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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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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御井烹香] 制霸好萊塢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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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7: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羅伯特的心動

  “鮑勃,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了,珍妮佛——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聊聊了。”

  “確實如此,威洛和孩子們都還好嗎?”

  “她們都很好,孩子們很喜歡法國的鄉村,謝謝關心,你想要點什麼,珍妮佛?容我向你推薦這家的鱈魚,味道的確不錯。”

  “謝謝你,鮑勃,那麼給我一份主廚沙拉,一份鱈魚。”

  “好的,女士,請問客人們需要佐餐酒嗎?”

  “由對面的先生決定吧。”

  “我要凱撒沙拉、奶油湯和牛排,老三樣,至於酒就讓安迪自由發揮吧——嘿,小夥子,告訴安迪,廚房裡有空了就出來和老朋友打個招呼。”

  羅伯特‧艾格愉快地打開餐巾,對珍妮介紹道,“這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家餐館,安迪的鱈魚確實是一絕,威洛和我經常帶著孩子們過來這裡。”

  雖然說他和珍妮的日程都很忙碌,但會安排共進晚餐,其實也是可以看出兩人的關係十分密切,已經不再局限於公事關係了。事實上,這幾年切薩雷和珍妮都很注重維護和艾格一家的關係,再加上維吉利亞和艾格家的老交情,現在她和切薩雷都可以算是艾格家的家族朋友,如果不是因為艾格家正在裝修,威洛帶著孩子們去了法國度假,而珍妮現在還住在酒店,沒有搬進新家,這頓晚飯本該是在其中一個人的家裡吃的,有朋友、家人的陪伴會更為合適,不過,從另外一方面來說,珍妮和他兩人一起用餐,也更適合他們談論一些保密級別較高的公事。

  安迪的餐館佈置雅致,對於老熟客兼明星也有優待,他們的座位被安排在遠離人群的角落,這讓珍妮可以遠離人群好奇的視線,也讓他們的對話更有隱私性,不虞被陌生人聽到——這兩個大人物隨口一句話,很可能都是第二天的頭條新聞,當然非得好好地保障他們的隱私不可了。

  “聽說你給中國捐了一百萬美金?”在等餐的間隙,鮑勃隨口和珍妮聊起了一些近況瑣事,“這個數字讓人印象深刻,我想這在我們國家的個人捐助金額裡應該名列前茅了。”

  “是的,這件事讓人心痛,我聽說迪士尼中國也進行了一些捐獻,是嗎?”

  “當然啦——這也是大公司的責任之一吧,不過珍妮佛,有心慈善當然好,我知道也許你也有退稅的目的,不過,對國外捐助這麼大的金額仍然是不合適的,因為這樣一來,對於國內甚至是一些和我們關係親密國家的災難,你的捐款數字就下不來了,否則,輿論風向可能會對你不利。”

  珍妮知道這是鮑勃的好心忠告,她點了點頭,“我當然明白,鮑勃,當然我也準備好回饋社會了——不過,在中國的捐款不能說是沒有目的,我非常看好中國的市場發展,再加上也有一定的管道,乘著人脈有效,和北京多積攢一些好感也不錯,如果你也有類似需要的話,我可以為你牽線。”

  羅伯特有些不以為然,“打入中國市場當然非常重要,不過相信我,親愛的,我們之所以這麼熱衷地談論這件事,並不是因為中國所能提供的票房——恰恰相反,我們之所以爭取把電影輸入中國,甚至有時候不計盈利,完全是因為我們在回饋社會,在中國放映我們的電影,這本身就是慈善的一種表現方式。當然了,這也會讓白宮高興不已,對於一些人來說,這也相當重要。”

  對於他明顯帶有一些偏見的話語,珍妮只是禮貌地笑笑,並沒有反駁的意思——在好萊塢,一切拿錢說話,2007年,大陸全年的電影總票房不過是30億美元,按照現在的匯率,折合成人民幣也就是4億美元左右,和《鋼鐵俠》能拿到的北美票房差不多。在這種情況下,當然只有‘統戰’需要,才能讓鮑勃這樣的大人物特別看重中國市場,將來等到中國成為美國外第二大市場,完全表現出其瘋狂的票房潛力以後,好萊塢自然會對中國換上一張面孔,而對羅伯特這種管理層來說,他未必能等到中國票房崛起的那天,對他來說,把握好眼前才是最要緊的。打入中國符合華盛頓的利益,能讓迪士尼在明裡暗裡得到一些幫助,這才是他現階段格外重視中國的原因。

  “不論如何,如果你需要我的説明的話,告訴我,鮑勃。”她舉起酒杯對羅伯特敬了一下,羅伯特也換上了笑臉,和她碰了碰杯子。

  “最近公司運轉得怎麼樣?”他和珍妮聊起了大夢,“我的財務官告訴我,他們對大夢的前景非常的樂觀,今年的幾個專案市場預期都相當不錯,甚至連本部都對你們手裡持有的長期收益感到眼饞。”

  雖然迪士尼占股較多,但在羅伯特手底下,迪士尼並沒有干涉大夢決策的意思,只有在每年審計之後的一段時間記憶體在感稍強,這也是因為大夢在兩人的經營下可以說是蒸蒸日上,迪士尼完全沒必要多嘴。不過,這不意味著羅伯特會對大夢完全放手,像今天的這頓晚餐,多少就有點工作報告的意思,珍妮和切薩雷也會經常找他餐敘,溝通一些需要迪士尼説明的難題。

  “你這就太過獎了,鮑勃。”珍妮笑著抹了抹嘴,“當然,《鋼鐵俠》的大爆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公司很快會有一大筆現金回流——不過,你也知道,我們都很愛花錢,事實上,我們已經在籌備新項目了。”

  “噢,永遠都停不下來的珍妮佛,”鮑勃不由得失笑,他興致勃勃地說,“但我喜歡聽到這個消息,給我仔細說說你們的想法?”

  “這會是一個較為禁忌的區域,”珍妮笑著說,“——女超級英雄電影,我們打算和華納合作,三七投資,我們七,華納三,當然,這部電影的拍攝檔期還沒定,但大體框架應該不會更改了。”

  女超級英雄?華納?

  羅伯特有些皺眉毛,但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只是委婉地說道,“但,這難道不會和《鋼鐵俠》的續集產生衝突嗎?按照業界慣例,恐怕你在出演小辣椒期間,不宜接下dc旗下的英雄角色吧?”

  來了,戲肉馬上就要到了——

  切薩雷的叮囑,兩人的多次談話,和凱文的談判過程……各種各樣的回憶,在珍妮心頭飛速地掠過,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她表現的機會即將到來——談下《鋼鐵俠》系列20%的版權,不過是個開始,這份版權到底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利益,就看今晚她的發揮了。

  “事實上……”她說道,假裝自己只是閒話家常,以便削弱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的震撼力,“事實上,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鮑勃,漫威想要買回鋼鐵俠的版權,而我和切薩雷也已經答應了他們。”

  即使羅伯特一直是個性溫和,富有耐心,喜怒通常不形於色,但此時此刻,他的眉毛也不禁高高地豎了起來,形成一個極度驚愕的表情,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珍妮——很顯然,如果她不能拿出一個好的理由的話,他們的決定就註定得不到迪士尼的支持了。

  “我知道,這很難理解,”珍妮努力讓自己顯得更自信一些,她通過思索的表情調節著對話的節奏,“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會保住注資權死不放手,不過我和切薩雷認為,這件事應該兩面的看:如果小辣椒是系列的靈魂人物,甚至如果系列完全出於原創,那麼誰放棄版權,誰就是傻瓜,就像是碟中諜系列和湯姆‧克魯斯,即使把系列擱置,湯姆也絕對不會放手,而派拉蒙也不會試圖讓他放手。但問題是,鋼鐵俠不過是漫威宇宙的一片小蛋糕,而且小辣椒也完全說不上是這個系列的重要角色,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們低估了漫威要拿回版權的決心,很大的可能是,漫威會利用合同漏洞,直接繞過我們去開發新的系列,只要有小羅伯特‧唐尼在,他們就不愁票房……”

  看到艾格的表情慢慢放鬆了下來,漸漸轉為深思,珍妮也鬆了口氣:起碼到目前為止,自己做得還不錯。

  “而正因為派拉蒙吃夠了沒有獨佔版權的虧,漫威在這一點上也是一樣的傷痕累累,他們又在談收購案,所以我和切薩雷才沒有拖延時間來抬價的念頭,”她半真半假地說,“既然他們一定要兌現,而且必須是現在兌現,那麼,沒必要擋路,不是嗎?這樣有可能會逼迫漫威選擇雙輸的策略。畢竟,他們和派拉蒙一樣,都非常急切地想要把版權完整的鋼鐵俠系列納入資產清單,漫威想要抬高自己的估值,而派拉蒙想要一個沒有瑕疵的寶物,我們認為,只要能儘快解決,他們會願意為此出個大價錢的。”

  這的確是實話,也是珍妮一定要談下版權的理由之一。雖然她前世不知道派拉蒙差點收購漫威,但在這條時間線裡卻是很早就聽說了風聲,而且也知道派拉蒙和湯姆‧克魯斯關於《碟中諜》系列的一些權益紛爭,那麼,建立在《鋼鐵俠》必爆,漫威會成為香餑餑的這條先知資訊的基礎上,她非常合理地猜測,派拉蒙肯定對版權極其敏感,寧可在收購前示意漫威先花一大筆錢消災,也不願意等收購完成後再來糾結分成問題。再加上漫威本身也對版權兩個字過敏,所以她認為,漫威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想要把版權贖買回去——而合同中‘只能轉讓給漫威’的條款,也是她有意的安排,在談判當時,這個條款會讓凱文等人覺得她有意轉讓版權,而這個條款保證了她不會隨意轉賣,降低了簽下合同的難度,而在《鋼鐵俠》大爆後,這個條款也讓漫威很自然地就想把版權買回去了事,避免了他們直接抽走唐尼,放棄《鋼鐵俠》這個名字,讓她傻眼。

  當然了,如果漫威沒有收攏版權的需求,那珍妮也不吃虧,她的續集注資權能讓大夢繼續賺上好多好多年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漫威根本捨不得錢,直接就把續集注資權和《鋼鐵俠》這個名號一起兌子出局,即使是這樣,珍妮也沒有任何損失,而她認為漫威這麼做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所以,這就是你們當時堅持要加入續集注資權,甚至是堅持要使用版權這個單詞的原因?”看得出來,大夢的思路讓羅伯特都感到吃驚,不過,在消化了一會兒以後,他臉上已經是漸漸地浮現出了笑容,“你們在當時就認為《鋼鐵俠》會成為漫威的最大亮點,並且打算用這個籌碼來兌出一大筆現金?”

  “是的,這就是我們一定要加入版權的原因,”珍妮理直氣壯地說,“我的直覺告訴我,《鋼鐵俠》絕對會大爆,而切薩雷一貫很信任我的直覺。”

  她沒說假話,當時珍妮的確是要求切薩雷和她一起討論怎麼用續集注資權這個籌碼來兌出最大的利益——她強行要求切薩雷把所有的思考都建築在‘鋼鐵俠一定會爆出天際’這個前提上,而對方,在挑眉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之後,無言地服從了她的要求,也所以他們才能在艱難的談判中走到最後一步——如果得不到切薩雷的支持,珍妮可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出盡全力,沒准在第三輪談判中途,他就被難纏的凱文‧費吉給搞定了。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他們並沒有冒很大的風險,即使她沒有金手指——假使她只是一個對自己選擇的電影項目具有瘋狂信心,又很精明的演員,事情也有可能會這麼發展,不過……

  珍妮借著喝酒的動作換了一口氣,她不著痕跡地屏住呼吸,調整了一下,才繼續瀟灑自如地笑著說道。

  “現金?你認為這就是我們想要的嗎,鮑勃?”

  艾格對於‘直覺論’的心路軌跡,大概和切薩雷差不多——一開始,他對於這個說法有些惱火,因為他感到這實在是十分荒謬,然而,隨著珍妮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他的態度當然也是隨之一再改變,珍妮可以看得出來,現在他已經是有些將信將疑了,而她的話,也讓正在品味著‘直覺論’的艾格楞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羅伯特的語氣有些遲疑。

  珍妮‘噗嗤’地失笑了一聲,她把酒杯放回了桌面上,靠近了羅伯特,戲劇性地壓低了聲音。

  “為什麼不是股票呢,鮑勃?告訴我,為什麼不是股票呢?”

  幾乎是伴隨著‘叮——’的一聲音效,羅伯特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的表情也透露出了恍然大悟後特有的暢快和喜悅,當然了,他並沒有笑出聲來,而是伸出手指著珍妮,隔空點了幾下,表達著自己的情緒。

  “you——”他說,語氣完全表達出了他的驚喜和讚賞,“你簡直——不可思議,你知道嗎,珍妮佛,這真是,完完全全的,不可思議。”

  他拿過酒杯,大大地咽了一口,“對,當然是股票,當然是股票,如果你們不要股票,這才是一種犯罪,難道不是嗎?”

  看起來她表現得的確不錯……珍妮按捺著自己漸快的心跳,她故意說破了羅伯特現在的思路,“是啊,為什麼不是股票,既然我們都知道了漫威早已待價而沽,等著大買家前來收購,而在派拉蒙收購了這只金母雞以後,不論是派拉蒙還是漫威的股票,都會有一個上揚——”

  如果說,剛才她是在鋪陳一出小小的懸念劇,那麼,這個梗在剛才已經是被羅伯特給捕捉到了,他之所以會那麼興奮,也是因為他猜中了這個啞謎,有種雙方心照不宣的默契感,現在珍妮還要把一切說透,氣氛好像就沒那麼有趣了,羅伯特也有些迷惑,不明白她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他點了點頭,反而疑惑了起來,“是的——難道你們的想法並不是這樣?”

  一個新的懸念被建立了起來,羅伯特的表情重新變得迫不及待,可以說,他的情緒已經完全被珍妮所掌握,這個包袱已經被吹得鼓鼓脹脹,就只差珍妮將它一語道破了——珍妮不著痕跡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別去想那些雜念:這會不會是大夢把自己收益最大化的唯一一個機會?切薩雷對她的信心是否用錯了地方?她真的掌握住了局勢嗎?會不會她其實根本沒有打動羅伯特,現在的良好氣氛只是她的錯覺?她能做得好嗎?她會成功嗎?

  把這些沒必要的憂慮裹在一口氣裡吐了出去,珍妮展示出了自己最沉穩、最神秘又最胸有成竹的笑容,她再一次地壓低了聲音,用最挑逗、最醇厚的語氣,充滿魅惑力地問道。

  “告訴我,鮑勃,難道你就從沒有想過把漫威買下來嗎?”

  隨著這句話的出口,餐桌周圍的空氣彷彿都瞬間濃稠凝固了下來,珍妮沒有放過羅伯特‧艾格臉上的一絲變化,彷彿是逐幀慢放一般,她見證著迪士尼總裁的表情變化,聆聽——驚訝——疑惑——深思——

  當她看到這位儒雅的中年男人臉上流露出的貪婪和心動之後,珍妮再一次吐出了一口長氣,她怦怦亂跳的心逐漸地平穩了下來,珍妮往後一靠,露出了一個收斂而又得意的笑容,她對著一樣往後靠去,一邊搓著手,一邊深思地打量著自己的羅伯特‧艾格舉了舉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香醇微澀的紅酒。

  ——她喝得並不多,因為今晚才剛剛開始,而她需要用絕對的清醒來迎接之後的對話。從拿到版權的那一刻到現在,一年半的時間裡,他們殺死了無數腦細胞才走到這一步,然而,這一步,也不過只是一切的開始。

  這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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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8: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新的信徒

  珍妮前世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是關心娛樂圈,但穿越以後,她不止一次地感到自己的知識實在非常不夠用——或者她的能力實在非常有限,以至於沒法更好地利用她的前知優勢來給自己牟利,當然,買下一些必爆的項目,這個是沒難度,就和彎腰撿錢差不多,但想要投資一些必爆的公司,那就沒那麼容易了。就像是漫威吧,她明知道復仇者聯盟會爆出天際,但在漫威投拍《鋼鐵俠》,也是他們最困難,要賣給派拉蒙,派拉蒙還要考慮考慮的那段時間,在這個最合適的時間點,大夢沒錢接盤,甚至就連迪士尼,都因為剛買下皮克斯,現金非常吃緊,也沒有餘力再吞下一個龐然大物。

  當然,如果她的時間線和原世界差不多的話,那她可以說,羅伯特‧艾格在當時也對漫威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他實在是看不到漫威的潛力——漫威手裡的一線英雄幾乎都被打包賣出去了,剩下一些二線英雄,債務問題也很嚴重,總之,對CEO來說,當時的漫威的確不是個理想的選擇。

  而按照原世界的時間線,迪士尼最終還是改變了主意,並且成功地在派拉蒙拿下漫威之前將其拿進手中,珍妮是記不清這個收購案在原世界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不過按照現在的走勢來推測,迪士尼要動心肯定也是今年內了,說不定就是這幾個月內有了收購漫威的計畫。很可能即使她不說,羅伯特自己也會產生這個想法,或者有旁人獻計——而從結果來看,迪士尼最終肯定是克服了重重困難,成功地完成了收購,珍妮當然不想把這個必成的功勞讓給別人。她一直在羅伯特跟前營造自己富有洞察力的形象,《阿凡達》的投資是一次,一年半以前,買下漫威的勸說是一次,好不容易《鋼鐵俠》爆了,羅伯特也開始感受到這個提議的誘惑力,這時候她不乘機推上一把,促成這個收購案的發生,在迪士尼系內部繼續積累自己的威望,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當然了,更好的想法是由大夢把漫威買下來,不過這個幾乎是夢話的想法就不必多說了,漫威的估價起碼在30億美元以上,就是他們最落魄的時候,幾億美元的小錢也是完全不看在眼裡的,而大夢根本連幾億美元都拿不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很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未來也都將是如此,雖然他們在大把賺錢,但要開發新系列的話,肯定也得大把撒錢出去,手裡隨時有幾億、十幾億現金對於一個實業公司來說,起碼意味著其體量到達了百億,甚至是千億也不無可能,而大夢距離這個目標當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再者,漫威要賣身,考慮的因素也是很多的,就像是dc把自己賣給華納,也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能夠遮風擋雨的靠山一樣,漫威要賣給派拉蒙,無非也是看重了對方豐富的電影開發經驗,包括發行管道、行銷手段等一系列能把蛋糕做大的獨門技術。想要吃下漫威,大夢起碼也得在好萊塢摸爬滾打20年以上,積累了非常豐厚的底蘊,才能去試著談談這件事。倒是迪士尼,相對派拉蒙,他們對漫威更有誘惑力:迪士尼主題樂園,異常豐富的周邊開發經驗,以動畫起家的出身,這都是和漫威非常契合的點。如果在《鋼鐵俠》拍攝之前,迪士尼就伸出橄欖枝的話,珍妮覺得他們有可能以一個較為低廉的價格把漫威買下來,但現在事情就不是那麼好辦了,《鋼鐵俠》大爆,漫威有了叫價的本錢,一個新競爭者的加入,也可能讓他們擺出待價而沽的姿態,在派拉蒙和迪士尼之間周旋搖擺,把價格哄抬到迪士尼無法接受的地步,或者也有可能是漫威從上到下都已經打定主意,要把自己賣給更有誠意的派拉蒙,迪士尼不論怎麼示好,都打動不了他們的決心。

  對於不能預知結果的羅伯特,這都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畢竟一次失敗的收購案不但會打擊公司員工的士氣,而且也會影響到他的威望。而珍妮——她取代了‘倡議首功’的位置,拿到了這個籌碼,當然也就承擔上了這個位置應盡的義務,必須要給羅伯特出謀劃策,提供出路。

  “關鍵還是股東的看法。”她是這麼認為的,當然事實也是如此,在她和切薩雷的討論裡,他們都認為對漫威的收購案應該是非常罕見特殊的案例,“當然了,對大部分的公司收購案來說,難點在於同時說服股東和管理層,但我想,迪士尼想要從漫威這裡拿到的,應該是他們龐大的ip資源庫,至於這個產業鏈,迪士尼早已有了,事實上,迪士尼肯定是最早做ip開發的公司,市場的模式就是我們打造出來的……”

  她這完全說的是實話,並沒有絲毫摻假——站在‘迪士尼最後成功收購漫威’這條資訊的基礎上,當然也很好反推迪士尼一定要收購漫威,以及漫威最終選擇把自己出售給迪士尼的原因,迪士尼強大的ip開發能力絕對是漫威最終點頭的重要元素,這個元素對漫威來說的確是太重要了……而它也的確是迪士尼的專長。

  所謂的 ip(intellectual property智慧財產權)是個時髦的詞彙,也就是在2008年才開始有人提起,在珍妮的概念裡,一直到2014年她穿越前不久才進入中國,簡單地說,ip可以解釋為以原創內容為核心的產業鏈,譬如說《哈利‧波特》就是頂級ip,原著大賣、影視大賣、遊戲大賣,主題樂園、周邊產品,凡是由別的原創內容改編為影視劇或遊戲,並因此衍生出一條產業鏈的開發模式,都可以冠上ip的名頭。也許ip原著營業額不是那麼的高,但它卻是一切的起點,沒有它就沒有一切。

  從這個角度去理解的話,《饑餓遊戲》、《暮光之城》都是ip開發的典範,而漫威更是ip資源的寶庫了,這間公司用60年的時間積攢了無數有關注基礎的英雄人物,而靠一系列童話動畫起家的迪士尼,正是ip業的老祖宗,在他們開設迪士尼遊樂園的時候,甚至還沒有ip業這個詞呢。就像是《加勒比海盜》、《汽車總動員》這種電影,他們對於迪士尼最大的意義都不是電影票房了,而是因此誕生的周邊銷量……迪士尼一年也就只能拿到數十億美元的票房,但周邊販賣卻有數百億美元,牢牢地佔據了市場第一,在這一點上,六大和它根本就無法相比。可以說,只要把漫威的ip庫拿下,哪怕人才都跑光了,迪士尼也有能力把它重新有聲有色地做起來。

  “即使沒有漫威的管理層,我們也能把影視專案做好,當然,如果他們願意留下,這一切當然是再好不過,但這至少意味著我們在收購途中可以減少很多顧慮,用上一些相對強硬的手段,不是嗎?”珍妮繼續說道,“不過,迪士尼在這方面一貫很有信用的。”

  對於一樁收購案來說,股東和管理層關心的點是截然不同的,股東要的當然是錢,但管理層需要的是對未來的保證——這些保證很少是金錢層面的,他們能不能繼續按自己想要的方式來發展公司?公司文化會不會改變,他們想要做的事能不能繼續在這間公司裡做下去?

  對于高端人才來說,他們的馬斯洛需求層次已經相當高了,生理需求肯定早被滿足,社會地位和情感歸屬,對於這些成功人士來說也不是太大的問題,起碼這和收購案無關,位於需求金字塔頂層的‘自我實現’,相應的就成為他們比較看重的因素。而怎麼在收購後保證管理層的滿意度,讓離職率維持在一個正常的數值上,也是收購案中的一個要點。畢竟誰也不想剛買來的公司就人去樓空,留下一堆旁人根本無法接手的資料,這也會極大的降低公司本身的價值。而怎麼讓管理層收心留下,這就很難說了,收購方可能被迫要做出一些不情願的讓步和承諾,而這也是很多收購案不能談攏的原因之一。

  “當然迪士尼在這方面是很有信用的。”羅伯特立刻補充說,他為自己又倒了一杯草藥茶:他們已經離開了餐館,來到了迪士尼羅伯特的辦公室裡,“我想這不會成為一個問題,皮克斯已經納入迪士尼體系有一段時間了,運轉得也一直都很良好。”

  他顯然一直在掂量這個主意的利弊,即使是在談論著管理層的問題,也可以看出,羅伯特的表情依然帶了幾分深思,珍妮點了點頭,不打算繼續再推進下去了——應該給羅伯特一點時間,讓他好好想想。“這的確是一樁很有吸引力的收購案,迪士尼和漫威簡直是天作之合,我的直覺告訴我,鮑勃,這樁收購會把迪士尼的事業帶上一個新的高峰。”

  羅伯特深思著緩緩點了點頭,他握住馬克杯,吸了一口藥草茶冒出的熱氣,“而你說得沒錯,管理層在這件事上只是細枝末節,關鍵還得看股東的態度——”

  從珍妮提出這個建議到現在,已經過了幾小時了,羅伯特看來已經把全盤事宜都初步考慮了個通透,他強調地說道,“——雙方股東的態度,我認為會是這次收購案的關鍵所在。”

  一次規模如此巨大的收購,當然是要獲得迪士尼股東們的許可,而漫威到底賣給哪家公司,也得看漫威股東們的態度,在珍妮看來,如果漫威股東們有足夠長遠的眼光的話,迪士尼甚至只要付出比派拉蒙低一些的價錢就夠了,而她之所以這麼急於拿到漫威的股票,也和這一點有關。派拉蒙對漫威的收購案,肯定伴隨著很多股東會議的召開,及時進入股東群體,甄別大股東們的態度,會讓迪士尼的收購事半功倍。——當然這些事迪士尼也找得到別人來做,但由大夢來完成是最巧妙的做法,再說,珍妮為什麼要把這份功勞讓給別人呢?

  “所以,我希望我們在《鋼鐵俠》系列的版權上做些讓步,”她重新回到了問題的原點,“這樣我們就能儘快和漫威達成一致,這對於大計畫是很有幫助的,不過,可能會暫時損害到大夢的報表——好在,大夢並不是上市公司,它只需要讓股東們滿意就夠了,你說呢,鮑勃?”

  羅伯特的態度已經漸漸明朗,不過他始終還沒有明確表態是否接納珍妮的建議,現在,在她的試探下,他最後沉吟了一會,終於露出了一個含蓄的笑容。

  “去談吧,”他說,“去吧,珍妮佛,你已經得到了我的支持。”

  雖然說這個表態還未必能等同於羅伯特已經贊成了‘大計畫’,但對珍妮來說也已經足夠了,她本來還有些隱隱擔心,害怕在這條時間線裡,迪士尼是沒有收購漫威的,不過羅伯特的態度不斷地加強著她的信心,現在她已感到這一切十有八九,雖然羅伯特還是沒有把話明確地說出口,但這也是他作為總裁應有的謹慎。

  徹底放下最後一絲擔心,珍妮舉起馬克杯和羅伯特碰了一下,兩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笑容:雖然在此之前,他們的交情就已經算得上是親密,但今晚的會談過後,雙方都感覺到彼此的關係又進了一步,已經有點心腹、至交的感覺了。

  “按照你的猜測,漫威會開出多少價錢?”羅伯特沒有馬上結束談話的意思,而是和珍妮談起了一些相對無關緊要的瑣事。“我想應該不低於五千萬吧,少於這個數字他們也根本無法開口了。”

  “五千萬肯定是很底線的一個數字了,”珍妮也贊成羅伯特的意見,“但他們也不會開出太高的價錢——否則他們寧可直接放棄《鋼鐵俠》這個名字了,換個《鋼鐵俠大戰美國隊長》的名字一樣能拍,我想應該在五千萬到一億之間,很可能會靠近一億,畢竟漫威也急於促成這筆交易。”

  “這是你的直覺嗎?”羅伯特有些打趣地問道,但珍妮聽得出來,他的語氣有些半真半假:顯然,在有意買下漫威以後,羅伯特不期然也迷信了起來。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人在做出重大決定時往往會比較希望獲得心理慰藉。不過珍妮並不打算破壞‘直覺論’的信用,她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我只是隨口一說,對這件事我沒有什麼太強烈的直覺。”

  “哦?”羅伯特很有興致地靠向了桌邊,看似不經意地問道,“那麼你在什麼時候會有強烈的直覺呢?——我是說,當然很多時候你只是心血來潮,不過你有考慮過,是什麼因素讓你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呢?”

