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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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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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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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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23:23:58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結界

    聽到有熟悉的人叫自己,箜篌回頭看到站在街對面的成易,喜出望外︰“大師兄?!”

    成易負手微笑,穿過人流朝箜篌走去。

    “大師兄!”確定不是自己眼花,箜篌小跑著奔向成易,伸手撲到成易身上, “大師兄,你怎麼在這里?”

    “近來邪修作亂, 師門擔心附屬門派遭難,便派了我們這些親傳弟子到各個門派駐守。”成易伸手扶住箜篌,假裝動怒,“出去歷練一段時間,怎麼還這般沒規矩?”

    “我這是看到師兄你高興的嘛,自己人講什麼規矩。”箜篌扯著成易的袖子搖啊搖, “這麼久不見,你都不想我。”

    成易伸手點箜篌的額頭︰“沒良心的小丫頭。”他想起箜篌已經晉入心動期,伸手探了探箜篌的脈搏,經脈渾厚有力, 看來渡劫的時候很順利。

    眼睜睜看著箜篌朝一個陌生男人跑去,甚至撲到了他的身上,桓宗低頭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袖子,不久前箜篌還拽過此處。眼見箜篌任由陌生男人查探經脈,還對他又說又笑, 桓宗緩緩垂下眼瞼,朝兩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眼見公子朝箜篌姑娘走去,林斛靜靜地留在原地。以往的公子,是絕對不會在別人說話的時候,貿然加入別人的交談。或者說,公子根本不願意與他人多說一句話。

    “箜篌。”桓宗在離箜篌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如黑琉璃的眼眸靜靜看著面前的少女。

    正在與成易敘舊的箜篌立刻回頭,對上桓宗那雙漂亮的眼楮,笑得眉眼彎彎︰“桓宗,我跟你介紹,這是我的大師兄成易。”對箜篌而言,成易亦兄亦父,是她非常最重要的親人之一。

    桓宗對上成易打量的目光,抬起手行禮,袖擺在空中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度︰“成易道友好。”

    “道友好。”成易聽到箜篌稱其為桓宗,就猜到了他的身份。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甚至整個雲華門都挑不出比他更好看的男弟子。初看,只覺得他是沒有修為的普通病弱美公子,但是隨著對方靠近,成易可以肯定,這絕不是普通人。

    “桓宗是琉光宗的弟子,一路上多虧了他與林斛前輩同行照顧。”箜篌向成易介紹桓宗,“桓宗特別厲害,什麼都會,什麼都懂。”

    聽到自己當做女兒養的小師妹誇其他男修有多厲害,成易內心復雜難言。不過想到小師妹能讓琉光宗的劍修與她同行,並且處處照顧,成易內心的酸澀復雜中,還帶了幾分詭異的得意。

    不愧是他箜篌師妹,出門在外,就沒什麼事能夠難倒她。

    “多謝桓宗道友對小師妹的照顧。”成易拱手道,“小師妹年幼不知事,這一路上,讓道友操心了。”

    桓宗想,若他是箜篌的師兄或是師長,現在開口向外人道謝的就是他,與箜篌更親近的也是他。

    “成易道友客氣,我與箜篌是朋友,互相照顧本是應該,謝來謝去反而生分。”桓宗不輕不重道,“這一路上箜篌助我良多,即便要說謝,也該是我才對。”

    “你們都別謝了。”箜篌見師兄與桓宗謝來謝去,伸手拉了一下兩人的袖子,“得知吉祥閣沒有什麼事,我就放心了。跟我們一同趕回來的還有五名吉祥閣的弟子,師兄你帶他們一起回去。”

    “你呢?”成易與五名吉祥閣弟子互相見了禮,轉頭對箜篌道,“你外出奔波這麼久,先去吉祥閣洗漱休息一番,有什麼事明日再說。我們師兄妹這麼久沒見,你就不想跟我說說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我與桓宗貿然打擾,會不會不太好?”箜篌轉頭看桓宗,沒有馬上答應下來。

    “無事,我與林斛就住在附近客棧里,你若是有事,到客棧來尋我們就好。”桓宗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包靈果,“這些是你喜歡吃的靈果,去了吉祥閣也別忘了吃。”

    “怎麼能讓你單獨住客棧里。”箜篌不接靈果,“你別鬧。”

    單獨?

    林斛眉梢動了動,在箜篌姑娘眼里,他與公子是一體,還是他存在感太弱?

    成易︰“……”

    這是什麼跟什麼?他怎麼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惡家長,要強行拆開兩個感情正好的玩伴,兩玩伴無奈之下,只好開始分玩具,並且約好下次哪兒見面?

    “桓宗真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您若是願意來鄙派做客,是鄙派的榮幸。請真人賞面讓在下與在下的宗門能夠招待您。” 好不容易從百姓圍堵中擠出來的葛巾看著面色蒼白的美男子,腦子里已經想象出他獨自站在窗前賞月的畫面,箜篌姑娘與他感情那麼好,怎麼能讓他們分開?

    更何況桓宗真人可是琉光宗的親傳弟子,他願意來他們這種小門小派做客,還是給他們長臉了。

    桓宗看箜篌,她正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桓宗轉身對葛巾作揖︰“既如此,便叨擾貴派了。”

    “不敢不敢。”葛巾哪敢受桓宗的禮,連忙避開道,“真人請。”

    成易微笑道︰“桓宗道友太過客氣了,貴宗與我們雲華門是多年的交情,何須講究這些小規矩。”吉祥閣是雲華門的附屬門派,其他的大宗門為了避諱,不會在無故的情況下,私下與已經依附宗門的小門派來往,免得被誤會為挖牆腳。

    據傳千年前,有邪修用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段,讓昭唅宗與九鳳門產生過巨大的矛盾。後來邪修的陰謀拆穿,九鳳門與昭唅宗也不再互相針對,但是直到現在,這兩大宗門之間的關系都不鹹不淡,私下很少有往來。

    所以為了避免踏上昭唅宗與九鳳門的老路,現在的大宗門都很注意這個問題。

    現在修真界排名前十的宗門中,琉光宗威望最高,昭唅宗與九鳳門勢均力敵,走的都是劍氣雙修路子。清淨寺是佛修門派,沒有大事發生時,他們就愛待在自己的山頭種菜念經,仿佛種出滿園水靈靈的蘿卜比修真界的雜事有趣多了,依附在它門下的都是佛修門派。獸王宗、丹霞樓、兩儀宗都是傳承幾千年的老牌宗門,這些年雖然沒有太多驚才絕艷的弟子出現,但教出來的弟子各個都拿得出手。剩下的三個宗門里,碧羽門與他們雲華門一樣,並不單授一種修煉方法,各種弟子都收。月星門最擅長推演,這個宗門的弟子人數最少,也不愛在外面露面,雖然在十大門派中墊底,但是幾乎沒有哪個門派敢打他們的主意,就連喜歡找事的邪修,都很有默契的避開這個門派。

    所有修士都知道,擅長推演的修士,也能夠下咒,得罪了這類修士,容易敗氣運。氣運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對修行太重要了。

    十大宗門各有各的處事風格,但是在維護修真界和平方面,都付出了不少的精力。各大宗門都知道現在的和平來之不易,所以在很多有可能引起誤會的事情上,也都加倍小心。

    誰都不想做毀掉和平的罪人。

    “仙長、仙子隨我來。”葛巾見雲華門的仙長與桓宗真人已經談妥,笑著在前面帶路。想讓她幫著算卦的百姓,看到她身後的桓宗與成易後,當即不敢再靠近,轉頭就走。

    見勢不對,掉頭就溜,也算是豐城百姓保命絕招之一了。

    “貴城的百姓真熱情。”箜篌看了眼後面被百姓們圍著的紅菱等四人,看得出吉祥閣與當地百姓感情很好,不然這些百姓也不敢與他們如此親近。

    “讓仙子見笑了。”葛巾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百姓送的瓜果蔬菜,“我們很小就入了閣,師長為了鍛煉我們推演能力,常帶我們到街上替百姓免費算卦。街上很多百姓,不是看著我們長大,就是我們看著他長大。今日見到我們從外面歷練回來,難免熱情了些。”

    對於修真的人來說,看到剛出生的嬰幼兒漸漸長大變老,而他們還是年輕的模樣,難免會心生感慨。

    箜篌理解地點頭,她想到了雍城,雍城的百姓對他們這些雲華門的弟子,不也是如此。

    與精致講究的和風齋相比,吉祥閣的建築就樸實很多,不過閣內的氣氛卻同樣溫馨。閣內的弟子見到葛巾,都很高興,得知箜篌與桓宗的身份後,又恭敬不失熱情地引他們去了閣主所在的院子。

    身為主宗派來的使者,成易在吉祥閣地位很高,但凡有弟子路過,都會向他恭敬行禮。但不管行禮的弟子修為如何,成易都會認真回禮,跟在他後面的箜篌,也會笑眯眯地跟著一起回禮,並沒有因為他們是主宗的親傳弟子,產生半分傲慢之情。

    跟在他們後面的林斛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為何加入雲華門後的附屬門派,幾乎沒有半句對雲華門不好的話傳出。要知道,即使是威望最高的琉光宗,也會有附屬門派弟子抱怨他們主宗的規矩太嚴苛。

    進了主殿,林斛等人見到了吉祥閣的閣主。

    閣主是個微胖的老者,笑起來時一團和氣,就像是街頭巷尾最常見的熱心大爺。若不是他身上帶著元嬰老祖才能有的靈壓,恐怕誰也看不出他是一位閣主。

    看到他們進來,閣主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還讓弟子端來了大盤的瓜果點心。看著桌上碩大的盤子,還有盤子里幾乎快要溢出來的瓜果,箜篌趕緊把邊緣處的靈果取下來,免得它們滾到桌子下面去。吉祥閣待客的心意太實誠了,這麼多靈果,他們哪里能吃完?

    “這種果子甜中帶著些奶香,箜篌仙子嘗嘗可還喜歡?”閣主望向箜篌的眼神十分慈祥,就像是老爺爺看到了可愛的孫女,想把所有好吃的東西都給她。

    箜篌也不客氣,拿著靈果啃了一口,對閣主點頭贊道︰“很好吃,多謝閣主。”

    “這種靈果是我們豐城的特產,其他地方就算能夠栽種出來,味道也不正宗。”閣主給箜篌講解這種靈果對栽種環境有多挑剔,又說外面有很多假冒偽劣產品,只是外形像,實際並沒有真正靈果的功效。

    眼見閣主馬上就要給箜篌仙子講解如何移種靈果苗,葛巾有些坐不住,開口道︰“閣主,箜篌仙子與桓宗真人一路上為了護我們周全,舟車勞頓,我們先安排他們休息吧。”

    “對,葛巾說得對。”閣主站起身,“箜篌仙子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明日我再跟你細說。”

    葛巾︰“……”

    她沒有想到師父竟然揪著一個小姑娘講什麼種樹,這哪是年輕姑娘感興趣的事?扭頭去看箜篌,對方臉上不僅沒有不耐,反而連連點頭道︰“好呀,好呀。”

    葛巾︰“……”

    現在的年輕小姑娘,她也是看不懂了。

    凌憂界以東面為尊,所以箜篌、桓宗住的院子與成易相鄰,都在東邊。桓宗想像往日一樣送箜篌回房間,轉頭卻看到成易已經領著箜篌進了她的院子。他腳下一頓,立在原地看著箜篌的背影,沒有追上去。

    “桓宗。”跨進院門的箜篌回頭,對上桓宗的視線,“不要忘了吃固元丹。”

    “好。”桓宗眉眼舒展開,眼中蘊滿了溫柔。

    成易的眼神落到桓宗身上,然而本該反應很靈敏的劍修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大師兄。”箜篌伸出手指戳成易手臂,“走啦。”

    “琉光宗近來往宗門連送了兩次厚禮,說是為了感謝你對他宗門弟子的照顧。”成易推開房門,檢查了一遍房屋,在床上替箜篌多鋪了兩層被子,把屋里的香換成了箜篌常用的凝神香,“我觀這位桓宗真人身體好像不太好?”

    “嗯。”箜篌沒有說桓宗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只是道,“不過他並沒有麻煩過我什麼,倒是我常常受他與林前輩照顧。”

    成易嘆息︰“很喜歡這個桓宗?”

    “喜歡呀。”箜篌點頭,見成易好像不太高興,眼珠一轉抱住成易手臂搖來搖去,“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師兄,真的。”

    “不是最喜歡師父跟你二師兄?”成易挑眉看她,原本他以為箜篌對桓宗有男女之情,聽到她這麼回答,他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箜篌才多大,又被他們養得天真活潑,哪會這麼早就懂得男女之情?

    “他們又不在這里,哄你開心最重要。”箜篌吃吃的笑,松開成易的手臂,從收納戒里取出一枚不太好看的男用扳指,“這是我煉制出來的法器,雖然沒太大用處……”

    “很好看。”成易把扳指戴在了大拇指上,“沒想到你出來這一段時間,連煉器都已經學會了。”

    “是桓宗教我的,剛開始那兩天,我用普通的真火煉制,就煉出一個灰撲撲的鐵環。後來桓宗拿精火給我練手,我就把這個扳指煉制出來了,這可是我第一件成品。”看著黯淡的扳指戴在師兄乾淨修長的手指上,箜篌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醜了些。”

    “胡說,我們家箜篌煉制出來的東西,怎麼會醜。”成易笑了,“我當初學煉器,花了足足三個月,才煉制出一件半成品,你比師兄出息多了。”

    “你又哄我。”箜篌哼了哼,“我學不好掐算的時候,你說你也學了好久都算不好,結果靈慧師姐告訴我,你只花了一個月就學得很好了。”

    成易失笑,他這次並未哄騙箜篌,當年他學煉器,確實是花了好幾個月時間。像箜篌這種僅僅學習幾天時間,就能煉制出法器的修士,實在太少了。幸好裴懷師叔還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他肯定會生出把箜篌搶到午陽峰的心思。

    不過箜篌說,那個桓宗真人拿精火給她練習煉器?精火難得,很多煉器師在煉制普通法器時,根本捨不得用精火,更別提拿來練手,看得出這一路上,桓宗真的很照顧師妹了。

    “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再來叫你用飯。”成易調好香爐蓋子,“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師兄親手做的都好吃。”箜篌至今還記得,當年剛到雲華山時,師兄擔心她剛來山上,不習慣去膳食堂與其他弟子一起用飯,又覺得吃闢穀丹對她不好,每天都會在棲月峰親手給她做飯,直到她與宗門里的師姐師兄們都熟悉以後,師兄才漸漸不做了。但即便如此,她也能常常吃到師兄做的飯菜。

    “嘴巴這麼甜,幸好你不是男兒郎,不然多少女子被你這張嘴哄騙去。”成易失笑,“休息吧。”

    “你怎麼就不擔心好兒郎都被我這張嘴哄騙?”箜篌打個哈欠,“那我去睡了,明天早上一定要叫我。”

    “好。”成易把她摁到床上,替她蓋上被子,“有什麼事可以叫我,我就住在你隔壁。”

    “嗯。”箜篌安心的閉上眼,她使用靈力過度,現在還沒完全緩過勁來,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見箜篌閉眼就睡著,成易替她放下紗帳,走到門口時又不放心,怕邪修半夜突襲,於是又在屋子外面加了好幾道結界。

    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即使已經長大成人,在他的眼里還是當年那個小姑娘,總覺得要把一切都安排妥當,才能讓他放心。

    深夜,林斛站在院子里,看著窗戶上的倒影,走到窗邊小聲道︰“公子,夜已深,你該睡了。”

    門被打開,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桓宗走出來︰“你為何還沒睡?”

