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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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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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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發表於 2018-6-20 00:35:04 |只看該作者
第310章 信

  林清婉拿著剪子去園子裡挑了兩枝梅,還沒來得及插瓶崔凌就被白楓引著進來了。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林清婉卻對他微微一笑,指了案上的兩個花瓶問,「崔先生覺得哪個更配這梅花?」

  崔凌心中越發不悅,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慢慢回歸平靜,淡然的瞥了一眼花瓶道:「哪一個都配得上。」

  林清婉便微微點頭,最後選了白瓷,她笑道:「白瓷配紅梅,正好。」

  她端起花瓶,對崔凌微微一笑,「崔先生與我來吧,帶你去個地方。」

  崔凌問道:「林郡主今日心情很好?」

  林清婉笑著點頭,「不錯,好極。」

  崔凌心中更怒,但想起林清婉的為人,他又壓下心中的怒火,沉著臉跟林清婉往裡走,等他調息平下心中的怒火時才發覺不對,這地方……

  崔凌左右看看,這似乎是林家後院的深處,他微微蹙眉,雖然曾在林家做客,但他還真沒來過林家後院。

  這……

  他瞥了一眼林清婉,要不是林清婉品高性潔,他幾乎要懷疑她和以前他見過的女子一樣想要引他入後院落下把柄了。

  他沉默著跟林清婉往裡去,然後進了一個小院子,他聞到了一股若隱若現的檀香。

  崔凌心中一動,跟著林清婉推門進去,看到裡面的牌位便證明了心中所想,這還真是他們家的祠堂。

  他不由腳步一頓,停在了門檻後。

  裡面正有一個跛足的老奴在打掃,看見林清婉進來連忙躬身退下。

  林清婉將花瓶放在了案桌上,對上面的牌位微微一笑,這才回身對崔凌招手道:「進來吧,這只是個小祠堂,楊夫人也常來此唸經,不打緊的。」

  這裡的牌位最高只供到了林穎,西城中林府祠堂裡的牌位才供全了所有嫡支的牌位,每個月初一林清婉都會帶了林玉濱回去打掃,而這個小祠堂供著的才是跟她最親近的幾個人。

  崔凌這才進去,躬身與牌位行了一禮,這才看向林清婉,「林郡主帶我來這裡是為什麼?」

  「自然是解惑了,你不是不明白嗎?」林清婉讓開了身子,讓他看到最下面,放在側方的那個牌位。

  崔凌蹙眉看去,上面寫的是「尊夫謝氏逸鳴之靈」,他想了想,沒想明白,便直接問道:「崔涼之死是你的手筆?」

  林清婉垂下眼眸,拈香一拜後插進了香案裡,沒否認,而是偏頭問道:「怎麼,你要為他報仇嗎?」

  崔凌心中一怒,問道:「為何?」

  林清婉則問道:「有了生死之仇,崔先生還願意與我合作嗎?」

  崔凌怒問,「到底是為何?」

  林清婉便指了謝逸鳴的牌位道:「為了報仇啊。」

  崔凌一愣,看了看謝逸鳴的牌位,再看林清婉,蹙眉問,「謝二公子不是被其長兄所害嗎?」

  謝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就連崔凌都有所耳聞,何況他在察覺林清婉對他態度有異後便著重查過她,沒發現她跟崔家有怨,但她與謝家趙家的糾葛卻不少。

  林清婉眼中閃過厲色,看著他道:「謝逸陽不過是被流放而已,但我卻絕不放過崔涼,知道為什麼嗎?」

  崔凌臉色一變,聽她如此說,便大概猜到謝逸鳴之死只怕崔涼才是主謀。

  「他應該感謝你,」林清婉道:「我本想等他到了蘇州後把他的臉皮揭下來,讓他身敗名裂的,可惜你的提議很讓我心動。」

  「如今大梁的確經不起內鬥,我們應該精誠團結,林氏跟崔氏內鬥,得利的是他國。」林清婉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才決定給他一個痛快。」

  崔凌壓抑著問,「難道我還應該感謝你?」

  「當然,」林清婉眼中閃過幽光,「當初事情發生後若不是你那伯父出手抹掉痕跡,我夫君也不至於含冤死了四年也不能報仇。」

  崔凌臉色一滯,低下頭去。

  可他實在想不透崔涼為什麼要殺謝逸鳴,他本是含怒而來,此時卻心虛不已。

  「所以我本一個也不想放過的,尤其是在見過崔凈之後,」林清婉微微扭過身來看他,「可惜,你也是崔氏人。」

  意思是她是看在他的面上才退了一步的。

  崔凌滿腹怒氣而來,走時卻滿心複雜,林清婉說的話他當然不全信,他覺得她之所以改了方法,多半是怕他這邊驚動崔家。

  林清婉或許真能讓崔涼身敗名裂,但那一定是在崔氏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若他那二伯,或是族裡有了準備,林清婉再想出手就難了。

  反而還會把兩家的矛盾擺在了明處,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所以一定是昨天他的問話讓她心中警覺,這才如此急切的下手。

  崔凌此時也不知該慶幸,還是懊悔,但林清婉說的不錯,他真的要為此便挑起兩家爭鬥嗎?

  崔涼要是含冤也就罷了,可他是罪有應得啊。

  崔凌跟崔涼沒多少感情,傷心是有,但要傷心到丟掉理智,不顧正邪卻不可能。

  所以在走出林家別院時他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開始安排起崔涼的後事來。

  他只是族弟,自然不可能直接蓋棺,所以很多意見都是問過護衛長的。

  忙時不想,但晚上空下來他卻忍不住想崔林兩家的去路,猶豫半響,崔凌還是提筆又給長兄寫了一封信,想了想,又給二伯父寫了一封信,招來一個護衛道:「快馬加鞭送回去,盡量趕上前一封信。」

  得趕在他大哥出手查詢時把信息截下,以免二伯父察覺到不對懷疑到林家身上。

  崔凌歎氣,此時天下混亂,的確不是內鬥的時候。

  崔凌才把崔涼帶走,林清婉便讓人用水將那塊地面沖洗了一遍又一遍,易寒總覺得崔家乃勁敵,既然露了行跡,那就得加強戒備,所以開始用力操練護衛。

  林清婉看他這樣緊張,便笑著安撫他道:「別擔心,崔家現在不是還不知道嗎?」

  「總要做些準備,姑奶奶,崔氏跟趙氏不一樣。」

  「這倒是真的,」林清婉頷首問,「趙勝最近好安靜,他在做什麼?」

  易寒無語了片刻後道:「我不知。」

  他們沒派人盯著趙勝,因為沒必要。

  林清婉也沒想真的知道,本來就是為了轉移話題的,她笑道:「你回來了,明天我們就去尚家拜年,再不去就快到元宵了。」

  易寒無奈道:「姑奶奶就不擔心崔凌真的告訴崔家?」

  「他就是要告訴,也得猶豫一段時間,」林清婉道:「不過我覺得他多半不會說的。」

  「為什麼?」

  林清婉回頭對他笑,「因為崔氏也不是鐵板一塊,眾心一致呀。」

  易寒眼睛一亮,「崔氏四房跟二房有矛盾?」

  「不知道,」林清婉老實的搖頭道:「不過我知道崔凌才華不在崔涼之下,然而提起崔家子,大家只聞崔涼,誰還聽說過崔凌?」

  易寒沉默,他專門查過崔家都沒留意到崔凌,說明他真的很沒有名氣,但在這個時代,文人是以名氣論才,崔凌不可能不想揚名。

  「如果我們是挑整個崔氏,崔凌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但單挑崔氏二房或是崔涼就不一樣了,比如我,」林清婉道:「要是我知道有個人要對付六叔,八叔或十一叔,只要不牽連宗族,我就不會插手,若再是他們有錯在先,我更不會管了。」

  她心中暗道,而對方的目標若是八叔,她說不定還會推一把呢。

  現在是相安無事,然而從林江那裡她知道,每一次林玉濱的難過都少不了他推波助瀾。

  現在她不插手不過是因為他現在做不了什麼,但心底的厭惡並沒有因此少多少。

  宗族的庇護也是在基於理上,若不佔理,而是不問是非的護短,那與助紂為虐有什麼區別?

  崔凌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他從小就被培養得很好,又在姬先生那裡讀了好幾年的書,性格沒的說,人品自然也不太差。

  如果崔涼真的謀害了謝逸鳴,那他的確是罪有應得,他不會為他做什麼。

  所以現在就只等長兄的信了。

  崔凌的大哥崔淞才收到弟弟的信,拆開剛看完,還在心中計較時,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他的小廝一九快步進來道:「大爺,二爺又派人送信回來了,是急信。」

  崔淞立即起身,「快把人帶進來。」

  護衛風塵僕僕的進來,背上還背了一個包袱,顯然是一下馬就跑來的。

  崔淞便忍不住急問,「可是二爺出什麼事了?」

  護衛頓了一下才道:「二爺很好,出事的是二房的涼少爺。」

  他壓低了聲音道:「涼少爺墜馬沒了。」

  「什麼?」崔淞嚇了一跳。

  護衛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這是給大爺的信,二爺叮囑我要快馬加鞭送回來,務必要趕在第一封信前,可……」

  護衛懊惱道,「小的失職,並未趕上第一封信。」

  崔淞就急切的拆開信,邊急切的道:「無事,我也才看完第一封信。」

  護衛就鬆了一口氣。

  崔淞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微微瞪眼。

  他沉默半響,最後問,「二爺給二房寫信了嗎?」

  「是。」護衛又掏出了一封信。

  崔淞接過,思索了一下道:「你下去休息吧,我親去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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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是敵是友

  護衛長也給崔節送了信,速度比崔凌還快一些,所以等崔淞趕到二房時,裡面正一片哭聲。

  他頓了頓後方才一臉急切的進去,「二伯?」

  崔節雙眼通紅,手中緊捏著一封信不放,他的妻子正捂著胸口倒在椅子上痛哭,身旁已經圍了好幾個人,而崔涼的妻子早已昏迷被抬回了後院。

  崔節看到崔淞,勉強壓下情緒問,「你怎麼來了?」他這邊才收到信,連隔壁的大房都沒收到消息,他怎麼來得這麼快。

  「我二弟他正好在蘇州,我才收到他的信,二伯,」崔淞將手中的信遞給他,歎氣道:「您節哀順變。」

  崔節攥緊了拳頭,心中瞬間閃過各種懷疑,怎麼就這麼巧,崔凌就在蘇州?

  崔節悲痛之下,情緒掩蓋的並不怎麼好,崔淞眼中一凝,臉上的悲痛更加真切,他握住崔節的手道:「二伯,蘇州距此不近,你看涼弟那裡如何安排,是讓沖弟去一趟,還是讓我二弟把涼弟送回來?」

  崔衝是崔節的次子,也是崔涼的弟弟。

  一般來說,他親自去接也夠了,他要信得過,讓崔凌把人送回來才是最好的。

  可崔淞才看到他眼中的疑慮,可不覺得他會放心讓崔凌接手。

  誰知崔節卻咬著牙道:「不必了,我親自去接。」

  崔淞驚詫,「可您的身體……」

  「不必擔心,」崔節冷著臉道:「我的兒子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

  不錯,就是不明不白,他精心培養的嫡長子怎麼可能死於意外墜馬?

