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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2
當房門把盛遠時和南庭與他們分割在兩個界面, 齊妙挪坐到喬敬則身邊, “南庭小妹妹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要去修手機, 他怎麼順的路?”說著還拐了拐喬敬則的胳膊,“你看出來沒有, 他倆有事。”與前一秒的針鋒相對相比,此刻完全是化敵為友的狀態。
喬敬則的心思卻不在那兩人身上,他給齊妙又盛了碗湯, 拍拍她的手, “趁熱再喝點。”
“我都讓你氣飽了,哪還喝得下。”齊妙嘴上雖然這麼說, 身體卻很自然地靠向喬敬則, “他凌晨跑到我這兒來的,還主動讓我請人家過來吃早飯,你說是不是有問題?”
“那就是你房客?”喬敬則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大手覆在齊妙手背上, 輕輕撫摸, “沒准一見鐘情, 看老七的樣子,好像有那麼點意思。”
“什麼一見鐘情?我看他們根本就是早有一腿, 兩人往一起一站,就不清白。”齊妙似乎是要抬手拍桌子表達激動的情緒,然後發現喬敬則正在摸自己的手,她一巴掌拍過去, “能不能規矩點!怎麼看見女的就控制不住呢?”
喬敬則的俊臉上有未得逞的小遺憾,他不說控記不住他記幾, 反而倒打一耙,“還不怪你長得不像良家婦女。”
“你耍流氓,還怪我欠撩?”齊妙拿起筷子就要往他腦門上敲,“我這是遇上個假弟弟吧。”
喬敬則跳開,隔著桌子倔嘴,“當姐有癮啊,沒事就姐長姐短的,你是不是長了假腦?”
“你給我滾出克!”齊妙追著他打,“下次再敢沒大沒小,看我不打得你媽都認不出你。”
“打得著算你厲害。”喬敬則滿屋亂跳,同時問她,“說好昨晚一起吃飯,你跑哪鬼混去了?”
“和野男人約會。”齊妙拿抱枕砸他,“免得耽誤你撩妹。”
“說這種話你良心不會痛嗎?”喬敬則氣急,“我最想撩誰,你別給我假裝不知道。”
齊妙聞言就抄拖把了,“你這是把天兒往死裡聊啊。”
喬敬則上躥下跳的,“來啊,互相傷害啊。”
於是,隔壁的睡不著都聽見了這邊的摔盆打碗的聲音。
擾民的節奏啊這是,睡不著在家裡大聲地汪汪汪,汪汪汪……
和齊妙喬敬則那邊的“激戰”相比,盛遠時和南庭之間的氣氛顯然更緊張。
明知道他意不在手機,卻不能,也不想拒絕他同往。
但南庭還是回去拿了錢包才跟他上了車,沒有問去哪個手機店,任由他把車開出了小區。
盛遠時沉默著,目視前方的樣子像是專注於路況,又像與她,無話可說。
南庭的視線不知怎麼就滑到了盛遠時搭在方向盤的手上,看看手腕處空空如也,像是在她要回那塊高仿表之後,他再沒戴過表一樣。一不小心就走了神,直到陸虎停下等紅燈,她才意識到盛遠時在看她。
他眼睛黑漆漆的,淡道:“你養了一條狗?”
南庭意外於他會以睡不著為開場白,她如實回答:“一條柴犬。”
之前沒聽她說過喜歡寵物,確切地說,盛遠時對南庭的了解太少,幾乎僅限於性格,至於她的家庭情況,朋友圈子,差不多一無所知。盛遠時聞言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沒說自己對狗毛過敏。
南庭的視線落在他肩背上,“你背上的傷有沒有處理一下?”
