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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和歌] 風水師不務正業日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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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0 01:00:43
070 平安夜-7

    齊菲覺得自己鬧了個大笑話,不禁滿臉通紅,忙跟阿秀握手,「對不起啊,我這個人毛毛躁躁的,剛才我說話不好聽,我跟你道歉。你千萬別放在心裡啊。」

    阿秀一笑,眉眼中有一種齊菲從未見過的風情流轉,齊菲看得心跳加速,心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有她這樣的味道,耳中就聽阿秀說道,「我不但不怪你,還要謝謝你。幫我堅固陣地。」

    齊菲不由得笑了出來,覺得她挺有意思的。

    江濤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阿秀問她齊菲,「一會兒你也去看晚會嗎?吃過了沒有?」

    「沒呢?」齊菲有點委屈,「這個方腦殼,就跟我說帶去看晚會,然後也不說幾點見,也不說吃晚飯。跟個算盤似的,不撥就不動。」

    江濤有點鬱悶,沒想到齊菲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我有那麼差嗎?」

    齊菲瞪他,「我都說我還沒吃晚飯了,一會晚會就開始了,你也沒想起來給我買一碗牛肉拉麵啊?」

    江濤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連忙起身去給齊菲買吃的。

    阿秀覺得這對小冤家挺逗樂的,不禁對著齊菲笑。

    齊菲看著她猶如秋水般動人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說,「你真漂亮,難怪她們給我通風報信,說是超級大美女。也難怪這麼多人追顧宥真,他都看不上。」

    阿秀故意逗她,「真的很多人曲線救國啊?」

    齊菲有點不好意思。

    阿秀道,「沒事,給我點內線消息,我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啊。」

    都是女生聯盟,齊菲立刻就上船了。她回頭看看,江濤去給她排牛肉拉麵了,還得有一會才能排到,她立刻低聲向阿秀通風報信,「好多人追顧宥真。不光我們學校的,這附近幾個大學,打他注意的女生多了去了。不過你家那位也挺有意思,除了上課、體育館和圖書館就是宿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她們堵不到你家那位,就把主意打到了江濤身上。那個笨蛋剛開始還挺高興的,以為自己魅力大,後來被打擊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不過……」

    齊菲轉頭看了看江濤,看他還得排上一會兒,「其他女生都沒什麼威脅性,你家那位基本都是情書不接,邀約不理,堵在面前當作沒看見。所以很多人都知難而退,就遠距離欣賞。只有一位,家是本地的,父親的職位據說挺高的,典型的刁蠻公主。為了追顧宥真,給江濤開了一大串的優惠政策,實習單位安排啊,畢業安排戶口,簡直就是不計代價的要把顧宥真追到手。你要小心,為了公關江濤,她都能開到這個價碼,我都不敢想像她為吸引顧宥真,會做到什麼地步。」

    阿秀手指一掐,「那位是不是叫胡可心。」

    「哇。」齊菲很驚訝,「你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你能掐會算?」

    阿秀覺得她一驚一乍的挺好玩,「其實我們昨晚剛見過面?」

    「不會吧?」齊菲腦中立刻描繪出一則大戲。

    這時江濤已經回來了,齊菲立刻噤聲,等她吃完,三個人一起往禮堂走去。

    她們到的時候,距離開始還有十來分鐘。禮堂裡面已經座無虛席,很多人就帶著報紙,估計一會就準備坐在台階上了。而且居然有不少女生拿著望遠鏡過來。

    阿秀看了好想笑,怎麼感覺是追星族的演唱會。

    顧宥真給她們留的座位在第五排,靠著中間的走道,正好是最佳觀賞的距離。三個剛坐下沒多久,顧宥真就從通往後台的側門出來,往阿秀這邊走來。

    禮堂裡開了暖氣,並不是太冷,顧宥真裡面穿了件灰色高領毛衣,外面披了件軍裝風的大衣,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然後微蹲下來,將一個紙袋放在了阿秀的腿邊,「裡面是熱飲和一些吃的,你一會兒看晚會慢慢吃。」

    旁邊頓時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倆身上。

    顧宥真毫不為意,抓住她的手,直視著她,輕聲問,「冷不冷?」

    這個傢伙,秀恩愛成習慣了嗎?阿秀抿著唇笑,微微搖頭。

    顧宥真將她兩隻手收在自己的左掌,右手伸到她的臉側,摸了摸她的耳垂,「還說不冷,耳朵都凍得冰涼的,你捂一捂,不然有凍瘡就麻煩了。不然我給你把頭發放下來吧,用頭髮捂一捂也好。」

    「不要,」阿秀連忙搖頭,「頭髮弄亂了不好看,像個瘋子。」

    顧宥真的動作比她快,已經右手探到她的後腦,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壓,動作很輕地將她的馬尾扯了下來,阿秀的一頭黑髮就像錦緞一樣淌了下來。顧宥真的大手伸進她柔順的黑髮,用手給她抓了抓,想想鸞秀的造型師那樣抓出個造型,可惜最後只能幫她把兩隻耳朵遮了起來,「這樣就暖和多了。挺好看的。」

    「你這個添亂的傢伙。」阿秀看著他,有點哭笑不得,只好自己撥了撥頭髮。

    顧宥真的手臂就這麼搭在她的膝蓋上,目不轉睛地微笑著看著她打理頭髮。

    阿秀後排的幾個女生看得下巴都快掉了,這個還是那個傳說中的冰山男神、高嶺之花嗎?她們的眼睛出問題了吧?有個反應快的女生,掏出手機就偷偷地來了幾張。

    顧宥真也不理她們,他現在眼中別說後排了,就是隔壁的江濤和齊菲他都沒打算看上一眼。

    阿秀也只是簡單地撥弄了幾下頭髮,既然顧宥真這麼希望名正言順,她就配合一下吧。

    她伸出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拍了兩下,「一會兒,可能會有點小小的不愉快,冷靜點,別發脾氣。」

    「嗯。」顧宥真含笑望著她,「你又知道啦。」

    阿秀聳聳肩,「只要我想,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顧宥真挑挑眉,「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剛才在後台,他無意中聽到了胡可心和范佳彤的對話。胡可心先是纏著范佳彤安排她上台獻花,范佳彤答應了,然後又纏著范佳彤,讓范佳彤製造機會給她。范佳彤覺得為難,就勸她說場合不合適,胡可心立刻就翻臉了,「學姐,我答應的你的事情,隨時都可以反悔的。而且,就算你不走我爸這條路,我讓我爸給你堵死這條路,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顧宥真心中冷笑,這種女生,全世界女人都死絕了他也不會要。不管她想製造什麼機會,今晚只要阿秀在這裡,她就什麼都別想。

    「晚會馬上就開始了。」阿秀提醒他。

    顧宥真心中歎氣,當時真的不應該答應肖逸,否則今晚他都不知道跟阿秀過得多開心,哪裡還會在這裡被一堆爛事纏著。「我知道了。結束了我們就走,晚上帶你去吃烤肉串。」

    「嗯。」

    在外人面前,阿秀向來乖巧。

    顧宥真看她這幅樣子就想笑,情不自禁地拉著她的手輕吻了一下。

    四周響起了一片倒吸氣的聲音,如果剛才大家只是覺得他倆的關係比曖昧多「一點點」,現在已經百分之一千肯定了這兩人的情侶關係。

    顧宥真往回走的時候,胡可心剛好也從後台側門出來,一看見他,一臉的嬌羞,就想迎上來說話。顧宥真索性一轉身,伸手在舞台邊上一按,一米五六的舞台,輕巧帥氣地就翻上去了,然後把幕布扯開直接進去了,根本看都不看她。

    觀眾席中的女生們一陣歡呼,眼光閃亮得場內都不用開燈照明了。

    范佳彤就站在場側,臉色很不好看。看見顧宥真從幕布這邊進來,有點驚訝,但還是遲疑著開口,「宥真,今晚是平安夜,也是愛情之夜。所以等一下,我可能會根據現場氣氛開些玩笑,還請配合一下。」

    「如果不過分,我會配合的。但是,范學姐,如果是胡可心,我不會配合她任何的行為,請你一定要三思而行,否則到時冷場,可別說我沒提前說明。」

    范佳彤一下子就僵住了,她心中明白,肯定是剛才的對話被顧宥真聽到了,可是她已經在胡可心身上投入很多了,她不禁語帶哀求,「宥真,也不是多大的事,只要你稍微配合一下。」

    顧宥真已經伸手拿了麥克風,他回頭一笑,軍式的大衣讓他的帥氣平添了一份異樣的冷峻,「范學姐,其實你應該感謝我女朋友的,如果不是她讓我收斂了脾氣,你早就下不了台了。」說完,他就舉步走向了幕布被緩緩拉開的舞台。

    范佳彤腦子裡亂成一團,反射地舉步跟上。因為腦中一直糾結著胡可心的事情,范佳彤今晚的表現大失水準,反而是顧宥真頭一次玩票當主持,為了讓阿秀有個快樂的夜晚,倒是很放得開,跟表演者的互動很帶動氣氛。而校內樂團,昨晚在ktv裡聽過顧宥真唱歌,主唱索性在□□部分拉著顧宥真一起唱,一個狂野不羈,一個內斂禁慾,全場頓時high翻了。

    終於到了中場,坐在第一排的胡可心一直開著手機的屏幕,衝著台上的范佳彤直閃。范佳彤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開口,「顧宥真同學,今晚是平安夜,有沒有什麼話要對在場的女同學說的。」

    這個梗顧宥真簡直不想接,但是下面的女生們倒是尖叫聲一片,顧宥真抬起手壓了壓,「我本人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但是我可以代表我們學校的哥們兒向各位美女說一句,美女們,眼睛擦亮了,坐在你前後左右的,都是好小伙子。」

    男生們原來對顧宥真多少有點隔閡,可此言一出,場內的男生頓時爆出一陣大笑,嘹亮的口哨響徹了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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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0 01:01:03
071 平安夜-8

    范佳彤也捧場地笑了,然後趁機說,「顧宥真同學,你看你人氣這麼高,有沒有什麼秘訣,向男生們傳授一下。」

    顧宥真笑道,「這個不用傳授,只要美女們肯給他們機會,他們各個無師自通。」

    「你有什麼絕招可以說出來造福大眾啊,不要藏私嘛,今晚是平安夜,就算是送給男生們的禮物了。」

    「沒有絕招,如果非要說我跟大家的唯一的不同,那就是這張臉了。可我的臉是爸媽給的,這個實在不是我的責任。」

    「還說不藏私,我聽說你的告白就很有一套,這樣吧,現場給大家show一下,來我們找位同學配合一下。就請第一排的……」范佳桐語速很快,很有點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意思。

    「范學姐,」顧宥真笑了一聲,開玩笑似的直接伸手擋了一下她的話筒,「今晚我女朋友就坐在下面,你非逼著我跟其他的女生告白,請問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范佳桐心裡又恨又悔,恨得是顧宥真完全不給面子,悔的是她其實已經預料到顧宥真不會配合,但是還是心存僥倖,希望顧宥真在場面上配合一下,誰想到……

    她強笑一下,「這不是從來沒見過你有女朋友嘛?」

    顧宥真也不說話,衝著台下揮揮手。

    阿秀預料到會有點小插曲,但實在沒想到這位范學姐今晚會被胡可心逼的跳牆,不分場合地說出這些話。她左右一看,正好前排有一對情侶,女生膝上放著一束玫瑰。她輕拍了一下那個女生的肩膀,道,「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你的花可以嗎?」

    那個女生只覺得腦子好像蒙了一下,看阿秀無比的順眼,立刻就把花束遞給了阿秀。

    阿秀接過花束站了起來,直接就向台上的顧宥真拋了過去。

    顧宥真抬手一抓,穩穩的接過那束玫瑰,他遙望著阿秀粲然一笑,然後一低頭,在那玫瑰上輕輕一吻。

    俊秀挺拔的魅力青年,鮮艷濃烈的愛情玫瑰,這宛如漫畫一般的場面,讓場內的女生們爆出了興奮地尖叫,管他有沒有女朋友呢,如此盛世美顏,且讓她們過足了眼癮再說。

    顧宥真直接宣佈了下一個節目,然後就退回幕後了。

    范佳桐很尷尬地跟了回來,卻看見顧宥真冷著臉在解耳麥。他動作幅度很大,旁邊的同學都注意到了。范佳桐急了,「顧宥真,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范學姐,我還想問問你要幹什麼呢,我是來幫肖逸學長替班的,但是我可從來不知道你還兼職拉皮條,怎麼,胡可心開給了你什麼價碼,非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把我盛在盤子裡,喂到她嘴巴裡去?」