    “我見你屋子里的燈還亮著,就來看看。”林斛見桓宗望著隔壁院子方向,“公子是在擔心箜篌姑娘?”

    桓宗沒有說話,這段日子箜篌跟他住一個院子,雖然兩人沒有在一個屋子里,但是桓宗覺得,有箜篌住在旁邊的屋子里,仿佛他住的房間也染上了幾分鮮活氣。

    “成易是箜篌姑娘的大師兄,聽說自從箜篌姑娘加入雲華門後,這個大師兄就待她極好。箜篌姑娘小時候的頭髮是他梳的,衣裙也是他買的,就連很多修煉術法也是他親手教的。箜篌姑娘與他在一起,是不會受委屈的。”林斛道,“你放心去休息吧。”

    “林斛。”桓宗忽然轉頭看他,“我若帶箜篌去琉光宗,收她為我的關門入室大弟子,她會願意嗎?”

    林斛︰“……”

    風吹動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響。

    “公子,這種事先不提箜篌姑娘會不會同意。若你真的這麼做了,我們琉光宗與雲華門恐怕會打起來。”林斛見桓宗不像是在說笑,“奪徒之恨,不共戴天。”

    桓宗再度沉默下來。

    “箜篌姑娘的性格,也不適合待在琉光宗。”林斛觀察著桓宗的神色,“每日天不亮就需起床練習揮劍,輕口欲重修行,喜怒不能形於色,箜篌姑娘是個愛笑愛玩的性子,讓她去琉光宗,豈不是委屈她?”

    “你說得對。”桓宗垂下眼瞼,“琉光宗不適合她。”

    月色下,桓宗的臉看起來有些清冷,林斛想要多說幾句,可是看著桓宗沒有絲毫情緒的臉,他沉默了。

    即便公子再喜歡箜篌姑娘,他們也有分別的一日。修真無歲月,有時候閉一次關就是幾十年上百年,待兩人再相見時,人還是那個人,然而心境或許早已經不同。

    劍修們冷心冷情,並不是他們生來沒有感情,而是感情易變,普通人壽短,生死與時間都是對感情的消磨。心境對劍修的影響太大,若是因為外物毀了道行,一生修為就沒了。

    很多劍修為了保持對劍道的純粹之心,變得越來越冷漠,成了高山上的積雪,海底的深淵,終年沒有感情的起伏。這種做法對或是錯,沒有人能夠說明白。

    幾千年前,甚至還有劍修殺父殺母殺妻殺子證道,幸而大道不成,才沒讓更多的劍修效仿。

    公子可知道,他對箜篌姑娘的態度,早已經超過了往日對待他人的態度?

    “你去睡吧。”桓宗抬了抬手,“我在這里坐一會。”

    “公子。”林斛欲言又止,半晌後道,“箜篌姑娘早晚會回雲華門的。”

    桓宗轉頭看他,眼瞳在夜色下黑得不見底︰“我知道。”

    林斛朝他行了一禮,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桓宗抬頭望天,烏雲靠近彎月,試圖遮住它的光彩。他朝空中一揮,烏雲散去,月輝灑滿整座吉祥閣。他腳尖一點,站在圍牆之上,望著箜篌房屋的方向。

    房間外,被下了好幾道結界,似乎在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主院,閣主關上窗戶,搖頭嘆息︰“現在的小年輕,一個比一個奇怪。”好好的一個劍修,大半夜不睡覺,穿著白色錦衣站在牆頭吹冷風,這是什麼癖好?

    就像他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天地大道算不出什麼,每天穿什麼衣服,吃什麼飯,反而要算上幾卦,都是古古怪怪的毛病。

    第二天早上,箜篌聽到門外的敲門聲,以為是大師兄叫她起床,睡眼惺忪的打開門,站在門外的人是桓宗,他手里還端著一碗靈氣四溢的靈果,靈果紅紅綠綠的煞是好看。

    “桓宗真人?”成易端著盛滿早餐的托盤走進院子,在箜篌門口來來去去看了好幾眼,桓宗真人怎麼能靠近師妹的屋子?

    他立下的結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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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23:53:43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告密

    內心雖然充滿了疑惑,但是在外人面前,成易還是維持著雲華門棲月峰大弟子的穩重氣質,雖然雲華門在外面的名聲,與穩重已經沒有太大干系。

    “桓宗道友,這麼早就起了?”成易走到箜篌面前,把托盤放到她懷中,“喏,你想吃的早餐。”

    “謝謝大師兄。”箜篌端著托盤朝成易笑了笑,桓宗把遞出去的靈果收回來,被箜篌一把抓住了碗,“我還沒吃呢。”

    “我幫你拿進去。”桓宗看了眼她手里的托盤, “小心別把早飯弄倒了。”

    “飯食我準備了兩份,桓宗道友與箜篌一起用。”成易看著桓宗碗里那些珍稀靈果,不想讓琉光宗弟子覺得他們雲華門連一頓早飯都舍不得請。

    只可惜他本來準備跟箜篌一起用早飯的,只能把這個機會讓給桓宗了。

    “多謝道友,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桓宗連委婉的拒絕都沒有,直接答應了下來。

    “不客氣。”成易維持著微笑,內心毫無波動。

    “大師兄, 你也一起啊。”箜篌道,“這里有點心靈果還有你做的早餐, 我們三個人吃綽綽有餘。”箜篌轉身把門大打開,讓桓宗與成易進門,“你們不要站在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門口有花兒呢。”

    門口是沒有花, 但原本是有結界的。成易走到桌邊坐下,揭開托盤上的蓋子,里面擺著一罐肉粥,一籠蒸餃,幾道小菜。

    把粥分成三份用碗裝好,成易問箜篌︰“昨夜睡得可好?”

    箜篌點頭,端起肉粥喝了口。

    成易與桓宗的視線對上,桓宗對成易點了點頭,成易對桓宗禮貌微笑,兩個陌生的男人面對面坐著,寂靜的氣氛中帶著幾分尷尬。

    “箜篌,方才我看到你屋子外面有結界,就順手撤去了。抱歉,我這麼做可能有些失禮。”桓宗對箜篌歉然道,“我忘了這里不是我們平時住的時候。”

    “結界?”箜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扭頭問成易,“師兄,是你立的?”

    “這里畢竟不是雲華山上,所以我就在門外立了幾個防御結界。”成易之前就猜測結界是被桓宗毀去的,但又覺得琉光宗的弟子做不出這種事,沒想到對方真幹得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人不可無。就算這里是我們的附屬門派,多保持幾分警惕是沒有錯的。”成易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若是不喜歡,今晚我就不立結界了。”

    “還是師兄想得周到。”箜篌連忙道,“沒有不喜歡。”

    三人用完飯,成易見桓宗坐著不離開,想著自己說的話也不算什麼宗門機密,便直接開口道︰“近來修真界不夠太平,你在修行方面也有所突破,不如等此事了了,與我一起回雲華山?”

    箜篌啃靈果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抬頭看向桓宗,桓宗垂眼瞼沒有表情。

    “你出門以後,師父與幾位師叔都很想你,就連青元師叔都像我問了幾句你什麼時候回去。”成易原本也不想這麼早就把箜篌叫回去,但是近來修真界不太平,他無法放心。

    “師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現在暫時還不想回去。”箜篌放下靈果,“還請師兄轉告諸位長輩,讓他們不要為我擔心。”

    成易擔憂地看著箜篌,師妹該不是看多了話本,產生了拯救修真界的念頭,準備與邪修們一決雌雄,所以才不願意回去?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內容,成易既覺得師妹不會如此幼稚,又擔心她真的受到了話本影響。

    在不危害宗門的前提下,雲華門的長輩並不愛做為難後輩的事。聽到箜篌拒絕,成易心中雖然還有疑惑與擔憂,卻沒有強行要她回去,只是嘆氣道︰“你若是現在不想回去也沒關系,只是在外面千萬要注意安全。遇到壞人先不要沖動,一定分辨他還有沒有幫手,能不能打得過他們才出手。”

    “師兄你放心,我知道的。”

    “外出游歷手冊看完了沒有?”

    箜篌繼續點頭︰“全都記住了,一條都不會忘。”

    “記住了沒用,還要活學活用。”成易把收納戒里的符篆法器等物拿了出來,“這些是我出門前長老與峰主們交給我的,他們跟我說,若是在豐城遇到你,就轉交給你。”

    “這麼多?”箜篌一邊把桌上的東西往自己收納戒里掃,一邊問諸位師叔師伯的近況。

    “他們都很好,就是青元師叔與師父還是老鬧口角,我出門前他們比劃了一場,毀了五行堂幾樣法器。珩彥師伯動怒,罰了師叔與師父幾十年的月俸。”成易知道自家師父有多窮困,財運有多差。之前因為周興在雍城鬧事,周倉為了弟弟,賠了雲華門很多東西。師父也趁此機會,把欠賬還了大半。好不容易手里不再拮據,他就又惹出事來,這分明就是天生不帶財的命。

    “師父與青元師叔鬧了這麼多年,還沒消停?”箜篌嘀咕了兩句,想起桓宗還在,為了給宗門長輩留幾分顏面,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成易乾咳一聲,看師妹在桓宗跟前隨意的模樣,可見兩人交情確實不錯。他扭頭去看桓宗,對方果然神情如常,仿佛什麼也沒聽見。事實上,從他見到桓宗以後,就沒見過他變臉色。

    “我已經與閣主在吉祥閣內部排查了一遍,暫時還未發現被邪修滲透的疑點。師妹趕來這邊,也是想讓吉祥閣查一查這個事?”成易知道箜篌的性格,不會沒事找事,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壞事發生不去管。

    “嗯。”箜篌點頭,“這一路上,我遇到好幾個用心險惡的邪修。他們大多修為普通,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挑撥修士之間的關系。”

    “想要高樓倒塌,便要讓它從內部開始爛起,邪修界野心甚大。”成易見師妹神情凝重,笑著勸道,“你也不用太過焦慮,有琉光宗、昭唅宗、九鳳門這些大宗派在,我們修真界不會有事的。”

    委婉地在桓宗面前拍了一下琉光宗的馬屁,成易道︰“我等下要陪閣主去加固吉祥閣的防御法陣,你若是無聊便在豐城里面四處轉一轉。我們師兄妹多日未見,你在豐城多留幾日再走,可好?”

    “好。”拒絕成易回宗門的提議,箜篌已有所愧疚,現在成易讓她在豐城多待幾日,她哪里還舍得拒絕。

    知道成易確實有事要做,箜篌便帶著桓宗逛豐城。

    豐城地界算不上大,但是整座城被管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從外地來的修士,也都遵守豐城的規矩,並沒有做出過火的事情。最大的問題就是街上總有鶴發童顏的老人自稱“鐵口神算”,拉著路人相面算卦。

    “公子姑娘請留步。”一個身穿青衫,手持算命幡的干瘦老頭叫住箜篌與桓宗,“二位不是豐城本地人吧?”

    “你怎麼知道?”箜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算命幡上“胡半仙”三個字,對這個假算命先生勇氣報以很高的評價。

    “我是豐城有名的鐵口神算,城里的人雖然不能認周全,但是像二位這般出眾的人,若是見過一面就絕對不會忘記。”胡半仙道,“但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二位,說明兩個定不是本地人。”

    “我還以為你是算出來的。”箜篌見胡半仙時不時捋鬍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下巴上的山羊鬚。

    “小老兒能力有限,並不能看姑娘一眼,就算盡你的前塵未來。”胡半仙嚴肅道,“若真有人這麼說,只有少部分是真正的高手,而大部分都是騙子。”

    “那你算命需要什麼?”箜篌問。

    胡半仙認真的看了他們很久,忽然搖頭︰“二位的命我算不了。”

    “為何?”箜篌追問。

    “孤龍哀鳴,獨鳳泣血,龍鳳呈祥,二位命格太尊貴,老朽算不了。”胡半仙滿臉震驚,對箜篌與桓宗的好命格是誇了又誇,實際算出來的東西卻沒多少。

    這位“胡半仙”吹得實在太過,箜篌聽得臉都發紅了,塞給他一把玉幣,拉著桓宗的袖擺就走。這哪里是算命,分明就是變著花樣拍馬屁。

    路過一家書齋,箜篌走進店︰“老板,近來可有妙筆客的新書?”

    “妙筆客,誰啊?”書齋老板仔細回想著近幾年賣得比較好的話本,好像沒有哪個作者叫妙筆客。

    “就是《風雨錄》《劍修實錄》《修仙記》的作者。”箜篌見老板連妙筆客的名字都沒記住,就知道這里肯定沒有妙筆客新寫的話本。

    “你說他啊。”聽到這些話本名字,書齋老板就知道是哪位作者了,他從角落書架上取出一冊書,“這是送到這邊的最後一冊,沒有其他新的了。”

    箜篌接過來一看,這套書她在離開雍城的時候,就已經買了︰“這套書後面,就沒有出新的了?”

    “沒有了。”書齋老板搖頭,“這幾個月一直沒有新書送過來,怕是不再寫了。”每年花錢送書到他們這些書齋里寄賣,怕是已經知道自己的書並不受歡迎,所以放棄了。

    “我知道了,多謝老板。”箜篌把話本還給書齋老板,早就習慣了到書齋買妙筆客新出的話本,現在得知他有可能已經不再寫了,她心里很是失落。

    走出書齋,箜篌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兒︰“桓宗,妙筆客該不會真的不寫了?”

    桓宗看著被箜篌踢得翻了個面的石頭,沉默著。

    “也許他近來有事耽擱,暫時不能寫書。”箜篌不敢想另外一種可能,比如說妙筆客是個普通人,現在已經垂垂老矣,手顫眼花不能再提筆寫字,或是已經……

    連忙搖頭把這種念頭從腦海中趕出去,箜篌摸著下巴道︰“桓宗,你說吉祥閣弟子能夠算出妙筆客什麼時候出新話本嗎?”

    桓宗︰“……”

    “還是讓他們幫著算上哪兒能找到妙筆客吧。”箜篌很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可能性,“這樣我也知道,他究竟是誰。”

    “不過一個寫書人,何須知道他是誰?”桓宗道,“若是一個形容醜陋之人,豈不是壞了你們這段緣分。”

    “嗯?”箜篌問,“此話從何而起?”

    “他寫書,卻無人賞識。你喜歡看書,又剛好欣賞他的作品,那便是一段緣分。緣分到如此地步,便是剛剛好,若是強求反生不美。”桓宗看著箜篌,“留有想象的緣分,恰到好處。”

    “你說得也有道理。”箜篌點了點頭,隨後笑道,“看來你真的也很喜歡妙筆客,竟然為他說了這麼多話。”平日提起不相干的人,桓宗想來是能只說三個字,就絕對不說四個。

    桓宗看著她,再度沉默起來。

    兩人在豐城逛了一圈,見識了一番豐城的風土人情,回去的路上,看到那個叫胡半仙的鐵口神算,正拉著一對外地來的小夫妻,說得頭頭是道。

    “二位當真是龍鳳呈祥的面相,夫旺妻,妻旺夫……”

    看到小夫妻被胡半仙哄得掏出了一枚靈石出來,箜篌小聲跟桓宗道,“這個胡半仙除了龍鳳呈祥,就沒有別的說法了?”