  珍妮一直很賣力地兜售她的‘直覺論’,因為這會讓她很多神棍式的預言收到更良好的效果,譬如說,現在正在席捲美國的次貸危機吧,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07年就說出個道道來,有理有據地判斷它必定會發生,她提醒切薩雷遠離金融市場的時候,只能用直覺來解釋,如果切薩雷恰好有一大筆錢投在雷曼兄弟旗下的基金裡,他又信任她的直覺,那她無疑就幫助自己的朋友挽回了很大的損失。

  “沒有什麼因素,”她誠實地告訴羅伯特,“也沒有什麼預兆,有時候它就是這樣闖入我的腦海裡。比如說去年在拍攝《夢露》的時候,我在看一則關於雷曼兄弟的新聞,聽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單詞,其中次貸這個詞引起了我的注意,忽然,我的直覺告訴我,雷曼兄弟可能挺不過這一次金融風暴了。所以我就給切薩雷還有我的一些朋友打了電話,和他們聊了聊這事兒。”

  羅伯特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珍妮補充了一句,“當然,我也想給你打電話,鮑勃,不過我隨即又想到,你似乎一直不信這東西,我是說,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如果你還記得我上一次勸你收購漫威的時候,你都說了什麼的話——”

  她的態度很平和,並沒有指責的意思,但羅伯特卻激動地為自己辯解了起來,“我並不是不信任你的直覺,珍妮佛!只是公司當時的確沒有更多現金了,而我們才剛吃下皮克斯,股東大會不會同意短期內再收購一個數十億美元的大公司——”

  也許是感到珍妮對他存在一定的心結,他又爆了一個小料,“事實上,就是現在,公司也籌措不出太多現金,恐怕我們在現金出價上未必能高過派拉蒙……我還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解決這件事。”

  看來,這的確是羅伯特剛才一直沒有完全落實此事的最重要原因,珍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寬慰起了羅伯特,“現金總是可以籌措的,如果你需要的話,大夢可以執行一次分紅,向漫威要求一部分現金……”

  由於迪士尼在大夢占股較多,珍妮有時候也不能免俗地感到吃虧,有點迪士尼幹拿錢的感覺,當然理智上她知道迪士尼實際上也為大夢提供了無數資源和極大便利,但感性上的小自私還是時不時會冒出來,在倒騰漫威股權這件事上,她就有一點自己的小算盤:如果迪士尼想要現金的話,她是不介意在拿到股票後由切薩雷和她出資買下的,不過這麼做有點把迪士尼當傻瓜的感覺,所以她也只是想想就算,沒指望這麼美的事能發生在她身上。就是現在,她說了一半以後也覺得有些不太合適,乘著羅伯特可能還沒發覺不對勁,趕快收住了話頭。

  不過,如果覺得羅伯特沒法從這句話裡捕捉到什麼線索,那珍妮也未免是有些小看這個並不霸道的總裁了,這位面容親切的中年人眨了眨眼睛,頗感有趣地微笑了起來,看了看珍妮,倒是根本沒有猶豫,而是豪爽地說,“這個並不是太大的問題,如果由迪士尼來收購的話,那麼大夢完全可以把漫威的股份賣給個人,以此套現分紅……”

  對於整個公司體量是以千億計算的迪士尼來說,漫威的股票在收購中產生的紅利根本就是小得都看不上的數字,就算漫威以一億的價格買下了版權,按現在25美元一股的價格來計算,迪士尼能拿到兩百萬股,在完成收購後,即使股票翻倍,迪士尼也就賺個五千萬,而且還未必能全數分紅回母公司,對於整個迪士尼的總裁來說,這大概也就是他一年多的工資。當然,羅伯特可以選擇錙銖必較,裝作沒聽出來珍妮的一點小情緒,但很顯然他更注重維護珍妮的積極性,畢竟,沒有珍妮,他對於收購漫威這件事的思考還不會如此深入、成熟(在此之前羅伯特有過動念,但想法還不是很完整),而這件事在股東跟前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迪士尼要收攏現金就肯定要套現,示意大夢出售一些股票也頗正常,就算是有意把利潤讓給珍妮佛‧傑弗森那又如何了?比起這女孩為迪士尼創造的利潤,這點小錢根本不值一提,就當做是獎金了唄。

  慷公司之慨當然比從自己兜裡掏錢要容易得多,羅伯特也是有心回報這個奇跡女孩,更加拉近兩人的距離——看到珍妮佛臉上浮現的喜色和羞赧,他不禁會心的一笑:在這種時候,珍妮佛就體現出她年紀尚小的弱點了,如果是換做切薩雷‧維傑裡坐在這裡,他是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心思被看破而臉紅的。

  沒有再多提這件事,免得讓珍妮佛更不自在,羅伯特跳到了自己更關心的點上,“貝爾斯登剛剛才得到美聯儲出手相助,珍妮佛,你確定你的直覺是雷曼兄弟會倒閉嗎?你不覺得美聯儲會拉它一把?”

  看來,羅伯特可能有一些投資和雷曼兄弟有關……珍妮搖了搖頭,也盡力回饋自己的模糊記憶,“起碼我的直覺是這樣的,雷曼兄弟、貝爾斯登、美林……這幾個名字都讓我感到很不祥。”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羅伯特忽然有些自嘲地一笑,“好吧,現在我開始後悔沒接下《阿凡達》了……我還記得你當時提到了《愛麗絲》?建議它也用3D技術拍攝製作?——對了,珍妮佛,說到這事,我們打算在今年年末啟動《愛麗絲》,你的檔期沒問題吧?還有,既然都和華納合作女英雄片了,那麼下一部大製作無論如何得留給迪士尼——”

  “檔期方面,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過幾天我會到倫敦去一趟,檢查《夢露》的剪接進度,在那之後,應該不會離開洛杉磯太久了,這也方便我們進行一些商業活動——”珍妮對羅伯特眨了眨眼睛,對方會意地一笑,“這期間,我會在洛杉磯拍攝羅伯‧馬歇爾的《9》,不過戲份不多,今年下半年確實有些空檔,但明年就不一定了,關於下一部大製作,鮑勃你有什麼想法嗎?”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火星公主》,”羅伯特頓時來了興致,“這是一部相當經典的科幻小說——”

  他的述說被珍妮的笑聲打斷了,但迪士尼CEO並沒有發火,恰恰相反,他反而有些激動和期待地望向了珍妮,那副表情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有些愚昧了,“怎麼,珍妮佛,難道這部小說激發了你的直覺嗎?”

  “噢,親愛的羅伯特,它確實激發了我的直覺。”珍妮笑著搖了搖頭,有意地擺出了胸有成竹的樣子——除了神棍的直覺論以外,她也要抓住一切機會營造自己睿智的形象,“不過,即使不需要直覺,我也可以告訴你,親愛的,我認為,屬於現代科幻小說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

  對於日程繁忙的總裁和明星來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時間會面談天,並不是太容易的事,所以他們也很珍惜談話的機會,這天晚上,迪士尼總裁辦公室的燈光亮到了後半夜,而第二天上午,羅伯特‧艾格就啟程前往南美,考察當地的投資環境,至於珍妮,她也在兩天後登上了前往倫敦的頭等艙——《與夢露的一周》已經完成了初剪,作為製片人,她當然要前往工作室檢閱成果,和薩爾維溝通公映版、展映版的剪輯。

  由於這是跨洋航程,合適的私人包機並不是那麼好找,再加上珍妮最近也比較窮困,所以她還是選擇了一般客運飛機,好在這班頭等艙沒有多少客人,而且她戴上墨鏡以後,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雖然最近沒在拍片,但在洛杉磯的這段時間,她依然是忙得飛起,尤其是晚宴類應酬增多,更是嚴重地影響了珍妮的睡眠——多少年來,她已經習慣了饑腸轆轆地入睡的感覺,晚上睡覺時胃裡還有食物的話,她反而睡不好了。所以飛機一起飛以後,她就扯了一張毯子把自己裹了起來,打算呼呼大睡過一整個航程。

  不過,這個計畫並沒有實現——客機才剛從升空轉為平飛,珍妮剛剛適應了氣流的變化,迷糊過去了那麼一會兒,就被興奮的瑪麗給用力拍醒了。

  “快,快,”她把飛機專用電話的話筒遞給了珍妮,“你直接和他說吧!——切薩雷,切薩雷在電話那頭。”

  “呃,”珍妮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一邊把電話放到耳邊,一邊問道,“什麼事啊?”

  “漫威的凱文剛才給我打來了電話。”切薩雷的開場白一下就驅散了她的睡意,可以分辨得出來,他的聲音中也隱隱蘊含了一絲興奮。

  “什麼,你是說——”珍妮一下坐直了身子,她的心跳也開始加速了。

  “你想得沒錯。”切薩雷似乎是有意地停頓了一下,他彷彿是在和珍妮開著玩笑,拉長了聲音慢吞吞地說,“他們已經給出了報價,價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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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二章:《夢露》粗剪

  “是的,凱文,我們也看到了新聞,如果你需要我再確定一次的話,我再說幾次都沒關係:這真的不是我們放的新聞。”珍妮抱歉地用眼神和薩爾維打了個招呼,她把電話按在肩上,和導演說了一聲‘嗨’,便又把手機放到耳邊,耐心地繼續說道,“還有,我也沒有下定決心是不是要退出《鋼鐵俠2》,一切還是得看劇本品質,記得嗎?報紙上說的那些完全是捕風捉影……對,我真的不知道是誰在搗亂,也許只是有人偷聽到了一些消息,把它賣給了媒體。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可以馬上發澄清新聞。”

  “澄清新聞裡說什麼?”她一邊往剪輯室裡走一邊講電話,“當然是說實話了,就說一切還沒決定,如果劇本合適,我會考慮回歸……噢,e on,別孩子氣了,凱文,在這件事上有什麼必要說謊,如果我真的不出演的話,我們遲早得把這個消息公諸於眾的。是的,我現在有了漫威的股票,我當然希望公司越走越好,但我也同時失去了續集投資者的身份,所以你實在不能要求我繼續無原則出演,不是嗎?”

  珍妮可以感覺得到電話那頭凱文‧費吉的崩潰與抓狂——對此她表示理解,她猜測凱文很少和這麼‘喜怒無常’的談判對象打交道,畢竟漫威現在接觸的都不是一線明星,而二線明星在凱文跟前當然沒有耍脾氣的餘地,凱文很可能對於她的‘無恥’沒有很好的預估。

  在他們的幾次交涉裡,珍妮一開始是以一個任性易怒的形象出現,隨後又變得非常的善解人意,富有合作誠意,這也讓漫威痛快地開出了高達一億美元的價格來買斷大夢在後續電影系列中的20%版權,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很罕見的高價,而對大夢來說也算公道——漫威給的價格要高於《鋼鐵俠2》的票房和前作持平的情況下,大夢能在幾年間陸續拿到的數位,但低於開發兩部續作大夢能拿到的數字,從絕對數字來說可能是低了一點,但因為是一次性付給,所以這個價格也表現出了相當的誠意。

  大夢對這個價格很滿意,沒有再行討價還價,只是要求漫威折成股份交付,這個要求讓凱文有些躊躇,但在切薩雷指出,大夢放棄了《鋼鐵俠》續集票房上漲可能帶來的遠期收益,因此應當以收購完成後股價必然的上升所帶來的遠期收益補償——也就是說,他們總得有個盼頭以後,經過火速磋商,漫威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動用庫藏股,以略低於市價的25美元一股價格,轉讓給大夢四百萬股,所以珍妮在飛機落地倫敦以後,立刻買了下一班飛機飛回洛杉磯,和漫威簽訂合同,正式結束了關於版權的紛爭。

  對於漫威來說,同意用股票補償對他們也不是無利可圖,起碼這樣能緩解公司的現金流壓力,也避免公司釋出股份換取現金時對股價造成的衝擊,再者,漫威總股量大約在8000萬左右,400萬股讓大夢一躍成為漫威的小股東,雖然作為持股公司來說,5%的持股量並不算什麼,但如果把大夢當作是珍妮佛‧傑弗森的馬甲,那麼珍妮就是漫威內部數一數二的個人股東了,這也有助於拉近漫威和珍妮的關係——現在,版權危機解決了,那麼不論是派拉蒙、以撒還是凱文,當然都希望珍妮能回到《鋼鐵俠2》中來,就算她只是花瓶,而且現在要價勢必會上升,但相對於她的票房號召力,只要開價不超過一千萬,不提分紅,那麼就怎麼都是值得的。

  不過,接下來事情的進展就讓漫威有些惱怒了——首先是大夢對外宣佈了漫威買回版權的消息,當然,初看之下這很正常,但接下來媒體馬上開始猜測珍妮是不是和漫威鬧翻了,有流言傳說她正在和華納接觸,有可能會主演一部dc的女性英雄電影,而這當然讓漫威又驚又怒,還沒等他們來質問大夢呢,新的新聞出現了:tmz、buzzfeed等公信力較高的網站,甚至是《紐約時報》的八卦版,都刊登了珍妮不會繼續出演《鋼鐵俠2》的消息。這幾家媒體公信力較高,已經脫離小報範疇,而這幾條新聞立刻就反應在股價上,從《鋼鐵俠》上映以來,漫威的股價一直節節上揚,已經從20美元漲到了25.2美元,但這個消息讓股價應聲小挫0.5美元,非常充分地表示出了市場對於這條新聞的態度:沒了珍妮佛‧傑弗森,人們對於《鋼鐵俠2》的票房似乎沒那麼樂觀。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讓凱文不多想都難,要不是大夢要了漫威的股票,雙方就此反目成仇都是有可能的事——如果漫威早知道珍妮佛要去演dc的話,就絕不會給她開出一億美元的價錢,有極大的可能會拋棄鋼鐵俠這個名號,去開發新電影,是否會付清《鋼鐵俠1》的分成都不好說,畢竟,漫威和dc雖然也有合作,雙方的畫師、高管,更是頻繁跳槽,但在電影這塊蛋糕上,雙方卻是你死我活,珍妮要真是早和dc搭上,最後宰漫威一刀跳去dc的話,漫威還真有可能想方設法地賴掉該給的錢,把她噁心漫威的招數雙倍奉還。

  但現在,有股票在,凱文還不至於往最大的惡意去揣測珍妮,只是他依然感到很不舒服,並嚴重懷疑珍妮退出《鋼鐵俠》系列的消息是大夢主動放給媒體的,甚至於說珍妮確實已經不打算參與2了,之前說的只要劇本合適就會考慮,不過是對漫威的緩兵之計。他給切薩雷打了好幾個電話,而對已經身在倫敦的珍妮也不客氣,算准了時間,她剛起床就打來電話,也不管洛杉磯那邊是深夜了,就是要把不滿宣洩出來再說,當然,如果能順便拿到珍妮出演《鋼鐵俠2》的保證的話,那就更好了。

  然而,這一次珍妮表現出的態度,又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了,上一次在雙方談價時,她表現出的那種善於為別人考慮,善於委屈自己配合別人的素質,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不翼而飛,雖然她斬釘截鐵地否認了自己即將出演dc的傳聞,也臉不紅心不跳地斷然表示她要退出《鋼鐵俠》劇組的消息和大夢完全沒有一點關係,但就是不肯鬆口表示自己會加入續集,或者是大夢會出面否認‘她要退出續集’這個消息——哪怕只是暫時否認都不行。

  “既然你們還沒有確定是否退出,那麼先否認這個消息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凱文在電話那頭幽怨地質問,聽起來他並不相信這條新聞不是大夢吹風。“確定不加入以後再發新聞不行嗎?珍妮佛,為什麼要這麼難以相處?”

  “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凱文,”珍妮耐心地說,她的語氣彷彿把凱文當成了不懂事的小孩,“大夢代表的是我的形象,我們別無選擇,必須誠實,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雖然看不到凱文的表情,但她簡直能猜測到凱文的表情了:他此時此刻一定在大翻白眼。畢竟,對於公司來說,誠實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太好的品質,尤其是在好萊塢,尤其是在續集的人員擇定上,有時候為了吸引關注度,片商和演員說話就和放屁似的,說過的話,說不認就不認那也有的是,珍妮和他講誠實,就好像政客聲稱自己絕不撒謊一樣,都有裝純的嫌疑。

  “好吧,那你們得注意修辭,”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手裡沒有太多可以約束珍妮的籌碼,凱文沒有發火,而是在一陣沉默後不情願地讓了步,退而求其次地說道,“不要說‘劇本合適就考慮回歸’,說‘如果劇本極度不合適,不排除退出’。”

  珍妮本來還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她又答應了下來,“當然沒問題,凱文,別想太多了,洛杉磯已經很晚了,你應該早點休息。如果你想讓我加入,那就快點給我們一個好的、成型的劇本,好嗎?”

  “劇本肯定會儘快給你的。”凱文依然沒有完全放下懷疑,“告訴我,你真的沒在和華納接觸嗎,珍妮佛?”

  “天啊,凱文。”珍妮

  掛上電話以後,她喘了口氣,抓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急急忙忙地對薩爾維抱歉地笑了笑,“再給我五分鐘好嗎?”

  “當然,”薩爾維已經把剪輯室的設備調好了——剪輯室裡一般都有較大的螢幕,方便剪輯師和導演即時觀看效果,所以這一次他們直接在剪輯室裡看,因為這並不是終剪版,而薩爾維也有一些地方拿不定主意,想和珍妮這個核心主創一起討論——他做了個手勢,“請儘管自便。”

  珍妮一邊說,一邊已經在開電腦了——時差就是這點不好,她猜切薩雷現在應該已經入睡了,只好發郵件提醒他自己答應了漫威的澄清要求,‘讓華納那邊意識到漫威也在招攬我們也好’。

  釋放出漫威買回版權,珍妮可能脫離《鋼鐵俠》續集的消息,大夢當然也不是無的放矢,當然是為了給華納和大夢的談判造勢,不過,珍妮對於這一出談判並不太著急,因為華納獨立的片庫已經暫停對外議價,《百萬富翁》不可能落到別家手上,如果《夢露》的品質有沖奧的實力,那麼大夢即使把它買下來了,也會延期到09年上映,衝擊10年的奧斯卡。

  發完了給切薩雷的郵件,她合上電腦,歉然地送給薩爾維一個微笑,再次為自己的忙碌而道歉,“真是太對不起了,薩爾維,上回爽了你的約,讓你多等了好幾天——如果可以的話,怪漫威好嗎?別怪我,主要是他們實在太著急了。”

  也許是因為最近煩心事太多,珍妮根本沒心思瞎想什麼戀愛啊、好感這些情緒,對於忙碌的她來說,感情根本就是一種奢侈——也許是因為《夢露》已經殺青幾個月了,當她再看到薩爾維的時候,那種古怪的感覺已經淡去,她發現自己也不再糾結薩爾維對她是否一樣也有好感了,恰恰相反,現在想到拍攝期間的情緒狀態,她還會暗暗地有些好笑。珍妮現在只希望薩爾維沒有感受到她當時的情緒,雖然她肯定,即使他察覺到了,也會基於紳士風度把這些深藏心底,但她總還是想要本能地維持自己的顏面。

  也許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把大把時間都花在了剪輯室裡,今天的薩爾維稍微有些不修邊幅——他的白襯衫挽起來了,領口也有些皺巴巴的,臉上出現了泛青的鬍茬影子,不過這並無損於他的風度,帶著慣常的羞澀和因此而來的刻意冷淡,他搖了搖頭,“這正好也給了我時間,對於一些剪輯細節多做雕琢……我們先把全片看一遍吧?”

  “當然。”珍妮不表反對,她還特意拿出手機,關了靜音,又殷勤地主動承擔了關門倒水的工作,這才在剪輯台後給自己找了個位置,“我們開始吧。”

  薩爾維探身按下了播放鍵,隨後關閉了顯示器,讓大螢幕和柔光燈成為了室內的唯一光源——經過一段短暫的黑屏,伴隨著老電影特有的沙沙雜訊,和放映機轉動的軲轆聲,螢幕亮了起來,夢露的笑容出現在了螢幕中,這是個快活的微笑,紅唇和白牙翹成了一個美觀的弧度,然後隨著鏡頭的拉遠,瑪麗蓮‧夢露出現在了螢幕之中。

  和原版電影不同,在這個版本中,薩爾維安排由夢露的另一首名曲《鑽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開場(原版本為《當愛誤入歧途,一切都不如意》),並且還原了原片當時有些俗豔的舞臺設計,甚至直接剪輯進了原片的遠景,讓畫面看起來就像是背對著觀眾們,正任由伴舞暖場的夢露唇邊迸發出的一個微笑。

  在《紳士愛金髮女郎》這部電影裡,拍攝手法還較為老套,用現在的眼光看,伴舞們的禮服有些‘奇葩’,配合上僵硬的運鏡,電影最開頭的幾秒鐘給人以老片重放的年代感,然而很快的,薩爾維插入了劇組重新翻拍的片段,通過巧妙剪接原片和翻拍片段,以及在翻拍片段中大膽的對角線運鏡,特寫、熱舞蒙太奇,成功地營造出了黃金年代的奢華感,以及一種略帶迷幻的影片氛圍。珍妮發現他的運鏡和剪輯非常飄逸,就像是他拍攝的紀錄片一樣,鏡頭語言給人以一種詩意的感覺——但,當然,這部劇情電影裡的美感要更加強烈一些。

  雖然在劇組,她也經常有看素材,但素材和成片的差距,就像是食材和裝盤美食的差距一樣,素材品質高,並不代表成片品質就好,畢竟,素材是成千上萬個單獨的鏡頭,甚至可以剪出五六個版本的故事,怎麼選擇、拼接,也是一門學問。所以,要說珍妮對成片的品質沒有過擔心,那就是假的,再怎麼說,薩爾維也沒有剪故事片的經驗,不過,就是這麼一段鏡頭,她的心已經初步地放了下來:行家一出手,就看有沒有,看來,薩爾維應該不會讓她失望。

  通過蒙太奇的調度,鏡頭一次一點地呈現著候場中的夢露,她天真的笑容,驚鴻一瞥的睫毛特寫,乘著觀眾們沒注意,偶然撫過上臂的手指……而觀眾的情緒,當然也被慢慢地調動了起來,當這種情緒被吊到最高點,甚至連珍妮這個演出者都開始對自己的形象感到好奇時,薩爾維終於大發慈悲——前奏結束了,在最後一次俯拍旋轉鏡頭以後,音樂聲一停,燈光暗下,聚光燈‘哐’地一聲亮了起來,男伴舞們紛紛湧向夢露,捧出了紙質的心道具,而夢露則站起身驟然一轉,把他們獻上的紅心推到了一邊。

  燈光頓時落到了她白皙的臉上,金色的短髮被精心梳理,灑落在了額前,薩爾維慷慨地給了一個大特寫,讓她自得的表情呈現在了鏡頭跟前——在現實中看也許過重的妝容,在聚光燈下,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無暇,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婉轉流動的眼波,那有些竊喜而又高傲的表情……說來也許有些不好意思,但即使是珍妮,也有些呆住了——或者說,就連她,在這一刻也被自己……不,被珍妮‧傑弗森……不,被她扮演的瑪麗蓮‧夢露……不,被她自己給迷住了。

  珍妮‧傑弗森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珍妮繼承了她的記憶,當然還有她全部的個人財產,也包括她少女時期的照片。她承認珍妮‧傑弗森是美的,這些年來,她也精心地養護著這具漂亮的軀體,不過,她始終不能發自內心地把珍妮的外貌和她的人格畫上等號,這在很多時候是一種困擾,但也讓珍妮可以客觀地面對自己的美麗。她在很多時候都會覺得自己很漂亮,《prada》裡的變身場景,《海盜》中的打鬥戲碼,甚至是《芝加哥》音樂劇dvd裡,洛克希的一些唱段。

  ——為了表演好夢露,她當然也看過瑪麗蓮的電影,而雖然她是個女人,但珍妮也能欣賞並為瑪麗蓮的美而迷醉,她覺得可能是因為解析度的關係,瑪麗蓮在電影中的美貌,和現代的女演員感覺是有等級上的差別的,也就是說,她不認為當代有什麼女演員能在這一點上超過她。超過她那種毫不費力的美貌,即使是平庸的演技也無法損傷的光輝。由她來表演夢露,在風情上她有所疑惑,尤其是在共情空間中,觀看自己的演出錄影,和瑪麗蓮的場景進行對比時,珍妮總是能感覺到兩者的差距:夢露的風情渾然天成,就像是上帝賜給她的瑰寶,沒有任何道理可言,你的眼睛就是會被她吸走,任何動作由她來做,就是迷人,而你如果輕易模仿,那只能說是東施效顰。

  當然了,人們未必會對照夢露和她來看電影,而且雙方在同一個場景裡進行演出的對比性畫面也並不會太多,所以珍妮不覺得這一點會是極大的障礙,她要演的畢竟不是電影裡的夢露,而是現實生活中的她——這被她看作是可以接受的遺憾,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在薩爾維的剪輯下,不,或者說,在薩爾維的鏡頭裡,在他的目光中,自己會是,自己竟然是……這麼的美。

  原版本的《我與夢露的一周》,拋棄了《鑽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選擇《當愛誤入歧途》,也許有劇情需要的原因,也許也是因為《鑽石》一曲裡,夢露的服裝太有時代特徵:粉紅色的長手套,已經過時的剪裁,膝蓋上還有一個又俗又土的大蝴蝶結——當珍妮在拍攝現場換上這身衣服,攬鏡自照時,也不由得啞然失笑,固然她穿來不是特別醜,但珍妮也不覺得自己有多迷人,但在螢幕裡……

  在螢幕裡,她渾身上下好像都在發光,這不是由聚光燈給予的光芒,而是由內而外,自然迸發而出的一層毫光,在薩爾維的鏡頭裡,她像是最稀世的寶物,像是剛從海中誕生的愛與美之神,她望向鏡頭的眼神,她的一個微笑,在他流動的鏡頭裡都是這麼的美。這種美掀起了波浪,吹動了風聲,甚至就像是有形的颶風,從螢幕裡直吹出來,讓你的眼神忘記了其餘所有細節,忘記了電影劇情,忘記了臺詞,忘記了旋律……讓你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這純粹而濃郁的美上,在這一瞬間,觀眾和鏡頭背後的人——和這部電影的主宰,似乎達成了共識,建立起了情感上的默契,體會到了創作者在創造這一段時的感覺:她是這麼的美,她激發了我,激發了我的愛,我的感情,甚至是我的靈魂。

  而對珍妮來說,這種感覺要更加直接、濃烈和明顯,她甚至能感覺得出鏡頭中的她究竟是哪個她——是扮演著瑪麗蓮‧夢露的她,是漂亮的她,還是注入了靈魂,帶著情緒,最真實最鮮活,最本質的她,她能夠分辨得出薩爾維在鏡頭中注入的是什麼樣的感情,他愛慕的到底是誰的美麗:是通過她展現出的瑪麗蓮‧夢露,是她經過修飾後的完美外表,還是真正的她,真正的陳貞/珍妮所散發出的神韻,所流露出的表情。

  又一個特寫,她的眼睛笑了起來,淺淺的,不那麼熱烈,這笑意有一絲狡黠——這不是屬於夢露的笑,這是屬於她的,屬於珍妮‧傑弗森的表情。

  一個已經被她放棄的問題似乎有了解答:她的直覺從未出錯,事實上它一直運轉良好,只是薩爾維太善於隱藏,以至於給她的理智帶來了一點小小的麻煩。

  而現在,她已經知道了答案,每一個鏡頭都在告訴她答案——幾乎是尖叫著答案,而無數新的問題,伴隨著被這個答案喚醒的一種本能——一種來自靈魂,來自人性的,追求著愛與被愛的本能——一起席捲上了理智的堤防——

  直到鏡頭從她臉上轉開,移到了西蒙扮演的科林身上,珍妮才發覺她已經屏住了呼吸。她茫然地看了薩爾維的方向一眼,慶倖著黑暗的室內環境,讓薩爾維沒有發覺她的異樣——他還在專注地觀看著電影,剪影在微光之中,凝固得就像是一尊雕塑。

  電影很精彩,也許確實是奧斯卡級別,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調整,一些配樂沒有到位……不過珍妮發現她並不能在這些事情上集中精力,整個觀影過程,她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心不在焉。

  伴隨著科林的一個特寫鏡頭,電影結束了,沒有片尾字幕,而是突兀地陷入一片黑暗中:又一個粗剪的特徵。薩爾維打開了主燈,把椅子轉向了珍妮,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詢問的表情。

  珍妮瞪著他。

  “你得知道,我是個非常、非常糟糕的愛人。”她衝口而出,“而且我也不打算再談戀愛。”

  薩爾維的眉毛挑了一下,表情倒是依然平靜,看起來,珍妮的話並不能讓他感到迷惘,他完全知道他們正在談論什麼——甚至是不費吹灰之力地跟上了珍妮的思維。

  他點了點頭,安靜地說——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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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8: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三章:我有一個小秘密

  “所以,他知道。”瑪姬給自己的杯子里加滿了水,“然後呢,他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珍妮聳了聳肩,“我們接下去就開始說電影的事了。”

  瑪姬對她露出了好氣又好笑的無奈表情,“girl,如果這事發生在電視劇裡,我相信觀眾會打爆投訴電話的,在你因為對他的感覺而煩惱了那麼久,終於發現他對你也有同樣的感覺——甚至也許還要更深刻——之後,在他用一整部電影給你寫了一封情書之後——你們就對了這麼一句話,接下來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開始談電影了?”