    范佳桐沒想到顧宥真完全一點面子都不給留,「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你以為我沒聽見開場前你跟胡可心都說了什麼,你以為我沒看到你一說第一排,胡可心就立刻站了起來。要不要我讓場邊的錄像給你把那段剪輯出來?我開場前就已經很明白的告訴過你,不過分的行為,我會配合,但是所有關於胡可心的所有行為我都不會配合。怎麼,是不是我今晚不跟著你的劇本向胡可心表白,就是不顧大局,你這招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了,你用著不嫌煩嗎?不管你想從胡可心身上獲得什麼,你憑什麼把我當作籌碼?」顧宥真毫無笑意的表情冷得像冰一樣,周圍的人都被他的戾氣嚇著了,顧宥真雖然平日不愛招搖,但誰都沒有見過他這副氣場全開的樣子。

    范佳桐被嚇得臉發白。

    倒是旁邊籌委會的一個大四男生比較鎮定,忙上來攔住顧宥真,「宥真,別生氣了,晚會才到一半,怎麼也得把晚會主持完,顧全大局。」

    顧宥真冷冷地看著范佳桐,「我倒是想顧全大局,可惜范學姐揣著明白裝糊塗,一會兒再上場,還不知道要說出什麼話來,這樣的大局,我想配合都難。」

    在場的人看向范佳桐的目光不免都深沉了一些。范佳桐在學校也算個名人,而且高年級的圖的也就那麼幾件事情,可是為了自己的目的,硬著拉郎配,而且還被當事人直接掀桌子,這就太難看了。

    那位學長歎了一聲,「宥真,我知道你是氣急了才這麼說的,我跟佳桐好好說一說,她不會再犯糊塗了。」

    顧宥真沒吭聲,只是冷冷地看了范佳桐一眼,他本來就沒準備半途撂挑子不幹,但是不敲打一下范佳桐,這個頭腦發暈的女生還不知道要幹出什麼事情來。

    那個學長把范佳桐拉到了一邊,很是嚴肅地低聲說了一陣。范佳桐還低聲狡辯了兩句,但是終究只能無言。她心中也明白,今天實在是失策,明知不可行,被胡可心幾句話一激,頭腦一昏,非要心存僥倖。現在冷靜下來一想,剛才最應該做的事拿喬吊著胡可心,以後才能用顧宥真套著胡可心,如今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悔不當初。

    下半場的晚會,范佳彤不敢再出昏招,老老實實地主持晚會。而胡可心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在了阿秀的身上,頻頻回頭盯著阿秀看。這個不就是昨晚才跟顧宥真見面的那個女藝人嗎?這麼快就跟顧宥真搭上了,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阿秀才懶得理她,這麼精彩的節目不看,她有毛病才會分神給她。

    下半場的表演高潮迭起,阿秀看得聚精會神,感覺還沒怎麼著,時間就過去了。結束的時候,她都意猶未盡,覺得比每年那個耗資多少個億的春晚要好看多了。

    散場的時候,很多人放著後面的正門出口不走,非繞到她前面看她一眼,那一張張好奇的表情,讓阿秀不禁莞爾,幸虧自己長得還過得去,否則豈不是很對不起觀眾?

    齊菲在她耳邊說悄悄話,「我一直以為顧宥真冷冰冰的不愛搭理女生,原來他只是不愛搭理你以外的女生。剛才看他對你那樣,我都傻了。他對你真好。」

    江濤在一旁不平,「難道我對你不好嗎?」

    齊菲回頭給他一個假笑,懶得理他。

    阿秀覺得她好可愛,輕輕推了她一把,「你們走吧,今天是平安夜,節日愉快。」

    江濤其實挺想跟齊菲享受兩人世界的,但是不太好意思把阿秀一個留在這裡,「我們等著宥真來再一起走吧。」

    阿秀大方一笑,「我們倆跟朋友有約了,一會兒要跟他們集合。沒事的,你們先走吧。宥真肯定一會兒就來了。」

    江濤看看禮堂裡,的確也沒有幾個人,估計顧宥真很快應該就來了,「好吧,那我們先走了。」

    「聖誕快樂。」阿秀擁抱了齊菲一下,在她耳邊低聲說「謝謝你的情報。」

    齊菲快樂得像只小耗子,掏出手機,「來我們留個電話號碼,保持聯繫。」說完還沖阿秀擠擠眼。

    阿秀學著她的動作眨眨眼,然後笑出聲來。

    齊菲和江濤離開之後,阿秀就坐在原位等顧宥真。而胡可心去而復返,從側門氣勢洶洶地向她走來。阿秀好整以暇地等著她,有點好奇她會說什麼,畢竟離上次被人正面挑釁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不知道大學生跟高中生的手段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胡可心走到她身邊坐下,「還記得我嗎?我是胡可心,昨晚我們見過的。你真是顧宥真的女朋友?」

    阿秀看著她,心想顧宥真就差沒在自己臉上寫上顧宥真所有了,這個還有什麼疑問嗎?

    胡可心將她的沉默誤解成了另一種意思,微微一笑很明顯的嘲諷意味,「昨晚剛認識,一夜就成了女朋友,你……魅力挺大啊!」

    阿秀很無語地望著她,很奇怪,即使因為地方生有招生特惠,可這姑娘的智商是怎麼混進這所大學的?不會是什麼「特長生」吧。

    「你跟昨晚那些藝人是一起的?」

    阿秀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胡可心歎了一口氣,「想必你們做藝人也挺不容易的,不過藝人不是都不允許談戀愛嗎?你這樣還怎麼出頭啊?」

    「哦,還有這個規定?」阿秀挑挑眉,「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胡可心看著阿秀,臉上就有點憐憫之色,「你是不是還沒出道?有了男朋友的女藝人還有什麼前途?再說了,就算是為了顧宥真,你們兩個一個是名校才子,一個是未來的女明星,生活、文化、見識、閱歷都不一樣,你也不希望以後一宣傳就出緋聞,讓別人對顧宥真指指點點的,對他傷害多大啊。」

    「哦?」阿秀將喝完的熱飲杯收拾進紙袋,一點也沒有狂霸拽的氣勢,低眉順目地看起來倒像個逆來順受的家庭婦女。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胡可心打量著阿秀的神色,「你既然走了藝人這條路,到時肯定是經濟公司決定一切,他們安排你傳緋聞,你還能怎麼辦?誰走這條路都是想出頭的,與其到時兩人都傷心,情人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還不如早點做好朋友。」

    阿秀看了她一眼,還是不說話。

    胡可心又是長歎一聲,「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很喜歡顧宥真,真的很喜歡他。我父親在市裡工作,如果宥真跟我在一起,以後實習、留京、創業,只會一帆風順,前途無量。我比你更適合宥真,如果你真的喜歡宥真,就不要跟他在一起,我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這種為了你好我才離開你的戲碼好像也很老套了,這姑娘到底從哪裡學來的?

    胡可心見阿秀面無表情地望向前方,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反駁,立刻又加了一把火,「我爸爸也認識不少演藝圈裡的大人物,其他不敢說,只要你離開顧宥真,最起碼,我能給你安排兩部戲的女主角。讓你年少成名,這樣你即使放棄了顧宥真,也值得了不是嗎?」

    阿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果然跟鄭雪當年不是一個套路,先是動之以情,然後袒露心跡,再來利益相誘,這個胡可心套路挺深啊,恐怕是家傳淵源吧。

    乘著禮堂內亮眼的燈管,阿秀仔細地打量了胡可心的五官,最後搖了搖頭。

    胡可心一愣,然後有點咬牙切齒,「你什麼意思?」

    阿秀懶得理她,直接站了起來,向下面走去,胡可心立刻也站了起來,想去拉阿秀,可就在這時,顧宥真從帷幕後面走了出來,一看見胡可心,他頓時目光生寒,幾步就跳下了舞台,迎上了阿秀,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阿秀一番,生怕她少了一根頭髮似的。

    「她在找你麻煩?」顧宥真許久未發作的少爺脾氣有點按耐不住了。

    阿秀往他懷裡一靠,微微圈住他的兩條手臂,「當傻冒跟你爭執時,你要做的不是反駁,而是贊同她的所有觀點。」

    顧宥真愣了一下,低頭望著她。

    「這樣,她就會成為一個更大的傻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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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0 01:01:23
072 平安夜-9

    顧宥真忍不住笑了出來,一肚子氣也煙消雲散,他看著抬頭望著自己的阿秀,喜歡得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傻傻看了半天,「我帶你出去玩吧。」

    阿秀眉眼彎彎的,「你不是要請我吃好吃的嗎?」

    顧宥真拉過她的手,把她反摟在懷裡,滿臉笑意地向外走去。

    胡可心聽見阿秀的話,氣得快要吐血,可是顧宥真連個眼神都沒漏給她,她也知道今天無法討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倆相擁著離開了。

    出了禮堂,顧宥真摟著阿秀走了一段路,阿秀就發現不對了,「哎,你不是出去嗎?這是往你宿舍方向走吧?」

    「嗯。」

    「你帶我去宿舍幹嘛?難不成你們宿舍還允許女生留宿?」

    「怎麼可能。」顧宥真笑,「我去拿兩件衣服,明天是假期,我陪你好好逛一逛。

    「好吧。」阿秀在宿舍樓下等著,微笑著目送顧宥真快步跑上了樓。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出去玩的男生,肯定不會這麼早回來,不出去玩的男生早早地回到宿舍裡做自己的事情了,因此,樓下只是偶爾有人走過。阿秀抬頭看著那一扇扇或明或暗的窗口,眼中溫柔的笑意淡了一些,「出來吧。」

    她身後不遠的一個沉重柱子,柱子的陰影裡有東西晃了一下,從後面繞出了一個人。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紀,個子比一般人高些,他正低頭給自己點煙,防風火機一明一暗的,卻沒能照亮他的眉眼,只是全身上下一副沒骨頭的調調,靠在牆上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美女,有句老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你趟了我們的道,怎麼也不事先打個招呼,讓哥哥們很難辦啊。」

    阿秀連頭都沒回,只顧著仰望著那一扇扇窗口,似乎在猜測顧宥真的宿舍是哪一個,好半天口中輕輕地回了幾個字,「哦,是嗎?」

    那個男人夾著香煙的手就微頓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這個年輕的姑娘。而阿秀根本沒拿他當回事的態度相當明顯,他冷笑了一聲,「美女,聽哥哥一聲勸,這皇城根下水深著呢,別仗著有兩下,就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了,白家那邊,你替哥哥傳個信,這事兒要想了了,給哥哥送上一千萬。那棟樓裡朝向好的樓層高的,給哥哥留兩套,逢年過節的時候,也跟哥哥親熱親熱,以後這京城裡的生意,自然由哥哥我罩著他們,就沒你和你師傅師兄什麼事了。」

    「你見過我師傅,師兄?」阿秀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個男人嗤笑一聲,「一個假道士,一個土老帽,正不知道你們哪裡來的膽子……」

    呵呵,阿秀嘴角微微一勾,轉回頭,不願意再聽他廢話,「別亂套近乎,我的哥哥不好當的。」

    「嘿~」那個男人煙也不抽了,捏在指間,「小妞兒,剛出來混是不是,就沒聽過京城第一風水世家的名號?」

    「風水世家?」阿秀笑笑,「可你跟京城第一風水世家有什麼關係?」

    「我姓張,你說我跟他家是什麼關係?」那男子冷笑。

    跟她玩這一套,要是她真的是個什麼不懂的女大學生,還真有可能被他唬住,可惜不是。阿秀覺得挺沒意思的,「張是國之大姓,站在夜市上喊一聲張先生,最少能出來七八十個,難不成都是出自京城風水世家。你要是有膽識,就亮出招牌來,別藏頭露尾的,還讓風水世家給你背黑鍋。你就不怕我明天直接找上京城風水世家,把你給抖摟出去?」

    男人冷哼一聲,卻不接著剛才的話頭往下說,「還真是年少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

    阿秀笑笑,「多謝誇獎。」

    「聽哥哥一句真心話,鐵齒的人多了去了,可最後都沒什麼好下場。」

    「哦。」阿秀還是只看著宿舍樓的大門,心中嘲諷地想,今天真是個適合告白的日子,怎麼一個兩個都來找她說真心話,她隨手撩了撩頭髮,「下場,什麼下場?像箱子裡那些……的下場?」

    男人語氣裡有顯而易見的狠戾,「人得有點兒敬畏,把招子放亮點。不然,道上的規矩,可不會因為你是個妞兒就手軟。」

    阿秀覺得這夜風吹久了還是有點冷的,她不想再繼續這樣沒營養的話題,「那個樓裡的箱子是你埋的?」

    「就是我埋的怎麼樣?」男人冷笑,「誰叫那幫開發商瞧不起小爺,小爺給他們看風水,那是他們造化,居然敢看不起人?」

    阿秀眉頭微皺,神情有點冷漠,「你師父難道沒跟你說過,玄門自有玄門的規矩,不可用這些手段害人?」

    「呵呵。」那男人笑了起來,「沒想到我今天還遇到個小道學,如今這社會,誰還講究這個?什麼最真,真金白銀最真,只要我們稍微展示點手段,自然有人捧著大把的鈔票送上門,誰還管那些。」