    對她跟桓宗說是龍鳳命,看到其他男女就說龍鳳呈祥,龍鳳命太不值錢了。

    桓宗目光落到那對年輕夫妻身上,大約是胡半仙說的話取悅了他們,男人又給了胡半仙好幾枚靈石。

    看起來就像是養尊處優富家公子的男人,卻很敏銳地注意到了桓宗的眼神,他轉過頭與桓宗視線對上,面上的表情看起來若有所思。

    桓宗對他略點了一下頭,收回了目光。

    眼見白衣男子與漂亮女子走遠,季暄收回目光,對身邊的女子道︰“如敏,有沒有覺得方才的男人有些眼熟?”

    “你是說那位穿著白衣,相貌出眾的公子?”被喚做如敏的女子朝兩人離開的方向望了望。那對男女相貌如此出眾,走在人群中就像是最亮眼的反光體,讓人很難做到忽略他們,“殿下認識此人?”

    “或許是我看錯了。”男子緩緩搖頭,但凡認識他的,又怎麼會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他。修真界的皇室地位雖不比十大宗門,但由於他們是被天道承認的天龍之子,所以在凌憂界有很獨特的地位,就算是各大宗門的宗主,與他們皇族相處時也是客客氣氣。

    “人生百態,形形色色,相貌上有相似之處也不奇怪。若不是他與殿下你的眉宇有幾分相似,我也不會注意到他。”如敏把手放到男子掌心,對他溫柔一笑。

    男人嘛,該哄的時候還是要哄的,尤其是有長得比他好看的人出現時。

    這次他們是來請吉祥閣閣主出山算卦的,可不能因為一個容貌好看的男人,鬧出矛盾來。

    “真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眉尾,難怪他總覺得那個男人似曾相識,原來是因為他們長得有些相似。不,應該說,那個男人與太廟里很多祖宗的畫像有些許相似之處。

    不過……他們褚家歷代祖宗畫像里,沒一個有這個男人好看。

    此刻某個門派中,因為得知一個驚天大秘密而興奮不已。

    “老祖宗的往事記載中,當真提過雲華門有鮫人鱗這件事?”坐在主座的男人國字臉,高鼻梁,相貌十分端正公正。

    “千真萬確,老祖宗的回憶錄中也提到過。回憶錄中說,雲華門開派祖師曾在海邊遇到鮫人,後與鮫人成為密友,鮫人便贈了他幾片鮫人鱗。”

    “我記得去年琉光宗宗主親自傳信到各個宗派,詢問藥材一事,其中一味藥就是鮫人鱗?”門主那張正義凜然的臉,在此刻多了幾分幸災樂禍,“若是讓金岳知道珩彥手里有鮫人鱗卻不願意換給他,雲華門與琉光宗的關系會不會因此變得惡劣?”

    “門主,這樣會不會太過了些?”另外一人不安道,“現在邪修不安分,若琉光宗與雲華門因此心生嫌隙,讓邪修乘虛而入怎麼辦?”

    “這……”國字臉門主的內心滿是猶豫與掙扎。這麼好的離間機會,不利用一下,他連打坐都不感興趣了。做了,怕邪修跑來搗亂。不做,他怕心魔來他心里搗亂。

    算了,琉光宗那麼厲害,肯定不會讓邪修趁虛而入的,他還是去挑撥一下,不然內心是無法平靜的。

    “來人,把有關雲華門如何獲得鮫人鱗的記錄抄錄下來,再安排一個臉生的弟子,去驛站把東西寄到琉光宗,記得去其他地方寄,不能讓人看出他的身份。”這個世界上沒有敲不斷的幫門兄弟情,只有不努力的門主,他一定要讓宗門進入十大排名。

    十大宗門里,雲華門最大的特色就是弟子和睦齊心,與各大門派都保持著友好和諧的宗門友誼,也正是靠著這些,雲華門宗才能在修真界一直屹立不倒。

    若是失去這些優勢,雲華門與沒牙的老虎無異。

    不能怪他只盯著雲華門下手,誰讓雲華門看起來是十個宗門里最好攻破的?

    兩天後,寄托著某個門派躋身十大排名希望的包裹,由飛劍使者送到了金岳手上。金岳以為又是徒弟寄來的土儀特產,但是當他拆開包裝得十分精致的錦盒後,發現里面只裝了一張紙,紙上抄錄著幾句話。

    “映塵真人與鮫結為好友,映襯贈其修煉法冊,鮫以鱗甲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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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23:53:58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誤會

    映塵真人是雲華門的祖師爺,這幾句話是想告訴他, 雲華門有鮫人鱗, 但就是不願意給他們?去年他寫信到各個宗門求取鮫人鱗,得到的所有回復都是沒有。

    寫信的紙張很普通,凌憂界很多地方都能買到。字體工整得看不出任何個人特色,背後告密之人不敢暴露身份,說明這個人是他們琉光宗還有雲華門都認識的,並且還知道他曾經求取鮫人鱗之事。

    是十大宗門的人?

    金岳很快否定這種猜測,現在邪修蠢蠢欲動,十大宗門唯有同心協力,才能讓邪修無處下手。就算他們知道雲華門有鮫人鱗卻不給他,也只會想辦法攔著,然後私下去勸說金岳改變主意,絕對不會以這種見不得人的方式告密。

    難道是想挑撥離間的邪修?

    “豈有此理!”金岳把信紙往桌上重重一拍,“邪修竟如此猖狂!”

    在這些邪修眼里,他們琉光宗難道就是如此不講理的宗門?鮫人鱗何其珍貴,雲華門願意拿出來,是他們的幸運,若是不願,也是人之常情,難道他們還能因為這個記恨上雲華門?

    更何況珩彥道友並不是見死不救之人,早已經偷偷把鮫人鱗送給了他們,甚至沒有提任何要求。雲華門如此高風亮節,竟還有人在背後如此算計他們,他豈能坐視不理?!

    “來人,傳令下去,嚴查邪修潛藏在各地的蹤跡,大力宣傳邪修各種挑撥手段,讓修士與百姓提高警惕。”信紙在金岳手中化為灰飛,但這並沒有讓他心情變好。但凡有些血肉的人,都無法對這種事坐視不理。

    他本打算閉關沖擊修為,看現在這個情況,暫時是不能閉關了。修行可以暫緩,但是邪修此舉卻絕不能容忍。今日這些邪修可以挑撥他們琉光宗與雲華門的關系,明日就能挑撥其他宗門的感情。

    邪修果真是一群躲在陰溝里見不得人的老鼠,只會這種下作手段。

    松河剛教完內門弟子的劍法,回洞府途中見一名親傳弟子匆匆從主殿出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便多嘴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

    “師叔祖。”親傳弟子作揖道,“宗主方才下令,要加大力度宣傳邪修的各種不入流手段,讓修士與百姓提高警惕,注意人身安全。”

    “讓大家有警惕心也不錯。”松河心中暗暗疑惑,前幾日宗主還說小心行事,怎麼今日突然改變了主意。實際上他本人也讚同這種做法,什麼低調行事,藏著捏著還不如讓修士與百姓都了解事情的真相,也好有防備心理。

    老百姓安穩日子過得好好的,誰願意讓邪修破壞?

    有些人瞧不起普通百姓跟資質不好的修士,但是他們卻忘了,這部分人才是凌憂界最多的。群眾的力量,有時候大得無法想象。

    交代了這名弟子幾句,松河走進主殿找到金岳,把他剛才在外面遇到弟子一事說了。

    金岳也沒有瞞他,把雲華門贈鮫人鱗以及邪修挑撥兩宗門關系的事情告訴了他。

    “信呢?”松河道,“這事還是提早告訴雲華門一聲比較好,讓他們也有個準備。”

    “信被我毀了。”金岳面上的表情一僵,隨即很快道,“你放心,此事我會轉告給珩彥道友。”

    看著面帶怒意的金岳,松河想到了很多年前,他與金岳一同拜入琉光宗門下,那時候的宗主還是個喜怒於色的少年郎,遇到不平的事,就恨不得拔劍制止。隨著時間的流逝,宗主變得越來越穩重,在他臉上已經很難再看到明顯的情緒。今天的他,似乎有了幾分當年的模樣。

    “毀了便毀了吧,只要珩彥門主相信我們的話便足以。”松河道,“剛好我有事要去雲華門走一趟,不如這件事就由我親自來說。”

    “這樣也好。”金岳點頭,疑惑道,“雲華門那邊有什麼事需要你親自趕過去?”

    “也不是什麼大事。”松河神情如常道,“前些日子約好與忘通道友論道,又豈能說話不算數。”

    “那你便去吧。”金岳知道師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當下也不攔他,“那你早些過去,記得備份厚禮。”

    國字臉門主早就派人蹲守著琉光宗的反應,聽到琉光宗的松河峰主親自趕往雲華門以後,他就知道自己這個計劃奏效了。琉光宗實力強大,劍修又是愛恨分明的性子,雲華門哄瞞琉光宗,琉光宗哪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讓下面的弟子都警醒些,若是發現可疑的人物,一定不能讓他們作惡。”國字臉門主強調道,“打不過就跑,找琉光宗、昭唅宗、九鳳門這些門派求救,千萬別找雲華門,這個宗門的弟子靠不住。”

    打擊邪修刻不容緩,把雲華門拉下十大宗門之列,也是重中之重。

    一個都不能放棄。

    國字臉門主並不知,松河峰主到雍城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掩飾了自己的身份,在雍城一家酒樓里點了一桌子酒菜,吃得心滿意足後才去了雲華門,把“邪修告密”事件告訴珩彥,還送上了一大堆厚禮,順便跟忘通論了半天的道。

    忘通與松河的道並沒有太多相似之處,忘通的道講究順心而為,松河的道是遵循原則,不可放縱。

    兩人對坐了半天,茶喝了幾壺,忘通忍無可忍道︰“借你的靈石我早就還給你了。”所以你現在坐在我這里不走,究竟是圖什麼?

    “忘通兄這話從何而來?”松河放下茶杯,“你我多年交情,我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來找你。”

    忘通挑眉看他,那坐在這里作甚?他們倆的確是認識多年,但松河痴迷於劍道,而他因為手中拮據,大多時候都待在山上,要說交情親如兄弟,那也談不上。

    “實不相瞞,我是因為修為久無寸進,才找個借口出來走走。”松河喝茶的姿態很優雅,平和的表情,行雲流水的動作,很難讓人看出他是一名劍修。

    “原來如此。”忘通點頭,“我早就說你們劍修把自己逼得太緊,修行修心,哪能一味苦修。”

    聽著忘通的話,松河頻頻點頭,時至午時,他忽然道︰“貴宗門是在此時用飯?”

    忘通︰“……”

    若不是因為松河是劍修,他幾乎要懷疑對方不是來尋找突破修為的方法,而是跑來雍城蹭吃蹭喝的。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一天,國字臉沒有等到雙方鬧矛盾的消息。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三天,國字臉還是沒有等到他們鬧矛盾的消息,但是聽說琉光宗送了雲華門一份厚禮。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七天,兩個宗門還沒有鬧矛盾,聽說松河與忘通一同出現在湖上垂釣論道,兩人還一起去酒樓吃了最新出的炭火銅鍋肉。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十天,松河與忘通一起吃了賣幾枚靈石一份的烤兔肉。

    國字臉門主等啊等,等得山花都開了,也沒有等到想要的消息。反而是門下的弟子,抓住了幾個行事可疑的邪修。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琉光宗與雲華門關系有這麼好,這一定是琉光宗為了聯合雲華門抵抗邪修,才勉強咽下這口氣。

    等邪修的事情處理完了,雲華門一定會倒霉,一定會。

    “來人。”國字臉門主神情凝重道,“讓弟子加大排查邪修的力度,絕對不能讓他們陰謀得逞。”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把宗門代入十大排名的決心,礙事的邪修也不能!

    林斛去過很多門派,接觸過很多宗門弟子,但是像吉祥閣這樣的宗門,他還是見得太少。早起穿衣服會算卦,晚上幾時入睡算卦,就連吃飯時坐哪個方位,都有人特意算一卦。

    不過也因為這個宗門,他終於知道,也有箜篌不擅長的東西。

    掐算推演幾乎是所有修士都會的手段,只是除了卜師以外,其他修士只是憑借修為高低,算個大概而已。但是像箜篌如此不擅長的,也不多見,偏偏她還對這些感興趣,天天捧著一套孫閣主送的龜甲算來算去。

    更可怕的是,公子與成易道友還十分配合,裝作箜篌姑娘算得很準。今天說公子破財之災,公子就丟塊玉佩,明日說成易道友要注意腳下,成易道友就平地“摔”了一下。

    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能這麼慣著,這是教育小輩的下下策。

    “林前輩。”箜篌捧著龜甲走到林斛面前,小聲道,“你今日要小心些,龜甲的卦象顯示,你今日好像有血光之災,不過能夠平安度過,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林斛︰“……”

    “箜篌姑娘,你以後不會走卜算一道吧?”林斛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怎麼會。”箜篌失笑,“我在卜算一道上沒有多少天分,若是由卜算入道,恐怕此生都沒有飛升的希望了。”

    還好,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林斛出門辦事,回來的路上,忽然想起箜篌早上給他算的那一卦,面無表情地走到樹邊,把手指在樹幹上蹭了兩下,乾硬的樹皮磨破了指背,滲出了點點血絲。

    寵小姑娘的人那麼多,多他一個……也不算多。

    林斛轉過頭,看到站在吉祥閣門口的公子,他把手背在身後,走到桓宗面前︰“公子今日沒有與箜篌姑娘出門?”

    “她在跟孫閣主學移栽樹木。”桓宗瞥了眼他身後,“快些進去,外面風大。”

    林斛︰“……”

    公子這是把他當箜篌姑娘一樣擔心?

    “別把傷口吹乾了。”桓宗神情平靜道,“別忘了你今日有血光之災。”

    林斛︰“……”

    男人啊男人,為了美色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有些樹移栽的時候,需要洗根,剪去所有枝丫。比如這幾種,都需要洗根。”孫閣主指著園子里的各種樹木,園子里靈氣很濃郁,很多靈氣正是這些樹木散發出來的。

    箜篌跟孫閣主蹲在一塊兒,手上拿著鐵鍬,裙擺上沾上了泥巴。一老一小蹲在草叢里,打眼看上去,還真有幾分果農的模樣。

    “種花也一樣麼?”箜篌看著孫閣主把一株幼苗移栽到另外一個坑里,用水壺給小樹澆了一點點水。

    “花跟樹差別很大。”孫閣主拍了拍土,站起身道,“它們唯一的共同點是都長在土里。”

    箜篌︰“……”

    那相同點可太多了。

    “來。”孫閣主小聲對箜篌道,“我帶你去吃一種果子,五百年就只結了兩顆,我們一人一顆分了。”

    箜篌看了眼四周,確保沒有被其他吉祥閣弟子聽見︰“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她一個外人,把好東西給吃了,這讓吉祥閣弟子怎麼想?

    “我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有什麼不好的。”孫閣主從收納戒里掏出一枚如鴿卵大小的果子,放到箜篌手里,“我的那些後輩都沒人愛種樹,這些果子肯定不想被他們吃。”

    不愛種樹,所以樹上結的果實也不給他們吃?