  珍妮因為她誇張的語氣笑了起來,“這是一個專業的心理諮詢師該說的話嗎?我是說,這麼多誇大的修辭?”

  “ok,那我會把這五分鐘從你的計時帳單裡去掉。”瑪姬說,“但仍然,我覺得這是一個令人費解的轉折,當然我看到你有了讓人欣喜的變化,這一次,當重大事件發生的時候——當一個你預計之外,也並非是你希望的重大事件發生以後,你沒有選擇封閉、無視和否認,而是直接和當事人交流,這是個很好的信號,我不懂的是為什麼你會忽然中斷溝通,開始轉移話題。”

  在奇峰突出的頭兩次諮詢之後,珍妮和瑪姬的心理諮詢順利地轉入了正常的節奏,她開始對心理諮詢師敞開心扉,起碼不會對於談論自己的私人事項感到不適,也感覺到了梳理情緒的舒暢感:人都是有表達欲的,阻擋一個人和朋友交心的因素,除了信任感以外,也有擔心對方並不是真正關心的原因在裡面,能找到一個人耐心的聽你闡述自己的私人問題,又確切的知道這個話題對她來說並不乏味,不會給兩人的關係造成負擔,這種放鬆感也是很好的紓解。

  “我覺得這並不是中斷溝通。”珍妮說,她皺起眉頭,努力地表述著自己的感受,“更像是已經結束溝通了。我是說,當然你不能指望他對你講述內心的感受什麼的,薩爾維不是那樣的人,他就是那種非常……非常英國的性格,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就像是19世紀那些愛情小說裡典型的英國紳士——”

  “我能明白,”瑪姬說,“這種人的第一個特點就是:他們不談天,或者說他們不談論自己的感受。”

  “對,當然薩爾維在某些話題上非常健談,比如說電影、藝術,但在私人話題上他從來都諱莫如深。”珍妮一邊想一邊說,“但離奇的是,我可以接收到他的信號,就像是我們不太需要語言溝通,你只是看著他就能理解他的態度,而且你也會很明白他也能這樣瞭解你。我是個很糟糕的戀人,我也不想談戀愛,他知道,他怎麼知道的?當然你不需要問,將這一切形諸言語有些太蠢了,非常明顯不是嗎?他當然是從我身上看出來的,這些信號對他來說並不是秘密,我受到他的吸引,他也受到我的吸引,但我沒有打算戀愛,而他也不想改變這一點,因為我們的生活方式是如此的不同,而他不想要勉強我們任何一個人改變。”

  “而這些都是你從他身上感覺到的,”瑪姬問道,“從他臉上讀出來的資訊。”

  “yeah……這一點確實很奇怪。”珍妮承認,“我們在和別人交往的時候,有一大部分精力都在猜測對方真實的想法,我們要用很多言語去修飾自己的想法,這樣才不會讓對方誤解,但是我和薩爾維的交流從來都不是這樣,就像是……就像是你可以直接從他的心裡把話讀出來:‘我知道你不想要談戀愛,但愛你並不需要你的許可’,‘我知道我們還說不上瞭解對方,但愛並不是瞭解的產物,愛是本能的產物’——這些話薩爾維永遠不會說,但我真的可以讀出來……”

  她搖了搖頭,有些羞澀地中斷了自己的傾述,“再說下去就有些太肉麻了,不過……這的確是我真實的感受,他說完那句話以後,我們看了對方一會,基本就把對方的態度給搞明白了,所以我並不覺得這是中斷了的溝通,我覺得這是一次很成功,很完整的溝通,所以——我們接下來就去談電影了。”

  瑪姬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珍妮望著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等著她的下文,諮詢室瑞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瑪姬慢吞吞地說,“我想這是很難得的一種聯繫,你們沒有很私人的交流,但卻建立起了不下多年伴侶的默契溝通,這並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一種關係……在他之前,你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嗎?不論是愛情還是友情,有可以和他類比的關係嗎?”

  珍妮思考了一下,她想到了她的前夫……戴夫……克裡斯,當然還有無數熱情的追求者,賽義德、詹姆斯……她的朋友們,莉莉安、喬什、瑪麗、切薩雷……

  “沒有。”她說,“是的,沒有,他是……這種聯繫和吸引是……獨一無二的,可能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這一點,我們甚至不用說話和接觸也能意識到這一點,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所以,”瑪姬點了點頭,“薩爾維和你互相吸引,就像是你被他吸引,某種程度上來說愛上了他一樣,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愛著你,這種感覺就像是命中註定、靈魂伴侶,但他知道,你現在並不想進入一段新關係,所以他並沒有追求你,他選擇了——”

  “獨自處理這份感情,”珍妮點了點頭,“是的。”

  “那麼知道這件事後,你有什麼感受呢?”瑪姬問,“你是開心、滿足、感動,還是沮喪、不安?”

  “我感到……嗯,欣慰,”珍妮說,“因為這證明我沒有自作多情,這一點對我來說很重要——不過說出來又讓我覺得自己很淺薄。”

  “不,這是很正常的心理,我想它對任何一個人都很重要,”瑪姬寬慰人心地笑了笑,“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用一些心理學的術語淹沒你,不過我們暫且就停留在這點上——這是人類的本能,對任何一個人來說,證明自己沒有自作多情都是很重要的,而對你來說它還有一層意義,因為它能證明你的心理機制運轉得還很健康。”

  “對,確實如此。”珍妮認可地點了點頭,“當然也有喜悅,我想這個不需要解釋,還有遺憾,是的,我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很可惜我們不能繼續下去……”

  “為什麼不能呢?”瑪姬問。

  “因為我不是個好戀人,我這麼忙——事實就擺在這裡,我還會繼續忙下去,而薩爾維也不是那種會為了愛人改變生活步調的人,我們都不是,再加上……我不知道怎麼說,薩爾維的感情……也許這麼說很矛盾,因為他是英國人,他的性格有英國人極度內斂的特點,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個藝術家,你會感到他的感情不像是英國紳士那麼專注,”珍妮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他不是花花公子,玩弄感情為樂的那種人,但你會覺得他可以同時愛幾個人,愛對他來說不是一種專一、熱烈和持久的感情,所以事實上他也不適合發展一段固定和長期的關係,而且我感到現在他的重心也不在這裡,他更關注的是他的導演事業。”

  “而你會因為不能和他繼續下去而失落嗎?”瑪姬問,“認識到他的特質,會帶給你沮喪的情緒嗎?”

  “也許這反而讓我鬆了口氣,”珍妮沉思著說,“知道他也喜歡我的同時,知道我沒有傷害到他,這一點讓我很放鬆。當然,失落是難免的,但沒有嚴重到無法克服的程度,也許我對他的好感沒有高到想要和他朝夕相處的地步,也許我太忙了,沒空想這麼多——我不知道,也許都有。”

  “right,”瑪姬說,“我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問題,也許這和你最近偶發的失眠和噩夢有關,下面我們一起把它們列出來,由你來決定我們先討論哪一項好嗎?”

  珍妮並不想談論自己的噩夢,她覺得壓力源肯定不在男女關係上——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和瑪姬說,所以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瑪姬則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但她也沒有追問什麼。

  “從我們的第一次諮詢時起,你就說過,你並不想戀愛,實際上如果可能的話,你一輩子都不會發展一段長期關係。”她說,“倒不是說這不正常,不過我想和你探討一下你做這個決定的內部原因,也許我們可以談談你的童年,這是你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涉獵過的話題。”

  她在紙上寫下了這麼一條,又徵詢地看了珍妮一眼,見她不表反對,她繼續說,“其次,我發現你有自我責怪的傾向,你描述你和克里斯多夫的感情時,多次用到自責式的詞語,看起來你好像是把戀情結束的大部分錯誤——如果有的話——都歸結到自己身上,而在你和薩爾維的關係裡,你也擔心他會受到你的傷害,看起來你好像把自己看做一個危險的武器,任何人只要靠近你,就有可能受傷。”

  “但我和克裡斯的分手的確原因在我。”珍妮反射性地反駁,但很快抑制住了抬杠的衝動,“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感情的結束是因為我們要的東西不同,這的確不是任何人的錯……”

  她咬住下唇,遲疑地說,“但我確實感到愧對他,我覺得我傷害了他。”

  “為什麼呢?”瑪姬問道。

  “因為……從感情上來說,他對我毫無保留地敞開了一切,”珍妮說,她又開始感到輕微的不舒服,“他充滿誠意地邀請我進入他的世界,但我沒有,所以我確實傷害了他。”

  “那麼你沒有,是因為你不想,還是因為你做不到呢?”瑪姬語氣和緩地問。

  “因為我……”珍妮挑選著她的措辭,但她仍然能感覺到自己的厭煩感在不斷的升高——這並不是針對瑪姬,如果要說的話,應該針對的是她們的對話:她已經厭煩了這樣小心翼翼地回避著、掩飾著核心問題,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能完全放鬆的感覺。她的來歷是個秘密,她有一個秘密——但這不是問題本身,問題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一個秘密,以瑪姬為代表的親友團都是真正的關心她,想要幫助她(當然他們也從中獲益,但這不是重點),可因為這個秘密的存在,他們的關心變得有些像是笑話,珍妮覺得自己就像是身處在迷宮中心,別人想要走過迷宮來幫助她,但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錯誤的領域探索。這種感覺讓她很有壓力,甚至於說很有負罪感,感覺自己又一次地騙取了別人的感情,就像是當時她‘騙取’克裡斯的一樣。

  “因為我做不到,”她說,這股傾訴的欲望,說實話的衝動主宰了她,讓她說出了自己的選擇,“並不是說我在這方面有障礙,即使我想也無能為力,我有能力,只是……有一些因素制約了我的選擇。”

  “嗯。”瑪姬說,語調平靜。

  在自己來得及後悔之前,珍妮急急地說道,“因為我……我有一個秘密。”

  “一個秘密。”瑪姬重複地說。

  “一個很重要的秘密,”珍妮說,“重要到它幾乎影響了我的全部個人生活,甚至可以說它主宰了我的人生……我沒法在不吐露這個秘密的同時敞開我的內心,所以,我也就不能在保有這個秘密的同時發展任何親密關係。”

  終於說出來了……

  珍妮從沒設想過自己對任何人吐露身世的場景,一次都沒有,而當她打出這個擦邊球時,出人意料的是,她並沒有一點恐慌,反而是覺得暢快而解脫——破罐子破摔地,她索性又把失眠的原因給交代了出來,“順便說,我最近的噩夢應該和感情生活無關,是因為我的另一個秘密造成的……不過我不能告訴你。”

  “ok。”瑪姬說,她的表情漸漸地有些嚴肅了,“可以問問原因嗎?”

  “第二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有風險,”珍妮坦白地說,“至於第一個秘密……我猜是因為我們沒有親密到這個地步,我還不夠信任你。”

  “而你的這兩個秘密都由你一人獨享嗎?”瑪姬問道。

  “第二個秘密沒有。”珍妮說,她發現瑪姬並不感到意外:也許她早就猜到了,畢竟,她的客戶都是名流巨賈,他們不可能沒有破壞法律的小秘密。“但第一個秘密確實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而它非常重要。”瑪姬說。“它改變了你的全部生活——讓我猜測一下,它會不會是你的壓力來源之一,甚至是主要來源呢?”

  珍妮承認這個秘密確實是壓力來源。

  “這就解釋了很多了。”瑪姬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性格並不是特別封閉,你並非特別排斥或者不善於交流,但你對於心理諮詢的抵觸心很重,即使你已經逐步信任我的專業素質,我可以感受到我們對彼此的友好和信任,一切都進展得不錯,但我依然發現我們在談話中有時存在著隔膜,你似乎並沒有完全地投入進來……我感覺到你依然很神秘,很有保留。”

  “而這恰恰也是克裡斯的想法,”珍妮苦笑著說,“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總是覺得有負罪感,感覺我傷害了他。當然他會覺得被傷害,有些事不是你沒察覺到那就不存在的,它依然會影響著這段關係的方方面面。”

  “當然。”瑪姬說,“從你的語氣裡,我感覺到這個秘密不是創傷性回憶,因為你談論它的語氣很開放。”

  “對,它不是。”珍妮說,她也在試圖分析自己對於整個身世來歷的感覺,她慢慢地說,“事實上,它更像是一個沒有決定的選擇,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確實存在一種可能,讓我……”

  她看了瑪姬一眼,終究沒有說下去,“抱歉,我做不到,就只是……要解釋清楚就等於是把它告訴你,而我……我覺得我們的關係沒到這一步。”

  “沒問題,你不需要勉強自己,”瑪姬立刻說,“那我們能試著在不談論它的內容的情況下,來討論一下它對你的影響嗎?”

  在獲得珍妮的許可後,她繼續問,“它會困擾到你嗎?”

  “有時候非常困擾。”珍妮承認。

  “你不願和你不夠信任的人談論它,是因為它能傷害到你嗎?”瑪姬問。

  珍妮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不管和任何人談論,她都不打算提到自己的金手指,或者她也許可以穿越回去的事,前者是因為這個金手指好像不是她的困擾,反而是幫助,後者的話,她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可能完成那個宏大的目標,因為,畢竟……怎麼才叫制霸?

  所以,不管和任何人說到這件事,她都只打算告訴他們自己擁有另一個人格和記憶,而且她會說中文,對中國也非常熟悉,還可以預言一些大事,要證明自己不是精神失常可以說是輕而易舉,而即使對方不理解,他們多數也不會對媒體放話,即使放話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會是大新聞——

  “不,我不覺得它能傷害到我……或者說我的事業,”她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只是不認為他們會相信我、理解我,也許這會讓他們改變對我的看法,破壞我們的友誼。”

  “但如果你一直回避這個問題,繼續把它保留在你自己心裡,它會變成一個很大的阻礙,我們先不說它妨礙你發展親密關係的問題,”瑪姬語氣奧妙地停頓了一下,“就討論你的噩夢和失眠——再度回到那個簡單的模型,你是個堅強的人,你的水桶容量很大,但因為你的秘密,水桶似乎一直處在將滿的狀態,一旦再多添一個水龍頭,比如說你的新秘密,它很快就開始重新溢出,當然,這一次因為你同時沒有在拍戲,所以症狀會單純而且輕微一些。”

  “安眠藥也有一定的作用。”珍妮嘟囔著說,“還有你教我的一些小招數,對提振心情都挺有幫助的。”

  “是的,它能夠讓你度過低谷,”瑪姬說,“但這並不是解決根本問題的辦法,我希望你還是能和別人談談你的秘密,既然它不會傷害到你的話。讓我們理性地看——我發現這樣的分析方法特別能說服你——就像你說的一樣,有些事不是不知道就不存在,它還是會影響到你的生活,方方面面,可以說它還是在對你的私人關係施加負面影響,既然影響一直存在,那你為何不把它說出來呢,對一個你絕對信任的人,你認為他或她不會把這個秘密用來傷害你的人——那樣至少你會有很大的機率感到輕鬆和解脫,而退一步說,即使他不相信、不理解,你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傷,因為,無疑,即使你不說,它也在影響你和他的關係,讓他有時感受到不確定和受傷害,而在那之後,他起碼會得到一個答案,不是嗎。起碼你可以停止負罪,因為你已經做到了真誠待人。”

  她看了珍妮一眼,緩和了語氣,“當然了,這始終只是一個建議,你有絕對的自由選擇做與不做,我不會對你有任何要求,即使你不願採取這個策略,我們也可以尋找一些別的辦法來説明你,你不需要感到任何壓力……”

  這些心理諮詢師的例牌寬慰,對珍妮來說沒什麼效果,起碼現在的她雖然也有苦惱,但並不是太混亂或沮喪,她並不需要瑪姬的細心呵護,恰恰相反,瑪姬說得對,她就是喜歡這種一針見血式的分析,這能讓她從另一個角度來審視自己的問題。而且她喜歡心理諮詢的一點就是,瑪姬完全屬於服務方,珍妮掌握了主動,她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可以停下來,不需要擔心這會讓談話的另一方感到沮喪。

  “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她說,轉移了話題,“不過今天說這些好像已經夠多了,我們能聊點別的嗎?”

  “當然。”瑪姬說,她為珍妮加滿了水杯,“可以分享一下你最近的生活嗎,有什麼對你造成觸動的事件?”

  “我的一個朋友,莉莉安,也許你知道她,她是切薩以前的未婚妻——我和她是那種可以很久不聯繫也不會覺得生疏的朋友——她要結婚了,”珍妮說,她不禁露出笑容,“我們在討論我做伴娘是否合適,我不想搶了她的風頭,你知道,而她遊移不定,她也不想被搶風頭,但又想要奧斯卡影后給她做伴娘,捨不得放棄這個噱頭。”

  瑪姬也失笑起來,“聽起來非常可愛。”

  “確實如此……我有時候也很羨慕她,”珍妮說,“好吧,有時候甚至是有些妒忌,不過這種感覺一般過去得很快,所以它不會成為一個問題。”

  她吐了一口氣,“我想想,最近還有什麼瑣碎的煩惱……噢,對了,我開始為羅伯的新電影練習聲樂,不過我對他的劇本感到很憂慮,如果按照現在的劇本,我想《九》會是他的滑鐵盧,但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應該對他提出勸諫,因為他現在自我感覺很良好,而我只不過是個配角,似乎不該因此指手畫腳,這也許會破壞我們的交情。”

  “嗯哼。”瑪姬說,“但我以為你和羅伯是很好的朋友。”

  “他對我很好,”珍妮說,她歎了口氣,“好吧,但我感到和他距離遙遠,也許這就是你懷抱著一個秘密出去社交的問題所在,你總是很容易地就感到你和別人的聯繫正在斷裂、消失,而且因為他們對你的好感和幫助感到負罪。”

  她努力振作起來,下定了決心,“不過你說得對,我應該去提醒羅伯,說出我的看法。我應該對我們的友情有信心——也許我之前不是對他沒信心,而是把我對他的疏遠投射到他身上了——這個心理學術語用得到位嗎,瑪姬?”

  “看起來你只需要稍加訓練,就能去做心理醫生了。”瑪姬風趣地說。

  珍妮大笑起來,“嗯,還有什麼,噢,還有,我最近感到很貧窮……是的,我確實感到很貧窮,我剛花了一大筆現金買下了漫威的股份,花幹了我的積蓄,這也讓我沒錢買房了,所以我只能一直住在酒店。你知道人們說,當金錢到達一個量值以後,對你來說就只是個數字了嗎?——我猜這麼說的人肯定沒有經營過自己的生意,要麼就是我的錢還沒有多到那個地步,真奇怪,如果按照市值來算的話,我已經有了幾億身家了,但我還是感到自己很窮,沒法買下我想要的東西……”

  #

  珍妮並沒有對瑪姬說假話,也不是故意要逗她開心,她的住所問題現在的確是個困擾:一方面,把手頭為了迪士尼股份而積攢的現金拿出來,和切薩雷一起買下了漫威酬金中迪士尼的那份以後,她手頭的確沒有大額現金,不足以買下那棟三千萬的豪宅,這一點讓她確實感到自己很窮;而另一方面,珍妮又對住進豪宅心懷疑慮,這讓她沒有什麼動力找銀行貸款,設法去得到那套房子——那個始終未露真容的stalker,讓她現在有些害怕獨居。雖然理智上知道,住在酒店不會讓她變得更安全,豪宅完善的安全系統也許反而是更好的保護,但感性上,珍妮只要一想到她得孤零零地住進那間大房子裡,除了她以外,沒有人會住在主宅(保鏢和工作人員當然住在裙樓),她就感到一陣本能的排斥,而這個問題又實在很不好解決,因為她能信任到邀來同住的朋友都存在事實上的困難。

  莉莉安不必說了,正籌備和馬克的婚禮,以及那之後去到非洲看動物大遷徙,順帶為東非提供醫療援助的幸福蜜月(非常的馬克和莉莉安)。瑪麗的話,她也受過 stalker的驚嚇,珍妮覺得讓她陪著自己不是好主意,再者,她和尼古拉斯也已經穩定同居,住所就在尼古拉斯新開的健身會所附近,讓他們搬到一個多小時車程外的馬里布是不現實的。

  克勞迪婭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她要比瑪麗更沉穩——但這一樣不可能,因為她已經懷孕了,和新男友正在準備迎接寶寶的出生。

  喬什目前單身,也在洛杉磯,他和珍妮時不時還會互通電話,偶爾一起吃個飯,不過邀請他住進自己的房子意味著新一波驚天動地的緋聞,所以這個想法肯定pass。——甚至就是吉姆,就是不考慮他是否情願,因為工作需要,也不方便住到馬里布來。

  所以,珍妮現在就窘在這裡了,她不能不買房——媒體已經在開始報導她‘被克裡斯逐出家門以後一直居無定所,以酒店為家’,讓她買市區的房子她不願意,繼續住在酒店她不開心,買馬里布的房子則更是金錢和心理雙重困難——這件事該怎麼辦她還沒考慮好,不過,看起來她近期的確是需要推自己一把,早下決定。

  暫且把買房的事放到一邊,也不去想該怎麼和羅伯聊《九》,從瑪姬的診所出來以後,珍妮直接開去機場,在那裡和切薩雷以及團隊會合,乘坐私人飛機逕自前往紐約,參加以撒‧博爾馬特主辦的歡迎晚宴——這是歡迎她這個新股東加入漫威的示好之舉,而選擇在紐約舉辦,而不是讓大批人馬飛到洛杉磯,則是珍妮的投桃報李,另一方面,團隊也有意把動靜鬧得大一些,讓華納那邊感受到更為急迫的壓力。

  “如果你想要演超級英雄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和漫威合作呢?”明顯打著小算盤的凱文‧費吉欣然受邀,和珍妮團隊一起乘機前往紐約,而不是自行乘坐商務艙,他一路上都忙著遊說珍妮放棄和華納合作的想法,“我們有那麼多的超級英雄,小辣椒也穿上過裝甲,而且我們還可以和《鋼鐵俠》做聯動……”

  “凱文,”珍妮現在又成了那個好脾氣姑娘了,她歉意地笑著,“我不是都和你說了,我不會演dc的女英雄,這是華納和我們合作,主體是大夢,我想這樣的合作模式漫威未必能接受。”

  她沒等凱文答話,就立刻轉移了話題,“我聽說有一些股東也會出席派對,能給我稍微透透風嗎——你知道,我不想顯得太過傲慢失禮。”

  看得出來,凱文現在就覺得她很傲慢失禮,不過,在良好的商業禮儀的驅動下,他還是給珍妮介紹了起來,“以撒當然是最主要的人物,不過,確實有幾個大股東也派出代表準備和你聯絡感情,我甚至聽說卡爾和羅恩都會來——他們似乎很喜歡你的電影,當然,還有比爾,他肯定會來……”

  以撒‧博爾馬特,漫威CEO,比爾‧傑馬斯,創意總監,這都是漫威舉足輕重的管理層,但對於珍妮和切薩雷來說,他們帶來的震動卻又遠遠不及凱文之前提到的兩個人名了。珍妮和切薩雷對視了一眼,也都是感到了一絲震動——