    「要真這麼簡單,你幹嘛還費那麼大的勁兒往人家樓裡埋東西?」

    男人終於忍不住,惡狠狠地往前走了兩步,「小妞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算我不能把你怎麼樣,你男朋友可在這兒跑不了。」

    這話一出口,阿秀像面具一樣掛在臉上的微笑立刻不見了,她緩緩轉過頭,「夜裡有點風大,我聽得不太清楚,你再說一遍?」

    男人心想,終於抓到你的命門了,「告訴你,最好老實點,讓你傳話就傳話,留個手機給哥哥我,以後有什麼事,趕緊照辦,否則,我可不敢保證你那帥氣的男朋友能全胳膊全腿的順利畢業。」

    阿秀一貫溫婉的眼神銳利得像寒星一樣,那男人被她看得心裡發冷。阿秀正要說什麼,樓道裡已經傳來了顧宥真急急的腳步聲。

    阿秀將左手從外套口袋裡抽了出來,沒帶手套的纖長手指在燈光下溫盈如玉,男人看得心中一癢,正想調戲兩句。只見她的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然後五指緊緊一抓。那男人自覺得腦袋一陣發涼,那忽如其來的不適感,就像偏頭痛一樣一閃而過,他咧著嘴齜了一聲,疑惑地望著阿秀,但是看阿秀已經收回了手,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還以為自己今晚是在北風中吹得太久了。

    顧宥真背著一個雙肩包從宿舍樓裡衝了出來,高興地對阿秀說,「等久了吧,我們走吧。」

    阿秀微笑著任憑他拉著自己的雙手,全然沒有將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告知顧宥真的意思。

    那男人心中得意的一笑,女人都是這樣,兩個命門,一個男人,一個孩子。就算這個姑娘有那麼兩下子,只要把她男朋友扣在手心裡,她就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特別的突兀又明顯,他突然想起阿秀那支溫潤如玉的左手,心中癢癢的,故意從他倆身邊走過。

    顧宥真劍眉微凝,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的惡意。「他?」

    顧宥真只說了一個字,就突然摟著阿秀往後一閃。雖然這個男人特意從他身後走過,但是就在他進入自己視線死角的時候,他感覺這個男人的手向他肩膀出手了。

    那個男人沒想到顧宥真動作這麼快,他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落空的手,吹著口哨繼續向前離開。

    顧宥真望著他的背影,「這是什麼人?」

    阿秀低聲在他耳邊說,「一個欠收拾的人。今晚我不想壞了心情,且等到明天的。」

    顧宥真皺眉,「如果我沒感覺錯,他剛才在我背後想向我出手。」

    阿秀伸手在顧宥真肩頭拍了拍,「他不是想向你出手,他是想偷你的頭髮。」

    「偷我頭髮做什麼?」顧宥真不解。

    「控制你的身體,然後用來威脅我。」阿秀望著那個人遠去的背影,眼神有點黯沉。

    明明是件糟糕的事情,顧宥真偏生從裡面聽出了甜蜜的感覺。「放心吧,就他那幾斤重,我還真沒放在眼裡。」

    阿秀笑了起來,不再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畢竟今晚也是個浪漫的夜晚,何必為了這等礙眼的鼠輩破壞了心情。

    兩人自然不會去什麼教堂之類的地方,也不會故意為了看夜景而去找個高樓。要說夜景,回飯店看就好了,還不用吹風。

    顧宥真帶著她七拐八拐地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老館子,雖然夜深了,館子裡滿滿的都是情侶,各個都喜笑顏開,氣氛很歡樂。阿秀很喜歡這樣的氛圍,雖然吃不了那麼多東西,還是點了一大桌,兩人好好吃了一頓宵夜,這才回酒店休息。

    顧宥真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阿秀還是盤腿坐在床上等他。不過今晚他穿的是自己帶來的睡衣,所以倒是放鬆了很多。

    誰知道阿秀表情認真地對他說,「脫了吧。」

    顧宥真被嚇一跳,「你要幹嗎?」

    阿秀挑挑眉,「你說呢?」

    「別亂來,你還沒滿二十呢!」都是平安夜是**也,此刻顧宥真已經坐到床上了,他滿臉通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昨晚剛做好的思想建設,總不能這麼快的就投降了吧?

    阿秀看他那個樣子,不由得發笑,一把從背後纏住他,把他壓倒在床上,「你想哪裡去了,今晚那個不上道的傢伙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隱瞞我們倆的關係,但是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要向你動手,我也是鞭長莫及。」

    顧宥真被她壓著側身倒在床上,「放心,我的武術可不是不練的。」

    阿秀直起身子,有點擔心地看著他,「雖然如今的玄門裡的人水平都大不如前,但是心性糟糕了很多。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六哥那年比賽就是個現實的例子。我在你身上得做點東西,不然我真不放心。」

    「好吧,你想做什麼?」

    「畫符。」

    「畫符?」顧宥真心想身上多一塊詭異的符文紋身好像也沒什麼,「畫在哪裡?」

    「全身。」

    「全身?」顧宥真愣了一下,腦補了一下自己從脖子到腳,全身黑乎乎的詭異條紋,感覺像頭斑馬,「這個不太好看吧?怪嚇人的。」

    「這有什麼不好看的,完全看不出來的。」

    「你不用墨汁和針嗎?不是像紋身那樣嗎?」

    阿秀坐在他腰上,開始扯他衣服,「這完全是兩回事好吧。快脫。」

    顧宥真只好脫了上衣,「這樣就行了吧。」

    清晰的胸肌和像打了暗影一樣的腹肌,就這麼無遮無擋,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阿秀眼前。阿秀嚥了一口口水,「當然不行,一會腿也得畫上。」阿秀一本正經地胡扯,心中暗想,早就想看看你的腹肌和人魚線了,每次都遮遮擋擋不讓看,今天看你怎麼辦。

    顧宥真沒辦法,只好把睡衣的褲子脫了,但是裡面的內衣褲,他打定主意,死活都不能脫。

    睡褲和內褲的高度其實差不多,人魚線只能看到個魚尾紋,但是阿秀也是高估了自己的色膽,畢竟這麼強烈的男色當前,她也有點抵擋不住,眼神不由自主地閃了開去,「你還是趴在床上吧。兩手打開,掌心向下。」

    顧宥真連忙乖乖地臥倒,按她要求擺好。

    阿秀連忙深吸兩口空氣,定了定心神,兩隻食指從他頭頂的百匯穴開始向下延伸。

    顧宥真安靜地躺著,只覺得隨著阿秀的手指有兩道溫熱的氣息滲透進自己的皮膚下面,還挺舒服的。要不是阿秀還坐在他的後腰上,他幾乎快睡著了。但是女朋友的手從頭頂畫到小腿,他就算是個木頭人,呼吸也亂了。

    阿秀的手指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體,等再度回到頭頂百匯穴的時候,她對顧宥真說,「轉個身,慢一點,不要離開我的手指。」

    顧宥真從臉一直紅到胸口,但還是聽話地轉過身來。

    阿秀看了一眼,差點破功,「你拿個東西把眼睛遮上。」

    顧宥真只能掩耳盜鈴一般,伸手抓過自己的睡衣t恤蓋在臉上。

    這次阿秀可不敢坐在他的腰上了,只當沒看見他的身體變化,屏息靜氣地繼續自己的工作。

    等她完工時,發現自己差點沒憋氣到暈倒,而顧宥真整個人紅的像只熟透的蝦子。

    這個,實在有點尷尬啊。

    阿秀有點發窘,可同時不知道為什麼,只要顧宥真比她緊張,她就不緊張了,這種惡作劇的心態是怎麼回事?

    她猛地伸手在顧宥真的腹肌上掐了一把,顧宥真猛得彈了一下,強忍著才沒跳起來,可還是忍不住問,「你好了沒有?」

    阿秀哈哈大笑,倒在一旁。

    顧宥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結束了?」

    「嗯。」阿秀倒在那裡一點都不想動彈。

    顧宥真看著她有點發白的臉色,心疼地不再說什麼,伸手關燈,讓她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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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京城舊事-1

    第二天一早,陶道士和李同垣都來了阿秀的套房吃早餐,順便把白澤宇辦公室的風水調整方案拿給阿秀看。

    阿秀翻看著他們的風水調整和化煞建議,一邊隨口問了一句,「昨天那兩個人後來怎麼樣了?」

    陶道士據實相告,「那兩個領頭的人,一個想將房子賣回給白總,另一個卻堅持不幹,鼓動大家繼續鬧,希望白總能按現在的售價收回。結果互相產生了矛盾,出了展廳,兩人在停車場吵吵了幾句,就動起手來。明明兩個人本來一條心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跟生死仇敵一樣,打得頭破血流。旁邊人都愣著了。白總他們也不敢上前,生怕回頭說不清楚,不過報了警,很快就被救護車拉走了。白總他們監控裡面把事情的經過拍得很清楚,所以倒也沒什麼麻煩。白總千恩萬謝的,說要給您再包個大紅包,昨天要不是您事先提醒,他少不得又得損失個幾百萬。」

    顧宥真一邊聽著他們在說話,一邊幫他們把餐車上的早餐擺好,好奇地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了?這麼慘?」

    阿秀嗯了一聲,「他家的展廳門開得方向不好,今年飛星二五臨門,他家以前也不知道請沒請風水師看,整個大廳裡面紅得像快要爆炸了,而且昨天申時又衝撞了,肯定要見血光。」

    李同垣想了一晚上也沒明白阿秀的化解之道,「那為什麼先生你出手調整一下,就化掉了呢?」

    阿秀對他很有耐心的解釋,「主要是跟著白澤宇來的,我知道白澤宇的生辰八字,如果昨天白澤宇不在當場就作罷,但是他在當場,他就是主家,就像我們看紫薇時,先看主星一樣。一個人要做什麼重要的事情,最好看一下日期時辰,跟自己八字合的時辰,再搭配上衣服的顏色身上的配飾,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輔助效果。白澤宇的八字,旺木喜水,撤掉紅色,多佈置青綠色、黑色、藍色,會有旺主家氣場的效果。改變大門朝向,用開在小方向的生門,可以化解掉來者的煞氣。但是昨天那兩個人也是跟申時衝撞,注定了有血光之災,只要白總這邊的人不出手,他們肯定會應在其他地方。這就是所謂的該來的一定會來。」

    李同垣又問,「那白總是不是注定應該有這一劫呢?你幫他化了,他的這個劫數會應在哪裡?」

    「應在破財消災。」阿秀笑,「他已經砸了一千萬了,又說要給我們包紅包。另外,昨天他肯開口回收售出的房子,這個可不是包賺的交易,賺錢是日後的事,破財卻是當時的事。所以都應在這裡了。」

    「哦,那以後破財消災這招可以常用啊。」李同垣覺得這招很好。

    陶道士拿起湯匙就敲他腦袋,「現在的客人,都想只見財來,不到萬不得已,誰肯破財消災。你呀,以後還是先跟我通通氣,不然客戶都嚇跑了。」

    李同垣不敢還手,只能躲,嘀咕,「我已經長進很多了。」

    阿秀看著他倆不禁莞爾。

    顧宥真很好奇,問阿秀,「難道重要的日子都要看日期時辰嗎?」

    阿秀接過他遞過來的早餐,「日期時辰服飾以及所在的方位,都會對人產生一定的影響。如果自己掌握主動權的話,還是看一下為好,但是也不能每天一睜眼都得算。比如說考試,難道日子、時間、座位不好,就不去參加考試嗎?還是那句老話,該來的總會來的。」

    早餐後,白澤宇安排車子來接他們,並且自己一早就等在了售樓處。

    看見了顧宥真,他愣了一下,李同垣給他介紹了一下,「這是小先生的男朋友,顧宥真。」

    白澤宇看著顧宥真,立刻笑容滿面,雙手歡迎,一口一個顧先生,喊得顧宥真都尷尬了,「白總還是叫我宥真吧,不用這麼客氣。」

    白澤宇心想只要你家小先生能幫我解決問題,讓我喊你心肝小寶貝也沒問題啊。

    阿秀道,「你這售樓處,主要是求財、防小人、保平安,我給你設一個五行聚財陣,你讓人去買銅質的貔貅、龍龜、青龍、羅盤、銅葫蘆和羅盤回來,要是11點之前能趕回來,我們就今天設陣,趕不回來,我們就明天挑個時辰設陣。千萬別買所謂的古董,就買真材實料的東西就行,加持自有我來做,可千萬不要畫蛇添足。」

    白澤宇二話不說,喊來助理吩咐了幾句,不到半個小時,工地上來了一輛小卡車,後面拖了一車廂的擺件,經理自己先上去查看了一下,然後快步過來,「白總,小先生,我讓人在報國寺和潘家園看了一下,把合適的都收回來了。」

    這種財大氣粗的做法看得陶道士好生羨慕,立刻讚口不絕。

    阿秀不由得失笑,上前將那品相出眾的挑了出來,自己畫符入水,將幾樣東西清洗一番,又手繪了五路財神符。然後將售樓處所有的人都叫出屋外,打開門窗,等時辰一到,由白澤宇和經理兩人親自捧著,擺好陣法。阿秀無聲的念了一段咒語,五行聚財陣便設置好了。