    孫閣主……還挺任性。

    “這顆果子好漂亮。”箜篌看著掌心紅艷艷的靈果,這種紅十分純粹,比最美的紅寶石都好看,她有些捨不得吃。

    “這種果子叫尋雲果,被稱為長在雲端的靈果。我當年進入五百年才打開一次的秘境中,因為修為不足,不敢往里走,最後乾脆就在外面采點草藥礦石等物。”提到當年發生的事情,孫閣主就覺得十分好笑,“得到這兩枚果子實屬意外,大家都急著往秘境里面走,一天後待在外面的就只有我一個人。我坐在地上起卦時,發現秘境上空有朵雲飛得特別低,我就飛上去看了看。哪只這根本不是雲,而是一顆飄在半空中的樹。我在古籍中看過相關記載,有種樹在雲中生長,千年開花,千年結果,染上塵土便會枯亡,你可知道這種樹叫什麼名字?”

    箜篌想到了一種可能,神情有些激動︰“是不是……尋雲樹?”

    “你猜得沒錯,就是尋雲樹。”孫閣主點頭,“這枚果子就是我從那棵樹上摘下來的,以你現在的修為,吃下這個還有些勉強,留著你金丹化嬰後再用吧。”

    “閣主,你那里可有尋雲樹的枝?”箜篌顧不上怎麼吃尋雲果,反而問起另外一件事來。

    “尋雲樹枝?”孫閣主搖頭,“尋雲樹是有靈智的植物,能讓我摘它身上的果子已是不易,怎麼可能讓我折樹枝。”

    “那秘境在哪兒,可還會打開?”

    孫閣主也不問箜篌為何對這個如此感興趣,只是笑著回答道︰“說來也巧,距離上次秘境打開已經過去了五百年,再過半個月,秘境就會再次打開。”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張地圖遞給箜篌,“這是尋找秘境的路線圖。”

    箜篌接過地圖看了一眼,地圖上的地點標著奎城。

    奎城……那好像是屬于元吉門管轄範圍?

    “多謝閣主,你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箜篌站直身體,對孫閣主行了一個大禮。

    孫閣主笑容慈和,搖頭道︰“不必謝我,我這是為了討好你。”

    “討好我?”箜篌愣住。

    “你是主宗里最有天分的弟子,我們吉祥閣在附屬宗門里並不起眼,現在我討好了你,就等於討好了主宗。”孫閣主笑容更加溫和,又掏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遞給箜篌,羊皮紙上畫著尋雲樹長什麼樣子。看著面露欣喜的箜篌,孫閣主撫著潔白的胡子道,“不知我這個討好方法可還有用?”

    “有有有。”箜篌笑著應下,“我回去就到師伯面前死命誇貴門派的好。”

    兩人相視而笑,讓整個行賄受賄現場充滿了和平歡快的氣氛。

    “無論如何,都很感謝閣主告訴我這個消息。”箜篌朝閣主抱拳道,“我想起還有些事需要與桓宗道友商議,失陪。”

    “請隨意。”孫閣主看著箜篌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不變。

    事實上他並沒有說謊,他確實在討好箜篌。不過,並不是因為雲華門,而是因為箜篌本身。身為卜師,他看到箜篌的第一眼時,就發現她面相格外奇特。本應是早夭之相,卻因一線生機獲得新的際遇。從此以後,便是平步青雲,氣運加身。

    氣運好的修士,被天地大道厚愛。與之交好的人,也容易受其命格影響,變得越來越好。若是有人與之過不去,自身氣運又不足,最終的下場可能不會太好。孫閣主本想再算一算箜篌的命運走向,可惜她命格已改,想要算出來,除非月星門門主望宿親自出手,不然沒人能做到。

    以他的修為與能力,能算出箜篌氣運加身,已是極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算的方法不對,箜篌姑娘除了氣運加身外,竟然還背負著孽障。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不到十歲便入了雲華門,手上也沒沾什麼人命,怎麼會身帶孽障?

    難道……是父輩造成的?

    原本他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只打算好好招待便是了。可是看著小女娃認真的聽他講怎麼種樹,甚至還跟他一起蹲在地上挖坑栽樹,他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年紀大了,對討喜的後輩,總是忍不住心軟,這毛病要改。

    “箜篌姑娘……”林斛見箜篌出來,正準備提他手上受了傷,她今天早上算得真準時,箜篌已經難掩激動地對他道,“林前輩,我找到尋雲樹的線索了。”

    林斛愣住,他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新的線索︰“尋雲樹在哪里?”公子的藥方中,有一味藥是尋雲樹枝,可是古籍中關於尋雲樹的記載極少,連一張圖都沒有留下來。

    “在奎城。”箜篌道,“我們要盡快趕去奎城,尋找秘境打開的地方。”

    林斛點頭︰“好,我馬上去準備東西。”

    “等等……”桓宗看著林斛大步從自己面前經過,剛準備叫住他,林斛已經閃身走出很遠。

    “桓宗。”箜篌跑到他面前,把地圖與羊皮紙放到他手里,“放好,千萬別丟了。”

    兩張紙很輕,但是桓宗卻覺得重逾千斤,為了得到這個,箜篌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箜篌……”桓宗聲音沙啞,“這是孫閣主給你的?”

    箜篌點頭,調侃道︰“孫閣主說了,這是用來討好我的。”

    “討好?”桓宗還沉浸在感動中沒有回過神來。

    “嗯,孫閣主說我是主宗的天才,為了吉祥閣的未來,一定要討好我。”箜篌笑眯眯道,“拿人手短,你以後一定要記得提醒我,讓我多誇一誇吉祥閣。”

    “好。”桓宗點頭,眼如春水,“我以後一定提醒你。”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不急。”桓宗搖頭,“你與成易道友多日未見,在吉祥閣多待幾日也無妨,從這里到奎城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箜篌不放心︰“可我怕錯過秘境打開的時間。”

    “不會。”桓宗肯定道,“我闖過很多秘境。”

    “對哦。”箜篌恍然,桓宗都靠著闖秘境發家致富了,論過秘境經驗,肯定還是他比較厲害。

    某宗門內,一名心腹弟子面帶狂喜跑進主殿。

    “門主,好消息!”

    “琉光宗與雲華門打起來了?”國字臉門主激動的站起身問,“沒鬧出人命吧?”他雖然野心勃勃,但還是不想鬧出太多人命的。

    “不是。”

    國字臉門主神情冷漠地坐了回去。

    “但是琉光宗給吉祥閣送禮了,而且還是送的大禮。”

    國字臉門主精神一振,琉光宗竟然開始挖雲華門牆角了?有琉光宗出手,雲華門還能剩下幾個附屬門派?

    嘖,還是他們凌憂界第一大宗門呢,做事竟然這麼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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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曾太奶奶

    “大師兄。”箜篌找到成易的時候,成易正在檢查吉祥閣新布置的防御法陣,成易雖主修劍道,但是在法陣一道上,也頗有造詣。雲華門中間輩的弟子中,除了勿川以外,便是他最有威望。

    成易調換了兩樣法器的位置,放下卷起來的袖子︰“怎麼到這里來了?”

    箜篌對幾個看起來有些眼生的吉祥閣弟子笑了笑, 轉頭向成易開口︰“大師兄,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成易看了她一眼,示意吉祥閣的弟子不要跟過來,帶著箜篌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說吧,是缺靈石花了還是想要法器?”

    輕輕搖頭,箜篌倒了一杯茶雙手遞到成易手中︰“都不是。”

    “哦?”成易抿了一口茶,“那是什麼?”

    “師兄,兩天後我想啟程去奎城。”箜篌有些小心虛,“吉祥閣這邊有你坐陣,我也放心了。”

    “跟桓宗一起?”成易放下茶杯,臉上的表情不喜不怒,這副模樣讓箜篌更加心虛了,她垂著腦袋點頭。

    “聽說奎城的桃花餅很好吃,去了那邊記得給我寄些回來。”成易笑了笑,“奎城路遠,我最不喜出遠門,就不與你一道去了。”

    “師兄……”箜篌偷偷看成易,“你不怪我?”

    “為何要怪你,你本就是出門游歷,難道我還要留你陪我在吉祥閣里待著?”成易看著眼前一副乖巧模樣的少女,笑容更加溫和,“更何況你身邊還有林前輩與桓宗道友兩位大能,與他們在一起,你也能增加不少見識。”他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出門一趟,都學會煉器了。再跟林前輩與桓宗道友待一段時間,說不定連法陣、符篆、御獸都學會了。

    “我想多陪陪你嘛。”箜篌雙手捧臉,朝成易眨著眼楮,“現在提前走,你難道就不會舍不得?”

    “是舍不得,但讓你一直跟在我們身邊,只會害了你。”成易笑,“我明白你的心意,不過我們修士不拘于俗禮,更何況整個凌憂界只有這麼大,我若是想你了,便來找你。”

    “師兄……”箜篌放下手,抱住成易的胳膊,對他露出大大的笑臉,“你真好。”

    院門外,桓宗站在石階上看著里面舉止親昵的師兄妹,收回目光轉身往外走。

    “桓宗真人。”不知從何處走出來的孫閣主朝桓宗拱手道,“真人請留步。”

    “請問閣主有何事?”桓宗回了一禮。

    “並沒有什麼大事,方才有客來訪,我觀此人命格與真人有親緣之相,便多事轉告真人一聲。”孫閣主道,“若此人是你的後輩,去瞧一瞧也無妨。”

    “不知來人姓什麼?”

    “凌憂界皇室太子褚季暄。”孫閣主道,“他請我算褚家的國運。”對于修士而言,皇室是個尊貴的擺設,他們尊重皇室的人,卻沒有真正把他們放在眼里。國運之事,輕易算不得,褚家人求到他這里,只因他曾經欠了褚家一份人情,但這份人情夠不夠他出手算卦,還要看這位桓宗真人的態度。

    孫閣主是個聰明人,他不僅會算卦,還會算計。

    桓宗聽出了孫閣主言外之意,他神情平靜道︰“國運由天定,算與不算都在其次。不過褚家人與我確有幾分淵源,若是閣主不介意,我想與此人見一面。”

    “請往這邊走。”孫閣主見桓宗神情淡漠,就知道桓宗對這位有可能是親人後輩的皇族王子,並沒有多少親近之情。

    褚季暄在皇族中的身份有些許特別,因為他的生母是一名修士,他身上也有修行的靈根。褚家世代受龍氣庇佑,掌管凌憂界百姓幾百年,身份無比尊貴,卻仿佛得到詛咒一般,幾乎所有子孫後輩都沒有修行的靈根,偶有靈根者,也是天資愚鈍,很難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遠。

    自從他被檢測出有三靈根資質後,父皇欣喜異常,還說褚家祖上也曾出過一名天資非常出眾的修士,只是不知道當年出了什麼問題,關于這位老祖宗的記載十分簡略,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有留下,只記載了他在皇子中的排名。

    他有心拜入宗門之下,可是大宗門不收他,小宗門不敢收她,這些年他只能跟著一位請進宮里的散修修行,現在堪堪煉氣五階的修為。

    在墊子上跪坐了一會兒,他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放下手中的茶盞,整理了一下衣袍,轉身正對門口。

    雕花木門打開,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孫閣主,而是一位風采出眾的白衣男人。幾日前,他曾在街上看到過此人,沒想到今日竟會在此處再相見。

    “見過兩位前輩。”

    “你非修士,無須以輩分相稱,稱我一聲真人便好。”桓宗走到客位坐下,轉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孫閣主,孫閣主乖乖在主位坐下,微笑著沉默。

    褚季暄被對方冷冰冰的態度唬住,老老實實行禮道︰“是,真人。”

    上次是他看錯了,這位真人一點都不像他麼老褚家的先祖,褚家歷代先祖,沒人能養出這種氣勢。

    “聽聞你想算褚家未來的國運?”桓宗神情嚴肅,眉峰都染上了幾分嚴厲,“國之氣運,牽涉萬民,豈是說算就算?”

    “真、真人說得是。”褚季暄膝蓋有些發軟,在這位容貌俊美的真人面前,他覺得自己的樣子就像是被爺爺教訓的孫子,還是膽子很小的孫子。

    “這位桓宗真人是琉光宗的高人。”孫閣主在旁邊笑眯眯地補充一句。

    聞言,褚季暄膝蓋更軟了,若是這位高人願意帶他去琉光宗修行,別說當孫子,就算當曾孫子他也願意。他來吉祥閣,雖是打著算國運的旗號,實際上是想拜入一個修行宗門。

    如意是他的夫人,現已被收為水月門弟子,若他不潛心修行,就算如意不嫌棄他,他也會因為壽元的問題,不能長久陪伴她。

    “季暄斗膽,拜問真人,在下可入貴宗門否?”褚季暄面色蒼白,雙臂顫抖,但還是朝桓宗深深拜了下去。他不是傻子,又怎會看不出,這里說算更有分量的人,是這位琉光宗桓宗真人,而不是孫閣主。

    “資質不足,未到築基期卻已失元陽。”桓宗語氣淡淡,“殿下不符合我宗收徒標準。”

    褚季暄︰“……”

    這個拒絕真直接,他心口有些疼。

    “我觀殿下身上已有修為,何不在宮中修行?”孫閣主捻著胡須道,“你若是拜入宗門之下,便要拋卻一切身份,按照宗門規矩行事,豈不是委屈了你?”

    “若能拜入宗門,把這些虛名通通拋卻又何妨?”褚季暄叩拜道,“請真人與閣主相信在下的赤誠之心。”

    孫閣主嘆氣︰“非是我不願意幫你,只是我吉祥閣只收擅長卜卦的弟子,殿下的天資,似乎並不適合卜卦一道。殿下若是不怨我問得冒昧,可願告訴我,你最擅長什麼?”

    褚季暄︰“……”

    他小時候當做皇朝繼承人培養,後來父皇發現他有靈根後,便請了散修到宮里教他修行。這些年還試圖給十大宗門送禮,希望他們能收下他,只可惜十大宗門剛正不阿,拒絕一切行賄行為,他至今也沒拜入哪個宗門。桓宗真人可能是他見過的修士中,地位最高的一位了。

    桓宗挑剔地看著褚季暄,資質極差,心性也不出眾,並且已經嘗了女色。特長沒有,二十好幾的人了,修為還在煉氣期,褚家的後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見了不如不見。

    孫閣主見褚季暄竟然答不出擅長什麼,干咳一聲︰“殿下再想想,當真沒有什麼感興趣的?”

    褚季暄不知想到了什麼,面紅耳赤的偷偷看桓宗,桓宗挑眉,語氣冷如霜雪︰“說。”

    “我、我想做菜。”褚季暄很小的時候,曾在御膳房偷看御廚做菜,那如光電般的刀法,拎起鍋子翻滾的利落,讓他對廚藝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只可惜他身為皇室子弟,別說讓他下廚,他僅僅是靠近廚房,便能引起下人們的驚呼尖叫。這麼多年,他也只敢在與如意外出時,偷偷做幾道小菜給如意吃。

    “真是……”孫閣主察覺到桓宗在看自己,舌尖的話轉來轉去,變成︰“真是有意思的愛好。”

    整個修真界,以廚入道的修士鳳毛麟角,唯一收廚師修士的宗門,只有五味莊。不過他們吉祥閣跟五味莊沒什麼交情,他相幫也無能為力。

    事實上桓宗真人倒是能幫這個忙,五味莊的莊主白案真人與和風齋有交情,和風齋又是琉光宗的附屬門派,桓宗真人是琉光宗親傳弟子,他若是開口相助,褚殿下拜入五味莊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桓宗真人實在不像是願意幫忙的樣子。

    想到他欠褚皇室的人情,孫閣主有心幫褚季暄說幾句好話,桓宗真人已經起身朝院子外走去。

    孫閣主愣住,這是不想再說的意思?