  羅恩‧佩雷曼、卡爾‧伊坎都是華爾街有名的富豪,均是金融界呼風喚雨、富可敵國的大人物,同時,他們也分別是漫威最大和次大的股東……沒想到這才第一次接觸漫威的股東層,他們就遇上了這麼兩條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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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文章末尾提到的羅恩和卡爾都是真實存在的華爾街大亨,世界富豪榜上有名的人物,在90年到96年他們交替爭奪漫威的控股權,最終搞到漫威2006年申請破產保護,整個一團稀爛,不過我不知道他們在2008年的時候是否還持有漫威的股份,所以這裡除了身份是真的以外,其餘都是虛構的。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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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8: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四章:見好就收

  “我來介紹一下,以撒——當然,珍妮佛已經無需介紹自己了,她本身就是自己的一張名片。”在紐約上東區的獨棟豪宅裡,凱文‧費吉一反平時略帶屌的談吐風格,滿面春風地把漫威總裁以撒‧博爾馬特介紹給了珍妮團隊,“這是她的合作夥伴,CAA的高級合夥人切薩雷‧維傑裡,我和你多次提過他的名字,我想你應該對他留有印象。”

  切薩雷負責了漫威和大夢的討價還價中最為繁瑣複雜的部分,如果凱文常常和以撒提起他的話,顯然他說得不是什麼好話,不過,以撒看來並沒有把凱文的揶揄暗示放在心上,反而爽朗地笑了起來,和切薩雷握了握手,“是的,我當然記得你,維傑裡先生,非常高興見到你,對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我一直心懷欽佩。”

  “你實在是太謙虛了,博爾馬特先生,”切薩雷的臉上也掛起了彬彬有禮、討人喜歡的笑容,他不失幽默地說,“聽到您這樣的口吻,不知情的人還會誤以為您已經有年紀了呢。”

  對於66歲的以撒來說,這樣的恭維正中下懷——在美國,並沒有強制退休制度,CEO幹到70歲往上也是司空見慣的事,而在競爭激烈的商界,人們對於德高望重的說法並不感冒,反而想方設法地遮掩老態,證明自己還很年輕:老就意味著反應遲鈍,就意味著被搶班奪權,所以你會看到90歲的商界大亨依然在結婚離婚,70歲的大佬還保留著登山、騎馬的愛好,以撒的身材維持得很不錯,頭髮也被染黑了,對於珍妮和切薩雷來說,只需要一眼掃去,就可以判斷出什麼樣的恭維話最能拉近距離。

  果然,以撒臉上頓時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語氣也更親熱了,他從凱文手裡接過了珍妮和切薩雷的接待權,“得讓你們見見比爾,他可是你的粉絲,還有佩雷曼先生和伊坎先生,他們都說要來,珍妮佛,你的威力可真不小……”

  雖然之前從凱文口中已經得到了消息,但真正確定這兩位元華爾街大亨都會露面的時候,珍妮還是不禁被自己的影響力給小震撼了一下——她這倒並不是自戀,實在是羅恩‧佩雷曼和卡爾‧伊坎的名頭和能量都實在是太大了,別看她在好萊塢呼風喚雨,但要說起經濟實力,在這兩位大亨跟前,那根本就是完全不夠看。

  好萊塢的電影產業,一年的產值大概在三百億元左右,這當然是個非常龐大的數字,不過,羅恩‧佩雷曼的個人財富已經破了百億,卡爾‧伊坎的淨資產也是百億量級——他們兩個人的身家加在一起,大約相當於三分之二個好萊塢,而這還只是說他們的個人財產,至於他們通過基金聚攏起來的財富就更不必說了。這兩位以發行垃圾債券聞名的華爾街凶狼,甚至能讓蘋果、微軟這樣的大公司顫抖,他們曾經無數次地惡意收購過大公司的股票,帶領著身後的禿鷲軍團突襲上市公司股東團,運用種種手法,迫使上市公司回吐利潤給股東分紅,發行垃圾債券套取現金,剝離資產給股東分享利潤……如果上市公司想要回避這樣的厄運,唯一的途徑就是花錢贖身。可以說,這兩個金融大亨身上完全體現了華爾街的精神:貪婪、冷酷、無恥,狠毒,華爾街正是通過這樣的精神,在全世界各地榨取財富,而羅恩和卡爾也正是在這種精神的指導下,積累了駭人聽聞的巨大財富——雖然漫威是漫畫行業裡的龍頭老大之一,但在他們的產業帝國裡,只是相當不起眼的一個小小棋子而已。

  在1989年,羅恩‧佩雷曼用8000多萬美元就拿下了漫威的主導權,在此之後,他和卡爾一直彼此爭奪著最大股東的位置,漫威也在這種拉鋸式的戰爭中受損慘重,再加上佩雷曼逼迫漫威發行了大量的垃圾債,最終使得1996年,市場佔有率一度達到80%的漫威進入破產保護,被徹底玩殘。不過,在那之後,佩雷曼並沒有放棄漫威,卡爾也不再掀起事端,反而安分地呆在了次大股東的位置上,任由佩雷曼憑著自己的心意,對漫威的戰略進行改造、調整。——在賣出了一批一線英雄以後,漫威漸漸緩過氣來,開始嘗試往電影業進軍,而這一切並不是要把自己做大,而是為了把自己賣個好價錢,讓佩雷曼和伊坎的投資收益最大化:或者羅恩曾經有把漫威做成下一個迪士尼的想法,但是在進行幾年嘗試以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打算把精力投到別的地方去了。

  既然打算客串一把商業說客,那肯定要收集資訊,在仔細瞭解了這段前情故事之後,珍妮也明白為什麼漫威的管理層這麼願意把自己賣給派拉蒙了——對於凱文和以撒來說,他們都是搞實業的,肯定對於漫威本身有一定的感情,公司如果呆在羅恩這樣的老闆手裡,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被強迫分拆賣掉,最後只剩一個空殼黯然被人收購,賣給派拉蒙,能保持一定的獨立性不說,起碼派拉蒙也是在搞電影,而不是成天琢磨著怎麼能通過金融手段賺更多的錢。那既然如此,當然是乘著羅恩還沒改主意之前,趕快把這件事定下來最好了,如果因為漫威的股價節節上升而令羅恩改了主意,那漫威就依然還是朝不保夕,有被拆開來賣掉的風險。

  而這個時候,她也明白了羅伯特為什麼曾經對自己的建議那麼不以為然,甚至於在《鋼鐵俠》獲得成功後還是那麼的舉棋不定——沒有人願意把羅恩和卡爾接納進自己的股東大會裡的,如果迪士尼要買下漫威,那只能是以現金為主,但當時剛收購完皮克斯以後,迪士尼手頭可能也的確拿不出這份錢來。

  但現在,事情有點不一樣了,首先《鋼鐵俠》讓漫威的ip庫展現出了很高的潛力,這方面的收益可以抵得過讓羅恩進入股東群體的風險,再次,迪士尼現在手裡有現金了,股份補償可以相應減少,那麼羅恩拿到的份額絕對不足以讓他成為一個有威脅力的股東,再者,漫威此次動用庫藏股之後,珍妮這個盟友也佔據了一定的股權份額,種種因素讓風險性再一次下降,選擇的天平也發生了傾斜。畢竟,如果羅恩想要襲擊迪士尼的話,他還可以直接從二級市場裡收集迪士尼的股份,沒必要因為防範這點虛無縹緲的風險,就拒絕一個能讓迪士尼如虎添翼的大好收購案。

  這就是為什麼說知道未來,不等於能在大事件中牟利啊……珍妮也是感到自己又學到了很多:這就和她知道雷曼兄弟會倒閉,但在不研究透徹金融市場,成為金融高手之前,絕無可能從這件事裡謀取到超出個人能力的巨額利益一樣。她之前建議羅伯特買下漫威的言論實在是太輕率了,難怪對方根本就不當回事,即使是這一次的建議,如果沒有接連不斷的大爆片和直覺論墊底,很可能羅伯特還是會直接把她的建議當成‘大牌明星幼稚的胡說八道’處理。

  實際上,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還是打牢根基,直覺論終究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對於信她的人來說,她可能是個奇跡,但對於不信她的人來說,珍妮和大夢就是神神叨叨的怪人和怪公司。但這個問題目前無解,因為她的主要工作終究還是個演員,而即使她肯把大量的時間拿來學習這些知識而不是去拍戲,等到她學成出師的時候,2014年肯定也早過了,到時候金手指失效,又談何利用先知優勢牟利?而且這麼做其實是最愚蠢的自殺辦法,因為大夢現在的優勢並不是她出色的商業知識,而是她的演技和個人影響力——於是這就回到了怪圈,為了維持這種影響力,她要把大量的時間花在本職工作上,而這就阻礙了她成為一個出色的商人。

  至於切薩雷,在珍妮來看,他是個很好的經紀人、製作人,對於一個私人公司的CEO來說他也足夠可以勝任,不過這三件事基本也佔據了他所有的時間,要求他再兼任任何一項職責都是直接謀殺他的健康,所以他能提供的幫助也很有限。

  這也是為什麼明星開創的公司泰半都做不大的關係,珍妮覺得,按照她和切薩雷現在的能力,做好大夢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但如果要介入到幾十億級別的商業收購,這種牽涉到方方面面,幾乎是財團專屬的遊戲領域之中,他們的能力就很有局限了,而如果想把自己的公司發展成為一個新財團,他們可能也是力有未逮,好萊塢六大都是在電影行業剛成形時就成立的公司,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才做到這一步,靠著她拿下的版權和逐漸鍛煉起來的能力,即使將來先知優勢失效,她和切薩雷維持一個中型電影公司應該還是不成問題,但想要進一步做大到和六大抗衡的地步,那就幾乎沒有可能。——從前她當然也知道這很難,但那是一種寬泛的認知,現在越來越瞭解電影行業之後,她也越來越能體會到這個難度到底有多高了,即使經過幾十年的經營恐怕都沒有可能,更不說在短短的六七年內做到這一點了,就是做夢都做不到這麼大的。

  所以,如果說制霸好萊塢涵蓋了‘公司勢力全面壓制六大’這一點的話,那麼珍妮覺得自己可以直接放棄這個目標了,但這並不妨礙現在她想方設法地在這個名利場裡往上攀爬,就像是現在,她瞭解到了內情,也決心在這個局裡謀取到更多的利益——作為獻策之功,羅伯特允許她和切薩雷現在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買下大夢拿到的漫威股份,這等於已經是付出了酬勞:一旦並購成功,不管是派拉蒙買還是迪士尼買,漫威股價肯定都會飆升,珍妮和切薩雷可以輕而易舉地賺上一大筆錢,翻番,甚至是翻兩番都不出奇。可以說,他們現在離場已經是盈利的了,和羅伯特的人情賬也基本算是打平,羅伯特讓她來承擔遊說股東層的工作,按照珍妮的猜想,多數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雖然他可能不認為她能做出什麼成績來,但讓她試試也無傷大雅,反正公司內部初步形成合議,並且找到遊說公司,秘密派出說客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正好可以讓珍妮來打前站,即使她表現不得體也無傷大雅,畢竟,她是個年輕的影后,大明星通常都享有一定的豁免特權的,只要不做出對媒體公佈這件事的駭人之舉,那就沒有什麼損傷是迪士尼承擔不起的。

  當然了,這也是她在羅伯特心中地位上升的體現,否則,珍妮懷疑羅伯特會容許她到紐約來‘胡鬧’,畢竟她還很年輕,對於這場收購來說也是半個外人,按照常理根本無法參與進來,迪士尼本來也沒必要多負擔一些風險的。

  不過,雖然下定決心要做出點成績,但她和切薩雷都沒想到機會會來得這麼快——在不知道他們有另一個任務的情況下,漫威對珍妮表示得格外熱情,這主要是想要拉攏她回到漫威旗下,這也是因為漫威的電影蛋糕剛剛做起來,管理層才剛嘗到甜頭,不想在這關頭就莫名其妙地損傷一員幸運值點滿的大將兼股東,因此,管理層出動開歡迎派對,打感情牌是可以理解的。她和切薩雷答應會一起過來,無非也就是想要混個臉熟,打打關係,交換一些電話,這樣在之後的幾個月裡慢慢建立起關係,摸透股東層的心態,再找機會進行遊說、接觸,而不是基於搶功的心態貿然行動,以免為收購增加阻礙——他們是萬萬沒想到,羅恩和卡爾會如此賞臉,甚至親自出席這個派對的。

  要知道,漫威現在的股價在25美元左右,市值大約20億,羅恩占股約30%,卡爾占股20%左右,兩人的股份加起來穩穩過半,如果換算一下,在他們的百億產業版圖裡,漫威大概也就4-6億,以他們的繁忙程度來說,每年的股東大會、董事會都未必出席,可能只會指派代理人參加,更別說是這麼個小小的歡迎派對了。也所以,雖然珍妮不斷被高管們以‘與有榮焉’的表情,告知這兩位大亨也會出現,但她始終都還是將信將疑,覺得這多數只是個謠言而已。

  “珍妮佛,非常高興認識你,我們一家都是你的粉絲。”

  “能和你合個影嗎,珍妮佛,如果能請你簽個名那就更好了,我的女兒看到會很開心的。”

  “沒想到能和你出現在一個派對上,我想我有了對朋友們吹噓的資本了……”

  雖然已經到場的高管和小股東代理人,有不少也是在求合影,但和一般粉絲比起來,他們的態度當然是要輕鬆而親熱得多了,畢竟能夠出入這種場合的賓客,在世俗眼光中已經算是成功者,甚至有些小股東的身家也未必遜色於珍妮多少,如果今天不是珍妮到場,而是換上一個b-list、c-list的演員,那麼地位對比甚至會發生倒轉,對於這些演員來說,不談那兩個大股東了,好幾個小股東都是很理想的婚姻物件——當然,如果是那些電影圈新人或是模特界的超模們,這個派對裡可就是充斥著金龜婿,只要能攀上一個,下半生都是有了保障了。

  “合影?當然沒問題了,啊——鋼鐵俠面具,看來你是個粉絲。”

  “給珍妮佛是嗎?哦,真可愛,她和我重名!”

  在這樣的場合,珍妮註定是萬眾矚目,切薩雷就算長相再英俊,也無法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除了以撒和凱文等少數幾個知道他厲害的人以外,大多數人都把他當成了珍妮的跟班,而他本人也很安於這樣的角色,一直跟隨在珍妮身邊,笑容可掬地附和著大家的對話,配合著珍妮熟悉著高管們的喜好、性格和背景:有時候,偵探公司調查出的資料,還不如一次直接的會面能讓人建立起理解。像是剛才那個年輕股東,拍照的時候瞬間就拿出一張鋼鐵俠面具,明顯是喜好漫威的宅男粉絲,他對於漫威被收購後的前景肯定是更在乎,不會唯利是圖,那麼,如果派拉蒙和迪士尼相持不下,在迪士尼的遊說中,他就有可能成為一個突破口。

  “是的,我有很久都沒來過紐約了——啊,真的嗎?你去看過我演的《芝加哥》了?”

  當珍妮和一位中年女性相談甚歡時,切薩雷忽然碰了碰珍妮,低聲地說了一句,“羅恩到了。”

  珍妮的話頓時打了個磕巴,她不禁好奇地往門口看了過去——由於她不常出席和華爾街有交叉的場合,羅恩可能還真的是她見到的第一個百億富翁——而那位叫做梅蘭妮的股東代理人也並不在乎她的失禮,她一樣換上了熱烈的表情,在禮儀許可的範圍內伸長了脖子,探看著門口的動向。

  看起來,羅恩雖然臭名昭著,但在股東層中卻天然具有很高的威望……當然,這也是華爾街的普遍現象,每當羅恩和卡爾這樣的惡狼出動的時候,被他們盯上的公司總會股價飆升,畢竟羅恩在大肆往自己口袋裡摟錢的同時,也會惠及全體股東,所以,上市公司的管理層和大股東有多痛恨他,純粹為了投資獲利而邁入股票的小股東就有多喜歡他們。在漫威來說,當然也不例外。

  珍妮也注意到了梅蘭妮的表情,暗自點了點頭:不出所料,這樁收購案的關鍵人物,看來應該還是羅恩了。只要能搞定他,再加上跟風的小股東,即使卡爾有不同看法,都翻不了天的。

  “佩爾曼先生——啊,伊坎先生!”

  “羅恩,卡爾,好久不見了。”

  雖然這是屬於珍妮的派對,但羅恩的出現還是吸引著人群往他的方向移動,而出人意料的是,當珍妮也準備走過去打聲招呼時,她卻聽到了兩個人名:看起來,羅恩‧佩爾曼和卡爾‧伊坎居然連袂出席,顯然,如果說他們兩人出席這個小派對是百年一見的事件的話,那麼,兩人連袂而至那就是千年一見的事件了。

  懷著詫異、忐忑和輕微的興奮、好奇,珍妮和切薩雷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同走向了門口,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把體態調整得更為挺拔,以便給兩位大亨留下最佳的第一印象——

  “珍妮佛!”還沒到達門廳,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就打斷了珍妮的節奏,她吃驚地眨了眨眼睛,注視著賽義德從人群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來,對她伸出了手。——這位英俊的中東青年滿面殷勤的笑容,“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起碼有兩個月沒見!”

  珍妮有些狐疑地伸出手,和他輕輕地握了握,賽義德瞥了切薩雷一眼,笑容更加熱烈,他自然地把手繞過珍妮的肩膀,親熱地把她帶向了人群中央的兩個老者,“來,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雖然我想你們對彼此應該都是久聞大名了,珍妮佛,這是我的好朋友,當然也是我們家族的朋友羅恩‧佩爾曼,這一位則是大名鼎鼎的華爾街之狼卡爾‧伊坎——”

  從他和羅恩的親密姿態,以及卡爾對他矜持中又透著和藹、友善的神態來看,賽義德應該是和羅恩一塊來的派對,卡爾和他倒有可能是半路遇上,不過,這兩個大亨肯定對他很熟悉,也很把他當回事兒。

  他出身阿布達比王室,這一點珍妮是早知道的——和阿布達比王室比起來,羅恩和卡爾又完全不夠看了,畢竟,由王室主導的阿布達比財團掌握了近乎萬億的資金,是全球第二大財團——不過,由於人口眾多,王子和王子之間的權勢、重要性都相差甚遠,而且整個家族行事低調,外人無從瞭解內情,所以,她一直沒有往深裡去想過賽義德的身份,直到現在,看到羅恩和卡爾都對他神態親熱,她才意識到,賽義德的身份也許還真有那麼幾分高貴。

  一邊和羅恩、卡爾打著招呼,珍妮一邊把視線下移,不著痕跡地掃了地面一眼——當她看到羅恩和卡爾的腳尖都沖著賽義德的方向時,珍妮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這兩位大佬會來這個小派對,恐怕理由也和她無關,多數是為了籠絡賽義德而來。

  這個花花公子該不會是酋長的侄子輩,或者乾脆就是直系後代吧?珍妮忍不住又看了看賽義德,想從他的笑容中發掘出一些線索:在此之前,他們好像從未談論過他的家庭,沒准她還真是遲鈍了,其實羅恩和卡爾並不是她見到的頭兩個百億富翁,這個頭銜可能屬於賽義德倒也未必……

  幾乎是本能地,她立刻打消了自從知道羅恩和卡爾會來參加派對後的一些小心思,把笑容中的熱情換成了矜持,珍妮伸出手,得體地說道,“非常高興認識您,佩爾曼先生,也很榮幸見到您,伊坎先生……”

  她已經不想借此機會和兩人打上關係,甚至都在考慮是否退出遊說收購,她和切薩雷已經在這件事裡獲取了足夠的好處了,或許就此收手,把心思更多地轉向她的下一部電影也不錯。

  “傑弗森小姐,久聞大名。”

  “我一直是你的影迷,親愛的傑弗森小姐。”

  不知是否看在賽義德的面子上,這兩位大亨對她的態度都非常尊重、客氣,而賽義德則不失時機地解釋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當我上周來到紐約,和羅恩開會的時候,恰好聽說了這次派對,所以我就想要給你個驚喜。”

  他沖珍妮猛眨眼睛,有些天真地笑了起來,“我給你帶來驚喜了嗎,珍妮佛?”

  “你確實讓我吃了一驚。”珍妮笑著承認,她不著痕跡地微微後退了一步,把話題引向了已經來到一邊的以撒,“以撒,也許你還不認識賽義德吧……”

  羅恩和卡爾的出現,就像是兩個黑洞重疊在一起,雙倍的吸引力形成了事件視界,珍妮這顆明星的光芒再亮,也註定要被完全掩蓋。不論是以撒這樣的管理層,還是梅蘭妮這樣的小股東,都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吸引了過去,珍妮反倒是找了個空檔,禮貌又堅定地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宴會參加多了,這方面的技巧還是磨練得出來的,倒是賽義德,他的高調現身也使他成了人群的焦點,目前還是泥足深陷,在羅恩身邊不得脫身。

  “水?”切薩雷走到她身邊,遞上一個長腳玻璃杯。

  珍妮接過它感激地喝了一口,“為什麼我走到哪裡你都能找到我——你和梅蘭妮聊完了?”

  “是的,”切薩雷說,他把手插到了西褲口袋裡,舉杯喝了一口,和珍妮一起注視著窗外的花園美景,“但沒什麼收穫,梅蘭妮是羅恩的忠心粉絲,他們相信羅恩和卡爾不會讓股東吃虧。”

  意料之中,珍妮點了點頭,她側過身子,看著另一個房間裡晃動著的憧憧人影,忽然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會後悔進入經紀這一行嗎,切薩?”

  切薩雷沖她揚了揚眉,順著珍妮的眼神看了一眼,他似乎是完全明白了珍妮的意思:以他的才能和人脈,如果進入華爾街的話,也許現在已經是高盛、摩根大通的合夥人了,甚至再傳奇一點,手握百億資金也不無可能。且不說身家增長的速度,就是在這樣的場合裡,他也不會被當作珍妮的跟班看待,而是將成為人群的中心。

  “不,”他搖了搖頭,臉上應酬式的笑容已經褪去不見,回到了慣常的一片空白,切薩雷說,“我沒想過選擇金融業。”

  “為什麼?”珍妮問。

  切薩雷聳了聳肩。

  “你現在有多少錢?”他說,“一億,兩億?你的身價只有他們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但當一百年以後,你猜人們會在談論誰?是你還是羅恩‧佩雷曼?”

  “更有可能是兩個都不談論,”珍妮說,但隨即承認,“是的,但如果要談論,他們談論我的可能更大。”

  “而我更想要創造一些在一百年後還會被談起的東西,”切薩雷說,“能在歷史上留下痕跡的作品,當我在CAA和大夢的時候,我參與了那些能在歷史上留名的作品,在一百年後人們還會談起它的名字,它的流派,當然,這不僅僅是電影,我們在說的是實業——後世會談論windows怎麼改變了全世界,談論核裂變和原子彈,談論愛滋病和雞尾酒療法,但當他們談論金融業時,他們能想到的只有危機。”

  他的嘴唇彎出了嘲諷的幅度,“一次又一次的金融危機,這就是除了錢以外,金融業留給我們的全部——而這就是我不選擇華爾街的原因。”

  珍妮點了點頭。

  “yeah,確實如此,”她說,“這是很有力的理由。”

  切薩雷沉默了片刻,然後用一種了然而肯定的語氣說,“所以,你放棄了賽義德。”

  從賽義德的表現來看,他已經為珍妮神魂顛倒,別說居中牽線搭橋,哪怕自己掏腰包把漫威買下來,再賣給迪士尼他也許都願意幹。這也不是阿拉伯王子第一次大手筆地收購球隊、馬場,只因為自己喜歡了,再說這也不是一門不賺錢的生意——不管怎麼說,只要珍妮開口,她就肯定會成為羅恩‧佩爾曼的座上賓,而在收購價相差不多的情況下,也許羅恩也樂得賣賽義德一個面子——

  無數對話好像在切薩雷的沉默中被跳過,他甚至似乎洞悉了珍妮提問的動機。珍妮笑了笑,也沒有否定他的猜測,而是反問道,“你會責怪我嗎?”

  切薩雷搖了搖頭。

  “不,”他簡短地吐出一個單詞,“這是你主導的計畫。”

  “那麼我們就到這裡為止了,”珍妮吐了一口氣,“我們知道得已經夠多了,股東幾乎全都站在羅恩這邊,卡爾孤掌難鳴,羅恩是key man……我想這些消息已經能讓鮑勃滿意。”

  當然,她也不是不能謀取更多,借助賽義德的力量,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更多,而羅伯特也會酬勞她更多。——但,這人情終究是要還的。甚至於,現在即使她不想利用賽義德的力量,只要她表現出想和羅恩結交的傾向,羅恩都會毫不猶豫地把她的示好當成是結好賽義德的工具,從中穿針引線,客串一把高級皮條客……珍妮相信她不需要對切薩雷解釋這些,而切薩雷也不需要她的解釋和分析才能明白這些,他全程都在她身邊,她能明白的他全能明白,甚至她沒看出來的,也許他都早已看穿。

  “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切薩雷果然什麼也沒問就毫不猶豫地表了態。

  沒等珍妮回答,他就垂下頭看了看手錶,繼續說道,“現在出發的話,你可以在航班上睡一覺——明早我們就能到達洛杉磯了。”

  “算了,還是按原計劃在紐約留宿一晚吧。”珍妮笑著搖了搖頭,“我們等結束再走——這畢竟是招待我的派對。”

  雖然這麼說,但她和切薩雷都沒有返回主廳的意思:既然已經決定就此滿足退出,不再接觸羅恩,那麼迪士尼對漫威的收購案基本也就和他們無關了,繼續和漫威打關係已無必要,他們也不需要再堆著笑臉和一群陌生人你來我往,繼續逗留,也只是為了滿足基本的商業禮儀。

  他們沉默了一會,珍妮在無聊地推測迪士尼最終是怎麼打動羅恩的——很有可能是拼出價,迪士尼簡單粗暴地用高價逼退了派拉蒙,而管理層也看中了迪士尼完善的產業鏈,也許整件事根本沒有說客發揮的空間。

  “你知道嗎?”切薩雷最終打破了靜謐。

  “知道什麼?”珍妮問,她好奇地偏過頭,看向了切薩雷。

  在景觀燈的映照下,切薩雷的表情彷彿也在隨著燈光的流動而陰晴不定,不過,他的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淡然。

  “本傑明‧莫吉爾死了。”

  珍妮用了幾秒鐘才想起來他是誰——她還剪過這男人的一張黑卡呢。

  “死了,”她說,眨著眼,“和今年發生在華爾街的事有關嗎?”

  “去年底的事,”切薩雷說,“要早於危機爆發,聽說他挪用專款,讓高盛虧了4億,也有人說他只是抑鬱症發作,總之他從自己的公寓裡跳了下去……高盛拿走了他的每一分錢,他的親屬——父母、未婚妻和剛出生的女兒什麼也沒得到。”

  珍妮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ok,”她說,“典型的華爾街精英,不是嗎?”