盛遠時並不在意地嗯了一聲,直到綠燈亮起,他啟動車子時,才音色極低地說:“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你應該知道,我是有備而來。”
所以早餐和狗都是鋪墊。
南庭注視他的側臉,目光靜深,“我的准備只多不少。”
從模擬機訓練那天的重逢到此時此刻的面對面,尚不足一個月。他再有准備,也不會有她用五年,才做好的心理建設充分。但想到即將和他攤牌,南庭還是有點打怵,這種情緒,從前的她絕不會有。那個時候,她甚至能把黑說成白,撒謊狡辯都不帶不臉紅的。
“或許我應該先搞清楚,是稱呼你司徒小姐恰當,還是南小姐?”盛遠時語氣很平淡,但那聲“小姐”背後透出的疏離,似乎表明了要和她劃清壁壘界限的意思。
陸虎一路向前,南庭迎著熾烈的陽光,給了他一個柔軟而謙卑的說辭,“我也很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和司徒南長得很像的,名為南庭的管制,但我沒膽量扯一個彌天大謊,否認我是司徒南的事實。”
陽光下,她的每一分輪廓都顯得很細致,可是,盛遠時注視著眼前身穿牛仔褲T恤,長頭發用皮筋松松垮垮綁著的南庭,無法和記憶中那個梳著青春飛揚的短發,陽光前衛,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底氣十足的司徒南重合起來。
可她確實是司徒南,只是,她長大了,大到他需要重新認識。
時間果然慷慨無情,不分好壞,全部帶走。
心仿佛被某種滾燙的情緒填滿,盛遠時不自覺握緊了方向盤。
兩個人都沉默了。
到了店裡,工作人員檢查過後確認,手機除了屏幕碎了,線路也摔出了問題,手機有點舊,修的話性價比不高。不等南庭說話,盛遠時已經作主把齊妙的舊手機作價,再買一部新的。
南庭有意詢問齊妙喜歡什麼款式,於是說:“手機能不能借我用下?”
盛遠時卻說:“不用問她了。”然後直接選了一個新款。
南庭站在款台前准備結賬。
身後伸過來一只手,取走了她手裡的單子,“給她買手機,什麼時候輪到你花錢?”說話的同時把卡遞給了收銀員,“沒有密碼。”
更不該他花錢。南庭從收銀員手中取回他的卡,遞上自己的,“管制的工資是不高,但一部手機還買得起。”說著把卡遞還給他。
盛遠時不接,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這是買得起,買不起的問題嗎?”
南庭把卡硬塞到他手上,忽略碰觸他指尖時加快的心跳,穩住聲音問:“那是什麼問題?”
盛遠時留下一句,“你自己想。”率先一步走出了手機店。
南庭以為他走了,結果出來時,他正坐在車裡打電話,見到她,他說:“上車,我送你回去。”然後不等她回答,邊打火邊對電話那邊說:“你繼續。”
這通電話持續了很久,南庭安靜地坐在車裡,隱約聽見對方在向他彙報支線網絡的事情。盛遠時偶爾說一兩句話,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地聽。當他掛了電話,陸虎正好停在航天小區大門口,南庭才解開安全帶側了下身,做出要開車門的動作,哢嗒一聲,車門落了鎖。
本意也不想這樣一走了之,南庭轉過身來面對他。
盛遠時的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側頭看她,“你應該有話忘了和我說。”
逆光的他恰好壓住光線,讓南庭能夠看清他那雙寂靜的眼,如同五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時,他整個人被籠罩在一片薄光裡,面部輪廓清晰硬朗,讓她真實地感覺到來自他視線的侵略性。
“我應該說句對不起,但我猜你未必想聽這三個字。”
“是你說,那是這世上最廉價的言語。”
“是啊,憑什麼做錯了事,輕飄飄地丟一句對不起出來,就要被原諒,否則就成了小氣。我不理解。直到自己做錯過事,才明白,說對不起的人未必是想讓對方釋然,也可能只是為了尋求自己的安心。所以你放心,”南庭迎視他的目光,“我不會為難你,請你原諒我。”
這話到了別人耳裡可能會變成了另一番解讀,比如,她並不認為自己有錯。但盛遠時知道,從前的司徒南任性妄為,即便錯,也不肯低頭,不會認錯,現在的南庭卻很清楚,一句對不起不足以抵消這五年來因分離造成的隔閡。
盛遠時用那雙靜黑得看不出情緒的眼注視她,“為什麼是管制職業?別告訴我,是因為夢想。”
一個曾經視吃喝玩樂為終身夢想的人,怎麼會有那麼高尚的管制夢?南庭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你,否則我連管制是干什麼的都不知道。”
盛遠時本意是想要她一個肯定的回答,結果竟是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負氣似地說:“看來你欠了我一句感謝。”
南庭忽略他的不悅,“我也覺得說聲‘謝謝你’,要比說句‘對不起’,更能讓你接受。”
盛遠時要的更不是什麼感謝,他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
如果是從前惹他生氣了,她分分鐘撒個嬌就能搞定,什麼解釋,你那麼凶,才需要解釋呢。
可現下,五年的光陰橫在兩人之間,南庭不能像過去那樣胡攪蠻纏。