  崔節不接受這樣的說詞,他拆開崔凌的信,信上比護衛長送回來的要簡單,有用的信息一個都沒有。

  只說崔涼意外墜馬身亡,人如今安排在蘇州城中,然後通篇都在安慰他。

  崔節憤怒的將信疊起來,他不用他們安慰,他要的是他兒子死亡的真相。

  崔淞見他折信的手都有些顫抖了,微微垂下眼眸,不再勸。

  崔太太幾乎哭暈過去,因為沒有看見屍體,直到現在都不肯相信,一個勁兒的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呢,涼兒的騎術那麼好,怎麼會從馬上摔下來?昨天晚上我還夢見他一臉高興的回來呢……」

  崔節沉著臉與下人道:「扶太太下去。」

  正在此時,隔壁的大房也收到了消息,派了人過來問話,崔淞主動幫忙招呼起來,雖然他很想此時甩手便走。

  等晚上回到隔了兩條街的四房,一九立刻輕輕跟上來,「大爺,陸家聽說二爺送了信回來,派人過來問話。」

  崔節揉了揉額頭道:「告訴陸家,二爺沒回來,待我這邊忙完我會親自上門去拜訪的。」

  「大爺,不如趁機讓二爺回來吧,陸小姐已出孝,他們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其實以崔凌的年紀早在三年前就該完婚的,只是不巧遇上陸家守孝,這才推遲了三年。

  現在陸小姐也二十了,陸家更得著急了。

  之前崔淞也急,但此時他卻搖了搖頭道:「不急,我會親自去陸家一趟,二弟留在蘇州更好些。」

  他可沒忘記剛才崔節的懷疑,雖然他已經知道是林清婉下的手,可他更知道,他這位二伯多疑得很,只怕不會輕易相信。

  若是由他告訴他實情,他只怕更懷疑了。

  崔淞將那封信拿出來,點燃了燒掉,臉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林清婉猜的不錯,任何一個家族內部都有矛盾,只要不影響到整個宗族,很少有人會貿然出頭,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何況崔家四房和二房的關係更複雜些。

  崔凌從十二歲開始便在外求學,他的感觸可能還沒那麼深,一直苦苦支撐著四房的崔淞卻沒他弟弟那麼單純。

  得知崔涼死訊的那一刻,他並不傷心,去二房不過是盡族人應有之義,可在看到崔節的防備懷疑後,他卻想得更多了,覺得崔涼死了也不是壞事。

  大家同族,他與崔涼又同輩,別人不知道,難道他還不知道嗎,崔涼現在的名氣一半是自己的才華,另一半則是靠二伯用手段推上去的。

  他沒有傳說中的驚才絕艷,死了也並不多可惜,對林家四房來說反而是個機會。

  因為崔正沒有嫡子,只有兩個庶子,而那兩個庶子皆才華平平。

  而三房是庶出,未來崔氏的族長必定要從二房和四房裡選出來的。

  崔節為什麼那麼費盡心機的培養崔涼?

  他的目的不僅是出仕,更是為了崔氏。從他二弟展現出比崔涼更卓越的才智開始,四房就開始被打壓。

  他當時父母皆亡,自己也才成親不久,一開始還懵懂無知,還是被人提醒後才明白。

  他不得不把二弟送到江陵去求學,果然,二弟一離開崔氏,二房就停了動作,四房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這麼多年,崔凌回家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要說心中不恨是不可能的。

  崔凌不知道這些事,崔淞卻是一直記在心裡的。

  想起信上弟弟的疑問,崔淞將一九叫來,低聲道:「去找方伯,問問他,四年前,不,應該是五年前了,五年前二房可有什麼異動,是否往蘇州那邊派過人?」

  一九低聲應下,躬身退出。

  外人要打探崔家的事難,但崔家人要打聽崔家的事卻容易得很,何況崔淞還早有準備。

  第二天一早一九就來回話,「方伯說五年前涼少爺和烏刺史家的公子似乎在揚州那邊鬧出了人命,被人追得緊,二房的老爺便出手抹平了痕跡,大房那邊似乎也插手了。」

  崔淞蹙眉,「大房也知道?」

  「往江南去的人除了方伯知道的幾個護衛外,還有大房那邊的幾個兵丁,所以……」

  「知道是誰嗎?」

  「方伯知道的不多,那幾個護衛嘴巴很緊,方伯這些年沒少打探,卻不知是誰,不過對方家世應該不差,中途有人查,差點就抓到崔家這邊了,二房的老爺似乎也很忌諱。」

  崔淞冷笑,心中明白過來,只怕是林江查的,當時雖沒能拿到證據,但人家卻心中有數。

  他心裡計算了一下,點頭道:「此事我知道了,讓方伯閉緊嘴巴,最近二房會有些動盪,讓他好好守門,別驚動了裡面的人。」

  一九應下,小聲問道:「大爺,這事要不要透露給二房那邊知道?」

  「不,」崔淞道:「即便我們不能跟林清婉成為朋友,也不要主動與她為仇,為崔涼不值得。」

  何況對方能在崔涼一出崔氏就弄死對方,還不讓他的護衛們發現痕跡,可見她的手段。

  只怕從謝逸鳴死後不久就開始做準備了,可見她的耐心和忍性,這樣一個有手段又能屈能伸的人,他不想去招惹。

  不僅他,二弟也不能去招惹。

  崔淞連忙給他弟弟去信,這一次卻是用的暗語,信件被快馬加鞭的往蘇州送去,而在今天早上,崔節已經帶著他的次子崔衝先一步往蘇州去了。

  不過崔淞一點兒也不急,崔節再心急他年紀也大了,他不信他的馬能跑過他家護衛的。

  而就在崔節奪命一般往蘇州趕時,靜默了近兩個月的楚梁軍隊同時向江陵府發起了攻擊。

  江陵府雖人稠,但地少,在雙方夾擊之下,幾無抵抗之力,楚國先一步攻入江陵皇宮,孟帝帶著所有的嬪妃自私自絕於宮中,等梁軍終於兵臨城下下,楚國軍隊早把皇宮裡的東西都搜羅乾淨了。

  先鋒軍的趙捷很是惋惜的看了一眼孟皇宮,開始排兵佈陣,建造防地,這打下的江陵府要怎麼分,楚梁還得再商量一下。

  而且,據他所知,姚時及他的一幫師弟們還在城中呢,他得盡量把他們撈出來,若能為他所用最好,哪怕不能也要賣一個人情。

  軍報的速度才是最快的,所以等江陵那邊的消息都傳到了崔凌手中,他這才收到他哥的信。

  兩邊皆急,他先看完了軍報才擔憂的拆開他哥的信。

  信中三件事,一是二伯會親自來蘇州處理崔涼的事,大哥讓他不要過多插手;二是林清婉的事最好爛在肚子裡,他已查過,謝逸鳴之死的確與崔涼相關,人家不過是在報仇,他們身為外人不好過多插手;三是他已和陸家說好,此時天下動盪,非結親吉時,所以兩家婚事要再推遲一年。

  而且外面不安全,他會再給他派幾個護衛過去,不日就會到達。

  崔凌沒想到他哥這麼乾脆,說不管就不管了,他將這封信點燃燒掉,想了想,還是拿了軍報去找林清婉。

  算了,既然不讓他管,那他只當不知道這件事吧。

  崔凌的消息是他在江陵的朋友送過來的,比林清婉得到的消息還要快小半天,等他趕到林家別院時林清婉剛收到江陵的消息。

  聽說崔凌來了,她便收起手上的情報道:「是敵是友,一會兒便可見分曉了。」

  易寒連忙起身跟在她身邊。

  崔凌一見林清婉便急切的上前道:「林郡主,我大師兄他們被困在了江陵,您可能將人救出來?」

  林清婉臉上露出大大地笑,身上的凌厲之氣消散了一些,「我也正在想呢,我們進屋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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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噩夢

  兩人對之前的事隻字不提,就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崔凌將他收到的信件給林清婉看,「這是我在江陵的朋友送來的,我大師兄他們如今被楚國的人盯住,別說出城,連出門都困難。」

  好在崔凌在江陵生活了不短的時間,所以有不少的朋友,姚時他們不能跟外界聯繫,他們出入雖難,卻還是可操作的,這信才能那麼快的送到他手上。

  林清婉看過後問,「姚先生是先去楚國,還是想來大梁?」

  崔凌蹙眉不語。

  楚國有先生,大梁這邊,他們大多師兄弟都在此,而且先生到楚國後曾送回口信,讓他們輕易不要去楚國。

  何況他還是梁人,他自然更希望大師兄他們都留在大梁了。

  林清婉就合上信道:「還是得問一問姚先生,一切以先生的意念為主。」

  「可現在楚人盯得緊,我們根本聯繫不上先生。」

  林清婉就笑道:「那只是暫時的,江陵已被攻下,剩下的便是收服民心,不管是大梁還是楚國都急需能讓江陵百姓信服的官員去打理。」

  「此次江陵落敗甚快,朝中倖存官員不少,他們用不上大師兄吧?」

  「可楚帝未必信得過他們,」林清婉道:「而姚先生不僅曾做過江陵宰相,更是被孟帝貶責,我想相比那些官員,楚帝會更喜歡姚先生。」

  崔凌若有所思,只要他大師兄能有一定的自由,將他們救出來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他鬆了一口氣,起身道:「我這就回去讓項師弟幫忙寫信勸說大師兄。」

  這事不能他勸,楚帝多疑,誰知道寄給大師兄的信被多少人看去?

  所以還是由項敏來寫更好,而且有些事還不能跟項敏細說。

  林清婉也防備項敏,甭管他現在多陽光活潑,他們都是兩個國家的人。

  她起身道:「崔先生來我這裡的事就不要告訴項先生了。」

  「我明白。」崔凌起身往外走,在臨上馬車前,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一直壓在心頭的疑惑,「林郡主,謝公子旁邊的空白牌位是誰的?」

  林清婉一愣,然後淺笑道:「是我的。」

  崔凌早已有猜測,此時不過是肯定罷了,他微微一抿嘴,站在馬上彎腰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進車。

  林清婉目送他離開,等馬車徹底消失了她才回頭對易寒道:「你看,我的預料沒錯吧?」

  易寒呼出一口氣,臉上帶笑道:「姑奶奶深謀遠慮。」

  林清婉不在意的一笑,「誰讓崔正沒有嫡子呢?」

  崔正沒有嫡子,然而他手中握著崔家軍的兵權,他那兩個庶子若是才華橫溢能撐起一軍也就罷了,崔氏宗族哪怕不甘願,也只能捏著鼻子讓崔家軍交到一個庶子手上。

  大不了崔氏的族長從其他房裡選嫡出的唄。

  可偏偏他兩個庶子才華平平,從他們十六歲後,崔正雖未明說,卻也露出了口風,以後崔家的掌權人是要從嫡支其他房頭選的。

  連林清婉這個外人都知道的事,可見崔氏裡面會有怎樣的震盪。

  崔氏是大族,但其中的矛盾不比林氏內部少,爭權奪利是會讓人眼紅仇恨的,就比如當初她剛回蘇州時,林氏上下盯著她和玉濱的樣子。

  林清婉心情很愉悅的去園子裡剪了一枝梅花,插瓶後放在自己的送去給楊夫人。

  楊夫人笑道:「你自己賞就好,不必給我送來。」

  「母親不喜歡梅花?老宅花棚裡好似有兩盆盛開的海棠花,不如我讓他們給您送來?」

  楊夫人就笑問,「心情很好?」

  不然她是不會為了一盆花便如此麻煩的。

  林清婉就笑呵呵的道:「是啊,所以母親想不想出去春遊?春天到了呢。」

  楊夫人搖頭,「你跟玉濱去吧,我就不去了。」

  而且才過完元宵,外面還是天寒地凍的,哪裡是春遊哦,完全就是寒風游嘛。

  林清婉也不在意,笑瞇瞇的誘惑她道:「也不去遠,就去文園,這次換一塊地方,到河那邊去,那邊許多東西都是新建成的,因為去年冬天凍壞了幾棵樹,林安乾脆把那幾棵樹都砍了,單空出一片空地來,他在地上撒了些草種,現在已經冒出來了,我們可以坐在上面野炊,四周皆是梅花,可好看了。」

  楊夫人想了想,點頭道:「好,那你選個日子。」

  「就等玉濱休沐吧,到時候把尚老夫人,周老夫人都請上。」

  楊夫人就哈哈大笑,「你是要讓我們給你宣傳宣傳這新整理好的地方吧?」

  林清婉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還是母親懂我。」

  這邊其樂融融,才過了揚州,還在奮力往這邊趕的崔節卻忍不住在馬車上哭出聲來。

  騎馬走在一旁的崔衝臉色一苦,無奈的打馬走到前面去,假裝沒有聽到。

  才聽到大哥的死訊時他也是晴天霹靂,又悲又痛,可這幾天只有痛苦沒減少,悲卻不剩下多少了。

  父親非得親自過來,走了一半卻病倒了。

  大冷天的,一個風寒都能要人命,他哪敢怠慢,本想停下休息幾天,卻被他爹罵了個狗血淋頭,話裡話外的意思竟像是他盼著他哥死一樣。

  他是跟他哥不夠親,但那也是嫡親的大哥,他是有缺心少肺才會盼著他死?

