱們後面啊。」晨光盯著由遠及近的船隻,一臉狠厲,「不管是什麼人,肯定是要和咱們過不去的。」

  他低頭,深深看著喬昭,正色道︰「三姑娘,卑職也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護著您全身而退。不過您可以放心,他們想傷著您,除非踏著我的屍體過去。」

  「他們的目標不是我,而是邢御史。」

  晨光想到邵明淵的叮囑,冷聲道︰「那就把邢御史交給他們!」

  對將軍大人來說,一百個邢御史也比不過一個三姑娘重要。

  邢御史落入別人手裡,頂多是這一趟白忙乎了,可要是三姑娘出了事,那就是要了將軍大人的命。

  晨光清楚這一點,也牢記著邵明淵的吩咐,神色堅決。

  「靠岸!」喬昭冷聲道。

  晨光一怔︰「三姑娘?」

  「我說靠岸!」喬昭一指斜後方,沉沉夜色中眼神晶亮,「那邊就是樹林,我們棄船躲進去,不見得就逃不掉。」

  不到最後一刻,她是不會認命的。

  江面上一旦被包圍,他們三人無處可逃,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要是到了密林中,在這種三更半夜的時候,說不定就能找到合適的藏身之處,躲過那些人。

  晨光略一猶豫便點了頭︰「好!三姑娘您稍等,我去叫邢御史。」

  喬昭趁著晨光去喊邢御史的工夫匆忙拿起放在枕頭旁的包袱,想了想,從包袱中取出那把小巧的弓箭背在身上,又摸了摸懷中匕首,一顆心這才安穩了些,快步走了出去。

  三人棄船登岸,往樹林中逃去。

  邢御史身體還未完全康復,半夜被叫醒,一張臉蒼白如紙,跟著喬昭與晨光跑了片刻便氣喘吁吁起來。

  晨光停下腳步,濃黑如墨的林中只聽他聲音冷如冰雪︰「這樣不行!」

  他抬頭看看,忽然一隻手抱起邢御史,縱身一縱用另一隻手死死抓住粗壯的樹幹,如一隻靈活的猿猴往上爬去。

  喬昭仰頭,藉著依稀的星光看著晨光與邢御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濃密的樹冠中。

  片刻後,一道矯健的身影從空中落下,踩在因鋪滿了落葉而鬆軟厚實的地面上,只發出輕微的響聲。

  「三姑娘,得罪了。」晨光伸手去拉喬昭。

  喬昭制止了他的動作︰「不要在一個地方,我們再往前走走。」

  二人又往前跑了一段距離,晨光這才抱起喬昭把她放到了高高的枝椏上。

  「三姑娘,您就在這裡待著別動,等卑職滅了那些人就來接您。」晨光不放心叮囑了一句。

  見他要從樹上跳下去,喬昭忙道︰「晨光,不要逞強——」

  晨光擺了擺手︰「三姑娘放心吧,卑職還沒娶媳婦呢,可愛惜這條命了。」

  他說完輕盈跳了下去,拔腿往回跑去。

  濃密的枝葉遮蔽了喬昭的視線,她悄悄撥開枝椏,睜大眼楮往晨光離去的方向看,可惜卻什麼都看不見。

  一共有七八人陸續登岸,會合在一起。

  其中一人道︰「他們跑進林子裡了,走!」

  幾人很快進了林子。

  「那三個人應該跑不遠的——」說話的人話音未落就發出一聲慘叫,驚起無數睡夢中的飛鳥。

  那人心口處插著一只飛刀,飛刀整個沒了進去,只在尾端留下一縷紅櫻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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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2 00:21:18 |只看該作者
第508章 生死

  「那個方向!」其中一人根據飛刀飛來的方向判斷出晨光隱蔽的方位。

  這些人並非庸手,除了最開始的倒楣蛋因為太過突然死於飛刀之下,剩下的人往晨光所在方向奔去時全都開始左右晃動著前進。

  躲在暗處的晨光眼神一緊。

  這些人來歷不簡單!

  在戰場上進攻時,將軍就教過他們不能直直往前跑,那樣無異於箭靶子,而是要無規律的搖擺前進,這樣敵人的冷箭長矛才難以對準他們。

  這些人居然也懂得這些,可見絕不是什麼山匪流寇。

  晨光捏緊了飛刀,骨節隱隱泛白。

  他不知道這些人身手如何,但他只有一人,對方現在還有六人,他不敢輕易硬踫硬。

  晨光腦海中響起邵明淵的話︰當敵眾我寡時,不要因對方的優勢先心生畏懼,讓已經存在的不利局面干擾你的判斷。集中力量對付一人,對方每少一人,己方實力就壯大一分。此消彼長,未必沒有翻盤的可能。

  「六個人……」晨光喃喃念著,躲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知道那些人很快就會來到他所在的位置,然而他不能動。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六人中的一人,隨著那人的前進,漸漸摸清了那人身形晃動的規律。

  左二右三,間隔時間……

  晨光在心中默想了一遍,一直捏在手中的飛刀果斷飛出。

  一聲慘叫傳來,飛刀正中那人心口。

  那人身子前仰,幾乎撲倒在晨光腳邊。

  還剩五個人!