    經理不知道是自己心理作用還是什麼,他低聲在白澤宇耳邊道,「白總,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像人突然就精神起來了。」

    白澤宇很高興,只希望從今日起從這個泥潭裡拔出腳來,生意蒸蒸日上,他大手一揮,「今天讓大酒店做些好菜,送到這裡,犒勞一下大家。小先生,走,我請你上北京最好的館子搓一頓。」

    阿秀笑笑,「這裡是忙完了,可是這件事可沒完呢。昨晚有人找上我,說是姓張,扛了京城第一風水世家的名號,讓我轉告你,給他一千萬,再加上兩套這個項目的單元,這事才算完了。」

    「什麼?」白澤宇氣壞了,「這是敲詐,到底什麼人?」

    旁邊經理聽著倒是若有所思,「白總,這個事我隱約聽誰說過。當年開發商在開發這個項目的時候,兩家爭得很厲害,很是傷了和氣。後來前頭那位雖然拿到了項目,對手還是放話了,說絕不會讓他有好下場。我們一直以為是氣話,會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阿秀笑笑,「沒事。我去會會他。晚上告訴你結果。」

    白澤宇正色,「小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吧,另外我再安排些保鏢跟著你?」

    「不用。」阿秀指著李同垣和顧宥真,「有這兩位中南海保鏢在,只有我拿別人怎麼樣的份兒。老陶,你留下來,跟大家詳細說一下日常的供奉怎麼做,有什麼禁忌之類的。」

    「哎。」陶道士滿口答應。

    「白總,還請你安排一輛車,我們找起這個人來,恐怕還要非上點功夫。」

    白澤宇立刻就把自己的座駕派給阿秀了。阿秀也不著急,找了個館子,好好吃了一頓。然後上車,掌心托著天羅,滿京城地轉了起來。

    話說另一邊,昨晚那個跟梢阿秀的人,睡到了中午,才迷迷糊糊地起來。他本不姓張,本名叫郭順兒,是外地來北京的一個混混兒。十年前,他剛來北京,人機靈嘴甜腿也勤快,在六里橋一帶做閒幫,時常幫著常年在六里橋給人算命的一位張瞎子跑跑腿,張瞎子跟他處了兩年,覺得他人不錯,就收了他當義子。張瞎子無兒無女,年紀大了,心地也軟了,就把自己會的盡數教給了郭順兒。三年前,瞎子就過世了。臨死前,張瞎子告訴了郭順兒一個秘密,他本是京城第一風水世家張家子弟,因為當年被人重金所誘,偷了張家的禁忌之物,給人做了關目,害得別人家破人亡。後來被張家發現了,廢了一雙眼睛,給逐出了家門。瞎子臨死前長歎,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將當年自己糊塗做下的那個關目都細細說給郭順兒聽,希望郭順兒有一日能幫他收拾這個爛攤子,他在九泉之下,也好安心,為此他還將自己所有的財物都留給了郭順兒。

    可惜張瞎子死後,郭順兒手裡有了錢財,又沒人看管,心性漸漸就歪了。他繼承了張瞎子在六里橋一帶擺算命看風水的攤子,可惜他一來瞧不上老百姓手裡的那點小錢兒,二來有了錢了脾氣見長,生意是一日壞過一日。即便是給人下套,賊喊抓賊,也是時靈時不靈的。日子入不敷出,漸漸就困窘下來。有一日,他路過那個項目時,發現居然白家接手了,心中大喜。別人不知道這個項目的問題在哪裡,可是他知道啊!這要是幫白家化解了這樁風水案,這就是他鹹魚翻身,走上人生巔峰的開端啊。

    反正他也沒什麼正事,就時常在那工地和售樓處附近轉悠,希望碰上能說話的人,裝神弄鬼一番,然後狠狠宰白家一筆。其實白澤宇一開始還沒往風水這方面考慮,倒是有一次無意中撞上了郭順兒,心裡才開始有了這個想法,這才有了後來一系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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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京城舊事-2

    但誰想到,白澤宇不知道從哪裡請來了阿秀,當天阿秀在工地上燒箱子的時候,他在遠處看得目眥盡裂,恨不能將那十二個箱子全都搶下來。阿秀這哪是燒得箱子啊,這燒得是他大好的錢程啊。所以他一直在售樓處外面轉悠,看到阿秀單獨打車走了,這才悄悄跟上,有了昨晚那一幕。

    郭順兒昨晚回來之後,喝了點小酒,自己一個人越想越美,那姑娘年紀不大,閱歷有限,只要把她男朋友捏在手裡,說不定人財兩得。只是她那男朋友好像身手不錯,得想個辦法,弄到他的頭髮或者血液什麼的,先把他控制住了,然後……嘿嘿,郭順兒酒勁上來,笑著睡過去了。一直到今天中午才迷迷糊糊地爬起來。

    他現在住的是獨門獨院,還是張瞎子留下來給他的,他一個人也懶得開火,草草地裹了衣裳,就準備出門去小館子裡吃頓午飯。

    一開院門,就看見兩個大高個站在門口,哎,這個不是那位美女的師兄嗎?還有一位是她的男朋友,他們怎麼找到自己的?哎吆,那後面站著的就是那位小美女。

    郭順兒人還有點不清醒,眼皮耷拉著,「吆,美女,這才一夜沒見,這麼著急找哥哥我啊?」

    顧宥真跟李同垣的眼神頓時就跟看個死人差不多,可惜郭順兒一顆色膽全繫在阿秀身上呢,「怎麼著,這一大早就來找我,白總答應我的條件了?」

    阿秀笑笑,「來者是客,把我們擋在門口說話,也不是個事兒啊,我們進去說話吧。」

    郭順兒見她笑容可親,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心裡更有底了,不禁暗自樂開懷,心想你們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把箱子燒了又如何,如今還不是被小爺幾句一嚇,什麼都得順著小爺來。今天無論如何得加把勁,把這事給定嘍。「進來吧,進來吧。」

    顧宥真努力抑制著自己的脾氣,以他對阿秀的瞭解,雖然她看起來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平日也總是乖巧柔順得像個古代大家閨秀,很少跟人耍嘴皮子,但兩年前,她在體育館對那個黃毛色狼動手的狠勁兒他至今記憶猶新。就當這個傢伙投胎的等待時間長了一點好了。

    三個人步入了郭順兒的院子,阿秀一眼掃過,這個院子本是不錯的,偌大的院子用的是上好的尺寬青磚鋪地,這物件,即便是北京一些老宅子都難見了,院子中還有口陳年的井,可惜井蓋上已經堆滿了雜物,滿院花草都已經死透了,這個郭順兒連收都沒收,就扔在那裡。

    二十四天星解中有雲,鑾駕階前癸水工,文武排來付球琳,家吉正好歌清白,劫男不吉事事侵。

    阿秀心中感慨,明明一座好宅子,坐在這麼個小人手裡,白瞎了。

    郭順兒看她打量地仔細,心中得意,「美女,哥哥我這宅子不錯吧,這可是我家過世的老爺子親手佈置的,旺山旺向,全京城都難得找出幾套來。」

    阿秀心想,的確旺山旺向,可惜不旺你,有什麼p用!她也不跟他生氣,「有句話說在前頭,今天你要是跑了,我只在張家等你一個小時,過期不候,生死就全憑天命了。」

    郭順兒看她笑語妍妍的,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從骨子裡發毛,他把臉一冷,「吆,怎麼著,以多欺少?嘿嘿,當哥哥我是嚇大的,我今天要是在這宅子裡出了事,你知道你們這一路過來,有多少攝像頭嗎?」

    阿秀掃了一眼他那外厲內荏的樣子,「放心,今天他倆都不會動手的。有什麼地方可以坐下來說話。」說完她也不等郭順兒搭話,直接推開了正屋的門,裡面一股濁氣湧了出來,阿秀忍不住倒退了兩步,實在有點忍無可忍地看著郭順兒,「能把一塊風水上佳的住宅給住成了豬窩,我不得不佩服你。」

    顧宥真往裡面看了一下,進去拎了一張椅子出來,「雖然外面冷點,最起碼外面還能待人,你就坐在外面吧。」

    阿秀瞧瞧那椅子,居然是紅木的,「看來你家老爺子還真是有點家當。」然後她把椅子往太陽下面挪了挪,很舒服地坐了下來,「同垣,你和宥真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他家老爺子留下來的東西。」

    郭順兒就是再笨,也看出來這三人來者不善了,「你們什麼意思,入室搶劫?」

    「不,」阿秀笑,「你昨晚不是開價一千萬嗎,我也得知道你值不值這個價啊。」

    郭順兒狠勁兒上來了,乘著顧宥真和李同垣進了屋子找東西的當兒,他低聲對阿秀說,「小妞,做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今天只要你們不把我弄死,我日後就不會放過你們。就算你有兩下子,你男朋友可逃不了。」

    阿秀靠在官帽椅上,「哦,看不出你還有兩下子,來,不用等日後,宥真,來一下。」她在聞言出來的顧宥真的肩頭找了一根落發給郭順兒,「我們都在這兒呢,他的頭髮也在你手裡。今天我也不攔著你,只要你能在他身上做得了關目,我今天立馬走人,你要的東西我給你雙倍奉上。」

    郭順兒陰陰一笑,「這可是你說的。」

    阿秀點頭,「對,我說的。」

    郭順兒去了側屋,開了一個櫃子,從裡面掏出了一些物件,將顧宥真的頭髮泡在了一瓶顏色詭異氣味極其噁心的液體裡,閉著眼睛嘀嘀咕咕地念著咒語。他知道此刻不是下咒的好時辰,但是勝在距離近,影響應該超過遠距離施法。咒語念完,他用東西捏起顧宥真的頭髮,側頭衝著阿秀陰測測地一笑,伸手將那頭發放到了一根點燃的蠟燭上。

    按理說,頭髮近火,立刻就燎著了,這是這根頭髮跟鐵絲做的一樣,好半天才燒了起來。郭順兒嘿嘿一笑,很是得意,心想,居然還有這樣的蠢人,自投羅網的。

    阿秀的臉上一點擔心的意思都沒有,她側臉問顧宥真,「有什麼感覺嗎?」

    顧宥真靜靜地感受了一下,「那些地方剛才好像有點發燙,一下子就沒了。」

    「嗯。那就對了,你記著這種感覺,以後但凡有人對你下降頭、做關目,基本上你都能感覺到類似的感受,要麼發燙,要麼發寒。你要是感覺到了,立刻跟我說。」

    「我知道了。」顧宥真記下剛才的那種異狀,看看郭順兒,「要我收拾他嗎?」

    阿秀擺擺手,「不用,你去幫同垣的忙吧,我還有事問他。」

    郭順兒瞪著顧宥真離開的身影,眼珠子瞪得快掉出來了,怎麼沒用?這招百試百靈的!「他……「怎麼回事,還沒等他出口,他身後的蠟燭猛然爆出一團劇烈的火花,砰得一聲炸開了,郭順兒被氣浪拍得直接跌出了屋外,而屋裡的東西被炸得稀巴爛。

    郭順兒摔得頭暈目眩,回頭一看,差點沒吐血,這些被炸碎的東西,都是他吃飯的傢伙,沒了這些東西,他還怎麼給別人下套啊,有些東西,有錢都沒地方買去。「你……」他轉頭死瞪著阿秀,「賤人,是你搞得鬼?」

    阿秀站起了身,走到他旁邊,伸手在他頭上拔了一撮頭髮。郭順兒疼得齜牙咧嘴,一下子從地上竄了起來,伸手就想去拗阿秀,可還沒碰到阿秀的外套,就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了。

    阿秀從一旁的花盆裡折了幾根枯枝,也不知道她怎麼弄得,三兩下,就把郭順兒的頭髮和枯枝給綁在了一起。她捏在手裡向郭順兒晃了晃,郭順兒定睛一看,只覺得那玩意兒像個幼兒班小朋友畫的簡筆小人,頭手腿俱全。

    阿秀朝他笑笑,笑容甜美的簡直能去拍雜誌封面,「來,把昨晚的話都再說一遍。都多少年了,除了幾個白癡以外,還從來沒有一個玄門的人對我敢說這個話。我這一身的手段對普通人不好意思施展,好像都忘得差不多了。難得遇上你,來再說一遍,我也好心安理得地複習一下當年的功課。」

    郭順兒被她那好奇又期盼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你想幹什麼?」

    阿秀一低頭,伸手就把那個枯枝小人的手臂給折了。

    「嗯~」郭順兒一聲慘叫被詭異地悶在嗓子裡,然後他發現自己的左臂已經折成了跟那個枯枝小人一樣的幅度。

    阿秀嘀嘀咕咕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只有郭順兒能聽見,「我跟你說話呢,你走什麼神啊,我讓你把昨晚的話都再說一遍,你沒聽到啊?」