  好吧,爹不願意停,那就換馬車唄,誰知道這更痛苦。

  為了讓車快些,他們是輕車簡從,所以他只能騎著馬吹著寒風,一邊還得聽他爹的罵。

  罵害死他哥的人,也罵他沒有出息,比不上他哥萬分之一……

  崔衝一臉麻木的護著馬車往前跑,深深地覺得如果他哥真是被人害死的,那護衛長不可能找不到蛛絲馬跡,這多半就是個意外。

  就不知道他爹能不能接受了,如果不能接受,也不知道誰會被牽連。

  崔家的護衛長此時正在把護衛們聚在一起,努力回想當天的情景,可找來找去,只有馬突然發狂和少爺突然鬆開手那兩處疑點外找不出其他的疑惑之處了。

  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有找出馬發狂的原因,至於少爺突然鬆開手卻有很多種解釋,他們沒找到疑點後暫且把這事放下了。

  「我將馬屍查了好幾遍,都找不到疑點。」一個護衛歎氣道:「當時不該當場將馬斬殺的,那刀痕太大,有可能破壞了也不一定。」

  「馬胃裡沒有異樣,肯定不是吃了東西,多半是受驚。」

  「我們悄悄的找仵作和大夫查過,少爺身上的傷太多,也找不出疑點來。」

  護衛長便歎氣,「老爺應該快到了,保護好少爺的屍首,等老爺來再說吧。」

  他們畢竟不是專業的,總有些欠缺。

  這邊的動靜自然瞞不過住在同一個院子裡的人,何修等悄聲議論,「崔兄的死莫非有疑點?」

  「我看多半不是意外,崔兄的馬術一向很好,怎麼可能墜馬?」

  「可當時我們是親眼看見的,那馬突然發狂,崔兄抓不穩也是可能的。」

  「所以馬到底為何發狂?」

  其中一個公子若有所思的道:「我看他們把馬剖了,還把馬胃拿了出來,多半是沒問題的,不然不會這麼安靜。要不是馬吃了奇怪的東西,那就只有受驚了。」

  「受驚?那時崔兄一馬當先,他的前面除了那頭鹿就只有青草綠樹了,受什麼驚?」

  心底有鬼的烏陽臉色微微發白,他這幾天一直來回的夢見謝逸鳴,夢見他回來索命。

  崔涼又是墜馬而死,這讓他越發驚恐,難道這真是謝逸鳴的報復?

  可不對,這怎麼可能呢,這世上是沒有鬼怪的。

  烏陽一個勁兒的在心底安慰自己,然而他晚上再度夢見了謝逸鳴,他驚嚇一般跳起來,這次發出了很大的動靜,睡在他隔壁的兩個青年被驚醒後默默地對視一眼,皆按下不提。

  崔凌不與他們住在一起,之前還一天有大半的時間耗在這邊,自從收到哥哥的信讓他不要過多插手後,他便只一天只來看一回兒。

  剩下的時間都是泡在閱書樓裡和林府的客院裡。

  他緊蹙著眉頭坐在項敏身邊,項敏抬頭看向他,默默地捧書轉了一個方向。

  崔凌氣急,差點忍不住一腳踹過去,「我說你到底寫不寫?」

  「不寫,」項敏淡淡地道:「論心機我比不過你,我知道這事絕沒有那麼簡單,你會這麼好心把大師兄他們往我楚國推?」

  崔凌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把抽掉他的書,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願意大師兄他們去楚國,然而那是建立在大師兄他們必須安然無恙的情況下。」

  項敏皺眉,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我楚國會因為招攬人才不得便殺人嗎?」

  這可是大忌,哪個皇帝腦抽了會這麼做?

  「楚帝可能不會,但在江陵的楚將卻不一樣,」崔凌沉著臉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別忘了,現在江陵的是你們楚國的陳將軍,他無辜坑殺的人還少嗎?」

  項敏眉眼一跳,心也有些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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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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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師兄弟

  陳像是楚國的一員猛將,打仗是好手,然而手段殘酷,不僅坑殺過降軍,有時候殺紅了眼連老百姓都不放過。

  鍾如英便因為他在楚梁衝突中常殺害百姓而惱怒,多次借此抹黑楚國,每一次遇到陳將軍的軍隊,必有一場大戰。

  文人多看不起陳象,更何況那些名士?

  陳像有一次收服不成便把人給殺了,影響極其惡劣,楚帝為此貶過他,但他的確會打仗,沒幾年又累積軍功恢復原職。

  這人脾氣暴戾,師兄弟們要是言語不遜起了衝突,只怕真的會殺人。

  項敏也顧不得崔凌有可能有別的算計了,連忙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寫信給大師兄,讓他不要跟陳象硬碰硬,實在不行就先聽從對方的命令出仕也行。」崔凌道:「反正大師兄就算在楚國為官,也是先在江陵任職,為的是江陵府的百姓,讓他心中不要介意。」

  項敏懷疑的看向他,「你會這麼好?那豈不是在為我楚國招攬人才?」

  崔凌就翻了一個白眼道:「你以為我願意?要不是在江陵的是陳象,我巴不得大師兄離你們楚國人遠遠地呢。然而在大師兄他們的安全面前,其他的一切暫免。」

  項敏就有些慚愧,「是我狹隘了,可為何你不親自寫信去,非得讓我寫?」

  「也不是非得你寫,」崔凌擼起袖子道:「我寫也行,就是最後要借你的印鑒一用,沒辦法,誰叫陳象多疑呢,萬一他看見是大梁崔氏的人叫大師兄他們順從他,他多半還以為我們想安奸細呢。我就怕他一怒把大師兄他們砍了。」

  項敏連忙按住紙道:「我自己來寫。」

  蓋上他的印鑒,那在陳象眼裡還不是他的信嗎?

  可大師兄他們一看卻知道是崔凌的字,誰知的他們會不會弄個暗語什麼的?

  項敏知道自己若論這些才智是比不上崔凌等人的,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把人哄了出去,以免遣詞造句時受他影響,寫下些他不知道東西。

  項敏把門關起來自己寫信。

  等寫完了才給崔凌看一眼,崔凌也沒叫他改,點頭道:「就這樣吧,我能不能附上一封信?」

  項敏瞥了他一眼,拒絕道:「不行。」

  「我們兩國現在可和談了,你要不要這麼防備我?」

  項敏哼哼道:「兩國交戰是遲早的事,在人才的爭奪上我得早早的防患於未然。」

  「你有本事把師兄弟們帶去楚國啊。」

  項敏一噎,抿嘴道:「我倒是想,但先生早有話留下,他們現在去哪兒也不會去楚國的。」

  姬先生被帶到楚國後,立刻便與姚時等人聯繫,讓他們輕易不要到楚國去。

  暗示他們若來,有可能會成為他的軟肋。

  要是楚帝對姬先生禮遇有加,他們這些學生或許還會考慮違背師命去追隨先生,偏近來傳出的風評皆不好,不說崔凌等人,就是項敏也不敢鼓動師兄弟們去楚國,生怕這一去就回不來,到時候他上哪兒哭去?

  項敏不斷歎息。

  但是,他現在是不敢把師兄弟們帶去,卻是想盡力拉攏他們的,等陛下改了態度,項家從陛下那裡拿到了承諾他就帶他們回去。

  所以他當然會盡量隔開崔凌與他們的接觸。

  崔凌到底還是沒能把信夾進去,只能惋惜的看著項敏把信寄走了。

  信一走,倆人的矛盾又暫告一段落,項敏哥倆好似的搭著他的肩膀問,「去閱書樓?」

  崔凌拿下他的手,「我要去別院,你自己去吧。」

  項敏就蹙眉問,「你那族兄還未曾蓋棺?」

  「我族中二伯就快要來了,得等他到了再說。」

  幸虧現在天氣冷,這要是夏天,那得多難捱啊,屍體都要臭了。

  項敏摸摸下巴問,「當爹的還親自過來,莫非是懷疑你這族兄的死不簡單?」

  崔凌點頭,歎氣道:「就是我都心有懷疑,實在是太突然了。」本來就不簡單,可他沒法說。

  項敏就看傻瓜一樣看著他,「那你還這麼優哉游哉的?」

  崔凌一頓,面上嚴肅的道:「你說什麼呢,我很傷心的好不好?」

  項敏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傻,別忘了,你現在也在蘇州呢。」

  崔凌還沒轉過彎來,懵懂的點頭道:「是啊,我是在蘇州啊。」

  「所以你也是嫌疑人之一呀。」

  崔凌臉色便一沉,「胡說什麼呢,我們又沒矛盾,我做什麼害他?」

  項敏就哼哼道:「只要有關係便有矛盾,萬一就是有人覺得你嫉妒你那族兄,所以痛下殺手呢?」

  崔凌一臉沉默的看他,項敏就道:「別以為不會有這樣的猜測,我與你說,這樣的人多著呢。我小時候二叔從外頭買了好玩的東西回來給我堂哥,我堂哥跟我炫耀時我二嬸就總是一副戒備我的模樣,似乎我會隨時忍不住衝上去搶堂哥的玩具似的。而你這位族兄嘛……」

  項敏樂道:「我雖然未曾見過他,但卻沒說聽說他。我們遠在江陵,但只要一提起崔家子便是你這位族兄的名字,明明你在師兄弟間也不差的,然而連杜師兄都揚名天下了,你卻沒什麼名氣,為什麼?」

  為什麼?

  一是因為大哥不讓他太張揚,要低調沉穩;二則是他的名氣好似被人壓住似的,在江陵還好,一出江陵便不聞其人。

  師兄弟們參加的同一個文會,他拿第三名,但傳到大梁這邊的文章必定會少去他的。

  他以前也疑惑過,但大哥讓他不必管,只管專心讀書,以後回來就好了。

  項敏見他沉思,便低聲道:「所以我才說你要小心,只怕你這位二伯一來,第一懷疑的人就會是你。因為懷疑都是從最熟悉的人開始的。」

  崔凌的眉頭就狠狠地皺起來。

  「所以別院那邊你也別去的太勤了,隔一天去一次就行了,」項敏拉了他道:「跟我去閱書樓吧,昨天我在裡頭找到了一個好東西,你絕對想像不到林郡主會把那東西也放進閱書樓裡。」

  「什麼東西?」

  項敏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清江壩的建造圖紙。」

  崔凌嚇了一跳,「你是在哪兒找到的?會不會是誤放?」

  「誤放什麼呀,那一排全是算術,地質,物論之類的書,那圖紙用指甲厚般的木盒夾著,旁邊便是水利建造的雜書。」

  要不是他二叔寫信來讓他多找些水利工程方面的書抄錄回去他還發現不了呢。

  他決定把那張圖也描下來帶回去給他二叔。

  崔凌更沉默了,他覺得崔涼的事一定不能叫二伯知道,不然崔林兩家鬥起來,對大梁實乃一大損失。

  崔凌臨時決定不去別院了,跟著項敏去了閱書樓二樓,他悄咪咪的拉著崔凌溜到一個角落裡抽出那個薄木盒,打開給崔凌看。

  林溫笑瞇瞇的出現在他們身後,頷首笑道:「兩位公子好眼力,竟然能發現這個寶貝。」

  這聲音突然出現,嚇得崔凌和項敏差點腿軟。

  倆人回過頭來,壓低了聲音道:「林先生,您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

  「閱書樓裡禁止喧嘩,所以我已經練就了走路不發出聲音的技能了。」

  項敏一臉哀怨。

  林溫臉上的笑容更深,看了一眼他們手上的圖紙低聲笑道:「可以臨摹,但不許髒污,更不許私自帶出去,閱書樓可只有這獨一份。」

  項敏和崔凌連連點頭,表示一定會保管好。

  林溫這才踮著腳一瘸一拐的離開。

  項敏一臉敬佩的看著他,跛足還能走路不發出聲音,實在是太厲害了。

  崔凌推了一下他,示意他趕緊回神動手。

  兩人便拿了筆墨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臨摹這張圖。

  師兄弟倆沒少合作,一人繪製一半,合作得天衣無縫,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是兩人臨摹的。