  “相當典型。”切薩雷附和著說。

  “也許遠離華爾街並不是個壞主意,”珍妮說。

  “也許是。”切薩雷今晚彷如學舌鸚鵡。

  珍妮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滿是笑意地看了切薩雷一眼,毫不意外地在他眼裡也發現了隱隱的笑意。

  “好吧,”她說,“既然紐約的事情已經宣告結束,那麼我們不妨來說說接下來的另一件大事吧。”

  切薩雷無言地揚起眉毛,等著她的下文。

  說實話,她還有些猶豫,珍妮正在斟酌措辭,思忖著是不是該怎麼開口時,忽然注意到賽義德已經出現在了側廳門口,她不出聲地歎了口氣,反倒是因此把心一橫,在賽義德快步趕到的空檔裡,她把握時間,對切薩雷說道,“今年8月的北京行,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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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8: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珍妮佛,注意你的手指,非常好,五二三四,六二三四……”

  在比弗利山莊附近的一棟辦公樓裡,寬大的練舞室中鑲嵌滿了閃亮的玻璃鏡,在幾個伴舞的簇擁下,珍妮固定住了自己的舞蹈動作,等著老師的糾正——她有些心虛地對伴舞女郎們笑了笑:雖然這幾年來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體力也跟得上,但畢竟是幾年沒有演過音樂劇了,舞蹈這一塊還是退步得比較厲害的,已經不復當年出演洛克希時的感覺,比起這些多數都是百老匯出身的專業舞者,自然是有些相形見絀了。

  “你現在只需要找到一些感覺,”編舞老師可不像是當年的阿加塔那麼嚴厲,她滿面微笑地以鼓勵的口氣指點著珍妮,“這就像是游泳,只要你學會了就不會忘,你需要的只是從自己的身體裡再把它挖掘出來,來,跟著我,我們再來一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這一節舞蹈課大約是一小時左右,對於每天的運動時間無論如何都保留在兩小時的珍妮來說,這一小時的練習也就是熱身級別的,她幾乎連汗都沒出,輕輕鬆鬆地就完成了課程,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雖然自己的課程結束了,但還是站在場邊,旁觀著凱特‧哈德森的排練:她的戲份和珍妮的倒是相差無幾,不過在劇本裡,凱特有一段已經確定的大型歌舞,而她沒有太多音樂劇的經驗,所以她的排練課程要比珍妮的多上不少,而且內容也豐富一些,不像是珍妮,羅伯還沒確定自己要如何使用她,所以她目前還在跳《芝加哥》時期的舞蹈,同時重點課程是排在了發聲課上——她扮演的美國大明星克勞迪婭有一段清唱,這個唱段要比《芝加哥》的難度更高一些,如果想要唱得好聽的話,肯定少不得練習了。

  “來,腰你需要扭得更到位一些,”這位編舞老師對於一樣拿過奧斯卡提名的凱特,也是相當客氣,雖然凱特的動作明顯有些生疏,但還是笑臉相迎,“我們再試一次好嗎,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分解練習,這樣你的動作就不會勉強含糊——來,音樂從頭開始放——”

  望著凱特吐出一口氣,重新跟著舞動了起來,珍妮不僅暗暗地搖了搖頭:這是她看過管理最混亂的劇組之一,現在主體劇情已經開始拍攝了,丹尼爾前天正式開拍,而凱特和她都還在練習,凱特的進度有些緩慢,她的歌唱課也不能說非常好,潘娜洛普‧克魯茲、黑眼豆豆的女主唱菲姬則根本還沒有進組……

  雖然對《九》的成品有很大意見,但珍妮細讀過幾次劇本之後,發現其實這並不是劇本的問題——因為劇本和音樂劇的臺本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可以說是原滋原味地還原了這部經典音樂劇的場景和唱段,只是做了一些必要的刪減和潤滑修飾,問題應該是出在羅伯身上,羅伯能夠把《芝加哥》出色地翻譯成電影,但不知為什麼,在《九》上他彷彿失去了這個能力,這才使得整部電影淩亂蒼白,觀眾對於劇情模模糊糊,對於人物也沒有深刻印象,只有一段又一段出色的歌舞還能勉強證明導演和演員的能力,但這個亮點也不能挽回電影本身的失敗,使得它成為了年度最大的滑鐵盧之一,如此豪華的陣容,居然連奧斯卡提名好像都沒拿到,更別說因此得獎了。

  誠然,《九》的翻譯難度比《芝加哥》要高出很多,人們在觀看音樂劇的時候,是可以通過男主角的內心獨白和場景的變化,為音樂劇分出章節,從而順暢地理解劇碼內容:導演在現實和回憶中游走,追溯著自己的童年和過去,同時探尋著未來的方向,他生命中的重要女性逐一浮現,每一個都象征著某種特定的符號:妻子象徵靈魂伴侶,像徵他真正的熱愛和追求,情婦象徵了肉體的誘惑和一時的歡愉,就像是生活中那些不良卻讓人愉快的小習慣,而繆斯女神象徵著他的靈感來源,他的嚮往和崇慕,美國記者象徵了追逐他的崇拜者們,他的虛榮和庸俗,童年時代的舞女是他性欲覺醒的體現,生母則象徵了他的戀母情結,以及宗教壓抑、沉悶在他心靈中投下的陰影,化妝師對於他來說亦友亦母,代表了溫情和寬恕。這七個女性組成了他的生活,而在這些女性中周旋的過程也代表了他對於自己生命的取捨——這是一個很有深度的話題,相當的意識流,要比《芝加哥》的直線敘事更難掌握。丹尼爾所主演的孔蒂尼在每一次對手戲裡都要表現出不同的面孔,甚至彷彿是人格分裂一般的忽喜忽怒,忽而無助,忽而殘忍,忽而深情,忽而傲慢,按照珍妮對於原片的觀看體驗來說,她覺得原版本裡,女演員倒是都挺出色的,但是丹尼爾本人沒撐起來,表演不讓人信服,還有羅伯的工作也沒做好,這部電影沒有一個貫穿的中心議題,所以可能是把丹尼爾本來就不出色的表演,剪輯得更加沒有說服力了。

  而現在的丹尼爾呢,在《邁克爾‧克萊頓》的歷練之後,他對於中年危機的體驗是不是深了一層呢?他能夠勝任孔蒂尼這個有些艱難的角色了嗎?

  珍妮沒有再看凱特的排練,而是轉身走出了練舞室,和瑪麗一起坐進了車裡。

  “去環球片場,”她吩咐瑪麗,“spa那邊先取消掉,一會去完片場以後,有時間我們再過去吧。”

  “當然,”瑪麗沒有提出異議,她扭動鑰匙,踩下了油門——由於今天珍妮只有練舞一項工作行程,所以保鏢團隊也沒上工,“對了,剛才華納打了電話來。”

  “說什麼了?”珍妮問,“噢,別告訴我他們還想讓我去演神奇女俠。”

  “他們看起來的確還不是很能接受由我們開發原創人物的想法。”瑪麗也笑了笑,“當然啦,知道你入股漫威以後,他們的口風也軟了不少,但華納還是想要和你共用版權,起碼在項目裡佔有50%的話語權。”

  選擇和華納合作,與拍攝dc的改編電影,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珍妮可以用後者的可能性來挑逗華納,讓他們按下對華納獨立的出售腳步,進入談判,但這不代表她會真的接拍dc的改編電影,把主導權讓給華納。——讓華納帶資入局和讓大夢帶資入局,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一旦接受了華納的建議,去演神奇女俠或貓女,那大夢能拿到的就只有電影相關的權益,華納沒有理由也沒有可能把電影帶動的漫畫、周邊銷量分成給大夢,而如果是原創人物的話,憑藉珍妮的票房號召力,帶動起票房以後,如果屆時迪士尼已經收了漫威,大夢大可以和漫威合作,讓漫威出漫畫,由迪士尼開發周邊,甚至是動畫,然後作為ip版權方舒舒服服地躺著拿錢,所以在這點上,珍妮是絲毫都不會讓步的,如果華納沒法接受這個條件,那她寧願改拍動作片、女性電影,總之什麼都好,她就是不會免費為華納的ip做宣傳。

  當然了,她之所以對dc電影如此排斥,主要也是因為在她的記憶中,華納的超級英雄電影離了諾蘭根本無法成事,不論口碑還是票房都是一團糟,而諾蘭的風格和她想要做的實在不太搭,珍妮出道到現在,出演的電影沒賠過,雖然她對於完全原創製作一部超級英雄電影也沒有太多的盈利信心,但越是這樣就越要小心,必須遠離所有可能導致虧損的風險因素,dc這兩個字母她現在當然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版權是肯定不能共用的,漫威剛花了一億在這堂課上,我怎麼會再做一樣的蠢事呢?”珍妮有些失笑地說,“華納怎麼以為我會答應?——如果他們希望的話,可以把海外發行權交給華納,國內的發行我們和華納一起做。這就是我們的底線了,華納哪怕想要再加一分錢我都不會答應。”

  “ok。”瑪麗輕快地說,把方向盤打往右邊,“一會把你送到以後,我就給切薩雷打電話。”

  “對華納的這個要求,你有什麼看法?”珍妮問,她現在經常有意地鍛煉一下瑪麗——當然,最好的辦法是放她在大夢做事,不過珍妮身邊現在實在離不開她。

  “我覺得華納也未必真的想拿到版權,這不過是他們的煙霧彈。”瑪麗一邊開車一邊說,“他們的真實目的可能確實是你說的發行權,不過,如果他們提出要拿到發行權的話,也許我們又會討價還價,提出一些反建議,所以他們才用版權打了個煙霧彈。總的說來,放棄讓你出演dc人物這個構想以後,華納和我們已經沒有太多的分歧了。也許在我們去中國之前,就能把合約談下來。——所以從這個角度說,華納開始談版權反而是好事,證明他們已經徹底不去想你和神奇女俠的事了。”

  珍妮點了點頭,“不過華納肯定不會向我們提供dc改編級那麼大方的服務了——當然,他們也不會錯過這個投資的機會。”

  “錯過你的投資回報比?”瑪麗大笑起來,“華納如果會這麼做的話,那就是傻瓜了,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們看中了華納獨立的片庫,我覺得我們和迪士尼或漫威合作都更合適一些,起碼他們的管理系統要比華納高效。從這個角度來說,你不演dc也是對的,如果專案由華納主導的話,毫無疑問,拍攝過程肯定會讓人發狂。”

  “是嗎?”珍妮饒有興致的問,“真的有這麼誇張嗎?”

  “下次由你給他們打電話如何?”瑪麗認真地問,把車拐進了環球片場的車道上。“不如下次就由你來負責和他們溝通吧,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我打賭切薩雷肯定會贊成的。”

  珍妮連忙搖了搖頭,“算了,別想把這個活兒推給我,還是你來打。”

  “你來打。”瑪麗說,她搖下車窗,對門衛打了個招呼,“開門,謝謝。”

  保安臉色嚴肅,一臉公事公辦地走向車邊,“通行證,謝謝。”

  “我沒有通行證,”瑪麗往嘴裡扔了個口香糖,大大咧咧地說,她比了比副駕駛座上的珍妮,“但我有她,您看可以嗎?”

  “沒有通行證就不能進去,女士,”警衛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地彎下腰來查看副駕駛座上的乘客,“這是個很大的片場,不管你是珍妮佛‧安妮斯頓,還是安吉麗娜‧朱莉——”

  他的聲音斷在了口中,臉上出現了受到高強度衝擊後的純粹空白,而珍妮則嗔怪地白了瑪麗一眼,把墨鏡推下了鼻樑,沖警衛歉意地一笑。

  “通行證應該在保姆車上,或者還沒辦下來,不過我的確要進片場有點事——”她說。

  “當……當然!”年輕的警衛臉上頓時湧起了兩朵紅暈,他彷彿喝醉了酒似的,說起話有些顛三倒四,“當然了,傑弗森小姐,您說的是《九》吧——我這就給您放行!”

  他小跑著沖進崗亭裡,抬高了電動柵欄門,瑪麗笑著把車開了進去——開了一小段以後,珍妮還能透過後視鏡看見警衛,他滿臉如夢似幻的表情,還在目送著她們的車屁股……

  “我想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是你不能靠臉進去的。”瑪麗一邊開一邊說,“如果你走進一間愛馬仕門店裡,要求他們送給你一個鉑金包,你覺得他們會給你嗎?”

  “也許會,”珍妮猜測著說,“你還記得嗎,上次在奧斯卡前夜派對上我們遇到了勒馬略,他抱怨我從來不拎愛馬仕,說要送我一個凱莉包,在那之後他一直沒聯繫我們吧,他聯繫了嗎?”

  “嗯,也許他也忘了這件事。”瑪麗說,“不過如果你聯繫他,他肯定很樂意送你一個的——好吧,結論出來了,也許你根本就不該去演夢露,看到剛才那男孩的表情了嗎?看起來你在他心裡的地位也和夢露差不了多少了。”

  “我們下次來的時候還從這個路口進去,給他一張我的簽名照。”珍妮說,“至於說把我和夢露比——等愛馬仕出個傑弗森包再說吧。”

  “哦,那你可能得嫁給賽義德才行,”瑪麗笑了起來,“畢竟,格蕾絲‧凱莉也是嫁了王子以後,才有資格讓愛馬仕給她量身定做一款包包的呀。”

  珍妮默默地瞅了她一眼,“不如這樣吧,下次由我來給華納打電話——由你來嫁給賽義德,讓愛馬仕給你定做一款包——我們換換,行嗎?”

  瑪麗大笑,“我倒是想!”

  她一邊尋找著停車位,一邊半是認真,半開玩笑地說起了賽義德,“他今早又送花來了——你知道他就住在我們樓上嗎?總統套房,雖然我聽說他在好萊塢有好幾套不遜色于倫敦畢曉普路的大宅——如果要我說的話,珍,雖然他要比剛才那個警衛小夥子富裕個千萬倍,但他們倆看著你的表情倒是挺像的,這男人簡直越來越為你瘋狂了,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他嗎?”

  “他是穆斯林。”珍妮說。

  “沒有人要你開始念誦古蘭經,我想賽義德也沒想過能把你娶回家吧。”瑪麗扮了個鬼臉。“不過說真的,一個為你瘋狂,富可敵國的近支王子——上次羅恩的助理告訴我的,他是阿布達比酋長最小的一個弟弟,聽起來他會是個很好的情人啊,這絕對會讓克里斯多夫都隨之黯然失色的。”

  “恰恰相反,”珍妮說,她和瑪麗一起下了車,“賽義德連克里斯多夫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她接收到瑪麗懷疑的眼神,便聳了聳肩,“怎麼?我沒說錯——這麼說吧,瑪麗,如果現在拿走你的所有財產,你的存款,你的基金和你的房子,你會驚慌失措嗎?”

  沒等瑪麗回答,她就繼續說,“不,你不會的,因為你知道你可以從哪裡拿到錢——沒有你,我根本連去哪裡買我的沙拉都不知道,更不會知道兩個小時後我該去哪裡幹什麼,即使你被我開掉了,不用兩天你也能找到新工作,也許報酬甚至會更豐厚。而克里斯多夫也是一樣,你可以拿走他的所有錢,而他呢,只會滿不在乎地笑一笑,然後拍上兩部電影,再度成為千萬富翁。我是這樣,切薩雷是這樣,吉姆也是這樣,但對於賽義德來說事情並不是這樣,你拿走他的錢,他還剩什麼?什麼都沒有,沒有錢他就什麼都沒有了——他甚至不如本傑明‧莫吉爾,如果本傑明沒有跳樓的話,我想他要養活自己還是不成問題的——而這就是我永遠都不會搭理賽義德的原因。”

  瑪麗發出一長聲“唔——”,聽起來她似乎在贊成和反對之間徘徊,過了一會,她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要小心些了,最好先和茱蒂打個招呼。目前為止,賽義德的住所還沒引起本地媒體的警覺,不過,如果他又開始送純金玫瑰的話,我想這件事很快會成為一個話題。”

  這個問題珍妮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如果她答應賽義德的追求,對方自然會順應她的要求保持低調,但這不可能,而如果她夠膽的話,似乎倒也可以直接要求賽義德不要再追求她,只要把剛才那番話和他說一遍,相信他有自尊的話也都不會再繼續……但珍妮必須承認,她完全不想惹怒世界第二財團裡舉足輕重的人物,她不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但她一點都不想嘗試。

  所以,看起來一切只能繼續這樣下去:她持續消極應對,而賽義德則時而來騷擾她一通,用昂貴的禮物吸引媒體的注意,惹來一些捕風捉影言辭曖昧的緋聞,暗示讀者她有可能被阿拉伯王室收為禁臠,或者她的成績就來源於阿拉伯土豪的無盡金援。

  “反正我們馬上就要去中國了。”她不負責任地說,“哦,對不起,是我馬上就要去中國了——預祝你和尼古拉斯度假愉快。”

  “謝謝。”瑪麗彎起眼甜甜地說,“有你送我們的酒店房間,我想我們肯定會很愉快的——但你確定我真的不需要在這裡幫你找個隨身翻譯嗎,我知道北京那面會準備,但……”

  “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了,瑪麗。”珍妮匆匆說,她推開了攝影棚的大門——瑪麗和她一起合攏了嘴,她們輕手輕腳地進入到棚內,直到發現棚內沒有在錄影,這才放鬆下來。

  很快有人通知了導演,珍妮微笑著上前和羅伯‧馬歇爾擁抱了一下。

  “忽然想來片場看看,”她壓低了聲音,瞥了角落裡的丹尼爾一眼,悄聲問道,“他的狀態怎麼樣?”

  談到這事,羅伯喜色滿面,但口氣還是有幾分刻意的矜持,“你看過就知道了。”

  珍妮揚了揚眉毛,她有些吃驚了:羅伯有多苛刻,她是知道的,丹尼爾居然能讓一貫完美主義者的他都滿意成這個樣子?看來他的狀態著實不錯啊。

  她沒有過去和丹尼爾打招呼,知道他現在必定沉浸在角色裡,也沒有和羅伯多說什麼——很明顯,一場戲已經準備好了,正要開拍。珍妮很快在一堆道具邊上找了個位置,把自己藏在陰影裡,全神貫注地觀摩起了這一場戲:因為演員檔期問題,《九》沒有採用時間順序拍攝,她一時還真看不出這拍的是哪一場,從場景來看,丹尼爾扮演的孔蒂尼——義大利國寶級導演,應該是在自己的新片片場裡,幾個扮演工作人員的配角演員已經就了位,丹尼爾也站到了人群中央,看起來他們像是要開個工作會議。

  “我們爭取一遍能過。”羅伯拿起擴音器,給大家鼓了鼓勁,隨後便喊了一聲,“a!”

  隨著場記的一聲板響,演員們立刻活動了起來,幾個配角演員的演技都很老道,甚至有人前一刻還在神態輕鬆的說笑,現在已經是充滿崇敬地望向了丹尼爾,不過,丹尼爾倒是沒有太極端、太吸引眼球的瞬間變化,因為他很可能遠從數天之前就已經入了戲。板響以後,他的神態倒是比候場時要輕鬆一些,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活力,他在場內走來走去,大聲地說著義大利語的臺詞,隨後又切換回了英文,“這是不可容忍的,我的好小夥子,動起來吧,go,go,go!”

  隨著他不斷的驅趕,配角演員們奔進佈景之中忙活了起來,丹尼爾就像是個正處在創作興奮期的導演——他那略帶亢奮的腳步,說個不停語速飛快的勁頭,還有不斷揮來揮去的雙手,讓珍妮想起了從羅伯到大衛‧芬奇的一系列導演,正是因為她的日常工作就是要和導演合作,所以她才能體會到丹尼爾表演的妙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丹尼爾精准地對觀眾傳達了他要表達的資訊,沒有一個動作冗餘,這一切是如此的渾然天成,彷彿他天生就是這麼個性格,現在不過是本色出演。

  很快的,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進入了孔蒂尼的佈景中忙活了起來,而導演本人則雙手叉腰,抬頭望著眼前的大佈景——為了體現孔蒂尼的內心世界,在他的電影佈景背後,還有一個展臺式大佈景,這裡時而會走出他那七個女人中的一個,和他互動,甚至這些女人也會走下展臺,在舞臺上載歌載舞,唱出自己的心聲。

  一個身穿套裝的群眾演員在展臺佈景裡露了一面,珍妮猜測她是代替索菲亞‧羅蘭的位置,稍後羅蘭進組以後會補上她的特寫。不過,這影響不了丹尼爾的發揮——母親的幻影,似乎催動了孔蒂尼心中沮喪消極的一面,他的表情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垮了下來,浮誇的快樂和興奮消失不見,丹尼爾就像是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垂下了腦袋,從監視器上可以看到,他的眼睛裡不知何時已經蓄起了淚水,他的表情是迷惘得如此真誠,悲哀就像是從他的每一根皺紋裡迸發出來,如果說,剛才他看起來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的話,那麼現在,在打光沒有任何變化的情況下,丹尼爾看起來是如此的蒼老,簡直忽然間就長了二十歲,你會深刻地意識到他的老邁,甚至會感到那麼一絲殘忍,好像讓現在的他繼續進入片場,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兒。

  “圭多!”隨著一聲呼喚,扮演圭多‧孔蒂尼御用製片人的瑞奇‧托格內吉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丹尼爾的肩膀明顯地一跳,他立刻抹掉了眼底的淚水,擠出了滿不在乎、玩世不恭的表情,有些傲慢地轉過身去,迎向了瑞奇:毫無疑問,即使沒有看過劇本的人也能看得出來,孔蒂尼和瑞奇的關係有些微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孔蒂尼有點害怕瑞奇,但因為這樣,他反而更要毫無畏懼地對待他,甚至因為心虛,反而把態度放得更差。

  當丹尼爾和瑞奇交談了幾句以後,羅伯響亮地叫了一聲:“cut!good!”——他有些得意地轉過身,沖珍妮拋了個眼色,像是在說:‘看吧,現在你就知道了。’

  確實……

  雖然羅伯喊了卡,但珍妮還沒回過神來,她依然是有幾分目瞪口呆地望著丹尼爾,甚至都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表達她現在的感受——這……雖然誇張,但也許唯有脫胎換骨才能形容出丹尼爾的變化了,和原片裡的表現相比,丹尼爾把孔蒂尼塑造得何止深刻了一個層次?這實在是……實在是……

  如果說,之前她對於規勸羅伯還有那麼一些猶豫的話……

  掃了兀自得意的羅伯一眼,珍妮徹底下了決心——雖然這麼做似乎有點傻,但她確實無法容忍丹尼爾如此驚心動魄的表演被羅伯毀掉,即使這只是一絲可能,她也要把它消滅,不是看在她和羅伯的情誼份上,也不是看在她和丹尼爾的惺惺相惜份上,雖然這兩點也是很有力的因素,但現在,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是她對於電影的尊重,好表演不應該被埋沒,好導演也不應該在錯誤的思路上越走越遠,即使這麼做可能會讓羅伯和她疏遠,即使《九》如果翻身成為經典,反而會變成《阿凡達》甚至是《百萬富翁》的強敵,她也依然不能不點醒羅伯,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拼命地鞭策著她,讓她顧不上別的一切,也要儘量挽救一部也許會很偉大的電影。

  “今晚一起吃個飯吧,羅伯。”她對羅伯發出了邀請,同時在心裡歎了口氣:在七年以前,她決定要成為一個演員的時候,可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她會把電影放在這麼重要的地方……

  不過,感慨雖然是這麼感慨,但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這一聲暗歎裡,並沒有多少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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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忘記說了,上一章的阿布達比那些東西都是真的,阿拉伯土豪比我們想得還要有錢得多的。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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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9: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六章:周瑜打黃蓋

  “……所以凱薩琳就說,‘不能再多一首曲子嗎?’”羅伯笑著喝了一口金湯力,“真的不能多一首曲子嗎?我說,‘親愛的,兩首歌那是女主角的待遇,即使是珍妮佛也只有一段歌唱,有沒有舞蹈我都不能決定……’”

  他看了珍妮一眼,像是在期待她的反應,珍妮也應景地微笑了起來,“羅伯,你不該這麼刺激她的——凱薩琳怎麼說?”

  “凱薩琳掛了我的電話。”羅伯聳了聳肩,“然後我就找了潘娜洛普,看,關鍵是我說的是實話,不是嗎?”

  凱瑟琳在《芝加哥》之後,已經幾年沒有新的hit作了,和如日中天的珍妮當然是沒法比,而世界線在這裡似乎也發生了轉移,珍妮在前世看過這部電影,並且還滿喜歡裡面的歌舞,所以她還隱約記得,本來凱薩琳是要出演大明星克勞迪婭的,後來也是因為加戲的矛盾而臨時退出了劇組,羅伯才請到了妮可‧吉德曼救場。而在這個世界線裡,珍妮一口答應出演克勞迪婭,這也使得沒有任何女演員想要和她搶角色,凱薩琳轉而應允出演情婦卡拉,隨後才是發生了加戲糾紛,潘娜洛普救場入局——這也是可惜了,凱薩琳媚眼誘惑的風情出演卡拉會是什麼樣的表現,珍妮還真是感到相當好奇。

  當然了,如果站在凱薩琳的角度來說的話,5年前還在給她做配,受她提拔的小咖,現在已經演上了配角裡地位最崇高的繆斯,而她要反過來演情婦,在兩個角色戲份均等的情況下,凱薩琳也許的確不易接受這個事實,稍受刺激就退出劇組,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羅伯不說那句話也就算了,他那一說,可能凱薩琳本來不想走的,現在都是非走不可了。

  不過,演藝圈的友情就是這樣,當時和凱薩琳一起合力撕蕾妮的時候,羅伯和她的確和睦,可現在兩人算是公開鬧翻了,珍妮也看不出羅伯有什麼惋惜的感覺,畢竟,客觀地說,這一行大家都在飛來飛去,想要固定聚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甚至就像是她和克裡斯一樣,在不同時區的時候,連通電話都難。友情還不比愛情,很少有人會刻意悉心維護,即使因為拍攝影片結下了友誼,也很容易在之後隨著影片的殺青而漸漸疏遠。如果友情建築在共同利益上,那更是很容易因為利益關係的變化而發生轉變。

  就像是凱薩琳,她現在一定很討厭珍妮,而珍妮也不是聖母——她必須得對自己承認,雖然凱薩琳當時提攜過她,但說實話,她對於兩人交惡的事也的確不怎麼在乎,甚至於說她對羅伯講述的這件趣事,最強烈的感覺還是在擔心,她和羅伯的關係會不會因為長久的失聯而轉得比她想得更淡……

  “你今晚好像心事重重,”羅伯的話把她從沉思中驚醒——他的眉頭已經有些皺起,語氣也正式了起來,顯然,羅伯這句話也是憋在心裡有一會兒了。“你看起來就像是要告訴患者他還有三個月生命的家庭醫生,珍妮佛,珍妮佛,別告訴我你也要退出劇組了。”

  “當然不是!”珍妮好氣又好笑地說,不過,既然話趕話說到這裡,她索性也把一切擔心都放了下來,直接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當然這句話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好說出口,就像是你對凱薩琳說的那句話一樣,我擔心它會帶來嚴重的後果——不過我還是得說,因為它——如同你剛才說的一樣——是實話:羅伯,我想問問你,這個問題在我心裡沉澱好久了……我想知道,你對於《九》真的已經很有把握了嗎?你肯定自己能駕馭整部影片了嗎?因為在我來看……”

  珍妮聳了聳肩,“我覺得你好像還沒完全找到狀態……好吧,實話實說,我覺得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不需要在娛樂圈裡混,也能知道這樣的質問對於一個導演來說意味著什麼,這也是為什麼珍妮一再退縮——這句話找不到任何更委婉的方式說出來,只要是表達類似的意思,都是對於羅伯的強烈挑釁,甚至於可以說是當面羞辱——羅伯就是立刻勃然大怒,和她反目成仇珍妮都不會詫異,就像是她也很不喜歡看到影評人說‘珍妮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樣,沒有任何一個導演會喜歡聽到這句話的。

  餐桌上空的氣氛似乎凝成了固體,羅伯喝酒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他愕然地望著珍妮,就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表情讓人捉摸不透,珍妮也難免有幾分忐忑不安,她不願再和羅伯短兵相接,免得增添刺激,只好抿著嘴尷尬地微笑著,等著羅伯的回復……

  “那麼,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呢?”羅伯的語氣是經過層層克制後的冷靜,他就像是戴了一張高深莫測的面具,“電影才剛開拍……你是從哪裡獲得這樣的感覺呢?”