    郭順兒從嗓子眼裡擠出了幾個字,「賤人,你敢這麼對我?」

    阿秀卡嚓一聲,又掐斷了小人的腿。郭順兒這下子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了,他兩眼一閉,疼得冷汗像雨一樣下來。

    阿秀挑眉,「剛才不是還一口一個哥哥,喊得挺親熱的嗎?我昨天晚上就跟你說過了,我哥哥不好當。你瞧,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連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呢?」

    郭順兒疼得五官扭曲,眼淚鼻涕一起下來。阿秀折斷的是枯枝小人的同一側,所以他一側身體完好的站著,另一側身體已經變形了似的,像掛在那完好一側的身體上,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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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京城舊事-3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阿秀輕聲細語地問他,好像怕嚇到他一樣。

    郭順兒一個勁兒眨眼。

    「那你說吧。」

    「女俠,祖宗。是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識泰山。只求女俠饒過我這一次,我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有心悔改,也不枉我今天特地走了一趟。」

    阿秀說完看著他,臉上一副阿彌陀佛的表情,郭順兒心中一喜,正要說話。阿秀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你覺得我會那樣說嗎?」

    郭順兒剛熱乎了一點的心頭一片冰涼。

    阿秀從旁邊折了一根細細的枯枝,在手中顛了顛,「一般高人吧,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蠢樣。就算是我,有時候也是那一副蠢樣子,但那也是沒辦法。實在是不太好意思太跟普通人去計較,你說我要是跟那些人咬來咬去,糾纏不清的,多丟份兒啊。可你就不一樣了,不管道行深淺,跟我也算是同行。我對你出手,可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你瞧瞧你那一屋子東西,給人做關目、下魘子都沒少做吧?」

    郭順兒嗚嗚嗚的直搖頭。

    阿秀舉起樹枝就抽在他胳膊上,郭順兒唔得一聲,眼淚就下來了。

    阿秀挑眉道,「你以為我是警察辦案啊,難不成我還要證據。你也不拿個鏡子照照,瞧瞧你那臉上,福德宮都黑成什麼樣了?爛心爛肺的事情,你要不是做絕了,能成那樣嗎?」

    「還有,我說話呢,你好好聽著。瞧你這麼大個人了,不會說話,難道還不會聽話嗎?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啊,說到高人!其實我最不習慣扮高人了,想揍就揍多痛快啊。像這樣……」

    阿秀手裡的小樹枝掄得像小鞭子一樣,嗖嗖的,「叫你一口一個哥哥,還敢喊我賤人,說什麼我趟了你的道,你算哪條道上的?跟我講道上規矩,還敢拿我男朋友來威脅我?還敢佔我便宜。哼,我天天想見你,你敢見我嗎?」

    郭順兒疼得都沒個人樣了,別看那小樹枝細的跟個牙籤似的,可抽在他身上,那簡直比燒紅的烙鐵鞭子還厲害。剛開始他還想硬挺著,可是兩下子之後,已經痛哭流涕,悔不當初,早知道你是這麼個女魔頭,我情願去恐嚇你師傅也不去恐嚇你啊。難怪道上人都說,一是女人不能惹,二是看起來像孩子的不能惹,自己真是終日打燕被燕啄了眼睛。

    阿秀昨晚就想收拾他的,一來地點不合適,二來,難得的平安夜,她不想破壞氣氛。所以這會兒,拿著小樹枝淨顧著自己痛快了,可憐了郭順兒從小打大也沒受過這個罪。

    李同垣跟顧宥真正在屋裡翻看著有什麼風水或者陰私的東西,他倆聽到阿秀在院子裡發作郭順兒,不過從窗子一看,阿秀也不過拿根小樹枝在抽人,同時心想,女孩子真是太手軟了,那樹枝抽在身上能多疼。

    阿秀抽了個痛快,覺得心裡的惡氣清了個空,這才重新做回椅子上,「來,說說吧,白家的那個項目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說,那是你埋的,就你這麼點道行,那些個箱子,哪個都能把你消亡成一堆臭水。」

    「我說,我說。」郭順兒將師傅臨死前告訴自己的秘密如實轉告。

    阿秀聽得直搖頭,「結果你不但沒有按照你義父說的,去幫他收拾了這個殘局。反而還想著藉著這個殘局敲砸白家一筆。活該你義父也是報應,要是當年他眼沒瞎,肯定不會吧這事托付給你。」

    郭順兒苦苦哀求,「大小姐,你看看,我這日子也是快過不下去了,不然也不會想到這個歪門邪道上。我說句心裡話,我要是能有您這手段,肯定也不幹這事了。」他只會幹更賺錢的事。

    阿秀正想說你這話能騙得了誰,突然覺得門外有動靜,手掌一捏,那個枯枝小人頓時被她捏的粉碎的散落在了地上。

    郭順兒立刻覺得手臂跟腿都不疼了。可即便這樣,他也不敢亂動,可憐兮兮地站在原地。

    門口這時就有人敲門,一個大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郭順兒啊,你沒事吧?我怎麼聽見爆炸的聲音呢,是不是你家的啊?」

    阿秀瞟了他一眼,「還不去開門。」

    郭順兒連忙用袖子在臉上囫圇兩把,跑去開門,「哎,大媽,對,是我家,剛才不小心把個東西給炸了。」

    門外的是居委會大媽,平日對人憎狗嫌的郭順兒也看不順眼,要不是怕出了安全事故,她也不願意上門。不過這麼客氣的郭順兒她還是頭一次見呢,大媽狐疑地看了看他,「你確定沒事。」

    郭順兒眼睛一轉,「那什麼,我朋友來,想招待一下的。我這正準備出門去拎點吃的回來。我倆一起走。」說完,他順手就把門給帶上了,一手摻著大媽,腳下生風地跑了。

    顧宥真聽到動靜從屋子裡出來,「讓他跑了?」

    阿秀笑笑,「沒關係,一會還得見面。你們找到什麼了嗎?」

    顧宥真道,「我不太認識那些東西,不過同垣臉色不太好。」

    阿秀走進屋裡,他倆剛才已經開窗通了風,這會屋裡才勉強能進人。牆上掛了一個玻璃框,裡面有個拄拐棍的老頭和郭順兒的合影,估計就是張瞎子。阿秀道,「你幫我把那張照片拆下來。」

    李同垣聽見她的聲音,從裡屋探出頭來,「先生,你進來看一下。」

    阿秀進去一看,整整一面牆,都是各種陰私物件,多數詛咒人家夫妻離心的,方便小三插足的。還有些開桃花之類的。甚至還有些木偶小人,貼著八字紮著針的。

    阿秀看得眉頭緊鎖,「這個傢伙,真是爛透了,死不足惜。」她最是見不得這種懂點玄門手段,卻用來謀財害命毀人福祉的陰私事。

    她讓李同垣和顧宥真將這些東西搬到了院子裡,化解了之後,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而郭順兒拿著居委會大媽當擋箭牌,腳下生煙,走為上策。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錢包,還好身份證跟銀行卡都在裡面,他且出去躲上一段日子。那個詭異的小妞總不能守在自己家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反正他知道她男朋友在哪裡,即便自己不出手,找幾個混混也打折他的四肢,無論如何也得把這口氣給出了。

    郭順兒氣哼哼地往回撇了一眼,呸呸了兩口,順著背夾小道,快步往前走。

    突然他只覺得腦門一涼,像偏頭痛的感覺一閃而過。他腳下一停,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是怎麼了。剛才那個枯枝小人,已經被那姑娘捏碎了。應該沒有妨礙了吧?他的心陡然提了起來。這時,突如其來的劇痛從他腦袋的深處往外鑽。

    啊!郭順兒悶吼一聲,抱著著自己的腦袋就倒在了地上,他感覺自己就像被上了緊箍咒的孫猴子,疼得抓心撓肺,無處解脫。

    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還是那個詭異的小妞做的手腳?

    郭順兒為了怕阿秀追上來,特地挑的偏僻無人的小巷子走,此刻他就是疼死在這裡,收屍恐怕都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郭順兒疼得到處亂滾,兩腳在地上亂踢,十指幾乎都扣進了頭皮裡面,都無法緩解分毫……

    五分鐘之後,那樣劇烈的疼痛,突然消失了。郭順兒癱在地上,滿身冷汗望著天空,他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起阿秀昨晚對他做的那個動作。

    她的手伸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然後五指緊緊一抓,他當時就感覺到有點偏頭痛發作的感受……

    而且她今早一進門的時候,就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話,「今天你要是跑了,我只在張家等你一個小時,過期不候,生死就全憑天命了。」

    郭順兒真的哭了,他還以為自己技高一籌,原來人家早就什麼都算好了。一個小時,只有一個小時。是活活疼死,還是回去認罪受罰賭一線生機……

    郭順兒咬著牙關、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往大路邊跑,攔著一輛出租車,就說了個地址。

    不多一會,頭疼再次發作了。司機被他嚇了一跳,「不然我拉你去醫院吧。」

    「不用,不用。」郭順兒慘白著臉,「我這是偏頭痛,老毛病了,我趕緊去這地方有急事,師傅麻煩你快點。」

    這一陣子的疼痛又過去了,郭順兒喘著粗氣癱在出租車後座,突然想起張瞎子臨死前那悔恨的表情,「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啊。」

    難道,他的時辰終於到了嗎?

    燒完了郭順兒院子裡的腌臢東西,阿秀也離開了郭順兒的宅子,直接往張家去了。

    不過,司機送到了地方之後,她倒是囑咐顧宥真先回酒店,畢竟這事玄門裡面的事情,顧宥真還是不太適合插手的。

    阿秀以前沒有聽過張家的名號,這個所謂的京城第一風水世家的稱號還是從郭順兒的口中聽來的。不過在張家老宅門口一看,阿秀暗自點頭,剛才郭順兒的那個宅子其實風水格局就不錯,而這個老宅子,風水更是上佳,主人丁興旺,家和宅順。求財與求名都放在次一等考慮,光是這份用心和態度,讓人就覺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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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京城舊事-4

    李同垣上前敲了門,一會,就有一個人來應門,「你們找誰?」

    阿秀問,「請問這裡可是張家?」

    那中年人打量了一下阿秀,對阿秀的面相留了意,「是張家,不過兩位要找誰呢?」

    阿秀示意李同垣,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拜帖,「我家先生,n省小南山阿秀,特來拜會。因素未謀面,也未曾打過任何交道。只是有些事情跟這位相關,所以還請轉告。」李同垣說完,將壓在拜帖下面的那張照片抽了出來。

    中年人低頭一看,那照片裡的瞎子,臉色頓時一懍,「不知您家先生現在哪裡?」

    李同垣伸手一示意阿秀,「這位就是我家先生。」

    那位中年人有點兒驚訝,但是他剛才看阿秀的面相就覺得很不尋常,所以只是態度更加客氣一些,「兩位還請進來,稍坐片刻。我這就進去通傳。」

    中年人將他倆請到了大四合院的南房客廳,沏了一壺茶,方才離去。

    阿秀點點頭,於細微處見真章,如果此人只是張家的一名普通家人,便能由此風度,張家倒也名不虛傳。

    能將南方改成客廳的四合院一般都是大四合院,阿秀品著茶,慢慢端詳著屋內的擺設,中堂有一幅九九消寒圖,沒有落款,梅花也不過點了數朵,頗有意境,臨窗的多寶閣上青花瓷的筆洗裡用雨花石盤了一頭水仙,金黃色的花朵散發著優雅的香味。

    阿秀心中倏然一動,有道是不動不佔,不因事不佔,她今日看到這尋常的景象竟然心中有感,豈不怪哉。阿秀於是伸出手指掐了一卦。

    入屋見一人,畫上梅花有九十九朵,牆角水仙只開四朵……這個卦象。阿秀暗自一愣。

    這時,門簾掀開,一位老者拄著枴杖邁步進來。

    阿秀抬眼一望老者的面相,神色中未免閃過一絲惋惜。

    老者剛才在窗外就看到她掐指在算,此刻看見自己第一眼又面露惋惜,心中又驚又贊,試探地笑問道,「小友看我這水仙入神,可看出什麼來了麼?」

    阿秀站了起來,給老者行禮,「花開如此,花亦有數,人亦有數。」

    「不知何解?」

    「入門有一男見客,一為乾,為上卦;梅花九九,水仙有四,除四余三,卦中三乾金,二巽木……」她推算出來的竟然是棺材,她正稀奇這卦象應在何處,這老者就出來了。

    老者點頭讚歎,「很久沒看到這麼年輕的精通梅花易數占者了。莫非小友就是小南山阿秀。」

    「正是在下,冒昧前來打擾,還不知老先生稱謂?」

    「老朽張洞祉,恬為張家年紀最長的人,不過看小友方纔的表情,應該也算到這卦象應在了老頭子我的身上,我這把老骨頭也撐不了多久了嘍。」張老爺子呵呵笑,絲毫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方纔那位給阿秀他們開門的中年人聞言色變,「老爺子,您怎麼不早說?」