  倆人忙了一天半才把圖臨完,因為長時間集中注意力,眼睛酸澀疼痛,便收了東西準備回去休息。

  結果才回到林府大門,一個下人便飛奔出來道:「崔先生,剛才崔家別院那邊來人,說是您二伯到了,要叫您去說話呢,小的正要去閱書樓找您,誰知您就回來了。」

  崔凌顧不得眼睛疼了,連忙轉身道:「那我先去別院,項師弟,你先回去吧。」

  項敏卻把籃子裡東西交給下人,跟在他身後道:「我跟你一起去,放心,我不打擾你,就拜見一下崔二伯,給你族兄上柱香就在一旁等你。」

  知道他是不放心他,崔凌心中感動,想了想道:「也行,我跟我二伯也許多年沒見了,未必有許多話要說。」

  他跟崔節還真不熟,小時候還好,隔一段時間還能碰見一次,自他十二歲去江陵後就再難見面了,也就中途回家探親時拜訪過,但感情也不深。

  所以論起親近,崔節還比不上他這些師兄弟呢。

  畢竟他們朝夕相處了許多年。

  崔凌跑到別院時,裡面正一陣哭聲,他一進去便看到一個鬚髮灰白的中年男子正撫棺痛哭,何修和烏陽等貴公子們正低著頭站在一旁,時不時的抹一下眼淚。

  崔凌連忙斂神上前行禮,「侄兒拜見二伯,二伯,您節哀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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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蛛絲馬跡

  崔節抬起通紅的眼睛,凌厲的看向崔凌,節哀?

  這是他最得意的嫡長子,讓他怎麼節哀,怎麼順變?

  他臉孔扭曲了一瞬,心底閃過暴怒,他的兒子就是被人害死的,他一定要對方血債血償!

  崔凌對上他的目光,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去,恭順的道:「二伯,我已叫人給打好了棺木,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現在這具棺木只是從棺材鋪裡買來一時用的,從護衛者要在此等候家族那邊的消息始,他就叫人重新買了木材打一副。

  人死後,除了墓地,便就是這棺材最重要了,所以崔凌也不敢怠慢。

  崔節收回目光,轉頭看了一眼現在這具棺木,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的道:「此事不急,你堂兄的死查得怎麼樣了?」

  崔凌便道:「此事還是問護衛長最清楚,事發之事侄兒並不在現場,知道的不多,且這段時日裡皆是護衛長在查。」

  崔凌自收到兄長的信後就不想過多參與此事,剛才又看到了崔節看他的眼神,更加不想摻和了。

  護衛長一早就帶著人跪在堂下了,聞言向前膝行兩步,磕頭道:「老爺,小的無能,什麼都沒查出來,但馬屍一直妥善保存,老爺可親去看一看。」

  崔節臉色陰沉,但還是扶著崔衝的手起身,如今最要緊的是查出他兒子的死因,這幾個奴才以後再處置不遲。

  這麼一想,崔節才看向何修等人,一個一個的把他們請到房間裡談話。

  這儼然是審理嫌疑人的做法。

  何修幾人心中覺得屈辱,卻不敢不去,論權勢富貴,他們無一人能與崔氏相比。

  青年們體諒他中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默默地忍了,哪怕他言語中多有猜疑,他們也默默地不計較。

  可其中也不乏有想討好崔家的人,不巧,其中一人就住在烏陽的隔壁,在離開房間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烏陽的異狀說了。

  「崔伯父,烏陽自崔兄出事後就一直不對勁,這幾日更是噩夢纏身,我等住在隔壁已經連續好幾晚聽他在夢中驚醒了。」

  崔節咬牙,「烏陽?」

  「是,正是他。」那青年低下頭悄聲道:「崔伯父能不能不要說是我告訴您的,其實烏陽不對勁大家都察覺了。」

  只是大家都不說,只是不好得罪烏家罷了。

  崔節眼中閃過暴戾,抬頭見他忐忑,便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好孩子,伯父都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有心了,涼兒地下有知會感激你的。」

  青年低下頭,壓住心頭浮現的喜悅,躬身退下了。

  崔節這才寒著臉對門外的人道:「去請烏公子來。」

  烏陽精神萎靡的來了。

  烏陽的異狀大家不是沒發現,然而沒幾人會懷疑他。

  因為他跟崔涼的關係是最好的,倆人時常形影不離的,崔涼又死得那麼慘,別說他,就是他們這幾個關係一般要好的這幾天也沒少做噩夢。

  所以烏陽的表現在他們看來就是傷心難過導致的。

  哪怕是跟那青年一樣住在烏陽隔壁的另一個青年,在同樣聽到烏陽做噩夢的情況下也未曾懷疑烏陽跟崔涼的死有關。

  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烏家依附崔氏,烏陽腦抽了才去害崔涼。

  但把烏陽叫來的崔節不這麼想,現在任何人在他眼裡都有嫌疑,烏陽也不例外,而且在有先例的情況下,他對烏陽的懷疑更重些。

  當初謝逸鳴墜馬,不就是他親自去做的?

  崔節緊盯著烏陽問,「當時涼兒是怎麼墜馬的?」

  這個問題,每個人他都問了,大部分人的回答都差不多,相差的那點不同也不過是視角不同。

  烏陽也一樣,他說的和大家說的差不多,但崔節卻緊盯著他問,「那你覺得涼兒墜馬與謝逸鳴墜馬有何不同?」

  烏陽便生生的打了一個冷戰,抬起頭來愕然看向崔節,他抖著嘴唇問,「崔世伯,您,您也覺得這是謝逸鳴來索命嗎?」

  崔節一怔,然後就大怒道:「閉嘴,什麼索命,這分明是有人在害我兒,你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烏陽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連搖頭道:「我,我不知道,崔兄出事前後全無異狀。」

  他隱約知道崔節是懷疑他了,近乎哀求的道:「我與崔兄情同兄弟,若我知道些什麼肯定會告訴您的。」

  崔節不信,但不論他怎麼逼問烏陽就是堅持他什麼都不知道。

  崔衝靜悄悄的進來,附耳道:「父親,黃慶查出不對,您要不要去看看?」

  崔節精神一振,顧不得烏陽,連忙跟著崔衝去了後院的雜物房裡。

  裡面用冰塊凍著馬屍,這個時節要找冰塊不難,崔節特意從河南府裡帶來的仵作正好收手,看見崔節,微微一行禮後道:「崔老爺,您來看這道傷口。」

  崔節看去,不有蹙眉,「這不就是刀傷嗎,當時這匹馬瘋狂,護衛們不得不砍殺了它。」

  「不錯,但您仔細看這刀痕下的這道印記。」

  崔節凝眉看去,半響才猶豫道:「青紫?」

  黃慶點頭,「若我沒猜錯,這應該是呈圓形物體擊打留下的傷痕。」

  護衛長也看過去,半響才道:「刀痕的其他處不也有青紫嗎?」

  「這不一樣,」黃慶解釋道:「待我把這處的毛刮掉你們再看。」

  說罷取了刀來小心的將那部分的毛刮了,為了做比較,他又選了不遠處的一個刀痕附近刮了一部分。

  這才退至一旁讓他們比較,「很顯然,這處的顏色更深些,且痕跡在刀下,可見在你們砍殺這匹馬前曾有人用圓形的東西擊打過此處。」

  「這是馬脖,是它最敏感的一處,一旦擊中它會痛苦失控。」

  崔節緊攥著拳頭道:「所以我兒就是被人害的對嗎?」

  黃慶沒下結論,只是道:「現在還沒肯定這擊打傷是不是當天留下的。」

  護衛長立即道:「這是少爺的愛騎,我等從不敢怠慢,平時都很好保養的,從我們出來到事發前,它從未嘶叫發狂過。」

  黃慶查了查手道:「崔老爺,不知我可不可以檢查一下令公子的身體?」

  崔節眼一紅,低下頭去想了想道:「不動刀?」

  黃慶就笑,「崔老爺不答應,我自然不可能動刀。」

  崔節就答應了,讓人小心的把崔涼抬出來送到房間裡。

  黃慶讓人點上兩排蠟燭,這才開始解下崔涼的衣服細細地檢查。

  「面色與舌苔的顏色都正常,可見沒有中毒,但有沒有服用過其他非毒性的藥物則需要開胃檢查。」黃慶是河南府最有名的仵作,有時京城那邊有些案件還會借調他,因此對這種陰私之事知道的不少。

  記得五年前曾有人私下問過他,若有人服用了迷藥,可能從屍體上看出來。

  所以他才有這一說。

  崔節卻想到了當年謝逸鳴的死,牙齒咬動,但依然沒鬆口開刀。

  他不想讓兒子死時不全。

  黃慶說完繼續趴在屍體上細細地檢查,半響後拿起他的右手,仔細的盯著他的手背看了半響後道:「我看他體內多半是沒有迷藥了,因為有這個。」

  崔節連忙去看。

  崔涼的手背上全是被拖地造成的血痕,指甲翻開,似乎曾努力的想要抓住地面穩住身形。

  崔節眼睛一紅,眨了眨眼後去看,卻沒看出不同來。

  黃慶就用手在他手背上描摹了一圈道:「這有道痕跡,為不規則圓,我摸了摸,雖未傷及手背的筋骨,但射中時力道不輕,我想這就是令公子在即將抓穩馬鞍卻又突然放手的原因。」

  崔節大怒,轉身怒視護衛長,沉著聲音道:「也就是說當時有人當著你們的面殺了我兒,然而你們卻一無所知!」

  護衛長嚇得跪到地上,此刻他倒寧願馬是中毒,少爺也是中迷藥了。

  黃慶放下他的手繼續檢查,老半天後直起身搖頭道:「暫時找不出其他的痕跡了,崔老爺,我能幫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崔節讓崔衝把人送出去,剩下的就是崔家的事了。

  「少爺都有什麼仇人?」

  這手段,很顯然是仇殺,除了崔氏的對手外,便有可能是崔涼的仇人了。

  護衛長們惶然,「老爺,少爺一向與人為善,並沒有什麼仇人啊。」

  崔節抖了抖嘴唇,這才想起這批護衛是他在兒子出門時才給他的,有許多事情他們都不知道。

  他指了門口怒道:「滾出去,把引墨找來。」

  崔涼的仇人可就多了,可大多被崔家給料理了,為的就是不讓他的名聲受污。

  而如今未被料理的寥寥無幾,在這江南,頭一個便是謝家。

  崔節也想到了謝家,可當年的是謝家的大兒也參與了,現在謝家又沒落了,他不覺得謝家還有本事做出這樣的事來。

  更何況,當年的事他抹得很乾淨,謝家多半什麼也沒查到。

  引墨抹了抹眼淚,想了想後道:「老爺,除了謝家便是林家了。」

  「林家?」

  「是,那林郡主就是謝二公子的遺孀,他們家也有可能的。」

  崔節就洩下氣,冷笑道:「一個女人?」

  引墨也不知為何,想起那天林清婉鑽進馬車裡看公子的樣子便覺得奇怪,但那只是一種感覺,他不知該如何說。

  因此道:「老爺,這位林郡主很厲害的樣子。」

  崔節便冷冷的道:「我會親自去見一見她的,我問你,那崔凌和烏陽可有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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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請求

  相比林清婉,他自然更懷疑跟他有利益之爭的崔凌,而烏陽完全是一個小人,當初他能為涼兒驅使,現在自然也會聽命於別人。

  也不排除他那兩個侄兒的嫌疑,近年來他們跟涼兒的矛盾可是越來越大。

  也有可能是其他家族在針對他們崔氏,自然,也不可排除謝家和林家的嫌疑。

  總之現在他把能懷疑的都懷疑了。

  崔衝不知道他爹頭疼不疼,反正他是疼的。

  馬屍和他哥屍體上的痕跡只能表明他哥的確是被人謀害的,且對方派出來的人武功高強,但仇人的方向,他們完全沒有頭緒。

  崔節不顧身體,硬是帶著黃慶去了事發時的山坳處,可惜,那天之後下了一場細雨,時間又有點久了,黃慶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找到。

  崔節猶如困獸一樣的急躁起來,直接讓人盯著崔凌和烏陽,甚至連別院裡其他公子也沒放過。

  何修等人很快就受不了,相約好搬出別院,自己到閱書路那裡賃了個房子住。

  就算你崔氏勢大,他們也不是狗兒貓兒隨意任人欺負的,你懷疑也就算了,大家都坦誠的說開了,結果你還派人日夜盯著,這是真以為他們是兇手呢?