  珍妮當然只能把理由推到自己的直覺身上,不過,除了這個以外,她倒也不是沒話可講。

  “事實上,我從籌備時期就有這樣的感覺了,只是在今天看到了丹尼爾的拍攝素材後更加確定——羅伯,以往你在拍攝《芝加哥》的時候總是很不滿意的,雖然蕾妮和凱瑟琳、理查都是很出色的演員,但你也總是能找到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們一遍又一遍地重拍,還記得嗎,羅伯?”珍妮真誠地說道,“因為你對電影有那麼多的想法,而你一定要達到你心中滿意的效果,雖然當時片場的氣氛確實不好,但我認為你那時候是個非常好的導演,羅伯,你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可現在,在《九》裡,我的感覺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你想要一些這個,你想要一些那個,但你對成品如何根本心中無數,給我的感覺是,你正在聽天由命——而這正是問題所在,不是嗎?對於《九》這樣的電影來說,我認為你恰恰不能聽天由命,如果連你都不知道成品會是什麼樣,你想要剪出一條什麼樣的故事線,演員又該怎麼表演呢?起碼,從你給我講的戲裡,我找不到克勞迪婭這個人物,而今天在片場,你對丹尼爾表演的叫好和得意更讓人憂慮,丹尼爾的表演當然非常好,但連一次ng都沒有?這不像你,他是不是完全把你想要的孔蒂尼演出來呢?一點微調都不需要了嗎?——我的感覺是,你對他的表現這麼喜出望外,只能說明你對於孔蒂尼的個人形象也是模模糊糊,就像是我說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在她長篇大論期間,羅伯一直默不作聲,不過珍妮反而越來越篤定了——以羅伯的脾氣,如果他不認可她的話,根本不可能忍氣吞聲這麼久,這樣看來,他對這個問題也是有意識的,她的話應該或多或少,也是擊中了他的一部分隱憂。

  羅伯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又像是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珍妮的反應,為此有意地營造緊張氣氛,珍妮則以一種心知肚明,略帶微笑的微妙表情回望著他,餐桌上方又出現了一段厚重的沉默時光,但這一回,氛圍要比剛才輕鬆了一些。

  “你知道,”過了一會兒,羅伯挪動了一下,終於出聲了,他甕聲甕氣地說,“你可真是個膽大包天的演員,珍妮佛,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把手插進了導演的領域?”

  雖然話語有些嚴厲,但羅伯的語氣化解了其中的攻擊含義,讓它變成了親密的玩笑和調侃,珍妮也徹底地放鬆了下來,她露出了一絲頑皮的笑意,“即使如此,你不也還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是啊,是啊。”羅伯嘟囔著說,舉起酒杯和珍妮虛碰了一下,他一把將杯中的雞尾酒全倒進了喉嚨裡,用喜愛的語氣責備地說,“如果你總是這樣做的話,你會得罪人的,知道嗎,珍妮佛?”

  “如果導演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加入這樣的劇組,”珍妮說,和羅伯相視一笑,感覺兩個人的關係又深入了一些:他們之前當然交情不錯,但關係並不是那麼的私人化。“當然,你也可以輕易地推理得出這個結論:如果導演不是你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說出口。”

  “好了,停止哄我了,我不是三歲小孩,”羅伯扮了個鬼臉,“我有足夠的勇氣承認,我現在也許正在把事情搞砸——還不至於衰到不敢面對這一點的地步。”

  他招呼侍者,讓他撤掉了碗盤,又要了一杯雞尾酒,在等酒的間隙,羅伯一直搓動著雙手,而珍妮也是耐心地等待著,給他整理思緒的時間。

  “關於這部電影,我最初的想法是要讓現實和電影形成一個對比和呼應……”當又一杯金湯力被端上來時,羅伯喝了一口,終於開始了他的敘述,“在電影裡,孔蒂尼拍的是非常樸素的新現實主義電影,但他的生活卻非常紙醉金迷,而我想要用花哨的手法來處理新現實主義一樣樸素的主題,關於孔蒂尼的中年危機,他作為導演的自戀和恐慌……”

  雖然她的藝術眼光未必能比得上羅伯,但珍妮勝在她曾經看過成品,知道羅伯的思路最後會導致什麼結果——從沒有玩過多重敘事的羅伯已經盡力了,但結果顯然不是很理想,整個故事的線索顯得支離破碎,人物性格膚淺,要表達的東西太多,最後什麼都沒有表達好。觀眾必須非常認真,才能從歌舞的間隙中去提煉劇情——當然,因為原著就極為晦澀,這張成績單也不能說不出色,就是讓珍妮自己來改編,她都很難說怎麼改編比較好,她能做的就是和羅伯探討電影和劇本的結構,建議他嘗試著做做減法,或者是理出詳細的拍攝思路,而不是把希望寄託在大量的素材上,指望在拍攝和剪輯時,思路自然地浮現出來。

  “如果必要的話,我的歌舞剪掉也可以,或者把時間拉長,起碼參展版要拉長,否則所有角色的性格都不會明朗,也不會典型,讓觀眾幾乎無法去代入。”她和羅伯的討論一直持續到了深夜,羅伯酒量很好,一杯杯金湯力下肚也和沒事人一樣,至於珍妮,她早就改喝蘇打水了,“或者你可以用色調做出區分,畢竟這麼多條線對於觀影來說會是負擔……”

  “我有想過把它拍得更漂亮一些,我是說,構圖和服飾,”隨著兩人不斷的頭腦風暴,羅伯的酒越喝越多,他也漸漸地興奮了起來,和之前的‘小富即安’比,他顯得更有野心,更敢想了。“用黑白和飽和色來處理回憶和幻覺,然後用冷色調來過渡中和……還有,老實說,索菲亞的歌舞有些不那麼讓人滿意……好吧,珍妮佛,我必須得對你承認,我心裡確實有些沒底,這是我帶過大牌最多的劇組,你們都拿過奧提,很多人甚至是拿過獎,你知道,成功的演員總是風格鮮明,而在他們本來就發揮得很好的情況下,要對他們做出糾正——尤其是你本人還不是很確定的時候,這需要很大的勇氣。”

  “那就對我們發火,”珍妮說,“對我發火,如果你需要一個被殺頭的倒楣蛋的話,對我發火好了——就像是你在拍《芝加哥》的時候一樣,不斷的ng、ng再ng,直到我們給了你你想要的反應為止……”

  他們一直待到了這間酒吧打烊,這才相攜走入洛杉磯溫暖的夜色中,珍妮揚手為羅伯叫了一輛計程車:很幸運的,今晚他們沒有被狗仔隊蹲到,還是保持了一些隱私。

  “珍妮佛。”羅伯打開車門以後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扶著車門望著珍妮。

  “嗯?”珍妮放下了手機。

  羅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他伸出手點了點珍妮,笑著說,“我想我們已經不用把這些說出口了,不是嗎?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得謝謝今晚的晚餐。”

  珍妮也笑了起來,她現在的心情非常不錯——以後可以不用時常聯繫,交情也能保持不降溫的朋友,好像又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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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ood!”

  “g!”

  “cut!”

  “cut!”

  “cut!!”羅伯把導筒扔到了地上,“珍妮佛,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連最簡單的舞步都跳不好,如果你很忙,沒有時間練習,那麼在簽約之前就告訴我。”

  現場是一片難堪的沉默,珍妮站在當地抿著嘴,一言不發地望著地面,彷彿是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接受著羅伯的訓斥,丹尼爾、瑪麗昂、潘娜洛普等演員都站在一邊,丹尼爾看起來幾乎有些於心不忍了,但他也沒有打斷導演的脾氣:這並不是他的專長,他也說不出珍妮跳得是好還是不好。

  “再來一遍,”在死一樣的寂靜中,羅伯撿起導筒,重新坐回了導演椅上,“就位——a!”

  這是八人合唱的片段,所有的重要演員都到得很齊——這八個人的奧斯卡提名湊一湊,人均可能都有4、5個了,如此大牌的演員,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對導演造成壓迫感,尤其羅伯到現在也就導了兩部電影,《藝伎回憶錄》還算是有些撲街了,按說資歷這麼新淺的導演,難免會有些壓不住陣腳,不過今天整個情況卻完全出乎意料,導演的氣勢把演員們都壓制得死死的,也讓很多工作人員意識到,前幾天順利的拍攝,不是因為羅伯脾氣好,而是因為丹尼爾的確演得不錯,羅伯沒有什麼好挑剔的地方。

  按說呢,不是科班出身的珍妮佛,在舞蹈上不能讓導演滿意倒也很正常,不過對於外行來說,珍妮跳得已經足夠好了,即使羅伯是數一數二的行家吧,似乎也沒必要吹毛求疵到這個地步……但,當然了,在片場,導演就是一切,八個大牌演員都乖乖地受著ng,別人還能說什麼呢?

  “潘娜洛普,你的舞姿太矜持了,奔放一些,我要看到你的野性和貪婪。”

  “cut,丹尼爾,你的表情感覺不夠,我希望你……”

  似乎是受到了珍妮佛的刺激,羅伯今天一次又一次地喊了cut,一段歌舞拍攝了一個上午,連五分鐘都沒拍到,而諸多演員們居然也出奇地沒有發火,而是都認真地聽取著羅伯的指導:開玩笑,連珍妮佛‧傑弗森,這個全場演員中唯一跨界製作人,能量可以說是最大的人都和小學生一樣乖乖地聽著羅伯的責備,潘娜洛普、凱特‧哈德森等人,又怎麼會給自己找事?

  當然了,索菲亞‧羅蘭地位崇高,羅伯在指導她的時候也放低了聲調,但即使如此,他喊起ng來也不留情面。索菲亞亦是顯示出了自己的專業素質,愣是一聲不吭地聽了進去,半點都沒有擺國寶架子的意思。

  “cut,”在上午的最後一次拍攝後,羅伯終於喊了,“good!”

  不過,還沒等大家這口氣徹底地鬆下來,他又望著珍妮添了一句,“但你的部分還是不行,珍妮佛,稍後我們會重拍你的單人秀,這一次你只要站著就可以了,應該不需要太多的時間。”

  把克勞迪婭的舞蹈刪掉……瑪麗昂忍不住和潘娜洛普交換了一個眼神:看起來羅伯對於珍妮佛的舞蹈品質是真的很不滿,甚至於直接刪除了整段獨舞……

  雖然唱詞看來會被保留,但這的確是太削珍妮佛的面子了,幾個女演員在為珍妮佛感到尷尬的同時,也是不知不覺地站得更直了一點:雖然在此之前,她們也沒想過偷懶,但現在努力的動力肯定是更足了一點。

  “但——”珍妮佛像是也沒想到羅伯居然這麼不講情面,她爭辯道,“羅伯,但我——”

  “這是最終決定。”羅伯臉色鐵青,斷然地說。

  珍妮深吸了一口氣,深深地望了羅伯一眼,她停頓了一會,幾乎是有意地把大家的胃口吊到最高,這才點了點頭,“好吧,你是導演,這是你的決定。”

  她摘下了身上佩戴的隱形耳麥,轉身走出片場——毫無疑問,她現在的心情肯定算不上有多好。

  在片場,演員和導演有衝突是正常現象,不過珍妮佛出道以來一直順風順水,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做出過激反應。這天中午,好幾個人敲響了拖車的門:一貫內向的丹尼爾,還有剛和珍妮合作完《夢露》的裘蒂‧丹奇,有意示好的潘娜洛普,甚至還有聞訊而來的舞蹈老師……當下午開拍時,她如常出現在場內時,所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天下午,雖然羅伯還是時常喊卡,但他的語氣也溫和了不少,演員們對於這個改變也是鬆了口氣,在‘大家都想要保持下去’的氛圍裡,下午的拍攝進展,就要順利得多了……

  #

  雖然在《夢露》結束之後,她一直沒有確定下一部電影,但珍妮也根本不能說有多清閒,整個六月、七月她都在《九》劇組待命,隨時可能根據拍攝進度過去片場——一般來說,如果是大牌做配角,很有可能劇組會集中拍攝她的戲份,但《九》的大牌實在太多,誰都沒有這個待遇,所以她只能是時不時地過去一趟。

  除此之外,和華納的談判拉鋸戰還在進行之中,不過,在華納放棄讓珍妮出演dc之後,需要商討的只是細枝末節,而大夢要開始忍受華納讓人崩潰的低效率了:相對於漫威、迪士尼,華納的內耗確實是有些嚴重,雖然他們也有自己獨特的優勢,但這只是敲門磚而已,這個案子現在淪為單純的投資案之後,大夢也得回到原點,把乙方那九九八十一難的取經路給走完。

  當時間進入八月時,珍妮已經放棄了在她去中國以前簽下合同的希望,結束了自己在《九》劇組的全部戲份之後,她和切薩雷以及保鏢團隊也登上飛機,踏上了前往中國的旅程:這也是珍妮從業以來第一次主動給自己放假,她已經決定,參加完奧運會相關的活動以後,在中國好好地呆上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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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9: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七章:抵京

  “有人知道嗎?聽說珍妮佛要來中國了。”

  2008年8月2日,當‘珍妮佛‧傑弗森’百度貼吧的吧主珍寶貝打開電腦時,他發現貼吧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人發了這麼一條帖子——而且發帖人很可疑地還是匿名。

  “哼。”時值暑假,‘珍寶貝’作為大學生,並沒有什麼事情,他當然是睡到日上三竿,這才懶懶起身,當他看到這條帖子時,已經翻了好幾頁,珍寶貝不禁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現在的貼吧用戶,小白真是越來越多了,沒有一點根據的消息,爆料人還是ip,這明顯是謠言吧,很有可能是拿已經發過不知多少輪的消息來騙人,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的意淫,有點智商的人都知道不去搭理,這些新用戶倒是好,還直接討論上了?一看就知道,都是《鋼鐵俠》招攬來的新粉,不過,這也正常了,每次高清下載版一出,就會有一波新粉湧入,最近《鋼鐵俠》的下載版已經出了,雖然不是高清,但也足夠吸引眼球,還有珍妮佛的一些新聞,新粉會進入貼吧,並不奇怪。

  眼看時間已經快到12點了,珍寶貝趕忙從電腦前站起身,打算吃了午飯再回來刪帖,然後和吧務組商量著出個公告什麼的——現在他也是有些埋怨珍妮佛了,為什麼要去跑火炬呢?搞得謠言四起,簡直是增加管理組的工作量嘛!現在小白多了,貼吧的版面整潔的確不好維護,等會吃完飯要把吧務組召集起來開個小會,免得那些被趕出管理組的人又在珍妮佛‧傑弗森中文論壇裡說他的管理方式有差……

  雖然珍妮佛‧傑弗森到現在都沒有來過中國,但她的個人貼吧可不是和一般的外國明星一樣,只有小貓兩三隻,當然也不存在吧主、吧務,恰恰相反,肅然她成名崛起到現在不過是5年時間,在《加勒比海盜1》上線時,她的名字翻譯還沒有統一,國內海報把她叫做珍妮佛,報紙上則有時候成為詹妮弗,有時候叫做珍妮佛,但,這5年時間裡,《加勒比海盜》三部曲和《戀戀筆記本》、《時尚女魔頭》、《第五個莎莉》、《邁克爾‧克萊頓:全面反擊》等電影被逐一引進,每年影迷都可以保證在電影院裡看到兩部由她主演的大片,這個頻率已經趕超非常多的老牌影星了,就像是尼古拉斯‧凱奇、布拉德‧皮特、湯姆‧克魯斯等歐美大牌,他們的知名度雖然大,但被瞭解的渠道也主要是通過盜版碟,影迷們真正在大螢幕上看到他們的次數,卻是不多的。再加上珍妮佛一直有知名男友的加成,上時尚媒體、娛樂媒體的次數也足夠多,她的貼吧成員在好萊塢那批一線女影星裡,一直是居高不下,雖然和布蘭妮吧的人氣沒法比,但也遠遠把安吉麗娜‧朱莉吧和安妮斯頓吧的人氣給甩開了一節,活躍度也一直很高,甚至在貼吧之外,還有兩三個發帖量不小的論壇,積攢著珍妮佛的資源,科普一些和珍妮佛有關的新聞,也頗為受到粉絲們的追捧。

  ‘珍寶貝’2003年就是珍妮佛的粉絲了,還是高中生的他,當時看了一場《加勒比海盜》以後,就喜歡上了這個金髮碧眼的美妞兒,也算是親眼見證著她一步步從一張新鮮面孔,變成歐美影壇的大拿人物,甚至就是在生活中,也是隨處可見她的影子:除了電視新聞、網路論壇以外,就連路邊賣盜版海報的小店,在韓流明星之外,還會盜印一些珍妮佛的雜誌照來賣,據說銷路也還不錯,而這多少也能側面說明珍妮佛的影響力——而當時還是高中生的他,就已經在貼吧灌水,開始扒拉那時候還少得可憐的珍妮佛資料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雖然當時的吧主也經常轉載一些新聞,發一些他搜集的珍妮佛照片,但隨著貼吧的一步步壯大,再加上珍寶貝的英文隨著他對珍妮佛的喜歡而一步步變好,在最新、最及時和全面的外網新聞翻譯,以及外國街拍收集貼下,原吧主的光芒確實就相當黯淡了,再加上一些吧務管理中的矛盾衝突,最終,珍寶貝由貼吧翻譯組組長成為了吧主,而原吧主則獨立出去開了中文論壇,兩邊的高層氣氛一度相當緊張,可以說是劍拔弩張,雖然現在關係有所緩和,但珍寶貝也數次在潛水對方地盤的時候,發現一些沒有指名道姓,但明顯是在影射論壇管理的帖子,這也讓他對現在的管理細節很是在意,不希望給‘敵人’更多的口實。

  不過,珍寶貝也不能不承認,這幾年的貼吧是一年比一年更難管理了,畢竟,珍妮佛的粉絲確實是越來越多,而且類型也非常複雜,有和他一樣,被珍妮佛的美色折服,慢慢發展來,只是喜歡美照的男粉絲,也有一些成天發同人小說的女粉絲,還有一些認為她們這麼做很腦殘的男粉絲,當然了,前者肯定不覺得自己腦殘,反而覺得出口成髒的男粉非常粗魯……還有一些把同人小說當真,頂起來問真實性的小白粉或路人,以及因為珍妮佛和她們的偶像戀愛/分手/傳緋聞/被寫進同人小說裡而過來攻擊她的別家狂熱女粉絲,貼吧掐架起來,簡直可以說是熱鬧非凡,而僅僅是調停這些,封帖、封ip,樹立管理規範,這還都不算什麼了,珍寶貝還得帶著管理組去各地貼吧友好拜訪,搞好外交活動,甚至還要撰寫一些《你所不知道的珍妮弗‧傑弗森》、《珍妮佛‧傑弗森的40件小事,看了男孩會沉默,女孩會流淚》、《珍妮佛‧傑弗森有多偉大?點進來嚇死你!》這樣的帖子,到處去散佈張貼,因為中文論壇那邊一直就在這麼宣傳,效果確實也很不錯,貼吧這邊當然也不能落後了。

  因為喜歡珍妮佛‧傑弗森,為了她自發地去一些外網扒資料,對照詞典進行翻譯,珍寶貝的英文很不錯,而且修圖、作圖的也是有一手,這些技術對他的確幫助很大,但不能不承認,繁重的吧務也佔據了不少他的個人時間,尤其是2008年,更是讓他快忙瘋了——今年珍妮佛‧傑弗森的新聞實在是太多了!在中國好像一下比以前更紅了許多。

  先是4月份的火炬傳遞,在海外傳遞不斷傳出負面新聞,整個網路群情激奮,大家都在為護送火炬而努力,與此同時,很多好萊塢的明星都口吐狂言,反對奧運的時候,珍妮佛出面做了火炬手,這個新聞直接上了新聞聯播,走進了千家萬戶,而珍妮佛身穿祥雲運動服,在三藩市大橋前跑過的景象,也成為了當時貼吧的背景圖——而這件事在讓粉絲們歡欣鼓舞,高興不已的時候,也激起了很多不同的聲音:有人說不喜歡珍妮佛和cctv聯繫在一起,感覺這讓珍妮佛不神秘了,掉價了,也有人說國家這是被欺騙了,珍妮佛也是反對奧運的,只是巧妙地隱藏了自己的立場,為的就是來賺中國的錢,甚至號召大家抵制5月上映的《鋼鐵俠》。

  前面那感想也就算了,後面的謠言讓珍妮佛的粉絲們非常氣憤,然而,所謂‘造謠的一張嘴,闢謠的跑斷腿’,這個很有點陰謀論味道的謠言,還是在第一時間飛到了 qq空間裡,被廣泛轉載……為了對抗這條謠言,貼吧和中文網甚至第一次聯合了起來,組織成員們在自己的空間裡放出統一過的闢謠稿,那裡經過詳細考據,列舉出了珍妮佛支持兩岸統一和對華友好的證據,每一條都有來源,名字就叫《珍妮佛‧傑弗森不是反‧華明星!》。

  好在,在之後5月份的大地震以後,這條謠言就算是斷根了,在善後的一系列新聞裡,珍妮佛‧傑弗森作為好萊塢明星的代表,向中國捐贈善款一百萬的新聞,被很多媒體放在了時尚娛樂版的頭條,這條新聞的確讓很多珍粉揚眉吐氣,外交組去各吧做宣傳的時候都特別有勁:雖然珍妮佛從沒來過中國,和這邊粉絲的接觸幾乎為零,但不管怎麼說,看到她給中國的捐款,證明了她的確是喜歡中國,對中國友好,粉絲們就覺得好像他們的喜歡沒有白付出,得到了偶像的回應,心裡都是驕傲又自豪,比自己考試考了高分更高興。

  而與此同時,同步上映的《鋼鐵俠》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績,從珍寶貝摘抄來的新聞看,有望拿到08年的票房冠軍,這個頭銜在過去幾年裡,經常暫時性地被珍妮佛主演的電影佔據,所以對於粉絲們來說,多少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當然,票房拿到好成績,他們肯定還是很高興的,不管是什麼時候,珍妮佛的電影從來都沒讓人失望過。

  不過,也許是因為今年的新聞是在幾個月內連著出的,也許是《鋼鐵俠》特別的成功,也許是又有了一批人開始學會上網,而他們的第一個分流管道就是貼吧,從4月份起,貼吧就比以前熱鬧了好幾倍,熱度直接超越了布蘭妮,在歐美明星的分欄裡,已經直逼邁克爾‧傑克遜了。——這當然是好事,但也讓珍寶貝的吧主工作變得更加複雜,這種忙碌的感覺經常讓他有些沾沾自喜,自覺自己十分重要,但也有些時候讓他感到不堪重負,不過,還好他是大學生,用來處理這些事情的時間還是不少的,還不至於因此耽誤了自己的學習。

  惦記著網上的事情,想要去外網找一下珍妮佛最近的行程,駁斥掉這條流言,珍寶貝的午飯都吃得心不在焉,隨便扒拉了幾下,他就回到電腦跟前,打開了這條帖子,在等待網路載入的同時,又跑去外網的珍妮佛‧傑弗森論壇,繞了一圈沒看到新帖,他索性給壇主‘瓊恩愛珍妮佛’發了短消息,同時暫且離開了版面,回到了貼吧頁面。——按兩地的時差來說,瓊恩現在有可能都要睡了,應該會到晚上才回復他。

  短短的一小時裡,帖子數量已經上升到8頁,可見熱度有多高了,珍寶貝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但也收拾起了粗暴對待的心思,認真地看起了主貼——只是謠言的話,肯定蓋不了這麼多樓,不是掐架了,就是主樓有點乾貨吧。

  “有人知道珍妮佛‧傑弗森有被邀請來觀看奧運嗎?我是奧運志願者,今天安保在我們區做檢查的時候,我聽到他們說,這一塊是劃給嘉賓的,我看到他們手裡的表格,好像有珍妮佛‧傑弗森的名字,我一聽就老激動了,我可喜歡她的電影了,吧裡有人知道她會來嗎,什麼時候來啊,酒店確定了沒有?”