    「呵呵,壽數這等出生便定下的東西,有什麼可說的。我們給人看了一輩子的風水,算了一輩子的卦,如果連這點都看不開,還不如轉行去當醫生好了。天天跟閻王爺搶生意。」張老爺子開玩笑道。

    「張老爺子如此豁達,實在佩服。」阿秀看了他的面相,其實心中就明白了,此人福德宮極深,必定是常年行善積德的善果,即便壽數不長,臨終之前,也必定無病無災、心寬無礙,走的時候也是毫無痛苦,乃是五福之中的善終。

    「哎,客氣話我們就不說了,方才看了那張照片,看來小友是為照片中那人而來。」

    「正是。」阿秀就將白家請她來京,以及之後的一些事情,挑重要的說給老爺子聽。

    當聽到張瞎子竟然將那十二個箱子埋入大樓,張老爺子氣得一拍大腿,「這個孽障。不知那十二個箱子想在哪裡?」

    「被我燒掉了。」

    「燒掉了?」張老爺子很是驚奇,「小友可曾看過這十二隻箱子裡裝的東西。」

    阿秀點頭,「我看過了。」

    張老爺子更驚訝了,那十二隻箱子,是張家歷代給人看風水時,無法收服的一些殭屍和極陰極邪之物,毀又毀不了,放任不管又恐傷及無辜,所以才將它們鎮在一處地方。沒想到被家中不肖子弟給偷走作惡。「不知小……先生是如何能燒得了的?」

    張老爺子此時很是謹慎,這十二隻箱子一直是張家的心頭大患,就是因為想了所有辦法都毀不了,又不能亂丟,所以一直是頭痛又警惕,生怕哪天出事。可是張家歷代都搞不定的東西,這位姑娘輕飄飄一句燒掉了,他實在難以置信,如果說一把普通的大火能解決問題,張家早把那些東西燒掉了,哪裡還等到今天。

    阿秀笑而不答,「您就放心吧,那些東西的確是燒掉了。不過今天我上門,主要是為了照片中的另外一個人,郭順兒。」她將郭順兒和張瞎子的淵源講給老爺子聽,「這人心術不正,積惡難改,就他現在所做的壞事,足夠死上好幾回的了。但是他的一身本身盡得自張家,所以我今日登門就是想將他交由張家處置。」

    張老爺子也未想到張瞎子被逐出家門後,居然還留了這個禍害,一聽郭順兒做的那些事,不由得搖頭,「真是家門不幸。當年出了事後,我家那個不肖之徒死活不肯說出箱子的下落,我們一氣之下,便按族規廢了他的眼睛,將他逐出家門,從那之後也不許人接濟他。其實這樣說起來,也是我們張家沒有做到監管的職責。不知道這個郭順兒現在哪裡?」

    阿秀道,「應該快到了。」

    她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中年人很驚訝地看了阿秀一眼,忙出去開門。只聽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傳來,郭順兒臉慘白如金紙一樣,進了門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般。

    張老爺子一愣,「這是?」

    阿秀端著茶抿了一口,一副高人做派,跟之前掄著小樹枝抽人的生猛樣子判若兩人,「他就是郭順兒。」

    郭順兒大氣都不敢出,匍匐在地上。

    阿秀道,「郭順兒,昨晚你去找我時,跟我說你姓張,出身京城第一風水世家,可有這事?」

    「有。」郭順兒絲毫不敢遲疑,那緊箍咒的威力他寧願死也不要再體會了。

    「你說要白家再出一千萬現金,兩套房子,逢年過節孝敬,可有這事?」

    「有。」

    「我今天在你家還找到了不少東西,你自己都幹過什麼,一一交代了吧。」

    郭順兒不敢隱瞞,立刻將平日裡自己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的交代的一清二楚。

    老爺子氣得恨不能舉起枴杖抽死他,這個郭順兒行的這些缺德惡事雖不是張家指示的,可這身作惡本事來自於張家卻是絲毫不假,難怪阿秀今日找上門來,拜會是假,委婉地請張家收拾殘局是真。也虧是阿秀行事委婉,要是換了個交情不好的同行,張家這個臉可真的被踩到泥地裡去了。

    老爺子一拄拐棍,「通知下去,開戒堂。」

    那個中年人一愣,立刻正色退了下去安排。

    郭順兒並不知道開戒堂是幹什麼的,但是即便是如此,他仍然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張老爺子看得心生疑惑,本來郭順兒犯了玄門忌諱,不逃就已經很奇怪了,如今聽到要開戒堂,仍然嚇得像鵪鶉一樣,動都不敢動,更別提反抗,這樣出乎意料的表現,除非是他知道如果反抗,會有更嚴厲的懲罰在等著他。

    張老爺子現在不敢稱呼她為小友了,反而也跟著李同垣稱呼她,「阿秀先生,不知道這個郭順兒為何會如此乖乖聽話。」

    阿秀放下手中的茶碗,手輕輕一抬,在空中一抓。郭順兒立刻抖得如篩糠一般,要緊牙關,抱著腦袋滿地打滾。

    阿秀手一鬆,他已經癱在地上,只有喘氣的份兒了。

    張老爺子畢竟見多識廣,他思忖了許久,試探的問道,「阿秀先生,如果我沒有看錯,你這一手,似乎不是道門的手段,倒有點像……」巫門手段。最後兩個字,他沒有出口,畢竟這類的手段別說通宵了,便是見過的人也不多。他還是年輕時,在西邊一帶見過。

    阿秀笑笑,不置可否。

    張老爺子再一想,忽然就明白,「沒想到阿秀先生竟然身兼兩家之長,難怪能幫我張家解決了心頭大患。多謝。」張老爺子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向阿秀行了一禮。

    阿秀忙道不敢,「我也是適逢其會,順手而為。不值得老先生如此慎重。今天前來拜會,本就十分莽撞,難得老先生如此客氣,還請有空時,前往我小南山做客。」今日一行,她的目的也達到了,開戒堂是張家的事,她還是見好就收,不要插手為好。

    張老爺子聽出她告辭的意思,也不挽留,只是特地詢問了她所在的酒店,然後親自送她到大宅門口。此時因為要開戒堂而匆匆趕回的張家人都陸續回來了,一看見自家老爺子如此慎重地送一個年輕的姑娘出門,而且行的是平輩的禮,都大吃一驚。忙跟在老爺子身後,一起送阿秀和李同垣上車。

    阿秀走後,張老爺子回到了正廳坐下,思忖了很久,對那一直服侍自己的中年人道,「你去庫房挑幾件重禮,親自給阿秀先生送過去。另外,那位委託的事情,你問問是否解決了,若是還沒有解決,不妨將阿秀先生介紹給他。這樣,既為他解決了麻煩,也送了位貴人給阿秀先生,一舉兩得,大家都好。另外,將明年風水大賽的邀請函也送一份給阿秀先生。她年紀小小,行事卻如此老練,又兼通道巫兩門,著實難得,日後即便是我走了,你們也要小心維持這份善緣。說不定日後……」

    老人說到這裡,即便是心態再豁達,也不免唏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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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京城舊事-5

    阿秀回到酒店時,白澤宇正在她的房間裡跟顧宥真在聊天。

    今天阿秀離開之後,他心裡也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再有波折,聽說司機匯報說顧宥真先回了酒店,他就非跟著陶道士一起回了酒店。要說原來他對風水這東西還敬而遠之,這兩天下來,他都恨不能把阿秀扛在腦後,時時佛光普照才好。

    阿秀不待他開口,「你放心吧,事情擺平了。」

    白澤宇瞬間心情大好,「小先生,今晚無論如何,給我這個機會好好招待一下。」

    阿秀搖搖頭,「一會兒只怕還有事情,這頓飯還是吃不上。這會兒還有點時間,跟你說說明年的注意事項。」

    白澤宇立刻全神貫注,特地拿了筆將阿秀所講的一一都記了下來。顧宥真頭一次見阿秀給人批運程,覺得挺有意思,也坐在旁邊聽。

    阿秀就將白澤宇明年大概那些月份比較順利,哪些月份會有口角或者小疾都詳細告訴了他。「尤其是三月,廉貞化忌在遷移宮,出門必見血光。」

    白澤宇聽了嚇了一跳,「要如何化解。」

    「就不出門唄。」阿秀笑。

    顧宥真覺得挺有意思,「如果人人都提早知道了,是不是都可以提前避免了?」

    「當然……」阿秀朝他笑笑,「不是。該來的總會來的,廉貞化忌在遷移宮,必有血光之災,但是如果硬頂著不出門,這個劫一定會落在其他地方。反正肯定造成損失。這是你命中自帶的,跟受他人波及而產生的劫數的不同,像這樣的,我建議抗過去,多少損失,認了就是了。硬性化解,容易產生了更大的變數,反而不好。但是你心裡有了這個準備,到時會更心平氣和些。有些跟頭反正要摔,那就摔得瀟灑點吧,想開點啊。」

    白澤宇有點哭笑不得。正要說什麼,門鈴突然響了。李同垣站起來去開門,只見門外站的就是張家的那位中年人和另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李同垣忙請他們進來。

    那位張家人很是恭敬地轉達了張老爺子的謝意,他雖然把緣由說的含糊,但是奉上的禮物卻一點都不含糊,一個錦盒裡裝的是一節一尺長的木頭,盒蓋一開,一股幽沉的香味就悄然散開;另一個盒子裡裝得是一塊巴掌大未曾琱琢的翡翠;還有一個盒子裡裝了三支毛筆。

    阿秀對禮物很滿意,那木頭是千年的死沉,極為難得,在巫門中有大用,是拿著錢也買不著的;而那三支毛筆,也是有來歷的,用來給李同垣和陶道士畫符再適用不過。倒是那翡翠,恐怕市值少說也得數百萬。她覺得有點燙手。

    阿秀想了想,「老爺子實在是太客氣了,這兩樣我收下了,只是這翡翠價值太高,無功不受祿,我若收下,未免心虛,還請收回去。」

    張家人很客氣地說,「阿秀先生客氣,這石頭再貴重,不過是個物件。我家老太爺一來是表示感謝,二來還有一件事情相托。」

    「哦,請說。」

    張家人抬手介紹同行地那位,「這位徐向南先生的祖父,跟我家老太爺是多年的好友。他的兄長在三年前突然癱瘓了,多方求醫,我家老太爺也親自上門看過,卻一直找不出問題所在。而且老爺子推算過,他命中並沒有這個劫數。懷疑是被人動了手腳,卻一直查不出原因。阿秀先生身兼兩門所長,如果有時間,還請移步一看。不管能不能化解得了,我家老太爺都萬分感謝。」

    徐向南並沒有多說話,而是很是慎重地站起來給阿秀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秀笑笑,「也罷,承蒙老人家看得起我,不因我年輕怕我誤事,我就走這一趟。」

    徐向南其實心中有些矛盾,張老太爺親自推薦的人,按常理論,應該是信得過的,但是這幾年,他家除了張家人也請了一些其他所謂的「高人」,風水是調了又調,卻絲毫不見效果。而如今這姑娘這麼年輕……算了,死馬當做活馬醫吧。他心情有些急切,也顧不得其他,腆著臉問阿秀能否立即就去。

    阿秀跟顧宥真說一聲,白澤宇這才從徐向南的臉上收回了驚訝的目光,「小先生放心,晚上自有我照顧小顧先生。」他不敢多說什麼,如果他沒記錯,這位徐向南的兄長在幾年前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阿秀帶著陶李兩人,坐了徐先生的車,逕直去了徐家。徐家在郊外,離市區很遠,他們一直開到晚上七點多才到。

    徐家的別墅很大,從外門經過庭院再到別墅,汽車居然也慢行了好幾分鐘才到。

    阿秀下了車之後,只是隨便地望了兩眼。徐向南很奇怪,「小先生要不要我陪著四處轉轉?」以往不管哪個風水師過來,都得前後左右,拿著羅盤仔細測量一番。

    阿秀搖搖頭,「不用了。這個別墅地風水極佳,而且張老爺子也來看過,就說明,問題多半不是出在別墅上。請問你兄長是否方便與我們見面。」

    徐向南也不多話,「這邊請。」

    進了徐家別墅大廳,徐家人應該早已得了消息,一位美婦正陪著一位銀髮老婦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只是那美夫人雖然打扮地往端莊上面靠,顯得成熟,但實際從臉龐上看,也不過三十出頭。

    雙方一照面均是一愣。

    老婦人是驚訝阿秀年紀如此年輕,而阿秀卻是盯著那美夫人看了又看。

    徐向南上前介紹為兩邊介紹,原來,老婦人是他的母親,美婦人卻是他的嫂子延春華。

    阿秀客氣了兩句,這時室內的電梯門打開,傭人推出一位男子來。

    阿秀第一眼就覺得這人挺眼熟的,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陶道士也是一愣,這位不是徐向東嗎,幾年前政壇上最閃耀的一顆星啊,難怪怎麼突然銷聲匿跡了呢,原來原因在這裡。可是這個場合,他又不方便跟阿秀說明。

    阿秀倒是不在乎他是誰,只是從面相上看,此人應該身處高位,少說也是一方諸侯才是,怎麼會落得龍游淺灘的困境。

    老婦人報了徐向東的生成八字給她,她掐指一算,徐向東的運程裡面,的確沒有這個劫數。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做了手腳。

    「請問徐先生,當時出事前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阿秀問。

    徐向東一張標準的國字臉,雖然消瘦,但是威嚴不減,但是開口,倒是比沉默時顯得容易親近些,「三年前,我前往南方監督抗洪救災,難免風裡來雨裡去的,回來之後,剛開始只是覺得酸疼,但是後來就漸漸失去了知覺。」

    「什麼都感覺不到?」

    「什麼都感覺不到。不管是冷熱水,還是針灸按摩,什麼都感覺不到。」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腿。」阿秀問。

    傭人得到徐向東點頭示意後,忙上前撩起他的褲腿。三年不動,雖然有按摩師每日按摩,但是他的兩條腿自膝蓋以下,還是明顯地萎縮了下去。

    阿秀忍不住就抬頭望了延春華一眼。

    延春華被她這毫無預警的一眼看得臉色發白,「這位……小師傅,不知道我家大東的腿怎麼樣?」

    徐老太太聞言臉色有點不好看,但也沒說什麼。

    阿秀笑著說,「沒什麼事。會好起來的。」

    「什麼?」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徐家人完全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徐老太太以為自己耳朵聽岔了,「小先生,您說什麼?」

    「我說徐先生沒什麼事,會好起來的。」阿秀笑,「不知道誰會包粽子?」

    嗯?治病跟包粽子有什麼關係?