  本來要不是為了崔涼,他們在事發後便回家了,你崔家不感恩也就罷了,竟把他們都當兇手防備了。

  當下便有人想回家,何修等為首的幾個便勸道:「暫時忍一忍吧,起碼得讓崔世伯查出些頭緒來,不然貿然回去,只怕他就認定了是你,還以為你是因為心虛跑了呢。」

  想回家的青年就憋屈道:「難道他一輩子查不出來,我們就一輩子都不能走?」

  「崔兄總要入土為安,我想崔世伯不會在這裡久留的。」何修道:「到時我們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回去。」

  青年便賭氣道:「我才不要跟他們一起走呢。」

  「好了,不管怎麼說,我們是得先在蘇州安頓下來,聽聞閱書樓裡聚集了不少才子,不如我們去看看?」

  「我們本就是為閱書樓而來,自然要去看看的。」

  於是青年們便相約告辭了,烏陽也跟著他們離開,近來他日夜被人盯著,精神高度緊張,早就想走了。

  大家沒好拒絕,但覺得烏陽要是跟他們一塊兒去,只怕又不得安生了。

  可惜不等他們到外面,崔節便派了人來攔住烏陽,「烏公子,我家少爺生前與您最要好,老爺還有許多事要問你呢。幾位公子走了我們不好多留,但您卻是一定要留下來的。」

  烏陽臉色一白,不由看向朋友們。

  青年們愣了愣,然後便沉默不語。

  烏陽眼中帶著祈求,然而無人開口替他說情,他也鼓不起勇氣來拒絕。

  要知道他爹能坐穩河南府刺史的位置多靠崔家支持。

  烏陽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可是,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崔節從他這裡拿不到有用的東西,雖沒有出手折磨他,精神上的壓力卻不小。

  他的噩夢不僅沒減輕,反而加重了。晚上不僅會夢見血肉模糊的謝逸鳴,也會夢見崔涼。

  他以極快的速度消瘦下來,整個人的精神都好像有問題。

  然而除了他的小廝,無人在意這一點。

  崔節已經遞帖子求見林清婉了,他想要見一見這個引墨口中不一樣的人。

  林清婉翻了翻帖子,譏諷的笑道:「這就是有恃無恐了,這是一點的不心虛嗎?」

  易寒就問,「見他,您心虛嗎?」

  林清婉想了想道:「還真有點虛。」

  易寒就笑道:「那您就冷一冷,過幾天再見好了。」

  「好主意,」林清婉將帖子交給他,淺笑道:「告訴門房,回絕了吧,就說我這幾天要準備宴席,沒空。等宴席結束了再說。」

  見下人把帖子帶回來,崔節不由蹙了蹙眉,「怎麼,沒送出去?」

  「老爺,林郡主說了,她要準備宴席,這幾日都不得空,待得了空再派人來說一聲。」

  崔節一愣,他還以為這帖子遞進去,最遲明天就能見面了呢。他向來被人奉承慣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不給他面子呢。

  崔節很不悅的問,「林家有何喜事?」

  「小的問過了,不是辦喜宴,是林郡主要在文園辦花宴,請了蘇州內外的夫人小姐們參加,所以……」

  崔節臉扭曲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氣後道:「給林族長遞帖子,我明日要去拜訪林氏!」

  下人連忙躬身退下。

  林清婉正忙呢,很快將心虛什麼的全忘掉了。

  她本只想請親近的幾家女眷就行,但玉濱的同窗們想來,林清婉同意了,同窗們的親姐妹,堂姐妹們也想來。

  林清婉想想,人多熱鬧,也同意了。

  誰知道錢夫人她們聽到風聲,也興致勃勃的派了人來求請帖,她一想,乾脆把蘇州內外的夫人小姐們都請來吧,大家一起玩兒呀。

  於是準備的東西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選了個學生們休沐的日子,文園梅花宴便開始了。

  林清婉一早便帶著林玉濱要去文園,結果馬車才到青峰山腳下就被攔住了。

  林清婉撩開簾子,崔節正撩開簾子走出馬車,就站在車上對她遙遙行禮,一笑道:「久仰郡主大名,沒成想今日在此見到了,實乃緣分啊。」

  林清婉自然認識崔節,不過此時她眼中帶著迷惑,蹙起的眉尖顯得很不悅。

  「閣下是……」

  崔節立即道:「在下崔節,兩日前曾給郡主遞過帖子。」

  林清婉臉上的不悅這才收起,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崔老爺,有禮了。」

  崔節見她還無挽留之意便連忙道:「林郡主,崔某有些事想要請教,不知可否單獨聊聊?」

  兒子的屍體不可能放太長時間,所以他耗不起,不然一向驕傲的他也不會半路攔人。

  昨天他去見林潤,本想讓對方帶他去見林清婉,可林潤竟然推辭了,一臉的怯弱。

  這還是一族之長呢,難怪外面的人會說現在林氏是林清婉當家。

  林清婉看了崔節一眼,覺得她要是再拒絕就真的顯得心虛了,她扭頭對林玉濱道:「你先去園中準備,我與崔老爺說說話。」

  說罷便下車,讓車直接載著林玉濱走。

  白棠和白楓也要下車,林清婉就對她們揮了揮手,白棠便坐了回去,只有白楓還亦步亦趨的跟著林清婉。

  易寒也下了馬,牽著走在林清婉身側。

  馬車繼續前行,山腳下很快便只剩下她們這一行人了。

  崔節見林清婉只留了兩個下人,便著重看了易寒一人。

  這人風姿昂昂,不像下人,倒像軍中的那些副將。

  林清婉腳步輕移,走向另一邊,笑問,「不知崔老爺因何要找我。」

  崔節落在易寒的目光便轉到了林清婉身上,不再關注易寒,「犬子的事還要多謝郡主援手。」

  林清婉便一歎,搖了搖頭道:「我也沒能幫上什麼忙,崔老爺節哀。」

  崔節心一痛,強笑道:「無論任何,是郡主讓我兒不至於那麼狼狽的上路。」

  他頓了頓後道:「林郡主,早聽聞您在江南頗有威望,所以有些事想要請教於您。」

  崔節在來前已經先去見過了周刺史,他兒子雖不是在城中出事,卻也在蘇州範圍內,這是周刺史的管轄地。

  所以他要周刺史給他一個交代,本是想借他在本地的力量或許能查到些他發現不了的事,可惜,周刺史派人查了三天什麼都沒查到。

  他還去過尚家,但尚平遠在京城,尚家現在當家的是專注生意,半腦袋草的尚明遠,見過他後,崔節完全不指望了。

  他這才來找林清婉,一是試探,二也是為了請她幫忙。

  崔節邊說話,邊跟著林清婉往文園那邊慢慢的走去,等林清婉表示會幫忙查探近日來蘇州的陌生人後,崔節便一臉哀戚的道,「說起來,在下與林郡主也有些同病相憐,至愛之人皆是墜馬而亡。」

  林清婉臉上微征,然後的默默地低頭不語,一直留意她神色的崔節便試探的道:「如今害死謝二公子的人也算得了懲治,郡主的心事也算少了一樁。」

  林清婉就冷笑道:「他只是被流放罷了,二郎卻是直接喪命,算什麼懲治?更何況,他又不是因為謀害親弟被流放的,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林清婉瞥眼看向他,毫不客氣的道:「崔老爺不必特意提我夫君,只要令郎是被謀害的,我但有線索必會告知你。不為其他,就因為他也是無辜被害,我等就應該給他一個公道。」

  崔節眼睛一熱,後退一步行禮道:「多謝林郡主。」

  「崔老爺客氣了。」林清婉伸手虛扶了他一下,然後歎氣道:「我這裡也不好留崔老爺,不知崔公子何時出殯,我去送一送。」

  崔節就擦了一下眼淚道:「沒抓到兇手,我暫時還不想離開蘇州。可惜我崔氏在這裡沒有人脈,還得多仰仗林郡主。」

  江南自有勢力,崔家根本插不上手,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都查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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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百家求女

  林清婉站在原地目送崔節走遠,這才回過頭來問易寒,「他的話你信嗎?」

  易寒想了想道:「可信一半,他對姑奶奶的懷疑或許沒打消,但他此時的確需要您的幫助。」

  林清婉譏諷的笑了笑。

  易寒便問,「我們查嗎?」

  「查!」林清婉淺笑道:「就當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查就怎麼查,查到的東西先給我看看。」

  易寒臉就有些泛苦,「近日來蘇州的生人可不少。」

  「我們不急,慢慢查便是。」林清婉笑道:「你只要每隔一天就給他送些消息去就行。」

  「您不急著讓他走?」

  林清婉就歎氣,「總不能攆人,那也太明顯了,讓他呆著吧。我們耗得起,崔涼的屍體可耗不起,就算天氣寒冷,有冰也不可能久放,且等著吧。」

  易寒瞭然,這是要比耐心了。

  兩人走進文園,門口處停了好幾架小巧的車子,是用驢拉的。車布用的是華麗的五彩顏色,上面還印著花鳥樹木,和林氏一向的低調內斂不一樣。

  要知道,即便是林清婉的車,也都是青布,很少有其他的顏色。

  這是在園內通行的車,一車可坐四人,比馬車要小一小半,但裡面除去了矮桌,並不顯得狹窄。

  牽著驢車的皆是府中下人和莊戶們的孩子,最小的只有八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二。

  看到林清婉過來,紛紛跑過來邀請她,「姑奶奶,您坐我的車吧,我牽得可穩了。」

  「姑奶奶坐我的吧,昨天晚上我把落下來的梅花盛了放裡面,將車子熏得香香的,可是名副其實的香車了。」

  林清婉開懷大大笑,拍了拍他們的腦袋道:「我都不坐,」

  她指了最前面的一輛車道:「我從第一輛車坐起。」

  孩子們失望,那是林管事親自牽的車,他們可不敢去搶。

  林安咧了嘴笑,將凳子取下來讓林清婉上車。

  林清婉扶著白楓的手上車,這才邊看兩邊的風景邊和林安談事。

  以前文園雖從未限定過活動範圍,好似哪裡都能去,但其實過了河的那處賓客們很少過去。

  因為那邊雖也有各種果樹,卻沒有佈置過,路也是下人們踩出來的小路。

  晴天還好,要是碰上下雨,路就會泥濘許多。

  而這邊有鋪了青磚的路,也有鋪了鵝卵石或碎石頭的小路,所以除了極個別尤愛那份野趣的人外,其他人皆不會過去。

  現在那邊卻也把路修出來了,且因為距離文園入口太遠,林清婉還特意讓林安買了十幾頭驢子回來拉車。

  沒辦法,馬太貴了,林清婉表示她買不起。

  過了河,又走了大約一刻鐘,這才看到新佈置出來的園子,林安也把園子裡的要事大概匯報了一遍。

  他想要另外再開一道門,專門接待女眷。

  實在是自去年入冬後文園的生意便如井噴一樣火熱起來。

  先前也好,文人墨客愛來這邊玩兒,夫人小姐們偶爾也會來坐坐,但更多的宴會還是在自家裡辦。

  可從去年姑奶奶在園子裡設宴為姚先生接風洗塵後就不一樣了,文人墨客不僅辦文會來,更多的時候是帶了書來這裡看,在這裡辯論和互相學習,甚至還有先生興起後跑這裡來講課,誰都能來。

  而其他需要交流技藝的人也會來此,可以說文園此時不僅接納文人,武人,匠人,商人,甚至是農人都有。

  甚至還有其他地方的果農特意跑來看一眼文園,想要請教一下種植果樹的方法,他們想回家也弄一個類似的。

  來這裡的青年才俊多了,夫人小姐們也都喜歡來此,甚至還有售賣吃食的小販交了入園費後就提著食籃進來賣東西。

  林安很高興,但也很擔憂,人一雜,事情就有可能變多,所以他得更謹慎。

  林清婉自然不會攔著他完善文園的制度,將幾條不太謹慎的去掉,交給了他道:「既然想要另開一道門,那就去選地方吧。」

  到了地方,林玉濱已經讓人把桌椅擺好了,只等客人到來。

  這一次宴會簡單得很,不過是給大家遊覽春光,散心之用,所以他們準備的吃食簡單,玩樂的東西也簡單。

  大家來了便可自主去玩,林清婉幾乎不插手,全由林玉濱去招待。

  尚老夫人看著她穩重的模樣便笑得合不攏嘴,對林清婉笑道:「還是林姑姑會調教人,玉濱現在越發能幹了。」

  林清婉笑笑,倒是有人心中一動,笑問,「縣主可說了人家?」

  林清婉笑道:「還沒有呢,我想著多留她兩年陪陪我。」

  眾人聞言一笑,了然道:「但也要開始說親了,先定下,待長大些再出門便是。」

  從說親到定親,再到出嫁,快一些也得一年,慢一點可不得兩年?