“還有什麼可解釋?那些我極力隱瞞的,你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我多說一個字,都是辯解。”南庭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沒錯,那些我不再纏著你的日子裡,我在忙著一點點接受我家就要破產的事實。”
在聽見“破產”兩個字時,盛遠時的負面情緒鋪天蓋地而來,他不得不用力地握緊方向盤,才能穩住情緒,許久才說了一句,“就為了那要命的驕傲和自尊!”然後冷笑了一聲,“呵。”
起初確實是那樣的,認為失去了與他比肩的倚仗和資本,尤其是聽見林如玉諷刺地說:“就算你家破產了也沒什麼,死死抱住盛遠時那棵搖錢樹,還不是照樣過逍遙日子。你命好,有男人接力養你。不過,你還是節制點,機長年薪不過百萬,一不小心就會被敗光的。”
不堪入耳,卻是赤裸的真實。
仿佛一夜之間長大。
司徒南難得地沒有給林如玉臉色,反而和顏悅色地說了句,“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一無是處。
司徒老爸還在四處奔走,試圖挽救公司。她如常去學校上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用心,面對同學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她聽見了也當沒聽見,看見了也當沒看見,甚至還能若無其事地對他們微笑。周末休息,她不再出去吃喝玩樂,而是靜下心來在家練琴,練口語。
終於,從高處跌落谷底,才懂得珍惜自己。
卻依然沒能等來好消息。
司徒老爸賣掉了座駕,可惜一百多萬也只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銀行斷了貸款,與其它公司合作的項目紛紛進入主體建設期,需要按合同追加投資,導致司徒家首尾難顧,雪上加霜。司徒老爸才意識到,自己被人算計了。卻木以成舟,無力回天。
曼哈頓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在這個時候寄到了,那是一所優秀的國際性音樂學院,司徒南通過了相關的筆試和視頻面試等入學考試,只要她願意,就可以辦理簽證飛去紐約,盛遠時工作的城市。
所有的默默准備,所謂的新年驚喜,就這樣成了泡影。
窗外灰蒙蒙的,紛紛揚揚的雪掩蓋了周圍所有的聲音,包括她的哭泣。
確實萎靡了一段時間,害怕面對貧窮,害怕未知的苦難,卻在想到盛遠時時,忍不住鼓勵自己:這世界哪來的什麼天意,還不都是人為?活下去而已,能有多難?
因為盛遠時,司徒南有了面對困境的決心,尤其回國的他似乎還那麼的,舍不得自己。那是司徒南始料未及的,也有些不敢相信。可對盛遠時的愛戰勝了一切,她經過一夜的考慮,已經決定要對他坦白,坦白告訴他:“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她想,如果盛遠時說:“你還有我。”她就像普通人家的女孩一樣,努力學習,然後找一份可以謀生的工作,自食其力。反正,大多數女孩子不都這樣嗎,別人可以,她認為自己也沒問題。
本以為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從頭開始,來得及。
卻沒想到,除了自己,沒人相信她可以過回平凡普通的日子。
南庭深呼吸,努力把眼淚咽回去,“我不知道哪裡來的信心,我就是相信,一旦讓你知道司徒家的困境,你會傾你所能,幫助我們。”
盛遠時注視她,目光沉斂難辨,“但你還是做了一個既犯蠢又自私的決定。”
“你有能力像司徒老爸一樣給我最好的。但你又是我的誰?我憑什麼讓你為我扛下所有?”南庭抬眸與他對視,“盛遠時,司徒南長那麼大,第一次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最好的。哪怕會碰壁流血,也比從前的唾手可得踏實。”
她的這些想法和心態,在得知司徒家破產後,盛遠時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甚至是自己對她的影響,他也想到了。
那個時候的盛遠時,他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很討厭,明明沒有立場,卻總是對司徒南說教,告訴她,要有夢想,要自己拼搏,不能無所事事,不能只想著依仗父母和家世。結果,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那是盛遠時萬萬沒想到的,因為她雖然任性、囂張、跋扈,卻也開朗、熱情、善良,完全不像缺失母愛的孩子。結果,她最大的倚仗司徒老爸破產了,她引以為傲的優渥家世在一夕之間傾覆。
盛遠時也會想,如果自己不曾和她說那些,是不是當司徒家面臨破產困境時,她會第一時間向自己尋求幫助,哪怕是傾訴?如果是那樣,他們就不會分開。
明明負擔得起她的一切,卻鬼迷了心竅似的,偏偏要去和她說那些!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對她的心意,甚至是Benson已經在他的默許下稱呼小小的她為——師母。她卻說:你是我的誰?!