    “桓宗?”從大師兄院子出來,箜篌本想找孫閣主再問問有關尋雲樹的事,但是聽守在院子外的弟子說孫閣主在待客,她就準備離開,哪知道桓宗從里面走了出來。

    孫閣主招待的客人就是桓宗?

    “站在外面做什麼?”桓宗抬手,“來。”

    “我去合適麼?”箜篌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去打擾。

    “沒事,是我祖籍上的一位小輩,按規矩他要喚你一聲老師叔祖。”桓宗帶著箜篌往里走,“這孩子沒天資,心性又一般,勝在品性還算純良,又喜歡廚道,我打算推薦他去五味莊修行,希望白案真人能給我幾分薄面。”

    “五味莊是個好去處啊。”聽到桓宗家這位小後輩竟然喜歡廚道,箜篌沒看到人,就已經對他有了幾分好感,“民以食為天,以廚入道很好,這位後輩一定很有前途。”

    桓宗︰“……”

    “不過還是別讓他稱我為老師叔祖了,這樣聽起來太老,我怕這種稱呼會影響我對他的好感。”箜篌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桓宗你也不必太過認真,你又不是比他高十個八個輩分,稱謂前面加個老字太難聽了。”

    桓宗︰“……”

    自從桓宗出去以後,褚季暄就坐立不安,礙于有孫閣主在場,他才勉強維持著皇室子弟應有的優雅。等外面再度響起腳步聲,他偷偷往門外看了一眼,見桓宗真人竟然又走了回來,他偷偷松了口氣。

    真人身後這位姑娘,不正是前幾日跟他走在一起的女子?

    “仙子,請上座。”孫閣主起身給箜篌行禮。

    “閣主請不必多禮。”箜篌回禮,看了眼跪坐在下首的褚季暄,眉眼間依稀能看出幾分桓宗的影子,只是不論氣勢還是容貌,都及不上桓宗。

    見孫閣主都要向這位後進門的年輕姑娘行禮,褚季暄連忙站起身,朝箜篌拱手。

    “不用不用,快些坐下。”箜篌掏出兩瓶丹藥塞給褚季暄,“沒什麼好東西可以送給你,這兩瓶聚靈丸拿去,不要嫌棄。”

    能夠聚靈匯氣的聚靈丸,大都是宗門內部弟子才有的好東西,褚季暄怎麼會嫌棄。只是為何這些仙子開口就送東西,這是修真界流行的新規矩麼?還是說……

    他的身與心都是屬于如意的,絕對不能為了兩瓶聚靈丸折腰。

    “此物太過貴重,在下不敢收,請仙子收回此物。”褚季暄躬身雙手把聚靈丸遞還到箜篌面前。

    “箜篌仙子是雲華門棲月峰峰主關門弟子。”孫閣主見褚季暄如此慎重,“既然是仙子給你的,你便好好收著。”

    褚季暄看了看孫閣主,又見箜篌仙子神情澄澈,並沒有其他用意,才行大禮道︰“多謝仙子。”

    “無須客氣。”箜篌走到桓宗身邊坐下,“我聽桓宗說,你想以廚入道?”

    褚季暄心中廚道在主流修士看來,肯定是十分不入流的,可是面對箜篌問詢的目光,他還是咬牙點了點頭。

    “你五指長而有力,入廚道挺合適。”箜篌想了想,“桓宗,我們趕往奎城時,要經過五味莊,不如我們明日就出發,送他去五味莊後再去奎城?”

    “怎、怎好麻煩仙子?”褚季暄既激動又感動,沒想到十大宗門的仙子竟然如此善良。不僅沒有瞧不起他想以廚入道,還打算送他去宗門。

    “無事,順路而已。”箜篌道,“你也算得上是我的後輩,一件小事談不上麻煩。”

    後、後輩?

    褚季暄靈光一閃,難道說他祖上的記載有誤,也許當年成為修士的先祖不是皇子,而是公主?他再看箜篌,眉如柳絲眼如星,漂亮得如同十多歲的少女。祖錄上說,先祖被修士帶走的時候,還不滿十歲。若是先祖修為高深,現在看起來很年輕也不奇怪。

    想明白這點以後,褚季暄看箜篌的眼神,就變得親近起來。

    就算看起來再年輕,那也是他的太太太太太太奶奶,可以簡稱曾太奶奶。

    “桓宗,你覺得如何?”箜篌問桓宗。

    “依你所言。”桓宗點了點頭,對褚季暄嚴肅道,“你若能拜入五味莊門下,要記住潛心修行,拋卻皇子身份,尊師重道,可記住了。”

    箜篌驚訝地看著桓宗,拋卻皇子身份?桓宗的後輩是皇子,難道他也是皇族出身?

    “多謝真人教誨,記住了。”褚季暄心里有些疑惑,這位真人與他曾太奶奶是什麼關系,為何以長輩的姿態訓誡他?難道……

    他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遍,眼底露出幾分恍然。

    修士結為道侶並不奇怪,這位桓宗真人性格雖有些冷漠,不過相貌出眾,又出身名門,勉強也配得上他曾太奶奶。

    “桓宗說得對。”箜篌見褚季暄在她與桓宗身上看來看去,以為他被桓宗嚴肅的語氣嚇住了,“加入宗門後,以往的身份地位都是雲煙,若是你不能放下,便無法走上修行之道。”

    “是,晚輩一定牢記,請曾太奶奶放心。”褚季暄對箜篌行了一個晚輩大禮。

    曾太奶奶是什麼奇怪的稱呼,比老師叔祖還要難聽。箜篌眉梢抖了抖,但是見褚季暄乖巧恭敬的模樣,又把話咽了下去。

    算了,看在桓宗的面子上,不與他一般計較。

    褚季暄回到院子後,便對妻子如意說了他遇到祖上長輩的喜事︰“曾太奶奶要親自送我去五味莊拜見莊主,如意,我能伴你一起修行了。”

    “祖錄上不是說,踏上修行之路的是五皇子麼?”如意陪褚季暄高興了一場,兩人都躺到床上以後,如意才想起這件事,怎麼皇子變公主了?

    “這份祖錄是幾十年前重新抄錄的,有關三百多年前的事,抄錄編撰時有所疏漏也不奇怪。”褚季暄道,“曾太奶奶名叫箜篌,而且還是雲華門的高徒。”

    “箜篌……”如意若有所思,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兒聽過。見褚季暄臉上笑意不歇,她道︰“明日一早我就要趕去水月門,幸好有箜篌仙子助你,不然我寧可不拜入水月門下,也不想留你單獨一人。”

    “說什麼傻話……”

    臨近分別,這對小夫妻有說不完的話,恨不能這個夜長一些,再長一些。

    箜篌睡得不太好,晚上夢見一個毛發旺盛的大漢追著她叫奶奶,氣得她在夢里把這個大漢狠狠揍了一頓。她堂堂十六歲美少女,憑什麼要被人叫奶奶。

    氣得從床上醒來,箜篌特意給自己換上了色調鮮嫩的裙衫,照了好一會兒鏡子,才覺得心氣兒順了下來。出了院子,她就看到蹲在院門外的褚季暄。

    “給曾太奶奶請安。”褚季暄見到箜篌出來,上前給她行了一禮,“曾太奶奶好。”

    箜篌︰“……”

    她默默拍了拍胸口,讓自己那顆隱隱作痛的心平靜下來︰“我帶你去找桓宗。”再被他這麼喊下去,她真要未老先衰了。帶著褚季暄來到桓宗院門外,箜篌指了指門內,“你自己進去便是,我去向我師兄辭行。”

    “是,曾太奶奶慢走。”褚季暄乖巧地點頭。

    然而此刻箜篌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長得與桓宗有半分相似,但絕對沒有桓宗半分討喜。

    箜篌剛一離開,褚季暄身後的院門就打開了。桓宗瞥了他一眼︰“站在外面作甚,進來。”

    “是。”一對上桓宗真人的目光,褚季暄就忍不住膝蓋發軟,乖乖聽話。

    “從開始修行到現在,有多少年了?”桓宗見季暄低頭耷腦的模樣,眉頭微皺。

    “晚輩七歲便開始修行,現已修行十五年。”褚季暄老實回答,“教我修行的太傅是一名金丹期散修。”太傅說,他只花了十五年時間就已是煉氣五階修為,這樣的天資放眼整個修真界,也非常不錯了。若是他當初能入宗門修行,說不定已是煉氣八階的修為。

    “花了十五年時間,修為才到煉氣五階?”桓宗眉頭皺得更緊,但是見褚季暄有些膽怯的模樣,到底沒再說重話,掏出幾本煉氣期修士必讀的修煉手冊扔給他,“把這些背熟。”

    “多謝真人贈書。”褚季暄大喜,這位桓宗真人看起來雖很不好相處,但是心還是很好的。

    一個時辰後,箜篌與桓宗在吉祥閣不舍地目光下,準備踏出吉祥閣大門。

    “箜篌仙子,請等等。”紅菱追出來道,“昨夜我為您算過一卦,您今日出大門時,宜邁右腳。”

    “多謝告知。”箜篌收回邁出一半的左腳,把右腳伸了出去。

    “請諸位多多保重。”箜篌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成易身上。成易對她微笑道︰“出門在外多注意身體,宗門的事情不用操心,一切有我們在。”

    箜篌轉身跑回大門,抱了抱成易,才轉身再次用右腳跨出大門,頭也不回地跳上馬車。

    桓宗目光在成易右手拇指上流連一番,轉身跟著箜篌的步伐上了馬車。

    在一片恭送聲中,馬車跑動起來。桓宗見箜篌精神頭不太好,從收納戒里掏出一樣幼時長輩送他的法器︰“給你。”

    “這是什麼?”箜篌看著琉璃球中自動跳舞的小人,把琉璃球捧得近了些,“里面有個小型法陣?”

    “嗯。”桓宗見箜篌眼神再度變得有身材,眉眼也變得溫柔起來。伸出手指在琉璃球上輕輕一點,琉璃球里跳舞的仕女,化作一道幻影從琉璃球中飛出,在箜篌眼前跳了一曲飛天舞。
    一舞畢,幻影再度變成小人被封印進琉璃球中。

    “似夢似幻,當真是天外飛仙。”箜篌捧著琉璃球,轉頭見坐在角落里的褚季暄眼也不眨地盯著她手里的琉璃球︰“你喜歡這個?”

    “不、不喜歡。”褚季暄連忙搖頭。

    “喜歡的話,叫你曾太爺爺送你幾樣有趣的玩意兒。”箜篌覺得不能讓自己一個人被叫得這麼老,“桓宗,哦?”

    “男孩子玩這些做什麼。”桓宗從收納戒里掏出幾樣攻擊法寶放到褚季暄面前︰“拿去挑。”

    褚季暄︰“不不不,多謝真人您的好意,晚輩心領了。”這些法寶光芒奪目,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身為後輩,他不能讓曾太奶奶欠別人的人情。

    “他是你曾太爺爺,叫什麼真人。”箜篌抱著琉璃球把玩,見褚季暄竟不接桓宗的東西,“長者賜,不可辭,還不快接著。”

    “多謝……曾太爺爺。”褚季暄看也不看,順手在一堆攻擊法寶中挑了一樣。

    “嗯。”桓宗略點了點頭,“不必言謝。”

    見褚季暄如此老實的模樣,若不是有桓宗在這里,箜篌還真不敢相信這是位皇子。

    “晚輩之前不知曾太奶奶與曾太爺爺感情甚篤,有禮數不周到之處,還請曾太爺爺恕罪。”收了重禮,褚季暄覺得自己應該說幾句好聽的話,來討二老的歡心,“祝曾太爺爺與曾太奶奶早登仙境,恩愛不離。”

    桓宗聽到“恩愛不離”四個字,氣得耳尖燒紅,心跳不齊,“不肖子孫,勿要妄言!”

    “哈?”箜篌愣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褚季暄可能是誤會了什麼,難怪一口一個曾太奶奶叫她,想明白這點,箜篌當下捧腹大笑起來,笑得滾到馬車軟墊上,直到髮髻散亂,喘氣不勻也沒能停下。

    “桓宗,你的這個後輩也太好笑了,哈哈哈。”箜篌捂著腹部,邊笑邊哼哼,“肚子疼,肚子疼。”

    褚季暄︰“……”

    所以……這位箜篌仙子不是他褚家長輩,桓宗真人才是?

    完了,他要被褚家除名了。

    桓宗看到箜篌笑得眼淚都出來,伸手把她從軟墊上扶起來,免得她的頭撞上旁邊的壁角︰“小心些。”

    把一粒靜心丸喂到箜篌嘴里,桓宗轉頭對褚季暄道︰“荒唐!”

    箜篌才多大,他與她怎麼可能……

    實在是太荒唐!

    他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後代侄孫?

    “沒事,他也是不知情。”咽下靜心丸,箜篌緩過勁兒來,見褚季暄臉都被嚇得慘白,拉了拉桓宗的袖子,“別把後輩嚇著了。”

    桓宗低頭看著拽住自己袖子的白皙手指,垂下眼瞼︰“嗯。”

    那柔軟的耳尖,已紅得猶如在滴血。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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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23:54:29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秘境

    褚季暄縮在馬車角落里,安靜的懷疑著人生。出身高貴,父皇疼愛,就連文武百官也因為他身帶靈根而對他格外禮遇。從出生到現在的二十一年中,他都過著眾星拱月的生活。

    這還是他第一次丟這麼大的臉,偏偏丟臉的對象還是他必須要陪笑的大人物。來拜訪吉祥閣前,父皇跟他提過,他們這一輩祖上過繼到那位去修煉的老祖宗名下,所以桓宗真人算得上是他名義上的老祖宗,雖然他很懷疑過繼這事有些貓膩,而且曾太爺爺本人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

    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祖錄中連曾太爺爺的名字都沒有留下,難道是祖上擔心壞人拿曾太爺爺名字使壞,所以才特意把名字抹去了?

    桓宗對待褚季暄的態度算不上溫和,甚至在箜篌看來,桓宗對琉光宗的弟子,都比對這位皇室殿下溫和。

    飛天馬前行的速度很快,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已經離開了豐城地界,箜篌掀起簾子看了眼在空中翱翔的馬兒,從收納戒里掏出兩顆靈果遞給褚季暄︰“你獨自去五味莊,那位如意姑娘怎麼辦?”