  林清婉這是露出話風要給林玉濱說親了,便有人問她想要什麼樣的侄女婿。

  林玉濱嫁什麼樣的人自然是林清婉說了算,說是侄女婿,但和女婿也不差什麼了。

  眾人知道,要是人不夠好,只怕還真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即便有不少人心動,卻也不敢輕易提出。

  尚老夫人將大家的動靜看在眼底,心中複雜不已,同時也起了心思。

  這和五年前不一樣了,那時玉濱雖也是縣主,但真正願意求娶的還真沒幾個。

  她沒有父母兄弟,林氏也沒有出眾的子弟,他們嫡支跟宗族的關係也不好,兩個弱質女流相依為命,不過是位高勢微。

  可是現在,誰還敢小看她們姑侄二人?

  而林氏如今也後繼有人,既有林佑,又有林信,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林清婉能在其中當一半的家,可以說只要她這姑姑在林氏,林玉濱就不缺靠山。

  何況,她本身也很優秀,就算是沒有她姑姑,憑她這幾年顯露出來的才華和手段,也有不少人家願意求娶。

  石賢和石慧也意動,然而石家的侄子林清婉已經見過,顯然是不成。

  而盧氏這邊,合適的已經定親,剩下沒定親的皆是身份才華差一籌的,石慧又不是想結仇,自然不會提。

  接下來,意動的便開始不動聲色的推薦自家,林清婉沒想到好好的梅花宴變成了玉濱的相親宴,頗有些無奈。

  周老夫人笑瞇瞇的聽著,瞥見尚老夫人不太開心的喝茶,便對站在身旁的孫媳笑道:「快給你祖母倒杯茶。」

  尚丹蘭回神,連忙笑著上前給尚老夫人斟茶,順便把周老夫人面前的茶也給換了。

  有夫人見了便笑道:「周老夫人好福氣,討了個這麼孝順的孫媳婦。」

  尚丹蘭紅著臉低下頭。

  周老夫人臉上帶笑,樂呵呵的道:「那也是親家母教的好。」

  周老夫人就看向尚老夫人道:「要我說老姐姐才是最有福氣的,孫女教得好,外孫女也好,好處皆是從你家出,誰比得上你啊。」

  算是給一直被問得尷尬的林清婉解了圍。

  大家聞言一想還真是,轉而去恭維尚老夫人。

  尚老夫人笑瞇瞇的道:「我家的好處還不是去到了你家,到底是誰有福氣啊。」

  和林清婉不一樣,尚老夫人習慣了被人恭維,並不覺得難受,反而還笑呵呵的和人打趣起來。

  坐在上首的林清婉暗暗鬆了一口氣,對周老夫人微微點頭示意。

  石賢見了好笑,「人家有女百家求都驕傲開心得很,怎麼輪到你卻這麼難受了?」

  林清婉就歎氣,「百家求時難以選擇,所以難受,這無人求時更難受。所以這娘家還真不好做。」

  石慧就道:「娘家不好做,婆家也不好做啊。這嫁女兒怕女兒以後過得苦,可這娶媳婦又怕娶不好,以後壞了祖宗基業。」

  石慧的兒子女兒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從年前開始就差點愁白了頭,到現在,不僅女兒沒有頭緒,兒子的婚事也沒著落。

  而盧靈只比林玉濱小半歲,她決定和林玉濱一樣,留過十八再說,所以倒不急。

  可她兒子年紀不小了呀,比周通還年長一歲呢,結果人周通都成親了,她兒子還沒說下親事呢。

  石慧這下是跟林清婉同病相憐了,「可惜我那兒子不爭氣,不然我就是厚著臉皮也要跟你求一求的。」

  林清婉就笑道:「你們盧家光這一支的宗親就數不勝數了,更別說還跟京城那支聯著宗,我可不願意我侄女去受累。」

  「所以我才說你刁,家族小了護不住你侄女兒,底蘊太輕你看不上,族人眾多你又怕你侄女受累,不樂意讓她委曲求全,我看你這侄女婿比我這兒媳還難找。」

  林清婉便笑,「那我也覺得我只怕比你更快找到侄女婿。」

  石慧不信。

  林清婉就若有所指的道:「你那兒子眼光可高得很,只怕他看不上你選的,所以啊,我說我比你快。」

  石慧臉一苦,瞪她道:「你這是往我心窩裡捅刀呢。」

  石賢就推了她一把道:「婉姐兒這是好意提醒你呢,要我說玨哥兒的性子也該磨一磨了,當初妹夫就不該送他去鄭家那邊讀書。」

  石慧歎氣,「我怎麼不知道,他現在心裡也後悔呢,只是孩子性格養成了,現在要掰過來有些難。」

  她想了想後道:「對了婉姐兒,我聽玨哥兒說這次隨他回來的一位鄭姓師兄與你是故舊,這幾天正要上門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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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坑兄

  林清婉想了想,笑問,「可是叫鄭易?」

  「我倒忘了問他叫什麼,不過聽玨哥兒的話音,你與他還挺熟。」

  林清婉笑笑,低頭抿茶,熟的不是她,是婉姐兒。

  當時她以靈魂的狀態跟在林江身邊時,林江就說過,外人之中,除了楊夫人熟悉婉姐兒外,便是那個鄭易了。

  因為他是謝逸鳴竹馬,倆人一同長大,同樣的,與他們一起長大的還有婉姐兒。

  因為身體的原因,婉姐兒很少出門交友,所以沒有閨蜜,也就喜歡跟謝逸鳴玩兒。

  而謝逸鳴有十次總會有三四次是帶著鄭易的,所以她跟鄭易的關係還不錯。

  林清婉放下茶杯,指尖忍不住點了點膝蓋,她的變化在身邊人看來是循序漸進的,但鄭易可沒親自看到這個過程,不知他會不會察覺。

  最主要的是,當初婉姐兒很少說關於鄭易的事,而她也只在謝逸鳴下葬時見過對方一次而已。

  對鄭易,她印象很少。

  林清婉微微一歎,帶著些許擔憂的回了家,一回到別院,林管家便把兩封拜帖送來,「姑奶奶,這是老奴篩選出來的,您看一看。」

  林清婉打開一看,一封是是王氏的拜帖,另一封則是鄭氏的,上面皆有兩個家族的族徽,用這樣的拜帖,顯然倆人是以通家之好的身份來拜訪。

  林清婉先放下鄭氏的,打開王氏的,待看到末尾落款的王驥,她不由挑眉道:「怎麼是他?」

  林管家也探頭看了一眼,道:「這位王公子早已在蘇州,這幾個月更是常駐閱書樓,以往不來,此時卻來,只怕有要事。」

  林清婉點頭,放下帖子道:「他是王先生的侄子,派人去通知一聲,明日請他來見。」

  說罷才拿起鄭家的拜帖,她頓了頓,還是打開了。

  本以為是鄭易的拜帖,誰知卻在落款處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她蹙眉,「鄭琪?」

  有些耳熟,但她眨了眨眼,完全沒有這個人的印象啊。

  林管家蹙眉想了想,半響後恍然道:「姑奶奶忘了,前年這人來拜見過楊夫人,也是鄭家子。」

  林清婉眨了眨眼,被林管家這麼一提,這才有了些印象,她默了默道:「我還以為是鄭易呢?」

  林管家就笑,「郡主是想鄭公子了?」

  「不是,」林清婉隨意的將拜帖扔在桌子上,道:「今日盧夫人說有位姓鄭的後生要來見我這個故舊,所以才想著是鄭易。」

  「那您還要見他嗎?」林管家看了一眼桌上的拜帖。

  林清婉想了想道:「見吧,畢竟是鄭家子,說不定是有什麼要事。就安排在下午吧,待我見過王驥。」

  鄭家跟王家,她當然是跟王家更親近的,不說她和林江與王晉的關係,單就王驥這幾個月來在蘇州的表現便值得她尊敬。

  那小子年紀雖輕,為人處世可比林佑他們還要老道,聽林溫說,他在閱書樓裡很吃得開,在閱書樓看書的人多多少少都與他有些交集。

  而林江跟王晉的關係從不是秘密,作為王晉的親侄子,他卻從未想過借林家的勢在蘇州做些什麼。

  所以在林清婉看來,王驥可比鄭琪重要多了。

  鄭琪收到了回音,第二天花費了小半天的時間梳洗打扮,學著晉人寬袖廣裳,一身飄逸早早出門,趕在了用午飯前到達林家。

  林家只說是下午,他這個時間去也沒說不對。

  但到了才知道,林清婉此時還有客人。

  鄭琪不由臉色一僵,他今天竟不是唯一的客人嗎?

  林管家沒想到還會出現這樣的紕漏,下午不應該是午時之後嗎,之所以沒有限定時間不過是讓客人隨意些,若有重要的事,那就午時之後來,若無重要的時,大可以申時再上門。

  這些規矩都是約定成俗的,又不是做生意或提前通過氣,實在沒必要規定時間。

  可誰知世家出身的鄭琪卻不遵守這個規矩。

  但林管家也不能說人家錯,所以只能暫時把人請到偏廳裡,讓人上熱茶點心,笑著讓對方等一下。

  鄭琪進門前便看到了門口的馬車,自然知道現在林家有客人,他不動聲色的問道:「林姑奶奶是有客人?」

  林管家一臉抱歉的笑道:「是,有位貴客來臨,所以還請鄭公子再稍等一下。」

  鄭琪不在意的點頭,笑問,「不知是誰,若是相識,我還能去拜見一下。」

  林管家就打哈哈道:「鄭公子客氣了,王公子與您平輩呢。」

  王驥拜訪的事又不是秘密,沒必要隱瞞。

  鄭琪眉頭微蹙,「是王氏的王驥公子?」

  「正是王公子。」

  鄭琪臉上的笑容就微淡,看了眼花廳的方向,他沒想到林清婉竟如此看重王驥,見他是安排在下午,見王驥卻是上午。

  此時王驥他們卻不是在花廳,而是在小花園裡下棋。

  兩人已經下了兩盤,一勝一負,如今這盤有些膠著。

  這一上午,兩人光下棋了,王驥也沒說找她什麼事。

  看出他在為難,林清婉便也不問,他說下棋便下棋。

  因為心緒不定,第一局王驥輸得毫無懸念,第二局他認真了,林清婉卻因為第一局有些散漫,於是她輸了。

  兩人心態互有問題,這第三局倒是較真起來了,所以下了有一個時辰也沒分出勝負來。

  眼見著要和局,王驥便落下棋子歎道:「我的棋藝算不錯的了,卻沒想到郡主的更好,果然和鄭兄說的一樣,郡主的棋藝了得。」

  林清婉手一頓,兩天的時間她已經聽了好幾次「鄭」了,她不由問道:「難道你這位鄭兄也跟我是故舊?所以對我棋藝熟得很?」

  她敢發誓,婉姐兒和林江交給她的人物關係圖中沒有鄭琪這個人,怎麼他那麼一副與她很熟的模樣?