盛遠時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他嗓音沉涼地說:“是啊,我是你的誰啊。”
在她心裡,他始終是個外人。這始終是盛遠時最在意的。
另外,他有時也會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在她看來,他一個小小的機長,沒有能力幫他們父女度過難關。
南庭聽出來他言語中不悅,卻無從辯解,因為對她而言,當年的盛遠時確實是她觸不可及的天之驕子,她追求他,甚至要追隨他,盡管她也能感覺到,盛遠時是喜歡她的,可他們終究不是戀人。那就只是朋友,一個她愛慕的異性朋友。這樣一種關系,讓她在他面前,最不想失去自尊和驕傲。
明知道是他不愛聽的,明知道可能會惹惱他,南庭還是坦白所想,“我特別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希望和你站在一起時,除了身高,心也是矮的。”
換位思考,能理解她的。
卻無法原諒她改名換姓的遠離。
盛遠時的嗓音聽起來很靜,“再說說那些我不知道的。”
南庭料到他會刨根問底,可是,那些他不知道的,她永遠不想讓他知道。於是,她避重就輕地說:“從有到無確實是一段痛苦的過程,尤其還有人上門追債,找我們父女的麻煩,為了躲避這些,我爸提議讓我改隨母姓,去我小姨家暫居,只希望我能順利讀完大學,可音樂學院顯然是待不下去了,在不知道該學什麼的情況下,我想到了空管學院。”
如果注定無法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做一個守望藍天,守護他翅膀的人,也好。於是,那個從司徒南改名為南庭,那個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女孩子,選擇了一個完全和音樂沾不上邊的學校和專業。
這些都是事實,南庭沒有說謊,只不過,她把那段痛苦的經歷,說得過於輕描淡寫了,甚至是那個至關重要的人生轉折,她終是選擇避而不談。不是還要故意隱瞞,只是,南庭還是了解盛遠時的,一旦被他知道所有,他不會比現在好過!既然已經過去,既然自己好好的,她不想惹人同情。
可即便如此,盛遠時依然能夠想像,一個曾經衣食無憂,任性妄為的女孩子,在過去的五年裡,過得多不容易。怎麼會不心疼?可再想到她的那些自己全然不知的親戚,又控制不住生氣,甚至於搞不清是在氣她從未提起什麼小姨,還是氣自己對她了解太少。
盛遠時帶著情緒說:“既然已經證明了自己,何苦要來面對我的冷臉。”隔了幾秒,又像是在說明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尤其是,我已經快忘了你。”
南庭仿佛沒聽見他的後半句,在溫暖的陽光下,那麼坦白,又那麼謙卑地說:“我二十四了。”
“我的願望是六年後嫁給你。”
“趁我芳華正好,趁你還不太老。”
如今,六年之期已到。只是,她自知,一切已不是恰好。
但南庭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自己還有沒有機會。
像是打翻了一瓶苦水,澀意無聲在胸臆間蔓延,把那個原本甜蜜的六年之約浸泡得酸楚悲戚,讓人不敢碰觸。隔了很久,盛遠時才問:“你憑什麼以為,我還會在老地方等你?”
周圍很靜,讓他微啞的聲音有種不太真切的感覺。當車窗外的街景在眼前變得模糊不清,南庭柔弱又堅定地說:“我沒有讓你等的籌碼,我也明白彼此錯過了就該放棄,但我還是珍惜自己,只為再相遇時,不至於高攀不起。”
她不再是司徒南了,或許這輩子,再也做不回無憂無慮,膽大妄為的司徒南,但骨子裡的勇敢和堅韌依然還在。甚至於,生活讓她遍體鱗傷後,她更懂得了成長。
她終於變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堅強且獨立,他卻沒了從前的期待與欣喜。
所有的准備都在此刻,功虧於潰。盛遠時心口一疼,轉臉望向別處。
不是多特別的故事,在這世界上,諸如這樣的變故和別離,可能每一天都在發生,就看誰有勇氣原諒少不更事的自己,對過去既往不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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