  晨光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身子猛然往後一躲。

  「在這裡!」剩下的五人立刻圍上來。

  林中靜謐,躲在樹上的喬昭能清楚聽到兵器相接的聲音以及自己的心跳聲。

  一聲熟悉的慘叫聲傳來,喬昭握著枝椏的手狠狠收緊。

  晨光受傷了!

  很快就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晨光腳步踉蹌跑在前面,身後有三人在追。

  喬昭已經適應了黑暗的光線,撥開枝椏從高處往下看,能隱約看到晨光染血的肩頭,追在他身後的三人面無表情,距離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晨光腳底被蔓藤絆了一下,直直往前撲倒下去。

  身後一柄長刀砍過來。

  倒在地上的晨光打滾躲開了襲擊。

  三人手握寒光閃閃的長刀,一步步逼近。

  晨光艱難支起身子,一點點後退。

  「臭小子,殺了我們四個兄弟,今天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一人舉起長刀,露出猙獰的冷笑。

  另一人抬手阻止,冷聲問道︰「你的同伴哪去了?」

  晨光知道已經無路可逃,乾脆坐在地上默默恢復體力,面對著咄咄逼人的三人一言不發。

  「不說話?」問話的人舉起長刀刺過去,直接刺入晨光肩頭。

  晨光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

  「呵呵,是個硬骨頭!」

  晨光冷笑︰「你們有種就殺了我,少他媽廢話,反正有你們那四個同夥在地下恭候大爺,我死也夠本了!」

  「你以為我們不敢下手?」

  晨光直接撕破了衣裳,露出緊致的胸膛,大笑道︰「來啊,照著這裡扎,只扎肩膀有什麼出息?」

  他大聲笑著,眼角帶淚。

  將軍大人,卑職大概不能再陪著您走下去了,就是有些不甘心啊,沒有在戰場上死在那些韃子手中,卻亡於這些見不得人的混蛋手裡!

  「臭小子,你以為你死了,我們就找不到你的同伴了?他們一老一弱,能跑到哪裡去?」

  晨光笑聲一滯。

  說話的人把刀舉了起來,冷笑道︰「想死是吧,我這就成全你,讓你去地下給我的兄弟們作伴去!」

  晨光輕蔑看著那人,呸了一聲︰「來吧,狗畜生!」

  他閉上了眼楮,忽聽破空聲傳來,伴隨著慘叫聲眼楮猛然睜開,就看到舉著刀的人一臉驚恐與不解,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晨光臉色大變。

  三姑娘!

  剩下的兩個人能留到最後,實力原本就比其他人強些,隨著那人的倒下,立刻判斷出暗箭來的方位。

  「在樹上!」

  其中一人道︰「你看著這小子,我去樹上看看。」

  他抬腳欲往喬昭所在的大樹而去,腿卻被晨光死死抱住。

  「放開!」

  晨光用盡全身力氣,抱得更緊。

  那人狠狠甩了一下腳,晨光身子隨著搖晃,手上卻絲毫不鬆。

  那人終於惱了,反手給了晨光一刀。

  晨光慘叫一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躲在樹上的喬昭看到這一切,眼淚無聲落下來。

  那人踢了踢晨光,冷聲道︰「這小子活不了了,不用管他了。我去那棵樹上看看,你去找找另一個人藏在哪裡,我估計也是在某棵樹上。」

  「好!」

  二人分頭行事。

  晨光伏在地上,悄無聲息彷彿睡熟了。

  喬昭冷眼看著那人抱著樹幹爬上來,就好像是一條毒蛇緩緩向她逼近。

  她乾脆把弓箭遠遠掛到身後的枝椏上,攏了攏頭髮,安安靜靜等著那人爬上來。

  那人肩頭也有一處傷,是剛才圍攻晨光時被晨光打傷的,因而往上爬的動作有些遲緩。

  他終於爬到上面,小心翼翼撥開濃密的枝葉。

  星光下,露出少女瑩白如玉的一張小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盯著他,平靜猶如深潭。

  對上那雙大而清澈的眼睛,那人不由一怔。

  「大哥,你終於來救我了。」少女眼睛一眨不眨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輕聲道。

  男人眼神有瞬間茫然,不由自主問道︰「救你?」

  「是呀,大哥忘了我嗎?」夜色中,少女聲音低婉纏綿猶如催人入夢的江南小調,柔情萬千。

  「你是誰?」望著少女的如花容顏,男人一時有些痴了,喃喃問。

  「我是阿妹啊。你離開時告訴我要乖乖留在這裡等你的,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隨著少女輕緩低柔的語調響起,男人不由自主隨著她的話陷入了回憶。

  他的阿妹嗎?

  他什麼時候讓阿妹在這裡等他,怎麼不記得了呢?

  好奇怪,他似乎是說過這樣的話的——

  男人的思緒中斷了,他低頭看著插入心口處的匕首,再抬頭看著月光下少女冰雪般的臉,終於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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