  王驥卻一呆,笑道:「郡主忘了,鄭兄是謝二公子的同窗啊,你們三人不是一起長大嗎?」

  林清婉挑眉,「你說的是鄭易?」

  「正是他,郡主以為是誰?」王驥說到這裡一頓,微微瞪眼道:「郡主見過鄭琪了?」

  林清婉笑,「還沒見,下午要見,怎麼?」

  王驥就有些糾結,猶豫了半響後道:「其實這次來拜訪郡主非驥有事,而是好友有事相托,所以不得不來。」

  林清婉若有所思,「是鄭易托的你?」

  王驥皺著臉點頭。

  林清婉看了好笑,「是什麼事讓你這樣為難?」

  王驥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清婉後問,「郡主與鄭琪熟嗎?」

  「不熟。」要不是林管家幫忙回憶,她都不記得有這號人,就是現在她也沒見過對方。

  王驥鬆了一口氣,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清婉後問:「那,那郡主有想過改嫁嗎?」

  林清婉就蹙眉,探究的看向他,「沒有,你為何問起這個?」

  王驥卻狠狠地一拍掌,興奮道:「我就說嘛,郡主看著一點兒也不像是會改嫁的人。」

  見林清婉淡淡地看著他,他便輕咳一聲,臉上卻抑制不住笑容道:「郡主見諒,其實是鄭兄讓我提醒你,他堂兄鄭琪似乎對您有意,為了不讓您誤會,這才讓我來提醒您一下。」

  林清婉眨眼,問道:「對我有意?怎麼,鄭氏還想娶我不成?」

  音調張揚,頗為看不上的樣子,王驥便嘿嘿笑道:「就是嘛,這天底下有幾人配得上郡主?」

  在王驥看來,林清婉這位郡主比鍾如英還要厲害,這天底下還真沒幾人配得上她。

  只要一想到她以後會嫁人,在家相夫教子,王驥的心就一痛,就好像明珠被遮掩住光芒一樣。

  堵在心口的話終於說出,剩下的話就容易出口了,王驥也不下棋了,特別慇勤的給林清婉倒茶道:「郡主別生氣,其實這也是鄭家一房的打算,鄭兄心裡其實是不太贊同的。」

  鄭易哪裡是不太贊同,他是極度反對啊。

  他沒權利去反對他堂哥再娶,也沒資格去反對林清婉再嫁,可他有些不太能接受這兩人在一起啊。

  一個是他堂哥,一個則是他最好的朋友的未亡人,林清婉要是也跟鄭琪情投意合也就算了,他心裡不舒服也沒資格反對。

  可林清婉顯然無意啊,所以他很反對家裡提起這門親事,可惜,他在鄭家勢單力薄,鄭家上下,包括他娘都樂見其成,所以這事他反對根本沒用。

  所以在他堂哥出發往蘇州去後他就一直坐立難安,他想寫信給林清婉,可自謝逸鳴死後他們就不再有聯繫,他貿然寫信去只怕失禮。

  最要緊的是,這事對著林清婉他張不了口。

  幸虧王驥在蘇州。

  他跟王驥熟啊,倆人五年同窗,去年開春他跑出去遊學,倆人一直有聯繫的。

  而王驥口風又緊,告訴他也不必擔心他漏口風,最主要的是這事可以不必親自和林清婉說,心裡壓力沒那麼大,所以鄭易毫不猶豫的把鍋推給了王驥,順便坑了一把他堂兄。

  哼,以為不讓他去蘇州他就真的沒辦法嗎?

  只要婉姐兒無意,他就不信他們有什麼辦法,反正他是接受不了曾經兄弟的妻子成為堂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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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試探

  鄭琪是誰?

  在王驥到來之前,她只知道他是鄭家子,要說倆人的關係,那就是婉姐兒丈夫謝逸鳴昔日好友鄭易的堂兄。

  這關係……

  林清婉伸手揉了揉額頭,無奈的道:「你確定你不是在玩笑?」

  她記得她不止一次的表示過不會再嫁,甚至死後還要與謝逸鳴合葬,她以為大家都知道的。

  即便不知道,稍一打探也應該知道的,然而若是這樣鄭家和鄭琪還有那樣的心思,那林清婉感受到的就不是愛慕,而是算計了。

  但王驥是見過鄭琪的,還別說,人品相貌皆是上等,他撓了撓腦袋道:「自然不是玩笑,鄭大公子是真的心悅您。」

  見林清婉嘴角蘸著冷笑,王驥生怕她與鄭家有衝突,連忙道:「這也是鄭兄說的,鄭大公子似乎早兩年便有意了,卻一直無機會提起。」

  林清婉這才挑了挑眉,正好白楓進來低聲稟報,「鄭公子提前來了。」

  聲音雖壓得低,但王驥還是聽到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頗有種背後議論人被人抓到的窘迫感。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世侄,不若與我去見一見鄭大公子?」

  王驥連忙搖手,「林郡主,我與鄭大公子也不太熟,這就不必了。」

  林清婉搖頭失笑,片刻後斂了笑意,真誠的謝道:「多謝你來提醒,回頭給鄭易去信時替我問候一下他,就說我多謝他了。」

  感受到她的親近和善意,王驥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笑道:「郡主客氣了。」

  王驥沒有久待,雖然他很想知道林郡主會怎麼應對鄭大公子,可實在沒勇氣去圍觀,只能帶著三分慶幸,三分遺憾的離開了。

  讓驚蟄把王驥送出去,林清婉端著茶杯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敲了一會兒桌面,這才起身往花廳去。

  林管家正客氣的把鄭琪請到了花廳,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他連忙轉過頭去,一眼便看到了被簇擁在中間的林清婉。

  他眼睛一亮,忍不住露出笑容來,轉身行禮,「林姑娘,多年不見,不知可還安好?」

  林清婉停下腳步,不偏不倚的受了他的禮後笑道:「鄭公子客氣,叫我林姑奶奶或林郡主就好。」

  林清婉仔細地想了想,她能確定,林江和婉姐兒都沒提過這個人,看來得把立春她們叫來探探。

  如果婉姐兒見過對方,立春和立夏肯定知道。

  念頭一閃而過,林清婉毫不停頓的笑著請鄭公子入座。

  鄭琪面無異色,反而笑得更是溫暖,眼睛溫柔的看著她道:「郡主明明如此年輕漂亮,我覺得再沒有比姑娘更適合郡主的稱呼了。」

  話說得很好聽,要不是提前有王驥的話,她一定很開心。

  即便她本來就年輕漂亮,不過此時她也含著笑,只不過卻是以一種長輩的語氣笑道:「鄭公子嘴巴可真甜,不知道多受小姑娘們喜歡呢。」

  鄭琪一愣,然後便無奈的道:「郡主,鄭某年紀比您還大呢,且我堂弟與您曾是至交,說起來你我同輩,您這樣說,我卻平白晚了一輩。」

  他眨眼笑道:「可沒有您這樣佔人便宜的。」

  「哦?」林清婉這才恍然笑道:「都怪我,都差點忘了鄭易的這層關係了,說起來他和先夫還是同窗呢。」

  林清婉解釋道:「家兄與令父同朝為官,現在蘇州的青年才俊多為我晚輩,看到鄭公子便也下意識的把您當做了後輩。」

  鄭琪無奈的一笑,「這輩分太高了也不是好事,我母親便常抱怨自己都快要被人叫老了。」

  「哦?」林清婉挑眉含笑道:「我倒不覺得,反倒覺得輩分高了很好,我就喜歡聽人叫我姑奶奶。」

  饒是鄭琪這樣圓滑的人也不有僵了笑臉。

  林清婉不想與鄭家把關係弄得太僵,說親而已,對方又不是要強娶,哪怕他們此番心思包含算計。

  可世間的親事本就是這樣,哪怕是最單純的感情,在結合時也肯定要考慮這些的。

  所以她開始問起鄭易,笑道:「說起來我們也有五年不見了,聽我母親說他已有了長子?」

  鄭琪不太想提起鄭易,但還是不得不點頭道:「是,孩子已滿週歲了,很是可愛。」

  他頓了頓笑道,「我想郡主看見了肯定會很喜歡的。」

  林清婉點點頭,「我見過周家妹妹,她長得漂亮,鄭易又不差,倆人生的孩子自然是好看的。以前我們還小時鄭易還嫌棄孩子麻煩,說以後不要孩子呢,可是讓先夫一頓嘲笑。他現在可能早忘了當初的話了,下次見他可要好好笑他。」

  鄭琪垂下眼眸抿了一口茶,片刻後抬頭認真的看向林清婉,「郡主這麼喜歡孩子,就不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林清婉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後淡淡地道:「下輩子與先夫再遇,自然會有的。」

  她等著對方明確的提出來好一口回絕,可誰知鄭琪只是一笑後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說起閱書樓,他一臉感歎道:「早就知道林姑娘大才,現在卻覺得自己以前見識到的還是太少了。」

  一副和林清婉很熟的模樣。

  林清婉心中一梗,覺得把人送走後她一定要把立春和立夏找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或許他們真的很熟,只是林江和婉姐兒忘了告訴她?

  但婉姐兒忘了也就算了,以林江謹慎的性格卻不應該啊。

  林清婉意興闌珊,鄭琪卻總能讓話題進行下去,而就在她快忍受不了,正要讓白楓來叫她時,鄭琪又很懂眼色的起身告辭了。

  林清婉心中的氣便一頓,起身笑著送鄭琪出去。

  待人走遠,她這才落下臉來,揉了揉額頭道:「我餓了,讓廚房準備午飯。」

  得,本想下午招待客人的,現在客人都提前走了,下午倒是閒下來了。

  林清婉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道:「去把立春和立夏叫來,就說我要跟她們說說話。」

  白楓便看了白棠一眼,白棠連忙下去吩咐小丫頭去找人。

  立春和立夏現在已經在繡房做了個小管事,皆已成親,立夏甚至都懷孕了。

  立春扶著大肚子的立夏進來,林清婉便招了招手道:「不必行那些虛禮了,來陪我用些飯。」

  立春和立夏便小心的坐在她身側,一臉擔憂的道:「姑奶奶怎麼這時候才用飯?小心餓壞了脾胃。」

  「有個客人要見,所以晚了,又不是每日都如此。」林清婉讓白楓給立夏盛了一碗湯,這才淡淡的端起碗吃飯。

  立春和立夏知道林清婉找她們來不是吃飯的,必定是心情不好要說話。

  這些年她們都習慣了,雖說不在主子身邊伺候了,但每次姑奶奶心情不好,就會找她們來說說話,說起些以前的事,姑奶奶的心情就會慢慢好起來。

  這次估計也差不多。

  倆人眼中閃過擔憂,立春不由輕聲問道:「既是見客人,姑奶奶怎麼不留客一起吃飯?莫非是惡客?」

  林清婉默了默道:「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鄭家的大公子鄭琪。」

  林清婉以為她們還要想一下,誰知兩個丫頭竟是想也不想的點頭道:「記得呀,鄭大公子是鄭少爺的堂兄嘛。」

  林清婉沉默的時間更長了,難道「她」和鄭琪的關係真的很好?