    傭人忙說,「我會包。」

    「好。」阿秀很友善地衝她點點頭,「你取些糯米來,約兩公斤左右,多取些粽葉子來,都用溫水浸泡上,直接端過來就好。」

    徐老太太一聽長子地腿有治,別說糯米,就是黃金米也在所不惜,忙催傭人快去。這一下子,連徐向南都坐不住了,跟著傭人一起進廚房,將阿秀要地東西一一準備好,端到了客廳來。

    糯米、粽葉、棉線等都準備好了,一廳的人都看向阿秀,眼巴巴地望著她等她下一步。

    阿秀卻看向延春華,「徐太太,不知道是否會包粽子?」

    延春華的表情有點不太正常,一副很緊張的樣子,「我會。」

    阿秀就抬抬手,「那就請許太太動手吧。請你們把徐先生的褲子再拉高一些,在前面放個凳子,把徐先生的腿方直,然後就像包粽子一樣,將徐先生的腿都包起來。」

    糯米是剛浸濕的,葉子也才泡軟,稀稀拉拉的自然不太好包,傭人看延春華手忙腳亂狼狽的樣子,剛想上前幫忙,就被阿秀攔住了,「這事只能許太太來做。」

    延春華聞言臉色更白,比徐向東癱瘓的腿色都慘白。

    徐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從一線退下來很久了,但是從小在官宦世家成長的她有一種先天的敏銳,雖然這個小先生什麼都沒說,卻有點捏住了大兒媳命門的意思。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媳婦,比長子小了十幾歲,原本是個護士,在兒子生病時很是體貼照顧,溫柔小意,長子覺得自己政壇無望,後來兩人才結的婚。這還沒兩年呢?難道,這裡面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阿秀卻像沒事人一樣,問徐向南,「徐先生,能不能請人給我們下碗麵,實在餓得有點受不了了。」

    徐向南赫然,「是我疏忽了,請這邊做。」

    傭人立刻跑進了廚房,十來分鐘端出了四碗麵條,看著不起眼,只是一般放煎雞蛋的地方,都放了一頭切片的大鮑魚。旁邊還有若干的精緻小菜。

    徐向南主動陪著他們進了晚餐。

    等他們吃完了,徐向東的腿已經被包的像個木乃伊一樣。徐向東沒什麼情緒波動,畢竟這樣神神叨叨的事情,以前有人也這麼做過,只不過都沒用處罷了。可是一邊做,一邊還有心思吃麵條的,這幾年也就這一位了。

    「小先生,然後呢?」徐向南有點忍不住了。

    「倒兩盆熱水來,放在徐先生腿的下方。」

    這個好辦,家裡有現成的泡腳按摩的木盆,傭人忙拿來兩個,放在徐向東的腿下面。結果沒到五分鐘,徐向東眉頭一皺,遲疑道,「我怎麼覺得有點熱乎乎的?」

    「什麼?」徐老太太驚喜地上前,剛要伸手摸摸他的腿。

    「老太太且慢。」阿秀忙阻止她,「現在可不能隨便碰的。」

    這下連徐向東自己都激動起來了,要知道,三年了,這還是他的腿第一次有感覺。

    「再請徐太太從頭再解開。」

    「我?!」延春華看起來表情似乎也很激動,但是總有一種彆扭的感覺在裡面。

    「對。解鈴還須繫鈴人,一事不煩二主。還有勞徐太太了。」阿秀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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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0 01:03:19
078 京城舊事-6

    老太太一聽這話,眼中若有所思的精光一閃,卻什麼都沒說。

    延春華連忙上前,手都有點哆嗦,口中低聲問,「大東,你真的能感覺到熱度嗎?」

    徐向東點頭,「確實能感覺到,而且越來越熱,很舒服。」

    延春華一笑,忙低頭去解粽子葉,誰知一打開,她啊的一聲尖叫,整個人摔在地上。廳中人除了阿秀都湊過去看,只見那些糯米都變成了灰色,髒兮兮的。

    徐向南眉頭一皺,「這是怎麼回事?」

    阿秀笑笑,卻不準備解釋什麼。

    徐向南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延春華,伸手就把她扶了起來,「不然我來解。」他雖這麼說,眼睛卻看向阿秀徵詢她的意見。

    阿秀搖搖頭,「那些灰色的糯米是吸附了徐先生體內不好的東西,要是男性碰了,它就會退回徐先生體內,只能女性來。而徐太太與徐先生朝夕相處,這些東西應該已經習慣她了。所以由她來最合適。」

    延春華看了看傭人,到底沒能說出口,只好哆哆嗦嗦的上前,繼續解開那些粽子葉。這下子,別說徐老太太,連徐家兄弟都看出她的不對勁兒了。再聯想到阿秀剛才說的「解鈴還須繫鈴人」,兄弟倆突然對望了一眼。

    隨著解開的粽葉越來越多,灰色乃至黑色的糯米落了一地,延春華的臉色青白一片,好像隨時都快暈倒一樣。

    阿秀讓傭人將那些掃到一起,放在足浴的桶裡端到了戶外,她口中唸唸有詞,那堆糯米加上粽葉頓時在夜色中無火自燃,詭異的青色火焰冒起兩人多高。

    傭人被嚇得一跳,連連往後退,可是忍不住又覺得很奇怪,這麼大的火焰,居然一點熱度都沒有,甚至比夜色中的黑暗還要冰冷的感覺。她強忍著心中的好奇,等燒完之後,她發現那足浴盆子裡幾乎什麼都沒剩下。

    跟出來徐向南同樣也是從頭看到尾,也是一臉錯愕,不過今晚奇怪的事情太突然,他似乎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三人返回了大廳,徐向東的腿還直直的架在凳子上,饒是他一貫沉著冷靜,如今看向阿秀的目光也不免熱切了很多。

    「徐先生,這些水已經不熱了,你把腳放進去試試。」阿秀溫言道。

    傭人正準備上前,徐向東聽到阿秀的話,卻反射性的曲起一條腿,準備把腳放入足浴盆中。

    他這一動,旁邊的徐老太太眼淚嘩的一下子就落下來了,接著泣不成聲。

    徐向南也很激動,「大哥,你的腿能動了。」

    徐向東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腿,他什麼也沒說,卻慢慢地繼續著動作,直到將自己的兩條腿都放入了足浴盆。而他緊握著輪椅的大手,青筋畢露,這才流露出主人內心真實的感受。

    徐向南很是激動,「大哥,你要不要站起來試試?」

    「哎,哎,哎,徐先生,悠著點兒。有些毛病我能治,可要是真的扭著或者摔著,那只能去看跌打大夫,這個我可不在行的。」阿秀連忙笑著阻止,「徐先生的腿明天還是到醫院做個徹底的檢查,復健的工作慢慢來,不可心急。」

    徐老太太上前一把拉住阿秀的手,「小先生,我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實在是太高興了。」

    是的,所有人都很高興,包括那站在一邊抖得厲害的延春華也是一臉高興的表情。阿秀深深看了她一眼。延春華眼中的神色很複雜,但終究還是展現出激動和高興的樣子。

    阿秀要來紙筆,寫下了一些注意事項,遞給了徐老太太,「沉痾已除,老人家就放寬心。」

    徐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不知道小先生家住哪裡,我明天安排將謝禮送上。」

    阿秀笑笑,「不用了,我是受張家老太爺所托,老太爺已經給我謝金了。您要謝,還是謝張老爺子吧。」

    徐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他是我家老徐的老朋友了,我不會忘記他的幫忙,但更要感謝您的幫忙。您可千萬不要推辭。」

    阿秀不再客氣,夜色已深,她帶著陶李兩人告辭離去,徐向南本要親自相送,阿秀謝絕了,只讓他安排司機送他們回酒店就好。

    三人坐在車上,李同垣坐在副駕,阿秀坐在後排駕駛員的後面。陶李對剛才那一幕滿心好奇,但礙著有徐家司機在場,不好問什麼,只好閉目養神。

    夜深人靜,路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車輛了。他們所坐的轎車在昏黃的燈光下行駛,漸漸地就陷入了一種讓人極為不安的寂靜中。

    坐在後座的阿秀不知什麼時候緩緩張開了眼睛,唇邊有一抹嘲諷的意味一閃而過。她悄無聲息地抬起手,緩緩地伸向前,落在了司機的肩膀上。

    司機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就要回頭,就聽阿秀低聲說,「不要回頭,一直向前開。」

    李同垣被驚醒,「先生,怎麼了?」

    阿秀卻反問他,「你的符本都練完了嗎?」有些東西,書店還能買到,有些傳承只能師父手把手教,這兩年,李同垣在風水和道術上的進步遠比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的進步要巨大得多。

    「練完了,先生。」李同垣認真的回答。

    「我考考你。天罡五雷符怎麼畫?」

    「哦。」李同垣伸手就要去拿箱子。

    阿秀道,「不用,你就用手指畫在你頭頂的車棚上就行。」

    李同垣很老實的抬頭伸手就畫。

    司機忍不住分神撇了一眼,但沒說什麼。

    「五言咒符,敕令符……」

    阿秀說一個,李同垣就老實地畫一個,畫到最後手都酸了,他心想先生這是坐車無聊突擊檢查考試呢,他這都畫了不下五六十種驅邪的符了。

    這時就聽阿秀口中突然低低地吟唱了一聲,整個車身還有地面猛地劇烈顫抖了起來,車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光影如同煙花四射。

    司機先是一愣,剛想踩剎車,卻被阿秀放在他肩上的手一按,「不要停,繼續開。」

    司機只好繼續,可是從後視鏡中望去,後車窗裡已經漸漸轉為一片電閃雷鳴的動靜,不住有些大團大團的黑色東西從車頂滾落。而車頂上猶如冰雹狂落,又猶如萬馬奔騰,不知道是什麼動靜。時而猩紅一片,時而暗沉無光,時而金光刺眼。

    而車輛的前方,就只是一片安靜的昏黃,跟車後完全是兩個世界。

    司機沉默不語,狂踩油門,愣是在不甚寬敞的山道上開出了f1的氣勢來。

    漸漸的,車頂上的動靜沒有了。

    司機鬆了一口氣,肩膀也略略鬆懈了下來,可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居然開始起霧了。

    這霧氣起得迅速又濃重,山道很快就看不清了,司機根本無法再向前行駛,只得把車停下。阿秀一拍他的肩膀,「換位置。」

    「先生?」李同垣不解。

    「你跟他到後座。」阿秀直接開門下了車。待司機一離開,她立刻就坐到了駕駛座上。陶道士也被驚醒了,順從地聽她的話換了位置。

    「先生,你要幹嘛?」李同垣看著興奮地摸著方向盤的阿秀,突然覺得一陣心驚肉跳。

    「開車啊!」阿秀很奇怪地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

    「先生,你有駕照嗎?」在李同垣的印象裡,她從來沒有開過車。

    「當然有。」阿秀回答,「只是沒開過這種車而已。」

    司機很實在,「這個全是自動檔,您就掛檔踩油門就行。」

    「坐好了。安全帶都繫好。」阿秀把車掛好檔,一頭就扎進了濃重的白霧中。

    司機心在她踩下油門的一瞬間,就飆到了嗓子眼,這白霧到底是怎麼回事?扭曲幻化,一會在車窗上形成了古怪的咆哮人頭,一時又宛如利爪。嚇得司機盡量往內縮。「這……這些到底都是什麼?」他忍不住問。