  主樓是昨晚發送的,內容讓珍寶貝心裡也是一顫:真的假的?憑直覺判斷,這確實也不像是無聊造謠……

  他翻看了一下回帖,吧友的反應也和他差不多,第一反應都是‘真的假的’,已經有人開始激動,求更多的消息了,但也有人質問樓主是不是故意造謠,否則為什麼不上馬甲,而是要匿名發言。

  第一頁、第二頁,樓主都沒有出現,到第三頁,也就是珍寶貝吃午飯的那段時間,他又出現了,這一次註冊了一個id,“呵呵,從前不用貼吧,沒有註冊,我把我弟的id拿來用了。珍妮佛的事,我今天又問了安保哥哥,安保哥哥人好好,好帥哦!花癡一下~~~~~他說這是真的,珍妮佛‧傑弗森會來,說這件事很早就定了,他們一開始拿的嘉賓名錄裡就有她。”

  珍寶貝的呼吸已經開始急促了,他迫不及待地往下拉動頁面——別的吧友們也沒好多少,這時候都激動了起來,但還是將信將疑,一直追著希望能多透露點資訊。

  一直翻到第八頁——但這時候回帖已經12頁了,樓主才又一次現身,“千真萬確,大家不需要懷疑的,我沒必要騙人。不過這件事是保密的哦,大家不要出去說,安保哥哥一開始不肯說的,我求了很久,再加上珍妮佛的保安級別不高,他才告訴我。不過,大家不要想坐到她身邊啦,沒有那樣的好事,呵呵,他們都是坐在一個特殊的區域,那裡一般人是買不到票的,開場以後也不可能過去附近,都有保安會攔著的哦,親們,如果能知道航班號和酒店還可以去追一下,不過我是沒辦法去了,哭哭,祝大家好運。”

  從種種跡象判斷,這件事看起來很真實啊!珍寶貝已經很激動了,就在這時,他的論壇頁面也傳來了短消息提示的聲音——‘瓊恩愛珍妮’回復了。

  “親愛的jenbaby,很高興又收到你的問候,關於你的問題,我不知道珍妮佛會不會去中國,不過她在《九》的拍攝已經全部完成了,你可以在這個連結裡找到報導,她之後似乎沒有什麼電影要拍,我會為你留意相關消息的,如果有新消息,我會聯繫你。”

  “謝謝你,瓊恩,我這裡的消息看來也越來越真實了,也許她真的會來參加奧運開幕式……”飛速地回了一條以後,珍寶貝打開了qq——剛登錄好的時候,他的電腦甚至是卡死了一下,然後就有很多私聊和群聊的視窗在瘋狂地跳動,毫無疑問,這些對話全都和一張帖子和一個人有關:那個神秘的志願者和她的爆料。

  “有沒有人在大使館工作的啊?或者在機場工作的,珍妮佛要來參加開幕式的話,會是誰負責接待?或者酒店?有沒有人在酒店工作的?”珍寶貝也是在群裡大聲疾呼了起來,發動自己吧主的力量,組織吧友們開始求證這個消息。“CAA中國那邊可不可以去問一下啊?還有誰在電視臺工作?如果有cctv的關係,可能會收到通知吧?”

  除了這個爆料以外,目前似乎沒有更多的線索,畢竟,奧運是舉國盛事,最近前來中國的各國政要都是數不勝數,珍妮佛實在無法佔據多大的版面,粉絲們也只能從常理推測:來一次中國,總要有人接待,可能也會接受一些採訪吧,只能是從這些地方入手去求證了。

  珍寶貝一整個下午都忙著處理這個帖子帶來的後續工作,整個貼吧似乎都因為這個帖子而激動了起來,新帖不斷,而且總是瞬間就回滿了好幾頁。他的短消息收件箱快爆了,根本都來不及回——甚至有些記者都聯繫了他,想問他有沒有確定的消息。還有珍妮佛中文網的管理員,原來的老吧主,也是難得地主動聯繫了他,就是因為這個帖子是在貼吧首發的,他們都以為他會多知道一些消息……

  在接下來的幾天內,吧內也是從幾條管道獲得了回饋:有一個吧友的父親在奧組委工作,她詢問的結果是珍妮佛的確會來,而且是受到老謀子的直接邀請,還有一些消息靈通的記者,也是在qq往來中告訴珍寶貝,珍妮佛的確應該是肯定會來了。

  珍妮佛是真的要來北京了!

  一時間,整個貼吧都沸騰了起來,關於航班號和酒店的帖子簡直就是在刷版,版本也是一天一變,雖然這對大部分吧友根本毫無意義——這些酒店當然都是五星級酒店,而且因為是奧運期間,房源緊張,可能根本都定不上,至於航班號也是一樣,那麼多資訊,如果你都去蹲的話,那就等於是在機場過夜了。

  對於大部分不可能真正前往北京的吧友來說,他們關心的是珍妮佛這一次來會不會上節目,會不會被訪問,會不會舉辦粉絲見面會,而關於最後這點,一時間也是眾說紛紜,甚至有人已經開出了黃牛票貼,開始收票款了——擺明就是騙錢,但讓人哭笑不得的是,總是有小白會上當,然後四處哭訴,讓吧裡比之前更亂一些。

  這些事情,讓珍寶貝根本是從睜眼忙到閉眼,而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消息在沉澱之下,漸漸地也都有了最終版本:珍寶貝從CAA中國那裡得到了消息,珍妮佛這一次只是來參加奧運開幕式的,不會接受訪問和做專訪節目,當然了,也沒有粉絲見面會。

  在機場的粉絲也傳來了消息,珍妮佛的航班號和酒店最終都得到確認,她會在8月7日中午飛抵北京,入住四季酒店,至於何時離去,這還不確定。

  “瓊恩,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們已經肯定珍妮佛會來了,我的tieba論壇已經組織了接機活動,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分享一些照片給你,當然,前提是我們拍得到她的照片……”懷著激動的心情按下了發送鍵,珍寶貝把手機收進了包裡,又一次開始維持起了秩序,“都說好了啊,一會兒珍妮佛出來的時候,誰也不能往前沖,知道了嗎?就喊就行了,別尖叫,明白了嗎?不然咱們都得被攆出去。”

  由於消息最終確定得比較晚,再加上臨近奧運,票不好買,最後能來接機的幾乎都是本來就在北京和周邊地區的粉絲,不過即使如此,在出口大廳也已經聚集了一百來號人,這讓機場保衛們非常緊張,過來驅散了幾次,珍寶貝出面和他求情了好久,這才商量好了,由幾個保安組成人牆站在最前,然後

  粉絲們全等在後頭,這樣才能讓粉絲們都呆在原地,不至於被保安趕出去。

  在保安和珍寶貝的連唬帶嚇之下,粉絲們還算是比較有秩序,雖然‘來自洛杉磯的航班……’這一聲播報,讓很多人都興奮了起來,但並沒有出現人牆被撞擊的情況,大家還是很有秩序地守在人牆後,眼巴巴地看著已經等候在出口處的一排黑色保姆車:看起來,珍妮佛他們是走不了貴賓通道了,這一點讓粉絲們又是放鬆,又有些為珍妮佛不值得——火炬都跑過了,款也捐過了,連貴賓通道都不讓走,真小氣……

  “啊啊啊啊——”不知道哪個激動的粉絲忽然尖叫了起來,雖然她很快被保安制止,但整個粉絲群——連一邊看熱鬧的人群,都立刻激動了起來,站在隊伍末尾的人立刻墊高了腳,費力地通過玻璃往裡望,人群也發生了輕微的前沖,但很快被保安制止住了——雖然,連他們在這麼做的同時,也是好奇地看向了機場內部:和經常來首都的那些韓流明星比,這個歐美影后他們肯定是更加熟悉的,只要會看電影,或多或少都會對她有所瞭解。

  “來了來了!”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我看見了,就是她!看到沒,在那個穿西裝的高個子旁邊,那個高個子也是金頭髮——”

  “在揮手了!她在對我們揮手!”

  接機廳裡頓時響起了一片興奮的尖叫,這一次,任保安怎麼制止都沒用了,粉絲們全都叫了起來,“珍妮佛、珍妮佛!”

  一開始這呼聲還有些雜亂,但很快,人們自發地統一在了一起,“珍妮佛,珍妮佛!”的叫聲在寬大的t3大廳回蕩著,幾乎能把屋頂給掀翻,無數詫異的行人都放慢了腳步,往這個出口彙集了過來。

  珍寶貝著急地喊了起來,“珍妮佛,we love you!商量好的,來一起喊!”

  喊聲很快地被擴散開了,很快,人群有節奏地喊叫了起來,“珍妮佛,we love you!珍妮佛,we love you!——啊!——”

  看到那個金髮的身影對著玻璃外做出了飛吻的動作,又彎下腰鞠了一躬時,人群的尖叫聲更加響亮了,珍寶貝也完全忘記了吧主的威嚴,上下跳躍著喊了起來——他現在甚至很恨珍妮佛身邊的金髮高個子了,珍妮佛明明還要再和他們互動的,但卻被他制止了,兩人交談了幾句之後,珍妮佛沖著人群聳了聳肩,又回頭去等起了自己的行李。

  人群變得越來越多,這似乎讓那個金髮高個——切薩雷‧維傑裡,珍寶貝記起了他的名字,‘最英俊的經紀人’——有些不安,他回過頭吩咐了幾句,幾個黑衣保鏢頓時聚攏了過來,經過短暫的交涉,在保鏢的護衛下,珍妮佛沒再等自己的行李,而是直接向著玻璃門走來。隨著她的腳步,她距離大家也越來越近,她的長相也變得越來越清楚。

  她太美了!美得讓人說不出話來!渾身上下都好像在發光!

  珍寶貝已經不記得幫助保安維繫秩序了,他如饑似渴地呆呆望著珍妮佛,望著她那可愛的小動作:和她在電影裡的形象不同,平時的珍妮佛真的很可愛,很親切,雖然她被經紀人限制了,沒有大動作,但還是不斷對粉絲們揮手致意,臉上興奮雀躍的笑容,也讓她看起來特別、特別討人喜歡。

  “珍妮佛,珍妮佛!”

  人群已經徹底失控了,沒有人再喊口號,保安組成的人牆受到了劇烈的衝擊,珍寶貝覺得自己才看了幾秒鐘,整個現場就完全變樣了,人牆越來越像中央推擠,而經紀人則一把握住珍妮佛的肩,半是脅迫,半是帶領地把她護在懷裡,帶領著整個保鏢團隊,一邊對抗著沖來的人群,一邊匆匆加快了腳步,他的大步子邁得很開,到後來整個團隊幾乎是在小跑,人群根本跟不上他們的腳步,幾乎就是一眨眼,珍妮佛已經被半夾半抱地弄到了保姆車邊上,經紀人以難以想像的神速把她塞進車裡,自己也鑽了進去,保鏢團隊也開始分頭上車——隔著車玻璃,珍寶貝還是可以看到珍妮佛在對著大家揮手,而她的笑臉雖然經過玻璃的模糊,卻還是那麼的真誠,那麼的漂亮……

  一直到車走了很久,他坐上了前往酒店的包車,珍寶貝的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絲恍惚,而他的同伴們似乎也陷入了一樣的迷思中,有很長一段時間,誰也沒有出聲,最終,還是一個女生打破了沉默。

  “真是名不虛傳——那個切雷薩‧維傑裡,真人比照片上真的還要帥很多倍,”她用有些夢幻的語氣說,但立刻,聲調又變得惡狠狠起來,“不過他實在是太討厭了!居然不許珍妮佛和我們打招呼——哼!長得再帥也不好使,切雷薩,你等著吧,我宣佈,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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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9: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八章:無巧不成書

  “你剛才的表現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也許,那位女孩對‘切雷薩’的反感並沒有錯,這會兒,正在機場高速上行駛的保姆車裡,‘霸道經紀人’就在一臉不滿地訓斥著可憐的‘傀儡’珍妮,“就像是你根本沒有上過安全防護課一樣,第一節課說的是什麼?胡迪,你告訴我,遇到擁擠的粉絲群體時,最不應該的選擇是什麼?”

  “繼續刺激他們的情緒。”胡迪聳了聳肩,抱歉地遞給珍妮一個眼神,他的手機似乎已經接通了,所以他就順理成章地離開了戰場,回頭去關注起了整個團隊的行李:本來按照慣例,團隊都會等到行李出來再一起離開的,因為他們都是頭等艙或商務艙,但這一次,中國機場的動靜實在太大,在切薩雷的催促下,他們只好留下一輛車和一名保鏢,專門守著行李,一行人在粉絲衝破屏障之前,趕緊落荒而逃。

  “聽見了嗎?”切薩雷轉頭對珍妮說,“你最不應該的就是對他們揮手微笑,十個粉絲,可以,怎麼互動都可以,五十個粉絲?跑,跑到安全距離再來表示你的親民——你是昨天才紅的嗎?傑弗森,我都不敢想像我們現在居然在發生這種對話——而且你還沒——在——聽——”

  “我知道啦,切薩,”珍妮漫不經心地說,通常她不會採用這種態度對待切薩雷,不過,她現在心情不錯,再說這實在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題,“不過你不能不承認,當時我們的確在安全距離上,不是嗎?”

  在切薩雷有所反應之前,她迅速地轉移了話題,睜著眼睛說起了瞎話,“再說,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和我的影迷互動,接下來的行程裡可沒有這個環節——而且,好吧,看到那麼多人,我剛才有一會兒真的以為我們其實是在首映式上呢。”

  在和她地位差不多的明星裡,珍妮是比較有粉絲服務精神的一個,只要精神和時間許可,不論是簽名還是合影的要求,她都會儘量滿足,不過按照她的行程,除了那些幸運的偶遇粉絲以外,粉絲最能接觸到她的場合,也就是首映式了。事實上,在美國,影迷如此集中的場合,也只有首映式而已,平時即使是有粉絲接機,一般也就是十多二十人,更多的情況下,珍妮能見到的只有狗仔,甚至就是首映式,可能因為攤子鋪開較大的關係,給人的聲勢也沒有今天的接機人群這麼震撼。

  “確實,”胡迪插嘴說,他明顯帶有緩和氣氛的目的,不過觀點和珍妮也是不謀而合,“甚至就是《鋼鐵俠》的首映式都沒有給我以這麼難以控制的感覺,剛才真的有那麼一會,我以為我們不能順利離開機場了——北京機場的員警人數顯然不夠。”

  “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在中國的人氣的確不錯。”切薩雷看來也放棄了繼續訓斥珍妮的計畫,只是遞給她一記‘這事兒沒完’的眼神,他沉思著說,“但奇怪的是,我們之前並沒有收到過類似的回饋……”

  “這就是中國,”珍妮翹了翹嘴角,“相信我,這絕對不是中國會出現規模最大的接機人群,規模效應是這個國家的關鍵字——”

  她比了比飛馳的汽車外寬敞的八車道高速,還有遠處正在營建中的工地,“這個國家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了,如果你還以為它是電視劇裡演的那個樣子,能看上電影的都是權貴,那麼很明顯,這個錯誤的印象必須得到糾正。”

  切薩雷和胡迪的眼神都望向了車窗外,他們或多或少有些若有所思,車內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乘著這個當口,珍妮也愉快地沉浸回了自己的思緒裡——雖然她之前並沒有很明顯的感覺,但直到回到中國的這一刻,那股撲面而來的親切感,才是提醒了她,原來之前這幾年,她心裡一直有種漂泊的感覺:雖然說現在已經是金髮碧眼兒,從思想到行為上,她過的都是非常正統的西方生活,將來再回國的機會也沒有多少,更不可能來中國生活,但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還是讓她體會到了自己和中國的情感聯繫,她還是那個白皮黃心的雞蛋人,雖然全世界有千千萬萬的人喜歡珍妮佛‧傑弗森這個形象,但在無數次粉絲接機、世界各國的首映禮之後,她發現,還是黑頭髮黃皮膚,說著中文的面孔在喊著‘珍妮佛,我們愛你’的畫面,最讓她感覺親切,真的在那一瞬間,一直都能很淡定地處理這種場合,甚至已經習慣了被人示愛的她,忽然就像是被人在血管裡點了一把火一樣,一下就激動了起來,她是真正地想和中國的影迷們多互動互動,甚至和他們說幾句中文的……

  除了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時間,珍妮一直沒有想過回中國走走看看,這固然是因為她很忙(一開始也很窮),但更大的原因是,她不知道回國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她會不會在那些熟悉的景色中被勾起回憶,甚至說是情感崩潰——忽然間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這件事對一個人的影響肯定是極其深遠的,她一直到七年以後才開始真正地考慮和本世界人群的情感交流問題,才真正在考慮是否要放棄回去的想法,在這之前,回家的動力肯定一直存在,而且在最開始那段時間還相當濃烈,她可以做一個實用主義者,不去想這些沒有用的事,但這也不意味著回到熟悉的環境,在更多刺激跟前她能若無其事地把這些干擾給排除在外。

  會下定決心回到北京,除了事業上的佈局是一大推動力之外,還有一點變化,是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出來的:已經是7年了,7年的時間足夠你去淡忘一個人,開展一段全新的生活,再怎麼刻骨銘心的感情,也敵不過時間的消磨,她已經開始在考慮留下,在這個時候回來,刺激也許就不會那麼強了……

  她的想法是對的,現在珍妮看到的風景,固然是喚起了她的回憶——她當然有無數次賓士在這條熟悉的高速路上,從機場前往一個又一個國家,一個又一個購物的地點——但這種回憶不再是酸楚無奈的思念,更像是一種對童年,對校園生涯——對已經結束的一種生活那愉快的懷念,這也是她在機場特別亢奮的原因之一,她並沒有百感交集,恰恰相反,反而就像是故地重遊,回到校園一樣,對於熟悉的風景感到由衷的喜愛和緬懷。

  “……中國的接待方給我發了資訊,”切薩雷的話打斷了珍妮的思緒,他正皺著眉頭打量手機螢幕,“他已經在酒店等著我們了——想要知道我們是否確定不接受任何採訪,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會安排酒店,讓我們從專用電梯直接上樓,因為大廳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媒體了。”

  “我不接受採訪,讓他安排電梯吧,”珍妮斷然下了決定,“不過,我們本來預定的就是總統套房,不需要特別要求,酒店也應該提供專用電梯才對——”

  話說到這裡,她也明白了過來:負責接待的小韓估計還是希望她接受採訪的,或者他肩負了讓她接受採訪的任務,或者他和某個記者有交情,想要幫助疏通疏通,這就是在試探她的態度呢,如果珍妮對於採訪不是那麼有所謂,那麼他就可以順著杆子往上爬了。

  切薩雷的手指還懸在手機螢幕上,珍妮掃了他一眼,“怎麼了?”

  “我有些搞不懂你的思路,”切薩雷說道,“我以為你來中國是為了擴大你在東亞的影響力,然而,你卻不想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當然,你對我說過,你想要獲得北京的好感,這對於大夢未來在東亞的要求會有好處,但現在,當北京希望你接受採訪,為奧運的成功舉辦進行宣傳的時候,你卻回絕了他們,這難道不會讓你的計畫受到挫敗嗎?”

  對於珍妮來中國的計畫,他們有過短暫的討論,切薩雷一如既往,不是特別理解,也不是十分贊同,不過最後還是服從了她的安排。現在——他終於忍不住開始挑刺兒了,這也讓珍妮覺得有些好笑,也感到意料之中的安心——如果切薩雷不挑刺,她反而會覺得他有些古怪。看起來,雖然他決心把異見憋在心裡,但經過剛才到達大廳的刺激,切薩雷的不穩定情緒也快到臨界值了,如果不給一些解釋的話,恐怕在他心裡的帳本裡,她又要被狠狠地記上一筆了。

  “這麼做北京當然不會非常高興,”雖然解釋‘為什麼她能解釋’這件事也很麻煩,但她還是收斂了玩笑的心態,拿出了自己的專業態度。“他們想要盡可能地擴大此行的影響力,向國民或者西方世界證明中國的軟實力,但我們當然不能答應這一點——現在我們還可以號稱自己是來參加體育盛會的,就像是來參加奧運會的代表團一樣,一旦接受訪問,在美國就有可能把我們的行程說成我們傾向共產主義,如果我們表現得太開心,這是危險的信號,如果我們表現得太不開心,這才會讓我們的努力前功盡棄,更別提這件事一旦成為話題,訪問視頻被貼上youtube,那麼回到美國以後呢?人們問起對中國的印象時我們該怎麼說?”

  雖然她對於中國很有歸屬感,也願意幫助自己的祖國,但珍妮佛‧傑弗森並不僅僅屬於她自己,這個形像是團隊的打造結果,珍妮是團隊的核心,但不是團隊的全部,而作為核心人物,就事論事地說,她必須讓‘珍妮佛‧傑弗森’盡可能地遠離政治泥沼,而不是徒勞無功地為中國的形象來回奔走呼籲,和所有人舌戰,然後被打上‘政治幼稚’的標籤,從此和奧獎無緣,甚至給自己招來更多的麻煩。所以,在取悅北京和保持政治形象中,珍妮註定只能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前來北京觀看奧運開幕式,當然可以,但接受訪問則不能答應,如果因此讓北京對她產生反感,那麼珍妮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畢竟,在眼下和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好萊塢都還會是她的根基,就珍妮自己的記憶來說,起碼到她穿越以前的年份都將是如此。

  “回幾句簡短的話就好了,”她對切薩雷說,“我會自己和韓解釋的——我相信只要好好處理,這件事也許不會影響到我的佈局計畫。”

  對于她樂觀地預測‘中國會是2010年以後全亞洲,甚至是全世界最令人矚目的增長市場’這件事,切薩雷一直抱著不以為然的態度,珍妮覺得,他之所以沒有駁斥她,主要是因為他本身對中國也不是那麼的瞭解。而,在他來到北京之後,她能看得出來,不論是寬敞、先進的t3航站樓,還是高速路兩旁的建築,都令他有些觸動——這和電視劇裡宣揚的那個封閉、落後,人民都生活在恐懼之中,騎著自行車在灰撲撲的天空下飛馳,所有人都穿著中山裝的國度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雖然他未必會受電視劇的洗腦,但在沒有親自來過中國的情況下,想要在錯誤的宣傳中對中國有正確的認識,確實也不容易。

  既然他的固有印象已經被證偽,北京正在展露的種種跡象,都顯示出它正在快速崛起,成為亞太乃至世界的新極點,它的電影票房會在之後幾年出現爆發式增長這個論點,也就被不言而喻地證明了——文化市場的發展經常落後於經濟發展好幾步,有時甚至會顯得有些遲鈍,如果中國的發展速度真的這麼快的話,那麼,也許電影市場早已經暗潮洶湧,就只是在等著一個爆發性增長的而已,畢竟,就如珍妮所說的,規模效應是中國的關鍵字,這個國家有13億人口,而且他們都接受過基本教育,這樣的市場體量會有多巨大,那是不用說的了。

  在證明了自己是中國專家之後,珍妮明顯佔據了上風,切薩雷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也不好奇她怎麼和韓解釋,只是點了點頭,回復起了短信。而胡迪則指向天邊,興奮地說道,“啊,那就是鳥巢嗎!我們靠近奧運村了?”

  #

  不知是不是因為奧運在即,交通管制的原因,雖然來接機的粉絲很多,但並沒有人選擇在高速公路上包車盯梢追逐,倒是有一些粉絲等在四季酒店的大堂外,看到保姆車便遠遠地歡呼了起來——不過,保姆車直接開進了地下車庫,而這裡就是粉絲們所接觸不到的地方了,從這一刻起,到珍妮離開北京,理論上她都不會再有和影迷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雖然她自己掏錢住了總統套房,沒有順從主辦方的安排,入住對外接待標準中的行政間,但作為應邀前來觀禮的嘉賓,她肯定也還是享受著北京政府提供的安保,在這樣周全的保護下,影迷們是不可能有機會近身的。

  “非常抱歉,傑弗森小姐,”一見到珍妮的面,小韓就一個勁的道歉起來——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起來好像並不因為珍妮拒絕接受採訪而沮喪,反而是顯得相當自責,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過意不去,“我本來真的應該來機場接您的,可確實,張老師那邊有事,我實在是趕不過去——您看,本來應該安排您走貴賓通道的,這也沒安排成,真的是我招待不周——要不我還是給您安排幾個訪問吧,新聞聯播咱估計是上不了——說不定爭取一下還能蹭一句話,不過別的節目都能給您報導一下,要不然,您這來得悄無聲息的,顯得我們作為主人也太不周到了,張老師心裡都特別過意不去——”

  “沒事,真的沒事。”珍妮沒有搭理滿臉著急的隨行翻譯——小韓已經知道她的中文很流利,所以根本沒給她留出翻譯的空間,這會兒她正在切薩雷和珍妮之間抓瞎呢,“這真的是一次私人行程,我本來就沒打算接受採訪,你忙也非常正常,我不認為你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雖然切薩雷沒有說話,但她依然能感到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後腦勺,簡直就快在她的頭蓋骨上燒出兩個洞來——即使是胡迪和其餘幾個保鏢,也顯得十分詫異,不過,專業素質極高的他們並沒有介入談話,而是逕自在走廊裡散開,在翻譯的陪同下,和當地安保人員溝通起了保安事宜。小韓則陪伴著珍妮一起走進了房間,熱情地給她端水倒茶,看他那熟練的樣子,近期內應該是沒少做這個活計。

  在小韓用英文和切薩雷打過招呼以後,也許是察覺到了切薩雷的表情有些不對,他便又用回了中文,直接和珍妮溝通了起來,“能平安接到您,張老師也就放心了,他也是特別不好意思——本來他應該請您吃頓飯,給您接風的,但現在正是開幕式前夕,那邊都已經進入戒嚴狀態了,所有演出人員許進不許出,所以這個事可能得等到明後天了,還有我們外事部的成員也是特別不好意思,您應邀參加火炬傳遞儀式,是我們的貴客,但今晚這不是主席舉行國宴,招待各國總統、總理,所以今晚還真是,熟人都確實沒法分身——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張老師想請他的老搭檔,也是非常好的好朋友,張偉平先生來招待您,請您吃頓飯,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賞光……”

  珍妮選的這個時機的確不是很合適,在奧運跟前,一切都得靠後,她一個明星,就算影響力再大,兼著聯合國的什麼大使,也不可能進入國宴,和一國元首平起平坐,可以說北京現在的很多高官都是在為奧運忙碌,她即使想進入一些有重點人物出沒的飯局——比如說廣電局長什麼的——在開幕式之前的兩天裡也沒有這個機會,不過,她當然知道想要把握住這條線,她應該和誰搞好關係。

  “我相信我和張偉平先生一定很聊得來的。”她笑著說。

  小韓頓時興奮得紅光滿面,他一下站起身,“那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有可能今晚韓三平先生也能抽空過來,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韓先生一直很想和您聊聊,尤其是知道您會說中文以後,更是說要到好萊塢去拜訪您呢,可惜時間怎麼都湊不上……”

  他和珍妮、切薩雷打了聲招呼,退出會客室去打電話了,珍妮和切薩雷對視了一眼,說回了英文,“今晚我們會和中國電影界的幾個重要人物吃飯,電影界在官方的重要人物,中國電影集團的董事長也可能會出現。”

  因為小韓英文水準不錯,翻譯也還在一邊,她沒有說得很明白,但切薩雷應該能聽得懂這其中的意思——說白了,這就是好萊塢重要派對的東方版本,只是地點從好萊塢的花園洋房,換到了北京的私人會所,而人們喝的也不再是香檳,而是茅臺、五糧液而已,重點依然是在人際關係,而不是吃喝上。

  “ok。”切薩雷說,他緩緩地點了點頭,直盯著珍妮不放,而珍妮則對他挑了挑眉,一臉‘恭候大駕’的表情。

  但切薩雷終究還是沒能問下去,因為小韓已經結束了通話,回到了會客室裡,他一邊搓著手,一邊興奮地說,“都已經安排好了,張偉平先生非常興奮、高興,稍後您休息一下我們就能動身過去,那麼接下來,我們商量一下您之後這幾天的行程怎麼樣?這樣我們也好安排您的安保和陪同——明天如果你想在酒店休息的話,當然沒有問題,晚上是開幕式,那麼之後的這段時間,您想去哪裡走走看看,還是想要觀賞奧運賽事?任何比賽只要您想看,這裡都是可以提供座位的,比如說中美男子籃球賽,這一場賽意義特別重大,我給您透露一個內部消息——主席可能也會參與……”

  #

  珍妮確實對於一些奧運比賽很有興趣——譬如說男女體操團體賽,這兩場比賽她就不想錯過,雖然切薩雷未必會留到這麼晚,但她還是都要上了兩張票,隨後她當然也不能免俗地為切薩雷預定了一些流覽長城、故宮之類的行程,至於她到時候去不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現在的要點是讓切薩雷增強對中國的瞭解,這對於大夢部署中國戰略肯定也會有一定的幫助。

  經過長途飛行,大家都有些疲憊,告別了興奮過度的小韓以後,切薩雷並沒有多加逗留,就去自己的房間內休息了,珍妮也美美地睡了一個午覺——她準時起床,並沒有打算讓京城大腕兒們久等。當小韓重新敲響總統套房的門時,她和切薩雷早已經打扮得體,在會客室裡等候了。

  也許是為了照顧到西方人的胃口,張製片把宴客地點安排在了一間西式會所,這間會所的占地和裝飾,都絲毫不遜色於好萊塢最頂級的豪宅,這顯然也讓小韓與有榮焉,在他殷勤的帶領下,珍妮和切薩雷、翻譯並肩走進了屋內:在大圓桌前早已坐了十幾個客人,見到主客前來,他們紛紛起身迎接,明顯是張製片的中年男子也熱情地笑了起來,以主人的姿態上前迎接——

  不過,珍妮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內作出反應,她的眼神越過了張製片的肩膀,在另一個年輕男人的臉上停留住了——雖然剛才進屋時,她只是掃了人群一眼,但,幾乎是本能地,她也立刻辨認出了這張熟悉的面孔。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知道的確有這個可能,不過,當這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了一陣輕微的胸悶:雖說無巧不成書,但這也實在太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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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8:19: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九章:七年以後

  “真是抱歉,”來自好萊塢的傳奇影星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很快對張製片露齒一笑,握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也許是時差沒倒過來的關係,我剛才忽然有些頭暈。”

  “不要緊,不要緊。”也許是沒想到珍妮佛‧傑弗森的中文真的這麼標準,張製片的反應也是慢了半拍,他客氣地雙手握住珍妮佛的手,“張導說得沒錯——您的中文說得真好!”