  她不由有些鬱悶,「剛來拜見的就是他,只是多年不見,我都快要忘記他這個人了。」

  立春便笑道:「姑奶奶不記得他也是應該的,畢竟您先前與他不熟,統共也就見過幾次面,每一次還都有姑爺在場,您眼裡哪裡看的到別人?」

  林清婉就大鬆一口氣,原來他們還是不熟啊。

  立夏深以為然的點頭,「也就我們丫頭和些沒定親的小姑娘會留意這些。」

  林清婉臉上就不由帶出了笑,吃了小半碗飯後才繼續道:「可我記得他不是早早成親了嗎,怎麼沒定親的小姑娘還會留意他?」

  立夏和立春跟著林清婉轉戰軟榻,半靠在她的腳下笑道:「那會兒鄭大公子還沒成親呢,他可是揚州的風雲人物,不知是多少小姐的夢中人呢,也就您了,一心一意只顧著跟姑爺玩兒,哪兒留意過這些?」

  鄭琪年少時的確很厲害,其風流程度甩了謝逸鳴十幾條街都不止。

  他十七八歲,風華正盛時謝逸鳴和鄭易還是兩個毛頭小子,雖然也有神童之名,但在一眾閨秀眼裡,其吸引力是遠遠比不上鄭琪的。

  何況謝逸鳴還早早定親了,平時也都只跟他的未婚妻玩,對其他女孩頗有些不辭色,而鄭易更是開竅晚,完全就是個調皮搗蛋的糟心玩意。

  多少閨秀被捉弄後暗地裡恨得牙癢癢,自然,跟鄭易比較親近的謝逸鳴也被牽累了。

  可以說,在謝逸鳴沒長成前,鄭琪就是揚州青年才俊中的風雲人物。

  鄭家不在江南,但鄭易的外祖家在江南,他爹又不當官,因為做生意常駐揚州,他娘便帶著他回揚州住,這才跟謝逸鳴和婉姐兒做成了一塊兒長大的玩伴兒。

  而鄭琪到揚州則是求學來的。

  然而那一茬青年才俊少,鄭琪就顯得尤為突出。

  家世好,相貌好,人品也不差,最要緊的是才華出眾,又風趣幽默,不知把多少女孩的心都給俘獲去了。

  而等到謝逸鳴總算長成了翩翩少年時,鄭琪也成親了,而曾追在他後面的閨秀們也都各自成家,和婉姐兒同齡的閨秀們眼裡看到的是謝逸鳴和鄭易這幾個少年郎。

  而鄭琪是誰,她們真的沒印象,這其中包括婉姐兒。

  也就比婉姐兒大兩歲的立春立夏這樣的丫頭還記得,且記得牢牢的,畢竟在早熟的她們看來。鄭大公子可比她們姑爺成熟有魅力多了。

  嗯,她們姑爺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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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0:36:50 |只看該作者
第319章 理由

  鄭易跟鄭琪相差了好幾歲,且晚熟,從小便跟父母住在揚州,跟本家的子弟都不熟。

  在鄭琪到揚州前,他最好的兄弟是謝逸鳴,在他看來,他這個夥伴可比家中的堂兄弟親近多了。

  而不論是謝逸鳴還是鄭易,小時候都調皮得很,十歲上下時要不是長得好看,他們肯定是人見人惡。

  而大他們幾歲的鄭琪與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們帶著小廝費盡心機爬出書院去作天作地時,他正搖著扇子與才子佳人們談詩論文。

  婉姐兒與他們同齡,見鄭琪的次數更少,所以鄭易怎麼也想不明白堂兄是怎麼早早的喜歡上她的。

  照大伯母露出的口風,似乎在她十二三歲時堂兄就起了心思,簡直是……

  當時逸鳴還在呢,朋友妻不可欺不知道嗎?

  而且你年紀比人家大那麼多,你虧不虧心?

  如果逸鳴在,鄭易是不擔心婉姐兒看上堂兄的,可逸鳴現在不是不在了嗎?

  都五年過去了,要是感情淡了,她也想嫁人了怎麼辦?

  而以他堂兄的家世,人品,相貌和手段,他想要追求一個人……

  鄭易覺得他堂兄可比逸鳴和他厲害多了,逸鳴除了婉姐兒,對其他女孩皆客氣疏離,可他堂哥是對每一個佳人都溫暖如春啊。

  不過堂兄的確厲害就是了,當年堂嫂用那樣的手段嫁給他,他也依然能對她情深不悔。

  別說女人了,就是他,想想都覺得他堂兄很值得托付啊。

  前提是那個人不要是他好兄弟的妻子。

  鄭易奮筆疾書,門便被敲響,鄭二太太端著湯推門進來,「還在鬧脾氣呢?」

  鄭易連忙扯過一本書將信遮起來,「母親,您怎麼來了?」

  鄭二太太剛好回身關門,沒看見。

  她將湯放在桌子上,見他緊繃著臉,就歎氣道:「你啊,這是還沒想開呢?」

  鄭易就抿嘴道:「母親,婉姐兒本來就是我弟妹,換做任何一人都接受不了。」

  「又不是同族……」

  「可在我心裡,逸鳴就跟親兄弟一樣的。」鄭易抬頭看向她,不悅的道:「你們已經把我關家裡了,我也不能去蘇州搞破壞,還要怎樣?」

  鄭二太太便也有些生氣,點著他的額頭道:「是我關的你嗎?有本事衝你爹吼去。」

  鄭易低下頭不說話。

  鄭二太太恨鐵不成鋼的道:「你怎麼就這麼強呢,換個角度想,她做了你嫂子,以後你豈不是更能代替謝二郎照顧她嗎?」

  「她不需要我照顧也能過得很好,」鄭易面無表情的道:「難道你們提起這門婚事不就是看上了她現在的權勢及聲望嗎?」

  鄭二太太面上有些尷尬的道:「你胡說些什麼呢,那是因為你堂兄喜歡,你沒聽你大伯母說嗎,她還沒出嫁呢你堂哥就看上她了,不過是因為她已經定親,這才放棄。」

  「所以我更看他不起了,」鄭易激動的道:「他到揚州時謝林兩家早定親了,還未見面他就知道婉姐兒是逸鳴的未婚妻,他卻還有這樣的心思,枉費當年逸鳴還替他出面和林大人借書。」

  鄭易最不能接受的便是這一點。

  鄭二太太沉默了半響後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控制住了自己,什麼都沒做,便還是君子之風。而現在,他們一個喪妻,一個守寡,不是正合適?」

  「一點兒都不合適,婉姐兒可是說過的,她以後是要跟逸鳴合葬的,」鄭易譏笑道:「怎麼,我們鄭家如此開明大方,打算百年後讓鄭家媳葬到謝家去?」

  鄭二太太氣得揚手,但見兒子固執的瞪眼,便又忍下了揮他巴掌的衝動,「有你這麼說自己宗族的嗎?那不過是少年人心痛下說的不理智的話,感情是會隨著時間的改變而變淡的。婉姐兒還那麼年輕,難道你就忍心她孤苦一世?」

  她語重心長的道:「就是逸鳴泉下有知也會不忍的。」

  鄭易一噎,梗著脖子道:「那也不能是堂兄!」

  「你這孩子怎麼就聽不明白呢,怎麼就不能是你堂兄?這門婚事不僅對他們二人,對鄭林兩家也皆有好處……」

  鄭易就哼哼道:「話別說得太滿,婉姐兒未必願意呢。」

  他懷著些惡意道:「堂兄比起逸鳴來又老又醜,婉姐兒已見過珠玉,怎麼可能還會看得上堂兄?」

  鄭二太太無語的看著兒子,鄭琪又老又醜?

  這是有多扭曲的審美啊。

  不過謝逸鳴長開後的確很俊美,鄭二太太受她兒子影響,也覺得鄭琪現在的容貌不比幾年前,萬一林清婉真是個看重長相的……

  林清婉何止看重顏值啊,她還看重人品值。

  在第三次在閱書樓巧遇鄭琪後,她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雖然閱書樓裡人多,她每次一來跟好多看書的人都「巧遇」,但大家來此是為看書,最多不過是遙遙互相行一禮,然後便埋頭書中,像鄭琪這樣會走過來打招呼,還總是捧著一本書過來請教的人幾乎沒有。

  因為這閱書樓裡不僅有林溫這個已經得到大家承認的先生,還有盧先生及府學的好幾位先生在,大家要請教問題都是奔著這幾位去的。

  來找她的,大多是一些對某些朝政不解的學子,或是來找她解疑,或是想找她辯論,更多的是來表達自己的看法,希望能通過她上書的。

  這樣單純以書中知識點來找她解疑的,一個都沒有過。

  但鄭琪的理由很正當,他一臉熟稔的歎道:「當年郡主才名未曾遠揚時鄭某便見識過您的才華,又是林大人親自教授的你,我想這些疑問您肯定有他解。」

  林清婉挑了挑嘴唇,正要說話,餘光便看見門口停下一輛馬車,崔節從車上下來。

  她立即便不願與他周旋了,崔節可比鄭琪重要多了。

  既然婉轉的拒絕他聽不懂,那便來直接的吧。

  「鄭大公子這幾日與我巧遇的也有些多了,您到底想做什麼?」

  鄭琪對上林清婉有些冷冽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溫柔的道:「怎麼,郡主以為我是有意為之?」

  還不等林清婉回答,他便又點頭道:「您這樣認為也沒錯,因為我的確是有意為之。」

  崔節已經進來了,他看見林清婉正與一個青年站在樓梯處說話,似乎有些不方便,基本的禮節這位世家出身的老爺做得還是很好的。

  雖然眉頭皺了皺,有些急切,但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貿然上前。

  林清婉對崔節微微頷首示意,看向鄭琪時卻有些不客氣,「所以鄭大公子到底是想做什麼?」

  鄭琪溫柔的笑容中帶了三分張揚,自信的看著林清婉問,「郡主不是猜到了嗎,琪心悅於郡主,想要求娶郡主,不知郡主可願給琪一個照顧的機會?」

  「不願!」

  鄭琪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笑道:「郡主不用急著拒絕在下,我們或許可以相處一段時間……」

  「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嗎?」林清婉打斷他的話,淡淡的抬頭看他。

  鄭琪的話便一頓,停下認真的傾聽。

  林清婉便微微一笑道:「因為你比謝逸鳴差太多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高傲的道:「我不比以前差,就算是嫁人,也肯定要找個比謝逸鳴更好的,不然我何苦嫁人?而你,差得太多了。」

  鄭琪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如果是她難以忘情,是她顧忌謝家或其他理由,他多是方法勸說她,他相信,他總能慢慢打動她的。

  但,說他差謝逸鳴很多……

  鄭琪差點忍不住去摸臉,但他忍住了,臉上的笑容微淡,但依然保持了風度問,「能不能問問郡主,在下哪裡比謝逸鳴差了?」

  他叱吒揚州時,謝逸鳴還是個毛頭小子呢。

  林清婉便挑了挑嘴唇,臉上帶著些甜蜜的道:「鄭大公子一定沒有見過二郎長大的模樣吧?」

  她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不說人品才華這些,單就長相便差了很多。二郎芝蘭玉樹,鄭大公子雖然也長得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我覺得長相在婚姻中很重要,如果丈夫的相貌不能在妻子心中留下印象,那成親有什麼意思?」

  這理由……

  鄭琪是真的忍不住摸臉了,他長得有這麼難看嗎?

  那以前那些姑娘為什麼那麼瘋狂的愛慕他?

  林清婉見他沒什麼疑問了,自以為拒絕得夠狠了,這才面帶笑容的走向崔節。

  「崔老爺,您怎麼來了?」

  崔節雖未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卻也隱約猜出他們有些不和睦,淡淡的看了一眼鄭琪後道:「崔某是來跟郡主作別的。」

  林清婉驚詫,「您要走了?」

  崔節歎息點頭。

  林清婉便道:「我們去對面的茶館談吧。」

  林清婉巴不得崔節趕緊走呢,臉上卻帶了三分關切問,「令公子的事查清楚了?」

  崔節臉色有些難看,沉默的跟著林清婉進了對面的茶館,要了一個包間後才忍不住一錘桌子道:「未查清是誰下的手,不過我心中已有數,左不過是那幾人。」

  林清婉默默地給他倒茶,等著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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