    “年前有位水月門的仙子發現如意有仙緣,便收了她做入門弟子。我與她青梅竹馬,幾乎從未分別過。若我不能加入宗門修行,我怕如意為了我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褚季暄捧著靈果不好意思當著長輩的面啃,“誰不想活得很久,活得更好,可是我怕她在漫長的歲月,失去所有的親人,再無人可陪伴她。”

    “我捨不得她孤單難過,所以乾脆陪著她一起修行,一起活得更久。”褚季暄臉上染上笑意,“說出來不怕仙子您笑話,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所有丟臉的準備,結果沒想到運氣這麼好,竟然會遇到曾太爺爺。”

    箜篌雖然不懂男女之情,但她看出了褚季暄對待感情的真誠︰“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

    她以為皇室中的男人,不是像她父皇對女人漠不關心,就是像景洪帝那樣,後宮妃嬪成群,沒想到還有認真對待感情的人。

    聽到箜篌誇自己,褚季暄羞澀一笑︰“陪伴愛人,是最美好的事。”

    不是奢求長生,而是想更長久地陪伴著愛的那個人。

    馬車外有鳥鳴聲傳來,箜篌掀開馬車簾子,窗外漫山遍野一片雪白,是梨花開了。

    “好漂亮。”她趴在窗戶上,怔怔地看著滿山的梨花,花瓣飄落到發頂也不自知。桓宗看著她的側臉,伸手摘去那片花瓣。

    淡淡幽香傳入鼻尖,只是不知香的是花,還是賞花的少女。

    “曾太爺爺。”褚季暄見桓宗神情平和,鼓足勇氣道,“您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離開皇宮後,便再無不好。”桓宗轉頭盯著褚季暄看了一會兒,“你是老三一脈的後人?”

    褚季暄有些尷尬,祖錄上確實記載過他的祖上是曾太爺爺三哥,曾太爺爺跟著仙長離開後,祖上過繼到曾太爺爺名下,後來不知怎麼回事,他的祖上做了皇帝,便一直傳到了他這一輩。

    “曾太爺爺,我……我是您的子孫後輩。”褚季暄已經猜到當年祖上為什麼會過繼到曾太爺爺名下,仙長面對當事人的臉,他羞得不好意思抬頭。

    “我不滿十歲離開皇宮,何來的後輩?”桓宗淡漠的眼眸微轉,“改了吧,日後稱我曾太伯爺或是真人。”

    果然他們這一脈不會被曾太爺爺承認,褚季暄有些失落,但因早有預料,還不算太過失態︰“晚輩記住了。”

    “當年我與你祖上相處得並不算愉快,我早已斬斷親緣,過往種種是非,便不必再提。”桓宗語氣疏淡,提到褚家人並沒有情緒與感情。

    “是……”褚季暄跪坐在墊上,向桓宗行了一禮。

    桓宗看了他一眼,倚著軟軟的坐墊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馬車里再次安靜下來,箜篌偏過頭發現桓宗躺著,放下車窗簾子,從收納戒里取出一條薄毯蓋在桓宗身上,開始閉目打坐。

    看著閉上眼楮的兩人,褚季暄心中有些好奇,曾太爺……曾太伯爺與箜篌仙子究竟是何關系,為何曾太伯爺不讓他提“恩愛不離”,看箜篌仙子的眼神又如此溫柔。

    從昨天到今天,他發現曾太伯爺看所有人的眼神都一樣,疏離、淡漠。唯有與箜篌仙子待在一起時不同,那個時候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溫暖。

    馬車外的光,透過窗簾縫隙偷偷鑽進了馬車,偷偷趴在了箜篌的裙擺上,她明亮得像是在發光。

    桓宗睜開眼,抓住搭在身上的薄毯,眼楮盯著光芒下的少女,雙瞳中也染上了亮光。

    一路向東,傍晚時分,箜篌等人趕到了五味莊所在的小城。

    山林間有裊裊炊煙升起,守在城門口的兩位護衛穿著陳舊乾淨的盔甲,瘦削的臉上,雙目很精神。看到空中有飛天馬拉著車降落,兩位守護都打起了精神。

    “見過仙長,不知仙長從何而來?”

    “從佩城而來,有事拜見五味莊的莊主。”林斛把命牌遞給護衛,“有勞二位。”

    “仙長請進。”兩位護衛一輩子都沒出過家鄉,聽說林斛從修行名城而來,眼中有羨慕與好奇,卻沒有嫉妒與憤恨。

    進入城門,城里很靜,不是寂靜而是一種寧靜,讓人有了歲月靜好,他鄉繁忙與自己無關的閑適感。按照拜見禮儀,他們應該等到明天早上再去五味莊拜訪,但他們還要趕著去奎城,只能在傍晚時分便上門去叨擾,希望五味莊的莊主看在拜見禮很豐厚的面上,能夠原諒他們的冒昧。

    在熱心路人的指引下,林斛駕著馬車找到了五味莊所在地。五味莊並不是這座城市的掌管者,所處的地理位置並不算好,若不是大門口懸掛著五味莊三個字,只會讓人以為這是一棟面積稍寬的普通三進四合院。

    箜篌跳下馬車,還沒來得及去敲門,就聽到門後傳來叮叮當當的兵器聲。她面色大變,難道是有歹人作惡?想到雲華門上下還盼著收五味莊為附屬門派,箜篌也顧不上其他,從發間拔下水霜劍,一腳踹開了半舊不新的木質大門。

    門打開的一瞬,白色粉末撲面而來,箜篌不敢大意,揮袖用靈力搭出一個屏障,把這些不明粉末攔在外面。

    “桂花糕當然該以蜜糖入味,再以桂花點綴,才不失桂花的原汁原味。”

    “放屁,鹽乃百味之緣,無鹽不成味,桂花糕自然該以鹹口為尊。”

    “身為廚修,竟出口成髒,真是臭不可言。”

    “我不僅要罵你,還要打你。”

    剔骨刀、切菜刀、切肉刀橫飛,但是放在旁邊的糯米、花生、蜂蜜等物卻沒有人踫到,甚至還小心翼翼避過了。身為廚修,堅持自己的做菜理念不能輕易動搖,就算打架也不動搖。

    但是不管抱著哪種理念,但是對食材的尊重卻是相同的。

    剛才那個不懂事撒麵粉的弟子,已經被兩邊弟子摁在地上狠揍,剩下的其他弟子,繼續為鹹口與甜口進行激烈的交流。

    空中各種刀發出璀璨的法器光芒,乍眼一看,還以為這是割人肉的現場。

    箜篌愣愣的站在原地,廚修們私下里是這樣的?

    “桂花糕原味最好,哪里能放蜜糖與鹽。”褚季暄小聲道,“不管是蜜糖還是鹽,都會掩蓋一部分桂花原有的清香。”

    箜篌默默回頭看向褚季暄,往旁邊讓了讓,指著院子里混亂場面︰“你需要進去與他們一起討論麼?”

    “這倒不用,世人千千萬,口味也各不相同,不必太過堅持。”看著空中飛來飛去的各種武器,褚季暄咽了咽口水,往後連退三步,“做菜嘛,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氣和。”

    眼見太陽快要下山,五味莊弟子還沒有收手的勢頭,箜篌只好雙手擊掌道︰“諸位道友,在下乃雲華門弟子,有事求見貴莊莊主,請諸位代為通傳。”

    這要是有邪修過來,都不用掩飾身份,直接就能把他們一窩端。從她踹門進來到現在,他們竟然都只顧著為甜鹹口味而戰,連有人來都顧不上。

    廚修對食道的堅持,真是執拗得可怕。

    “什麼?”打斗中的弟子聽到“雲華門”三個字,齊齊停了手,收回扔出去的法寶,一面讓師弟師妹們把食堂抱回廚房,一面安排人去通知莊主。

    “仙子駕臨,蓬蓽生輝。”為首的弟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走到箜篌面前對她抱拳。心里卻在暗暗好奇,名門親傳弟子怎麼突然來他們這種小門小派了?

    “道友客氣了。”箜篌轉身介紹桓宗與林斛,“他們是琉光宗弟子,此次我們帶小輩冒昧打擾,還請貴宗原諒我們的失禮。”

    琉光宗?

    弟子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這些名門弟子都怎麼了,難道約好一起來他們五味莊玩耍?

    “仙長與仙子太客氣了,請隨我來。”弟子剛領箜篌、桓宗等四人往里走了幾步,傳話的弟子就匆匆跑了出來,“仙長、仙子請,掌門在正殿恭候二位。”

    “不敢。”箜篌道了謝,“煩請道友在前方引路。”

    “仙子請,仙長請。”

    待箜篌等人去了正殿,留在院子里的弟子們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無人說話。

    “這下好了,丟臉丟到大宗門弟子面前了。”不知哪個弟子小聲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扭頭瞪他,嚇得他縮了縮脖子。

    原本他們還羨慕吉祥閣,當年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下去了,結果一躍成為雲華門的附屬門派,在修真界混得有頭有臉。前幾日他們還在幻想,說不定會有一個大宗門忽然降臨,要收他們為附屬門派。結果今天就讓兩個大宗門弟子看到他們關上門打架,現在他們連夢都不好意思做了。

    白案真人聽到弟子說有雲華門修士拜訪時,腦子里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日在雁城百花舞會上遇到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這種直覺,或許是對方笑起來的樣子太討喜?

    “兩位請。”

    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白案真人端坐好坐姿,把桌上吃了一半的秘制泡椒雞爪藏進抽屜中,還不忘放出一個術法,讓屋子里的泡椒味都散走。

    看清走在最前面小姑娘的容貌,白案真人起身︰“箜篌仙子、桓宗真人。”

    “冒昧打擾,給你添麻煩了。”箜篌還禮,與白案真人互相客氣一會兒,把拜見禮奉上後,才說明了來意。

    “莊主,今日晚輩來,是有事相求。”

    “仙子說笑,我能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仙子?”白案真人這話並不是自謙,而是事實。他們五味莊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更沒奇珍異寶,能幫得上什麼忙?

    “這個忙除了莊主外,還真沒人可以幫。”箜篌轉頭看向站在林斛身後的褚季暄。

    “過來。”桓宗嘴唇輕啟,把褚季暄叫了過來,“莊主,這是我未入修行前的塵世親緣後輩,身上有些許修行靈根。他喜好廚藝,放眼整個修真界,唯有貴派能夠收容他。”

    收容……

    白案真人覺得這個後輩可能很不討桓宗真人歡心,不然語氣不會如此淡漠平靜。以桓宗真人的地位,想把後輩帶進哪個宗門不行,為何找他們這種小門小派。

    “公子,請你把左手伸出來。”白案真人沒說拒絕還是答應,等褚季暄伸出手,用靈力探了一下他體內的靈台與靈脈,“修行多久了,師從何人?”

    “十五年,跟著家里請的散修學了最基本的煉氣入門。”褚季暄見這位名為白案的莊主氣質出塵,看他的眼神慈祥又和藹,只覺得心中十分親切,老老實實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沒有拜入師門,在短短十五年里就已是煉氣五階的修為。公子這麼好的資質,為何要入我五味莊門下?”白案真人收回靈力,嘆息道,“鄙派小門小戶,公子拜入我的門下,怕是委屈了。”

    “莊主有所不知,我雖從小錦衣玉食,但只能在私底下研究菜色,不敢讓家人知道我的愛好。”褚季暄回道,“還請莊主莫要嫌棄我愚鈍,收我入門。”曾太伯爺說他資質不好,莊主卻說他是好資質,他究竟該信誰的?

    “公子姓褚,與京都皇族有何關系?”雖已起了幾分收徒的心思,但在對方身份沒有問明白前,他是不會開這個口的。

    “回莊主,晚輩是當今皇帝的第三子。”

    他是皇子,那麼身為他長輩的桓宗真人……

    京都褚氏一族生來帶著龍運,是天生帝王命格。這種命格若是在凡塵界,或許是人人稱羨,但是在修士遍地的修真界,皇室的影響力與地位並不算高。

    都說京都褚氏雖是帝王命格,但卻天生缺少靈根。他們傳承了這麼多代,壽命都與普通人一樣,沒有一個族人踏上修行之路。沒想到謠言竟如此浮誇,褚家弟子若真是天命注定沒有靈根,那麼桓宗真人與這位皇子的靈根是什麼?

    “若是公子不嫌棄,可以留在我五味莊。”白案真人緩緩點頭,“但是一旦入我門下,便要遵守門內的規矩。”這話不僅僅是在說給褚季暄聽的,更是講給桓宗與箜篌的。

    “莊主請放心,他進了五味莊就是貴派的弟子,一切規矩都以貴派為準。”桓宗道,“我塵緣已斷,請莊主不必有所顧慮。”

    桓宗這話只差沒有直白的說,他早已經斬斷塵緣,只是把人帶過來,其他的事不會再管。

    白案真人徹底放下心來,誰也不想收個徒弟回來,還要顧忌徒弟背後的顯赫長輩。他們五味莊窮是窮了些,但還是有自己的堅持。

    倒是褚季暄聽到桓宗說出的這些話後,心情有些低落。他偷偷看了桓宗幾眼,桓宗卻沒有看他,他只能垂著腦袋,乖乖聽他們講話。

    談好收徒一事,白案真人見外面天已經黑下來,便道︰“諸位請隨我去外面用些飯食。”

    箜篌聽到“飯食”兩個字,對五味莊的飯菜充滿了期待。

    可惜就在她剛落座,還沒來得及動筷時,有弟子來報,昭唅宗的掌派大弟子長德拜見。

    “有請。”白案真人對箜篌與桓宗歉然道,“二位請稍坐片刻。”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有三個大宗門的親傳弟子來他們這個又破又舊的小門派。

    跟在弟子們身後進來的長德看到箜篌與桓宗也十分意外,他腳下頓了頓,朝兩人拱手道︰“兩位道友,又見面了。”

    “長德道友好。”箜篌回禮,招呼著他一起坐下,“道友也是途徑此地?”

    “前些日子我聽到一個消息,幾日後奎城有秘境要打開,我想帶師弟師妹去奎城看看。”有秘境這種事,長德並沒有掩飾不說,秘境中雖然資源豐富,但他從未進過這個秘境。若是桓宗與箜篌也對秘境產生興趣,他們一起去在秘境中還能有個照應。

    師弟師妹?

    箜篌想到了要用撒鮮花開道的綾波仙子︰“其他師弟師妹沒有跟著你一起過來嗎?”

    “他們在客棧中休息,我想起五味莊在此地,便過來拜訪一番。”長德解釋道,“因明日一早便要出發,所以在這個時候前來打擾。”

    “仙長客氣了,諸位若是能來,五味莊的大門十二個時辰都為你們敞開。”白案真人聽到秘境兩個字,沒有半點反應。秘境中雖多珍寶,但卻不是他們可以搶到的。與其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闖入秘境,最後帶著一身傷回來,甚至是把命都丟進秘境中,還不如待在莊子里好好修行。

    “道友可知這個秘境會開放多少天?”箜篌問長德。

    “有關這個秘境的記載上說是開放四十九天,不過經過五百年的變遷,會發生改變也說不定。穩妥起見,我打算帶師弟師妹們在里面待三十天左右,便退出秘境。”長德擔心箜篌沒有進秘境的經驗,不小心把自己困在秘境中,“秘境中天才地寶很多,就算在里面待一年也帶不走所有東西。箜篌道友若是進去,也一定要多加小心。”

    “多謝告知,我會加倍注意的。”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算長,說短也不短。箜篌轉頭對白案真人道,“真人可要派一位弟子與我們同去?”

    “門下弟子修為淺薄,與諸位同行,只會為各位帶來麻煩。”白案真人看出箜篌是有意提攜,但他卻不能沒有自知之明。若只是普通的歷練,白案就算厚著臉皮求,也會求他們帶兩個宗門弟子去。

    但是危機重重的秘境不同,里面的自然陷阱層出不窮,門下那些年輕弟子,都還沒這個能力進去。

    看出白案真人不是在虛偽客套,箜篌也不再多勸,用傳音術對桓宗道︰“桓宗,不如明日我們與昭唅宗的弟子一起走?”