  貴客到來,肯定免不了要互相介紹,在簡短的問候之後,金髮碧眼,和電影中一樣漂亮,甚至是比電影裡更漂亮的年輕影后自然地介紹起了身邊這位眼神淩厲的高大男子,“這是我的經紀人,切薩雷‧維傑裡,他不會說中文,所以我們為他請了一個翻譯。”

  “非常高興認識您,”張製片也和他客套地握手問好,他的眼神在這對俊男美女中不易察覺地來回移動了幾次,又對切薩雷更加客氣、熱情地笑了笑,這才鬆開了經紀人的手,用明顯放慢的語速對這位好萊塢的天才影后,世界上最偉大的當代電影人之一——甚至可以說是年輕一代中最耀眼的天才影人、製片人,以及明顯和她關係匪淺的經紀人介紹起了今天的陪客,“這是中國電影集團的副總經理劉向東先生,這是我國另一位知名的導演馮先生——也許您也聽說過他的名字……”

  由於擔心外國人不懂得這些陪客的身份地位,造成社交上的尷尬,他解說得相當詳細,不過,這位看似中國通的年輕影后並沒有讓任何人難堪,恰恰相反,她給人以一種精通中式禮儀的感覺,和身邊那個寡言少語,表情有些冷淡的經紀人比起來,主人明顯感到和影后打交道更讓人放鬆:通常來說,在國內這種情況應該是倒過來的,這個經紀人看起來居然比明星還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這一點讓主人稍微有些費解,不過,看起來主客對於接待的規格以及自己人的表現都十分滿意,並沒有出言干涉的意思,張製片當然也不會越俎代庖地製造出任何不快。

  自從知道珍妮佛‧傑弗森即將來華參加奧運開幕式,北京的小圈子裡就興起了一波不大不小的浪潮,對於每一個有志於衝擊奧斯卡,走進好萊塢的導演來說,這次飯局的請柬都非常的有誘惑力——他們未必想要從影后身上拿到什麼直接的幫助,對於在80年代才剛剛發展起來,磕磕絆絆在30年內走到今天的中國市場來說,好萊塢簡直就像是西天佛國,而要從好萊塢取到真經,光是人去洛杉磯那肯定是不行的,沒有人牽線搭橋,你過去了也只能和遊客一樣,在比弗利山莊一日遊,當然很多時候即使你能找到關係,進華納總部、環球總部去參觀,和這些片商的高層會談,但因為語言的隔閡和關係的疏遠,人家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給你提供很多有用的資訊,甚至很多時候拿了錢也就是隨便講講,真正的好東西是不可能教給外國人的——任何地方的影視圈都是個相對封閉,有自限性的小圈子,而在好萊塢,這個封閉的圈子不會因為你是同行就隨便對你打開,尤其中國人的身份更是會對這一點造成極大影響,因為華人在好萊塢毫無勢力,不可能給同胞提供太多的幫助。

  所以說,哪怕都不說和珍妮佛套近乎,從她手裡拿到一些人脈的誘惑了,就是能聽聽這個剛拿過奧斯卡最佳電影的製片人聊一些好萊塢沖奧片的事兒,這個機會對於很多大腕來說也都是非常難得的,可能他們在本國的電影界已經是高處不勝寒,是很多人的男神、女神了,可在他們眼中,珍妮佛‧傑弗森照樣是被三座奧斯卡金光給照耀得讓人睜不開眼,甚至有點膜拜衝動,讓他們重燃普通人心態的女神……

  導演、製片們是這樣,一些手裡有片想往外賣,或者是想往裡拿批片的片商也很激動,因為大夢這間公司明顯交遊廣闊,從他們參與製作的電影來看,起碼和華納、迪士尼、環球、派拉蒙和福克斯這幾間大公司都是有往來的,六大裡面就占了五個,不說賣片給大夢吧,他們對于國外發行肯定很有經驗,電影的版權交易從來都不透明,任誰也不敢說自己沒在國際市場上被坑過,如果能聊到這方面的話題,拿到一些經驗的話,對他們的幫助也是無可估量的。

  而除了這些業界大腕以外,還有一些關係十分過硬的京城子弟,他們倒也沒有什麼特別、明確的動機——這可不是那些會為他們的青眼而受寵若驚,或者乾脆就是他們捧出來的國內小星,這種好萊塢大拿不是他們可以妄想染指的,能吃個飯、見見面,刷刷存在感也就足夠滿足了,畢竟,他們中所有人幾乎都看過《海盜》三部曲,現在有機會能和其中的主演坐在一起吃飯,很多人也為此相當興奮,也是玩命了託人情找關係,要拿到飯局的入場券——當然了,除了特別有關係的那批人以外,還有一些特別有錢的人也有這個念頭,現在還是2008年,中國資本還沒有進入好萊塢,所以對於這些大富豪來說,想要見一下自己喜歡的好萊塢明星,有時候還真得等機會,也不是想見就能有管道見上的。

  由於時間緊迫,而且接待方能保證的飯局也就是那麼一次、兩次,有限的機會也引起了激烈的競爭,最終能坐到這個房間裡的陪客,無一不是同類中的佼佼者,哪怕是公子哥兒,關係也是數一數二的硬,即使是張製片對他們也不願輕言得罪,所以他定的是一張大圓桌,排座位乾脆就按年齡來排,這樣那些沒正事的二代就被排到了相對遠離影后的位置,留在她身邊的則都是比較靠譜的同行,介紹的時候也是以同行為先,用了一段時間才介紹到這五六個年輕的‘世侄’——要解釋他們各自的身份和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實在是太為難了,所以他乾脆就統一以世侄稱呼了。

  “這是史蒂芬‧鄭,”好在這幾個二代家教也都很不錯,不至於失禮人前,雖然都是來看‘偶像’的,但表現還算得體——張製片也不多奢求什麼不卑不亢了,年輕男性見到美女,腰板先就軟了三分這是本能,在這麼一個名滿全球的傳奇性美人跟前,雄性荷爾蒙較為發達的年輕人站不穩屬於正常現象,“我的世侄,他在國外留過學,英文非常不錯,所以我今天就就帶他來充當翻譯。”

  史蒂芬‧鄭漲紅了臉,和影后、經紀人都握了手,萬幸,他沒有說出什麼‘我一直是你的影迷’之類的話來,而是用英文說了幾句客套話。“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請您千萬一定聯繫我,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為您解決。”

  在這位關係非常過硬的二代之後,還有張製片私人的關係——這位房地產大亨最近正在和張製片洽談新片投資,帶著他家公子來見見世面,這個要求張製片也不好拒絕,“這也是我的世侄,他一直特別愛好電影——”

  張製片在這時候也感覺到很難給他安一個合適的原因了,不過好在影后看起來似乎並不介意,恰恰相反,她似乎對這位李公子特別有好感,給了他進門以來最真誠的笑容,握手的時間也比之前都長一些,“非常高興認識你,李先生。”

  李先生連英文都不會說了,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來自影后的特別待遇,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這、這、這話說反了,這絕對是我的榮幸……”

  能坐在這張餐桌上的人,都不可能太過遲鈍,張製片能看出來的一些東西,他們也不至於看不出來,有幾個人略帶詫異地看向了經紀人,但更多的人則是面帶微笑,絲毫不露異狀:娛樂圈比這個更亂的事有得是呢,影后和經紀人的強弱誰更明顯,一目了然,經紀人不忍受還能怎麼辦呢?更有可能的是,人家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這頓飯是為了建立關係,而不是影后選妃,雖然珍妮佛表現出了對李公子特殊的好感和興趣,但張製片沒有馬上做出安排,而是按照原計劃把她請到主桌坐下,介紹起了今晚的菜單。“今天咱們還是採用分餐制,也給您提供了西式餐具,一會大師傅會進來給您現片北京烤鴨,這個雖然海外也有,但絕對是北京的味道最正宗,這間會所的大師傅是全聚德主廚出身,手藝絕對過硬……”

  說話間,一輛餐車被推了進來,身穿制服的片鴨師傅對賓客們行了一禮,隨後快刀如雪,片出了一碟烤鴨,又體貼地在荷葉餅上抹了適量甜麵醬,製作出一個個可口的烤鴨卷,送到了賓客們跟前。張製片本來還想進一步解說的,但影后笑著說了一聲,“這個我吃過,大家都請便吧,先填填肚子再說。”

  “當然、當然,您肯定是餓了,”張製片也說道,“來、來,請,請。”

  ——他夾了一根開胃的黃瓜條入口,心裡多少也有些詫異:看起來,他的感覺的確沒錯,影后對於中式禮儀確實是非常熟悉……但這不應該啊,從她的履歷來看,她根本就沒有什麼途徑接觸到中國文化才對。

  不過無論如何,這對他們來說都是個好消息,宴會的氣氛也比張製片想得要好得多了,以往和外國合作夥伴接風的時候,地主都是有些左右為難,安排一些特色飲食吧,怕嘉賓吃不慣,吃西餐又覺得有點敷衍,再加上文化隔閡,頭幾頓飯總是比較拘束的,不像是現在,影后真的一點都不拘束,特別放得開、特別平易近人——她的經紀人比起來就是很典型的西方客人了,這會兒他正是拿著刀叉,有些棘手地望著卷餅,看起來似乎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對付它。——而這幅窘態似乎取悅了影后,她愉快地低笑起來,臉上一下就寫滿了真誠的愉悅……

  珍妮得承認,切薩雷千年難得一見的表情確實讓她感到非常好笑——她猜他以前可能確實沒有吃過烤鴨,畢竟這是一道不能冷食的特色餐點,不去特定的餐廳很難品嘗得到,看到他臉上隱隱的不確定,她強忍著才沒有大笑起來,而是故作一本正經地碰了碰切薩雷的手肘。

  “直接用手拿著吃,”她改用英文說,“就像是吃墨西哥卷餅一樣,這不失禮。不過如果你在烤鴨冷透之前還沒入口,那就對主人有些不尊重了。”

  切薩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珍妮咬住臉頰內側,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本桌目前除了他以外,還沒有人去碰烤鴨,所以切薩雷無從分辨真假,他猶豫了一會,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表情閃過一絲嫌惡:倒不是對食物,不過切薩雷對任何會弄髒手的吃法都是深惡痛絕——但,她最後添上的那句話起了作用,他最終還是以一個古怪的動作撚起了卷餅,小心翼翼地放到口邊,咬了一口。

  珍妮忍住立刻噴笑的衝動,拿起筷子夾起肉卷,自如地吃了起來,當她和切薩雷眼神交匯時,她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咽下口中的食物,一邊對服務員吩咐道,“我的同伴用不來筷子,一會您分餐的時候注意一下可以嗎?”

  服務員當然立刻點頭答應,隨即走向廚師吩咐了起來,張製片也湊趣地微笑了一下,和珍妮套起了近乎,“您的中文真的說得非常不錯——連‘您’這個字運用得都非常地道,這一點讓人又驚又喜。”

  “對,”珍妮也知道自己遲早得給個理由,不過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藉口,她認為切薩雷不會拆穿她的——至於瑪麗,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面說瞎話了。“我一直在自學中文,之前在威尼斯和張導演見面的時候還說得不是很標準,希望現在能有所進步——我認為,作為一個演員你也許可以不學中文,但作為一個製片人和電影公司的經營者,如果你不會英文的話,那在未來十年、二十年的競爭裡,你明顯就會落入下風了。”

  作為中國人,珍妮多少一直也有些為中文的難以精通而有點淡淡驕傲,所以她知道自己‘在忙碌的行程之餘自學幾年中文,就能精通到這個地步’的奇跡會讓在座的陪客受到怎樣的震撼——就是張製片,臉上都流露出了震驚之色,過了一會,他才抓住了之後那個更重要的話題,“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您這絕對是個天才,而且對於最後這句話您能指點我一下嗎,說實話,我們這都還在學英文呢,想往好萊塢發展,真不知道好萊塢對中國市場也有興趣……”

  話還沒有說完,門就被敲響了,一個滿面笑容的小個子走進了房間裡,“傑弗森小姐——老張!”

  “韓總。”

  “韓總!”

  屋內頓時站起了一片人——中國電影屆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中國電影集團的董事長韓老爺子到了。

  #

  “……確實,我對中國市場是非常看好的。”在一番介紹和寒暄之後,韓老爺子也對珍妮的中文能力,和她選擇學習中文的動機發生了強烈的興趣,在大家的期待中,她從容地繼續起了剛才的話題,“在好萊塢有非常多的資料分析公司,委託任何一間公司來對中國的票房數字做分析的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條非常理想的曲線,而這還遠遠不是中國市場潛力的全部,我認為在五年、六年之後,中國市場一年的票房規模可能會達到40、50億美元,會成為北美之外第二大的票房市場,中美的文化交流會成為世界上最主要的跨國文化交流管道,而不論是中國的資本和文化通過各種管道走出去,還是美國的電影通過各種管道催化自己在中國的票房,都需要雙方有更直接和坦誠的交流管道。所以當我需要選擇第二外語時,我選擇了學習中文和中國文化……”

  看到張製片和韓老爺子臉上明顯都流露出了非常感興趣的表情,珍妮心裡也是一陣寬慰:雖然她之前的舉動,和官方管道積攢了一些感情分,但商海中只有永恆的利益,比起友情,還是貨真價實的利益輸送讓人更加放心。現在她已經是擺出了自己的興趣點了,而從對方的反應來看,‘中國的資本和文化走出去’,也搔到了對方的癢處,至於怎麼建立這個合作模式,就得看韓老爺子和張製片擺出的條件了。

  “看起來您對中國市場真是興趣十足,”韓老爺子和張製片關切的點看來倒都是一致的,他開口時也是直接問起了奧斯卡,進行進一步的詢價,“其實我們現在都還在為中國電影的第一個奧斯卡而奮鬥呢,您也知道,我們的張導演在國際範圍內也可以說是一流的電影大師了,按照國內的說法,第四代、第五代裡也有一些出色的導演,但是關於奧斯卡的一些運作,我們其實也很模糊,這種文化上的隔閡好像也不是學會語言就能跨越過去的。”

  “這當然只是第一步,”珍妮也是心領神會,她慷慨地率先表現出誠意,“其實想要在國外的電影節,尤其是美國的電影獎項上有所斬獲的話,確實也是有些學問的,首先在美國就必須選用好的公關公司,或者和一些有門路的公司合作發行,比如說韋恩斯坦兄弟影業,還有焦點、福克斯探照燈,這都是得獎的大戶,還有就是題材,美國評委肯定都是有一些偏好的題材……”

  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在座的所有賓客都是豎起耳朵,聽得如饑似渴,對於滿桌的美食絲毫都不在乎,韓老爺子和張製片更是聽得非常入神,雖然珍妮只是淺嘗輒止,泛泛而談地說了一些竅門就不再繼續,但這些資訊已經足夠讓他們品味、消化一段時間了。這就像是中國的關係學會讓很多外國人暈頭轉向一樣,一些在好萊塢是常識的知識,對於這些中國大拿都是非常新鮮的。而這些乾貨,也是足夠證明珍妮的實力,以及她對於奧斯卡沖獎流程的瞭解了。

  “所以說,比如講我們想要在這點上和您進行深度合作。”韓老爺子趁熱打鐵,已經開始往深裡談了,“比如說我們進行戰略高度的合作,由您來負責我們一些重點影片在北美的宣傳和介紹,然後我們負責您公司出品的一些影片在大陸的引進和排期,那麼這種模式您有沒有什麼見解呢?或者說,您覺得我們國家一些優秀的影片,如果經過您的甄選和包裝,有沒有可能在北美的頒獎典禮上闖出一些名堂來呢?”

  其實他說得基本是廢話,因為大陸現在有資質引進分賬片的兩家公司都歸他管,不管說不說,這些影片都是由他來排期的,不過珍妮也從這句話裡咂摸出了一些滋味——東方人的習慣,有些話是不需要說得太透的,再說對韓老爺子來說這場合也未必合適說得太明白。

  “中國每年生產很多優秀的影片,如果不追求在北美的票房——在北美,譯製片的票房一直是非常有限的,”她說,“只是追求獎項的話,那肯定由專業人員把關,中國電影界受到國外關注的機率會繼續上升,經過幾年的醞釀,獲獎不敢說,入圍數那肯定也是會增多的。”

  陪客們頓時興奮了起來,彼此交頭接耳,讓室內出現了嗡嗡的細語聲,韓老爺子臉上也是掠過了一絲興奮之色,不過,他沒有馬上往下接話,而是岔開了話題:顯然,他已經習慣了在做出任何許諾之前,都要深思熟慮一番,“您這一次來北京,打算待多久呢?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這個榮幸,可以請您吃頓飯……”

  這一頓飯吃了很長的時間,到最後甜點、水果都上過了,還是沒有人有結束飯局的意,韓老爺子先告辭之後,眾人乾脆把晚飯變成了清談沙龍,一些片商急不可耐地詢問著好萊塢的一些業界動向,張製片關注的是張導下一部影片和大夢合作的可能——他不可能阻止韓老爺子介入大夢和他可能的合作,也不需要阻止雙方的合作升級,畢竟,不管怎麼說,執導了奧運開幕式之後,張導也算是勞苦功高,短期內國內第一的位置不可能被撼動,不管怎麼合作,他都是受益方,張製片需要努力的就是借著東風,把這個合作弄得更深化一些,提高張導得獎的可能,至於國外的票房,他不是很在乎,只要張導得獎,這個殊榮就比多少利潤都要重要。

  雖然切薩雷一直沒有怎麼說話,全程都在聆聽翻譯的附耳低語,但在二代們努力的插科打諢之下,沙龍的氣氛並不算太嚴肅,而當談話越來越深入,珍妮越來越頻繁地和切薩雷進行交流之後,人們也漸漸意識到了切薩雷並不是單純的跟班,開始在翻譯的幫助下和他進行一些深度討論,珍妮也借機鬆了口氣,走到半開的窗前,沖李公子笑了笑,“能給我一支煙嗎?”

  “當然!”李公子原本已經取下了口中的煙捲,放在背風處,為的就是不熏到珍妮,現在立刻受寵若驚地掏出了自己的煙盒,雙手遞到了珍妮跟前,珍妮抽了一支以後,他又殷勤地雙手為她點上了煙。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讓她感覺更是古怪,幾乎忍不住要抽動嘴角。

  拿著李公子喜歡抽的九五之尊——他幾乎只抽這個口味的煙,珍妮太熟悉這個味道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吸了幾口,她幾乎都能聽到李公子飛快的心跳聲,感覺到他那猴急而又不知怎麼獻媚搭訕的焦慮神態——她忍不住笑了笑,這才打破了沉默,隨意地問道,“您多大了?”

  “我今年25歲。”李公子乖巧地說,看起來因為過度緊張,反而寡言少語起來,她問什麼他就說什麼。

  珍妮被他的窘態逗笑了,她的唇瓣揚了起來,微微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她能感覺到李公子呆若木雞的樣子——就像是他已經被她的笑容給震懾得沒法回神了。“我聽說中國人結婚都早,李先生結婚了嗎?”

  “沒,沒有——”李公子幾乎是本能地說——然後他很快又後悔了,因為珍妮和他的視線一道落向了他拿煙的手:雖然這裡光線不是很亮,但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無論如何還是非常清晰的。

  珍妮又彎了彎唇角,她就當沒聽到李公子剛才的回答。“您有孩子了嗎?”

  “我……一年前生了個女兒,”在這次挫敗後,李公子終於找回了自己的一點理智,他笑著說,“小名叫做洋洋。”

  珍妮點了點頭,好奇地問,“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嗎?我想她一定非常可愛。”

  “當然,當然,”李公子拿出手機,操作了一下,然後把手機遞給了珍妮,她低頭看了看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寶寶,客氣地笑著,把它遞還給了李公子,“很可愛。”

  雖然這一出對話有些莫名其妙,但珍妮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做出什麼解釋,她知道在這場對話裡,她佔據了絕對的主動權,現在就是她把手機摔到地上,恐怕李公子都不會生氣,反而也許會誠惶誠恐,甚至以為她是為了他已婚而感到沮喪,由此還受寵若驚——而要說她心裡沒有感慨,那也絕對是在說假話,在她前世,陳貞的長相不說比珍妮‧傑弗森美貌很多,起碼也是不相上下,而前夫和她的感情也不能說是沒有過甜蜜的時光,可他從來也沒有一次,像是現在這樣,近乎是卑躬屈膝、自慚形穢地捧著她,她是那個在心底深處唯唯諾諾、受寵若驚的人,是那個在家裡獨守空閨,等待著丈夫從一個又一個飯局上回來,或者乾脆不回來的人,她是那個一直在委屈自己、改造自己,讓這段婚姻得以持續下去的人,而前夫呢?李公子在珍妮‧傑弗森跟前有多卑微,在陳貞跟前就有多麼的高貴,他對珍妮有多小心翼翼,對陳貞就有多肆意妄為——

  珍妮並不怪責李公子,這就是人性,這屬於人之常情,她只是從來沒有這麼明顯地感覺到,現在的自己,和當年的陳貞之間的差距:當年的陳貞,的確是仰視地看待著她的前夫,因為他,她的社會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幾乎就是她的救世主。

  而現在的珍妮‧傑弗森呢?卻是俯視地看待著李公子,他們之間的差距並不在於雙方身家的差距,起碼在現在,她和大夢的市值還比不上前夫家的財產,不過,就像是她對賽義德的評價那樣,沒有錢,她還是珍妮‧傑弗森,這對她產生不了任何影響,可如果把錢拿走,也許李公子不會向賽義德那樣一無所有,但他剩下的那點東西,也絕對不夠和珍妮平起平坐。——而李公子正是也深知這一點,才會在她跟前誠惶誠恐,表現出了高攀的樣子。

  就像是當年的前夫和陳貞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一樣,現在的珍妮,和李公子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們的差別甚至明顯到了,珍妮甚至都覺得,現在的珍妮和李公子扯上關係,簡直是一件很丟面子,很不值,很作踐自己的事……甚至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而更可怕的是,她知道這不是她的自我感覺太良好,事實確實如此——如果現在的她還想和李公子在一起,那麼確實她就是選了一個遠遠低於自己層次的人,她就是在將就、在委屈自己……

  “我真的要回去嗎?我真的要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嗎?”七年來,她第一次竄過了這個念頭,這個想法在一開始還有些微弱,但很快就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洶湧、越來越明確——

  “不……我不想回去!我已經攀到了這麼高,我不想再落回去,我已經走了這麼遠,我……我不想再成為原來的自己!”

  #

  李公子指間的煙蒂已經快燃到盡頭,但他並沒有換煙或者扔掉煙頭的動作,而是儘量不露痕跡地打量著身邊的傳奇影后——對於現在兩人之間正在發生什麼事,他有些拿不准:雖然這麼說也許有些自戀,但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是感覺到了影后對他本人特別的興趣……

  好吧,這麼說出去,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誇張,也不認為有人會相信他,他自己都覺得剛才的感覺恐怕是他的錯覺,但從別人當時的表情,和之後的一些反應來看,珍妮‧傑弗森,這個不論是從智力、成就還是身價都遠非他能匹配的傳奇人物,好像確實是對他有了一些好感。而他也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後悔自己的已婚身份,不過,他並不知道金髮影后為什麼要看女兒洋洋的照片,而且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她沒有把手機還給他,但也不像是大受打擊的樣子,事實上,他甚至並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對他感興趣,因為她現在的肢體語言有些冷淡,好像已經不再關心身邊的他——

  正當李公子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窗外有一陣風吹過,這撲索索的聲響讓影后一下回過神來,她唇邊噙著莫測的微笑,把手機遞給了李公子,又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奉上右手端著的煙灰缸。

  把還剩大半支的昂貴香煙碾滅在煙灰缸裡,影后對他露出一個疏遠的笑容,李公子意識到,不管剛才的錯覺是不是他的錯覺——即使它不是,那也是一陣極為短暫,突如其來的興趣,就像是……就像是一場美得不能再美的夢。

  而現在,夢結束了,泡沫破滅了,影后秀麗精緻的臉上沒有剩下絲毫親切,只有冷冰冰的、例行公事的客套,她沖他點了點頭,被得體套裝籠罩的曼妙身軀和他擦身而過,飄然回到客廳中央,再度不費吹灰之力地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像是天生就該如此——

  至於他,則只能站在當地,惆悵地望著她的背影,思索著剛才那讓人頭暈目眩的短暫瞬間,到底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個遠遠超出他層次的女神,是否真有那麼一小會兒把自己的目光真正地投注到了他身上,甚至還對他產生了那麼一絲微乎其微的興趣——他是不是真有這麼幸運,這件他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發生了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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