    阿秀專心地開車,雙目直視前方,彷彿前面的白霧對她一點妨礙都沒有。她沒有回頭看,只是問了陶李兩人,「怕不怕?」

    陶道士噗嗤一聲笑出來,「這等小陣仗……」他很是沒看在眼裡。

    陶道士鬆了鬆安全帶,慢悠悠地說,「我小的時候,家裡人都死絕了。那個時候,到處都難,誰家都吃不飽,自然也就沒有閒糧救濟我們這些孤兒。我餓的不行了,就晚上摸到村外的墳塋地,看看有沒有人家白天上墳供奉剩下來的饅頭之類的。」

    聽他說到這裡,李同垣和司機都不往外看了,精神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陶道士繼續往下講,「那會很多人死了,哪裡還有棺材什麼的,能有張草蓆子裹一下,就已經很不錯了。大家都沒勁兒,墳坑也挖地不深,碰上些野狗什麼的,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那也沒法子,人都沒吃的了,何況是狗。」

    他唏噓了一下,「我那會餓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一走路就聽見肚子裡面的水直晃蕩。只能找了根粗樹枝,一路拄著往墳地裡去。那會兒鄉下,哪裡有個什麼光,月亮細細一點,那光有還不如沒有。風吹草動的,到處看著都不像人間的動靜,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從哪些犄角旮旯裡冒出點什麼來。我也沒辦法了,不能把自己當個活人,就這麼吧嗒著眼,走啊走啊,就到了那墳塋地。也不知道是餓暈了,還是怎的。反正抬眼一望,就覺得那墳塋地裡挺熱鬧的。」

    司機聽到這裡,只覺得毛骨悚然,猛地往後一縮,人都快貼上車窗玻璃了。那玻璃外是變化莫測的白霧,車前座是悠然自得講著鬼故事、十分陶醉的陶道士,司機緊縮著一米八的大個,覺得簡直沒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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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0 01:03:35
079 京城舊事-7

    李同垣聽得十分過癮,「那後來呢?」

    陶道士想了想,「我那會兒餓得都發暈了,眼冒金星,而且天色黑得什麼都只能看見個影子,我一心只想去找點吃的,也就管不上那麼多了。走到墳塋地裡,挨家挨戶地找。」

    阿秀聽到他這個詞兒,一時沒崩住,就笑了出聲。

    陶道士翻了個白眼,「可不是挨家挨戶嘛!一個一個摸過去,只要感覺是能入口的,抓起來先來一口,也管不上那旁邊影影綽綽的是啥玩意兒,先搶了吃到肚子裡再說。後來不知道從哪裡來了個姑娘,見我怪可憐的,就跟我說她家還有點,要不要過去吃。我那會兒腦子已經不轉了,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的那個家,小的可憐,她端個碗給我,裡面有兩個干冷饅頭。我就蹲在地上,三兩口就把饅頭吃完了。原來是飢寒交迫,吃完了東西,好歹肚子交代得過去了,就剩下又冷又困了,我說,姐姐我打個盹啊。那姑娘說沒事,你睡吧,我只有一床被子,分你一半。我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等我第二天一早醒了。你們猜我在哪兒呢?」

    那司機都被嚇得不行了,還忍不住問,「你在哪兒呢?」

    陶道士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回想,「我在一個墳坑裡躺著呢,旁邊是一具都乾癟了的屍首,身上還蓋著一片爛的都不行的蘆葦蓆子。」

    司機只覺的自己的板寸頭髮zi的一聲,全豎起來了。

    「那後來呢?」李同垣聽得興致高昂。

    陶道士看了看外面層層湧動的白霧,歎了一口氣,「我那會兒人已經不行了,動也動不了,喊也喊不出,只能跟那位給了我兩個饅頭的大姐面對面。這要是半夜,她還能跟我聊兩句,這大白天的,只能聽我一個人哼哼了。」

    「然後呢?」李同垣跟司機同時追問。

    「然後我師父從墳塋地旁邊過,聽見我哼哼,就把我給救了。我離開那個村子之前,特地去給那個大姐把墳挖得深了點,把她重新埋了,還給她燒了兩道黃表。」

    阿秀聽完了光笑,也不置評價。

    「所以,」陶道士哼哼兩聲,看著車窗外的白霧,「就這麼點跟舞台乾冰似的效果,還趕不上電影裡面的五毛錢特效呢,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怎麼好意思拿得出手。」

    李同垣聽完陶道士的話,難得興致也上來了,「先生,大師兄,我也說一個唄。我老家的事兒。」

    坐在他旁邊的司機快哭了,咱們能不能換個聊天的主題,科學一點的,社會一點的,和諧一點的,積極向上一點的,要不是那白霧,他真的很想跳車。

    「沒來找先生之前,我家就我一個人了,四里八鄉的看我年輕,所以也不怎麼找我看風水算日子什麼的,家裡就那麼幾畝薄田,我有的時候就進山採點草藥,打點野味。」

    「我們那個村子很偏,本來就沒幾家人家,外村的姑娘都不願意嫁進來。村裡有個跟我玩得不錯的玩伴姓馬,他家兩個姐姐,就他一個男丁。可是都二十多了,也沒討到媳婦。一家人都愁得慌。他有的時候跟我一起進山,有的時候一個人進去。可有一次,他一個人進山了十幾天都沒回來,村裡人都以為他出事了。他老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托人給他姐姐帶信。他那兩個姐姐嫁在鄰村,知道了急的不得了,就帶著婆家那頭的人跟我們村裡的一起進山去找,說是活要見人,是要見屍。我跟他從小玩到大,自然也就跟著一起去,準備幫把手。」

    「我們男的女的,統共得有十五六個人,從早上就進山,找了兩天,什麼都沒找到。大家帶的乾糧都快吃沒了,只好準備回頭。山裡一到晚上特別冷,大家都不願意多待,就拿著火把往回趕。正走著走著,就聽後面有人喊了一聲。大家一回頭,就看見馬大站在後面一個坡上,手裡拿著個火把,正衝著我們揮舞呢。大家一看找到人了,活蹦亂跳的大活人,都高興的不得了。就問他為什麼不回家。他還挺不好意思地說,他討了個媳婦,剛結婚沒幾天,正準備過兩天就帶新媳婦回家看看。這是在家裡聽見外面的動靜了,特意出來看看。」

    「大家一聽,覺得很蹊蹺,我們村子已經很偏了,沒聽說過大山裡還有人家。馬大說的千真萬確,大家好奇心都起來了,就跟著他去他丈人家看看。馬大就在前面高高興興地領頭,大家就在後面跟著,不一會,到了一片山崖前,那崖底有個洞,馬大帶著大家就進去了。那洞裡很奇怪,有亭子,有小橋,還有好幾間石頭房子。但大家跟我看到的東西好像不一樣,各個都跟看見金鑾殿一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馬大就讓我們在門外等著,說進去跟他老丈人打聲招呼。結果沒一會,他就高高興興地出來了,說帶他媳婦跟大家見見面。我站在最後面,前面擋的都是人,剛開始掃了一眼,都沒看見他媳婦,倒是前面的鄉親嘖嘖稱奇,把他媳婦誇得跟朵花一樣。我就心想,這新媳婦再漂亮,可個頭也太矮了,可等前面人都散開了,你們知道我看見了什麼?」

    「什麼?」司機在崩潰的邊緣糾結著。

    「馬大手裡拉著一隻黃鼠狼,那黃鼠狼兩隻後爪站在地上,一隻前爪握在馬大手裡,另一隻前爪正跟馬大他姐拉著呢。」

    司機聽到此處,不由得跟陶道士的故事做了一下對比,雖然黃鼠狼握手很詭異,但是總比跟乾癟了的「姐姐」面對面哼哼強,「然後呢?」

    「然後,我什麼也沒做,那黃鼠狼看見我,一聲尖叫,回頭就跑。馬大連忙追了進去。大夥兒這才跟做了一場大夢一樣,就說怎麼這地兒一眨眼就全變了。剛才好幾間青磚大瓦房,怎麼都變成了石頭房子。我這才知道,他們看到的,跟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馬大的姐姐跟姐夫連忙追了進去,那石頭房子裡哪裡有人,自有一窩黃鼠狼縮在屋角吱吱直叫。馬大瞪著那群黃鼠狼整個人都傻了。有人就說,馬大肯定是被黃鼠狼給魘著了,就要動手把那窩黃鼠狼給滅了。」

    「後來呢?」陶道士也挺感興趣。

    「結果其中有一隻黃鼠狼就竄到我面前,跟磕頭一樣。我覺得它也挺有靈性的,以前聽我爺爺說過,山裡年歲久的動物有些精怪。我覺得它怪可憐的,就警告它一番,把它們都放了。說也奇怪,等我們帶著馬大走出那個山洞,再想回頭找那個入口,那山崖嚴絲合縫的,連個耗子都鑽不進去。大家都喊古怪。心裡害怕,拉著馬大連夜往家走。可是看著山腳就在下方,死活就是走不到。大家沒著,就喊我走在前面。」

    「我一個人走慣了山路,就在前面帶路,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跟這外頭一樣,也起了好大的霧。霧。人站在一米之外就看不見了,只好一個拉著一個,我在最前頭,右手拉著後面的人,左手還得摸著前面,也不知道那霧裡都什麼東西,冰冰涼,有的滑,有的還有點粘手。剛開始我還能挑著空子走,後來都摸不著空子了,只能摸了根樹桿,一桿子下去,打出一片空地。反正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打著打著就走出來了。哎,先生,要不我也下去打打看,有些東西欠揍,揍一頓就不犯毛病了。」

    阿秀讚許地點點頭,「這種想法很是要得!不過,就這麼點小家子氣的東西,有我在呢。」

    李同垣哦了一聲,乖乖坐好。

    司機看看這完全沒把外面詭異白霧當回事的師徒三人,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廢了老大勁兒才整出這麼一出的幕後之人有點可憐。

    阿秀車開得不快,大概六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只是他們身在白霧之中也不知道到底開到哪裡了,阿秀動不動一個突然的轉彎,把他們三人甩得都快飛出去了。

    司機憑著自己多年的經驗敢打包票,那每個瞬間,車的一側輪子肯定是離地了。也不知道那白霧裡到底有什麼暗藏的風險,讓這位大師總是玄之又玄地一次又一次在緊急關頭轉彎。

    阿秀突然開口,「安全帶都綁緊了,再拉好把手。」

    司機立刻雙手把住了駕駛座的後背。

    只覺得阿秀一個猛踩油門,車速瞬間飆到了接近了兩百,就這電光火石之間,整輛轎車衝出了白霧的範圍……

    但是車的前方,根本不是山道,而是懸崖。

    啊~司機自覺得一顆心瞬間從胸腔飛了出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狂吼,等待著失重的無措和人生最後一刻的來臨。

    都說死亡前的一秒足夠人回顧一生,司機想,說這話的人,肯定是寫小說騙錢的,這會他腦中幾乎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啊個不停~

    然後啊的有點兒久~

    直到李同垣用胳膊推了推他,「哎,你不累啊,歇會兒唄。」

    司機猛的睜開眼睛,他還在車上,車還在路上,幸福的山道浪漫地蜿蜒向前方。

    「我們不是開向了懸崖嗎?」司機嗓子都啞了。

    「那不過是點障眼法,通過白霧迷惑人,懸崖的方向是山道,山道的地方是懸崖。」阿秀慢慢悠悠地開口解釋。「這誰啊,一環套一環,還挺有意思的。」

    司機摸了一把冷汗,只覺得自己的意志在今晚已經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挑戰了。

    但是,年輕人就是圖樣圖森破啊。

    意志結束了,還有身體呢。

    山道終於結束了,車子也來到了城區,即便是深夜,北京路上的大卡車和運輸類的汽車一點兒也不少。

    阿秀終於展示了她完勝速度與激情的駕車技巧,急速地剎車,急速地起步,急速地變道,要不是前面那大卡車的尾燈是紅色的,司機估計阿秀都有懟上去的衝動了。

    陶道士、李同垣加上司機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是剛才的危機還沒結束嗎?三人不敢發問,臉色不是青的,就是白的,胃裡翻山倒海,誰都不敢開口,生怕一張口就吐出來。

    直到這輛豪車以嘹亮刺耳的剎車聲停在了他們酒店的門口……

    陶道士第一個衝下去,吐了。

    李同垣比陶道士要好一點,但是也到了崩潰的邊緣了,腦子已經不靈光了他,突然腦抽地問了一句,「先生,你確定你有駕照嗎?」

    阿秀摸了摸頭髮,又撓了撓腮邊,輕咳了一聲,「有啊。」

    「誰給你發的駕照啊?」司機實在是忍不住了,這考官在監考的時候是怕活不過第二回考試才給她過的關嗎?

    阿秀很認真地回答,「n省滿天星兒童樂園卡丁車俱樂部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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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顧宥真同學舉手證明,「她真的有駕照,那個卡丁車遊戲,每玩一次都發一張,我家阿秀手裡有一摞駕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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