    桓宗看了眼自從進門後,便一直跟箜篌說話的長德,面無表情地用傳音術回道︰“我們獨自過去,不與他們同行。”

    箜篌扭頭看桓宗,想要知道他為什麼拒絕。

    “我不喜歡太悶的花香味。”

    箜篌︰哈?

    “摘下來的花瓣在籃子里放久了,不僅味道奇怪,撒出來還招蟲子。”

    箜篌︰“……”

    箜篌想,傳音術是修真界中一項很偉大的發明,有了它的存在,至少能消減修真界一半的矛盾。

    這話若是被綾波仙子聽見,她面前這桌美食,可能會被掀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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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邀請

    在桓宗拒絕與昭唅宗弟子同行後,箜篌委婉拒絕了長德的同行邀請,長德目光在她與桓宗身上轉了一圈,沒有再多說什麼。

    大家不太熟,強行找話題聊下去也頗為尷尬,更何況這一桌菜實在太好吃,在座大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滿桌美食上。就連不重口腹之欲的桓宗,在看到箜篌的好胃口以後,都忍不住多動了幾筷子。

    “這豆腐魚湯熬煮得真好,喝下去後仿佛能夠感受到魚遨游在水中的自由,讓人心情都跟著好起來。”箜篌把一碗魚湯喝得乾乾淨淨,語帶讚嘆道,“貴派弟子好廚藝。”

    對于廚修而言,最好的誇獎就是把食物吃得乾乾淨淨。白案遇到過很多誇他的人,越是有身份的人,都越會用好聽的話誇他或是他徒弟的廚藝,但這些人無一不是矜持的嘗上幾口,然後剩下一大半食物在碗里,直到撤桌都不會再動一下。

    白案從不認為這樣的誇獎有多真誠,就算他們用再華麗的辭藻來形容他的廚藝,他都不會因此而有所觸動。然而就在此時此刻,看著少女空空的碗,還有在她在桓宗真人魚湯碗里流連的眼神,讓白案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喜歡。

    “仙子喜歡,是老朽的榮幸。”白案站起身,對箜篌笑了笑,“請仙子稍等。”

    箜篌見白案準備出門,忙道︰“真人,您這是去哪兒?”

    白案真人對箜篌慈和一笑︰“去取一樣東西,很快就來。”

    箜篌愣愣點頭,總覺得有哪些不對勁,該不是自己吃得太多,白案真人偷偷去廚房,讓弟子加菜?

    長德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幾乎看不見的油漬。客人還在用餐,主人家自己卻先走了,五味莊的待客態度還真有隨意。好在他是一個性格隨和的人,並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扭頭看琉光宗的桓宗與雲華門的箜篌,他看到這兩個人雖然也跟著放了筷子,但還在竊竊私語。

    兩人並沒有特意避開長德,所以他把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膳食堂的師兄師姐被比下去了。”

    “雍城的美食也是凌憂界一絕,不要妄自菲薄。”

    “上次走得太急,如果那會兒我們已經認識,我該帶你去嘗一嘗雍城的風味小吃。”

    “以後再去也一樣。我這碗魚湯還未喝過,給你吧。”

    “那怎麼行……”

    “我不愛喝魚湯,當著廚修的面,剩下太多也不好。”桓宗把碗推到箜篌面前,在桌子下輕輕拽了一下箜篌的袖子,臉卻板得方方正正,“好不好?”

    “好好好。”箜篌低頭看了眼微微晃動的袖子,對桓宗這種“撒嬌”毫無抵抗力,端起碗就喝了下去。這麼好看的男人拽著袖子讓她幫忙,別說讓她喝碗魚湯,就算讓她去抓個邪修回來,她恐怕也拒絕不了。

    林斛面無表情的看著桓宗,他怎麼不知道公子不喜歡喝魚湯,在雁城的時候,不是喝得好好的?挑食這種毛病,也能後天長成?

    褚季暄在心中默默記下,曾太伯爺不喜歡魚湯。

    長德︰“……”

    看完這一幕,他有些懷疑,桓宗是個假的琉光宗劍修。

    沒過一會兒,白案真人端著一個托盤進來,笑著讓大家繼續動筷。見他開了這個口,箜篌就拿起了筷子,白案真人看她的眼神,已經溫和得像是在看親孫女︰“箜篌仙子,嘗嘗這個。”

    他把托盤放到了箜篌面前。

    托盤中放著一個玉碗,碗上蓋著翠綠欲滴的鎖靈玉蓋,用這種特制餐具盛放的食物,肯定有其不凡之處。

    一桌六人,就箜篌仙子一人有這份食物,白案真人差別對待得是不是太明顯了些?長德目光落到托盤中,對這道菜也有了幾分興趣。

    箜篌伸手揭開蓋子,里面躺著一個女子拳頭大小的奶白色圓球,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味。她不解地看向白案真人,這是什麼東西?

    白案真人笑而不語,遞給箜篌一只小小的玉勺,像哄孩子般對她道︰“輕輕敲開。”

    玉勺觸手細膩冰涼,箜篌的目光在白圓球身上轉了一圈,用玉勺敲了下去。

    哢嚓。

    圓球輕輕碎開,玉露漫出,金色的錦鯉從中飛出。再仔細看去,這哪里是錦鯉,分明是金色靈氣。五色光芒在一起,玉露與圓球的殼融合,變作了一道濃湯。

    “嘗嘗看。”

    湯入口中,就化成了濃郁的靈氣竄入四肢百骸,箜篌瞪大眼楮,半天說不出話來。

    見到箜篌這種反應,白案真人滿意地笑了︰“這道菜我很少做,五靈根修士嘗用最合適。有洗髓凝氣、養膚美容之效,我們這一桌人,也就你最合適了。”

    “這道菜叫什麼名字?”這道菜味道實在太好,箜篌甚至捨不得吃太快,小勺小勺的嘗著,享受著靈氣洗涮靈脈的舒適感。

    “沒有名字。”白案真人笑,“一道菜最重要的不是名字,而是它的本質。名字再美再講究,也不能提升它的味道。”

    “真人說得是,食物最本質的東西在於味。”盡管吃得很慢,箜篌還是把這一碗東西吃完了。她放下玉勺,既高興又失落︰“能吃到如此美味是我的幸事,可是想到日後很難吃到這個,我又覺得難過。”

    “這有何難,仙子若是想吃了,到我這里來便是。”白案真人道,“老朽別的不會,在廚道上,還勉強懂得一兩分。”

    “真人如此神技都自稱一兩分,其他人恐怕連入門都不算。”長德不懂廚道,但也看得出這道菜不簡單,心里起了些心思,“不知真人可曾想過與其他宗門共同進步?”

    什麼共同進步,不就是想讓五味莊加入昭唅宗?

    箜篌扭頭看長德,真沒想到,長德道友濃眉大眼的,竟然想跟他們雲華門搶人?!想著雲華門上下弟子的殷切期盼,箜篌當即開口道︰“長德道友說得是,鄙派門主多次意圖與掌門提此事,掌門也不為所動。因為此事,掌門遺憾了多年。”

    長德確實聽過珩彥門主有意與白案真人交好的傳聞,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兩人交情依舊平平。現在聽箜篌提起,他才明白過來,原來雲華門起了收納五味莊的心思。

    想明白這點,長德便不再開口,免得讓雲華門以為昭唅宗故意跟他們搶人。

    白案真人聽箜篌說,珩彥曾多次意圖提這件事時,以為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難道以前不是在炫耀他家弟子廚藝與修為?不是對他們廚修處處挑剔?

    心中疑惑重重,但是有外人在場,白案真人並沒有開口提出疑問。與有些煩人的珩彥門主相比,從沒拿正眼看過他的昭唅宗宗主,只能算是外人中的外人。

    一頓飯吃完,算得上是賓主盡歡。長德沒有在五味莊留宿,與箜篌他們約好在奎城見面的地點後,便離開了五味莊。

    箜篌下定主意要說動白案真人加入雲華門,便跟在白案真人身後不走。

    “箜篌仙子,這一定是你誤會了,貴宗的門主從未跟我提過此事。”白案真人見箜篌如此堅持,無奈道,“五味莊不過是個小門小派,若是貴宗真有此意,我哪有不應之理?”一定是這個小姑娘吃過他做的菜,就覺得他們這個門派很厲害,加上宗門里的長輩曾在她面前提過他,就讓她誤以為宗門有了收五味莊為附屬門派的意思。

    “真人,我並未哄騙你。”箜篌道,“我這就傳訊給宗主,若我說的是真的,還請莊主一定要認真考慮此事。”

    “好,若是貴宗真有此意,我一定答應。”白案真人見天色已晚,讓小姑娘一直留在自己院子里不合適,只好先哄騙著她答應下來。

    他從不敢輕易奢求什麼好事,別說是十大宗門之一的雲華門,就算其他比較有名的宗門,也不是他們想依附便依附的。看得上他們的宗門,也不過是想壯大宗門,根本不看重他們擅長的廚道。

    在很多人看來,做飯並不是大事,修士能做,普通人也能做。廚修不會煉丹,不會煉器,攻擊術法也不擅長,只會埋頭做飯,與其他修士相比毫無優勢。

    習慣了被其他修士瞧不起,白案便漸漸死了心。

    縱然被鄙薄,縱然不能擁有更多的修煉機會,但是只要能堅持心中的道,亦是修行。

    “真人答應了?”箜篌喜道,“多謝真人,我這就寫信回宗門,把這個好消息匯報給宗主。”

    看到少女如此開心,白案真人額間的皺紋舒展開來。習慣了被人忽視,發現有人竟然如此真心喜歡著他們廚修,已經足以讓他們高興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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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方頭

    “今天左眼一直跳個不停,難道是有好事發生?”忘通走進主殿,往裴懷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就開始整理身上的衣服。理了袖子理袍邊,時不時假裝拍一拍灰,恨不能所有人都看到他穿了心意。

    青元冷哼一聲,顯擺什麼,不就是徒弟給買的?

    “不如你去門縫里找一找,說不定能從里面摳出幾枚玉幣。”青元朝天翻了個白眼。

    忘通不理會他這張嫉妒的嘴臉,繼續低頭整理衣袍,氣得青元白眼翻得更大了。

    珩彥從內室走出來,見幾位峰主都在,乾咳一聲︰“今天讓你們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邪修全部被抓了?”青元面無表情地問?

    “要給我們漲月餉?”忘通面露期待。

    “都不是。”珩彥指了指手上的傳訊符,“昨天晚上箜篌來信說,五味莊願意依附在我門下。”

    “當真?”五位峰主都激動起來,最重口腹之欲的青元甚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箜篌師侄真的說服了白案?”

    “當真。”珩彥點頭笑道,“也是湊巧,箜篌剛好去五味莊辦事,便與白案提起此事。白案說,只要我們雲華門願意招納他們,他就同意。”

    “箜篌師侄真出息, 把我們盼望這麼久的事情都給辦成了。”青元高興得搓手,“掌門,茲事體大,這件事交給我來負責,我去準備送給五味莊的招納禮。”

    “不急,招納禮我已經讓勿川去準備了。”珩彥見青元恨不能馬上就攜禮拜訪五味莊的樣子,抬手往下壓了壓,“箜篌辦成了這件大事,我決定給她一些獎勵,諸位以為何?”

    “應該的,不僅要獎勵,還要大大的獎勵。”青元從收納戒里掏出一堆極品丹藥,“這是我的添頭。”

    牽涉到宗門公開獎勵,珩彥從不單獨做主。箜篌是棲月峰弟子,雖然其他四峰的峰主對她也很喜歡,但涉及到修煉資源,若是不處理好,也有可能會引發矛盾。

    很多矛盾都來源於交流不夠,珩彥不希望宗門里因為這些小事鬧得不愉快。

    “小師侄做出這麼大的貢獻,別說我們想要獎勵她,就連其他弟子恐怕也想給她送謝禮。”裴懷掏出幾件流光溢彩的法寶,“我也拿些東西做添頭,最近沒煉出什麼好的法器,等出了極品法器,我再補給她。”

    四位峰主紛紛搶著塞添頭,結果他們送的東西比珩彥計劃好的獎勵物品名單還要貴重。

    “看來你們對五味莊確實十分歡迎。”珩彥看著滿桌的法器符篆丹藥,“青元,這幾天你辛苦一下,跟勿川一起去五味莊拜訪,把收納行程確定下來。人家願意成為我們的附屬門派,我們就不能委屈人家。”

    由主宗的峰主與掌派大弟子親自上門送收納禮,足以表達出雲華門的誠意了。

    兩天後,當五味莊的弟子還在為桂花糕做甜口還是鹹口時,忽然有人敲響了他們的大門。

    入門不到三天,在鍋碗瓢盆下瑟瑟發抖的褚季暄拉開門,看到外面站了十餘位修士,為首的修士頭發雪白,膚色紅潤,看不出半分老態。落後他半步的修士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白衣銀劍,頭發工工整整地用玉冠束好,英俊的臉看起來有些嚴肅。

    “小友好,我是雲華門晨霞峰的峰主青元,攜收納禮上門拜訪。”

    是箜篌仙子的宗門?

    褚季暄朝他們拱手道︰“請仙長稍候片刻,晚輩這就去通報掌門。”

    “有勞。”

    “不敢不敢。”褚季暄轉頭往回跑,差點撞到了掌派大弟子丹虹。丹虹見他腳步匆匆,以為他被同門嚇住了,安慰道,“不要害怕,大家只是在吃食做法上各有講究,其他時候性格都很溫和。”

    “大師姐,我沒有害怕,只是門外有自稱雲華門峰主的仙長攜收納禮拜訪,我要趕著去匯報師父。”

    “等等,你說哪個宗門?”

    “雲、雲華門啊。”褚季暄見大師姐神情變化太過明顯,想起了她拿鍋揍二師兄的英姿,往後退了一小步。

    “雲華門攜什麼?”

    “攜……收納禮?”褚季暄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一般人上門拜訪,不會特意說明自己攜帶了禮物。這兒收納禮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收納宗門哪個女子為妾室?

    想到這,褚季暄眉頭皺了起來,他雖只在五味莊待了幾日,但也看出這些同門都是痴心廚藝,性格淳樸的人,那個晨霞峰峰主都年紀一大把了,竟然還想著找妾室?

    修士也這麼不要臉嗎?

    “師姐,我這就去跟他們說,掌門不在。”褚季暄挽起袖子,決定把那個老不要臉的關在外面。

    “不在什麼不在,還不快去稟告師父!”丹虹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雙手叉腰對還在爭吵不休的師弟師妹們道,“把鍋碗瓢盆都收一收,有大好事發生了。”

    “大師姐,你不要騙我們,上次你也這麼說。今天除非是有大宗門收我們為附屬門派,不然我絕對不妥協。”穿著藍衫的師妹拎著一把碩大的湯勺,指著對面的師弟道,“這小兔崽子竟然說我們紅案比不上白案講究,我要揍死他。”

    “那就先等等,雲華門帶收納禮上門了。等我們正式加入雲華門以後,你再把他揍死,讓他死得風光點。”丹虹瞥了眼敢拿紅案白案挑事的師弟,“去了下面報雲華門的名字,也許能讓你投個好胎。”

    小師弟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拿紅案白案誰更好來說事,確實是廚修的大忌諱,他方才也是一時沖動才說出這種話,現在早已經後悔了。所以不管被罵還是挨揍,他也不敢吭聲。

    “師父!”弟子撞開白案的房間門,“雲華門帶著收納禮,要收我們為附屬門派了!”

    咚。

    白案真人吐出嘴里的泡椒雞爪︰“啥?”

    “雲華門,十大宗門的那個雲華門,要收我們為附屬門派,現在人已經到了門外。”

    白案真人驚呆了,原來箜篌仙子說的是真的?所以當年他與珩彥宗主之間,究竟是哪里發生了誤會?

    “不知道宗門與白案真人談得怎麼樣了。”箜篌懶洋洋地趴在馬車軟墊上,手里拿著話本,心思卻放在了五味莊上。

    “你放心吧,只要貴宗門真打算收五味莊為附屬門派,五味莊是絕對不會拒絕的。”桓宗見箜篌還沒放下這件事,只好道,“五味莊勢力微小,不僅沒有屬于自己的山脈與城池,連居住的地方都靈氣稀薄,加入雲華門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因為除了雲華門,十大宗門里不會有其他宗門會收下他們。就算昭唅宗掌派大弟子提過一句,那也是他突然起了心思,然而對于昭唅宗來說,五味莊實在是可有可無。

    十個宗門里,雲華門挑選附屬門派的標準最為怪異,直到現在也沒人能夠參透。在遇到箜篌以前,桓宗一直以為,雲華門是修真界最大的奇葩門派。與箜篌認識以後,桓宗覺得,雲華門放蕩不羈的外面下,潛藏著有趣的靈魂,只是這個靈魂不太容易被人發現。

    “公子,奎城馬上就要到了。”

    隨著林斛開口,飛天馬嘶鳴一聲,俯沖而下,拉著馬車降落在了奎城門外。

    奎城的城門十分氣派,新修的城門高大結實,無數沒有啟動的防御法陣與攻擊法陣散發著灼灼光芒。箜篌放下簾子,對桓宗小聲道,“奎城一定很有錢。”

    “這話從何說起?”桓宗挑起簾子看了一眼,只見城牆高處,竟然瓖嵌著閃耀的寶石,城門處還掛著一個牌子,上寫“髒車不可入城”,城門護衛穿著黃金甲,十分闊氣。

    這個城,似乎在迫不及待地對所有外來人士彰顯著它的富貴。

    “奎城的城門是元吉門現任門主繼位以後新修的,元吉門近些年發展勢頭很不錯。前不久宗門里還有位長老修為晉升到出竅期。”林斛講解著奎城當下的情況,“奎城最有名的就是各色寶石,等從秘境出來,箜篌姑娘可以在城里好好看一看。”

    見自己說的這些話,箜篌聽見後毫無反應,林斛又補充了兩句︰“近來修真界有種說法,說元吉門若不是建派稍晚,說不定已經躋身十大宗門。”

    “那這個宗門很厲害啊。”箜篌感慨道,“那我們進秘境,他們不會阻攔吧。”

    林斛沉默︰“不會……”

    他都差沒跟她明示,元吉門可能對十大宗門的位置感興趣,為什麼箜篌姑娘還沒反應?雲華門上下都這個樣子,就不能稍微長點心?

    “秘境不管在哪里出現,只要修士能夠讓秘境放他進去,那麼其他宗門就沒有資格阻攔。”桓宗淡淡瞥了林斛一眼,“林斛,進城。”

    收到公子不悅的眼神,林斛不敢再多說,駕車朝城門走去。

    進入奎城,箜篌看到里面的路人大多衣衫鮮亮,滿頭珠翠的女人跟滿手戒指的男人穿梭其間,猶如移動的寶樹。

    “長德道友跟我們約好在久隆客棧踫面,我們要現在趕過去嗎?”箜篌收回自己好奇的目光,把話題轉到正事上。

    桓宗略點了點頭,看起來有些不情不願。

    遠遠看到一個身著紫衣的中年男人往這邊過來,箜篌盯著看了兩眼,想告訴桓宗又覺得不合適,畢竟拿人長相說事是件非常不雅的行為。

    但……但這個人的臉實在太方了,她從沒見過這麼像磚頭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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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23:55:05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拜訪

    “那是元吉門的門主,雙清真人。”桓宗注意到箜篌對雙清十分好奇,便告訴箜篌雙清的身份,“此人擅經營之道,修為卻是平平。他繼任門主以後不久,就發現了一條巨大的靈脈。元吉門借此機會,大力發展經濟,短短百年內,在修真界賺到不少靈石。”

    “修為平平,賺錢卻厲害?”箜篌把簾子放下來,只留了一條小縫。透過小縫,她看到雙清離他們的馬車越來越近,他身下的馬兒在靠近飛天馬後,有些不適的刨了刨前蹄。

    察覺到馬兒焦躁的情緒,雙清扭頭看了眼他方才根本沒有放進眼里的馬車,與林斛的視線對上。林斛朝他頷首,雙清也矜持的點頭,勒緊韁繩沒有避讓。

    林斛不想在這種小事上與他糾纏,趕著飛天馬往旁邊避開幾步。等雙清離開,林斛把馬車駕往客棧。

    到了客棧與長德踫面,長德已經在客棧訂好了兩座小院,原本他打算男修住一個院子,女修住一個院子,那就剛剛好。

    哪知道桓宗這個劍修似乎並不喜歡跟其他修士一起住,又花錢訂了一個院子,帶著箜篌仙子住了進去。長德仔細一想,覺得這麼安排也不錯,免得大家因為不太熟悉,住在一起都不習慣。

    眼見桓宗與箜篌去了其他小院,長德回到後院,找到幾個師弟師妹道︰“這次進秘境,安全第一,不要因為靈草寶物讓自己受傷,更不能逞一時之氣,做出過於沖動的事。”

    “是。”師弟師妹們稀稀拉拉應了聲。

    “這次同去的還有琉光宗與雲華門的弟子,你們不要被其他宗門看了笑話。”

    “琉光宗與雲華門也要湊這個熱鬧?”綾波以為自己聽錯了,像這種時隔五百年就會打開一次的小秘境,琉光宗何時在意過,現在竟然與雲華門弟子相約而來,難道里面有什麼好東西?

    “那兩位道友你曾見過的。”長德擔心綾波此時此刻鬧起來,所以提前跟她說清楚。

    “我見過?”綾波想到了雲華門的箜篌,她皺了皺眉,怎麼連這種事都能與她遇到?當初在客棧里發生了那些事後,她回到宗門不久,就聽說了邪修的陰謀,故意挑撥宗門與散修的矛盾,想借此把修真界弄得混亂。

    當時若不是箜篌有意無意的阻攔,她不敢保證以自己的脾氣,會不會把事情弄得更糟糕,現在回想起來,難免生出幾分慶幸之感,“是雲華門的箜篌仙子?”

    “正是她與琉光宗的桓宗。”長德點頭,“這次我與他們約好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綾波嘴唇動了動,想到臨出門前師父的教誨,只好把話咽回了肚子里。

    “若是你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走,等進了秘境,弄清里面的環境後,再決定是否分頭行動。”長德想了想,對一位師弟道,“師弟,這幾日若是遇到元吉門的門主雙清真人,你要切記,萬萬不能讓他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怎麼了?”小師弟名為方應正,剛築基不久,這次跟著師兄師姐們出來,是為了增加閱歷。

    “雙清真人有個小習慣。”長德輕咳一聲,“他很不喜歡姓方的人。”

    “姓方怎麼了,又沒吃他家的靈米丹藥,還能管我姓什麼了?”方應正小聲嘀咕,但不敢在掌派大師兄面前造次,悻悻地應下了。

    “大師兄,雙清為什麼會不喜歡姓方的人?”綾波覺得這種癖好實在是太怪異了。

    “別人的私事,我如何清楚。你們有時間操心這個,不如回房間打一會兒坐,鞏固修為。”長德板著臉道,“正事不管,倒是這些旁枝末節你們感興趣得很,哪還有親傳弟子的樣子?”

    師弟師妹們聽到這話,心中就算有萬千好奇,也不敢再問出口。

    晚上吃飯前,林斛發現箜篌姑娘好像又特意打扮了一番。他扭頭看了眼外面快要黑下來的天,這都快晚上了,還折騰什麼呢?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年輕的女人也一樣。

    等到了外面用飯的大廳,林斛終于明白這是為什麼了。昭唅宗的綾波也在,對方也是盛裝打扮,眼神炙熱的望向他們這邊,不過這份炙熱不是給公子的,而是給了箜篌姑娘。

    “箜篌仙子。”

    “綾波仙子。”

    兩位貌美女子相視一笑,互相行了福禮,仿佛是多年未見的閨中好友。

    林斛好像明白箜篌為什麼要特意打扮了。

    “聽說箜篌姑娘突破了心動期修為,在此先給仙子說一聲恭喜了。”綾波的瞳孔很漂亮,她看向某個人的時候,會讓被看的人產生自己就是她全世界的錯覺。

    “多謝仙子,我修為低微,哪里及得上仙子?”箜篌微微一笑,走到桌邊。跟在她身後的桓宗幫她拉來凳子,沉默地給她倒了一杯水。

    當男人聽不懂女人在說什麼時,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保持沉默。

    呵,炫耀有人給她倒茶麼?綾波在心底冷笑,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師弟面前。師弟看著綾波手中裝了八分滿的茶杯,茫然不解地看著她。師姐這是什麼意思,再倒茶就要溢出來了。

    綾波食指彈一下茶杯,張嘴做了個口型︰“倒茶。”

    方應正從旁邊取了一個空杯子,給綾波重新倒了一杯。倒好以後,他就縮到了長德身邊,決定在晚飯結束前,打死也不出來。

    用完晚飯,長德邀請箜篌與桓宗到院中一敘。

    “關於秘境,我們私下進入恐怕不太妥當。依照兩位道友來看,是否要通知元吉門?”長德看向桓宗與箜篌,確切的說,他看的人是桓宗。箜篌與桓宗雖然都是宗門弟子,但桓宗修為高深,應該是兩人中能夠做主的那一個。

    哪知道桓宗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眼神投向了箜篌。

    “我覺得還是應該通知元吉門一聲吧,他們會不會派弟子參加,就是他們自個兒的事。”箜篌仔細想了想,她與桓宗進秘境,主要是為了取到尋雲樹枝,其他東西對他們而言可有可無。所以進入秘境的人數多少對他們影響並不大,這樣也省去謠言產生。

    地位越高的門派,就越容易成為其他修士的編排對象,所以他們今天去個秘境,明天出來的時候,謠言就會變成“三大宗門強取豪奪,奪走小宗門秘境。”不管這種謠言合不合理,若有人信以為真就麻煩了。

    “箜篌姑娘說得有道理,我亦是如此覺得。”長德對箜篌溫柔一笑,這位箜篌姑娘真是討喜。

    “口渴嗎?”桓宗忽然開口,原本準備看向長德的箜篌,只能扭頭看他,“桓宗,剛吃完晚飯,我現在喝不下。”

    “好。”他也不堅持,點頭道,“我跟你想法相似,既然如此,我們明日便遞名帖正式拜訪元吉門。”

    長德笑著稱是,等桓宗與箜篌都離開以後,他才猶豫不定道︰“你們有沒有覺得,桓宗道友似乎對我格外冷淡?”

    其他三位師弟齊齊搖頭。

    “這有什麼奇怪的?”綾波取下鬢邊的髮釵扔回收納戒,“我跟箜篌都能暗流涌動,你們兩個男人之間,就算有些冷淡也不奇怪。”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本質其實是一樣的,只要是人都會比較,都會產生情緒。只是聰明的人知道怎麼緩解這麼情緒,不夠聰明的人,只會讓自己變得醜陋。

    “師姐,你明明跟箜篌仙子有說有笑的,怎麼就成了暗流涌動?”一位小師弟不解,“你剛才不還為她晉升心動期修為高興嗎?”

    “女人的場面話你也相信?”綾波揚起下巴,“連透過現象看本質都做不到,你要如何修行。”

    小師弟︰“……”

    他剛才為什麼要開口說話?

    元吉門坐落在奎城的東面,整座山擺了不少聚靈陣,靈氣濃郁得凝結成了霧。遠遠看去,元吉門就像是漂浮在雲間的宮殿。

    三道拜帖齊齊送到了元吉門的門主雙清真人手上。

    “琉光宗、昭唅宗,還有……”雙清真人把最後一封拜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雲華門的弟子怎麼跑到我這里來了?”他腦子里閃過了很多念頭,最終放下拜帖道,“開正門相迎。”

    箜篌一行人還在等雙清真人的回復,結果剛在山腳站了一會兒,山門便突然大開,無數身著流光金色錦袍的弟子從天而降,分立左右兩邊,齊齊行禮。

    “諸位客氣。”箜篌看著這些弟子衣服上的暗金花紋,還有指節上整齊劃一的寶石戒指,覺得這些人渾身都在散發金光。

    “有朋自遠方來,吾心甚悅之。”一道聲音從山門上傳下來,“諸位道友請入內。”

    箜篌扭頭去看桓宗,不知道該不該聽從這個聲音的意意思,直接上去。

    “不怕。”桓宗隔著衣服布料牽住箜篌的手腕,並沒有走宗門的山道,而是騰空而起,朝聲音來源處飛去。長德、綾波等人見狀,也都跟了上去。

    雙清本打算把自己打扮得仙風道骨,然後在小輩們好奇的目光中走出去。哪只這個計劃在第一步時就錯了,誰會知道看起來沉默寡言的琉光宗劍修,也會有如此不客氣的一面。

    “哇。”方應正落地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雙清的方腦袋與國字臉,從沒見過這麼方的腦袋,他沒忍住驚呼出聲,惹來雙清瞪他的眼神。

    難怪元吉門主不喜歡聽到“方”這個字,這臉方得也太認真講究,下巴都快跟額頭一樣寬了。

    “諸位遠道而來,有什麼事坐下慢慢說。”雙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金色外袍,走到他們面前,帶著他們往內殿走。走了一半時,他轉身看了眼眾人,“早前聽聞箜篌仙子越階殺死邪修的事,宗門內的長老與峰主讚嘆連連。請恕在下失禮,不知哪位是箜篌姑娘?”

    “晚輩便是。”箜篌笑眯眯道,“前輩好。”

    “真是少年出英雄,百聞不如一見。仙子尚且年幼,便已經做到如此地位,未來尤為可期。”雙清推開內殿大門,“貴宗門把弟子教得很好。”

    殿門打開的那一刻,桓宗突然伸手把箜篌拉到了身後,他看著有些昏暗的內殿,皺起了眉。

    注意到桓宗這個動作,長德伸手攔住師弟師妹們,不讓他們跨進門。

    空氣中彌漫著一縷幾乎聞不見的血腥味,雙清臉色不太好看。

    里面並沒有發生命案,一個神智看起來有些不太正常的男人坐在地上,他手背上滴著血,看起來有些委屈。

    “爺爺。”男人看到雙清,忙舉起手,“我的手好疼。”

    雙清忍了忍,上前用乾淨的手帕擦去男人手背上的血,給他喂了一粒丹藥,這才有弟子帶男人離開。

    “讓諸位見笑了。”雙清招呼著眾人坐下,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尷尬,那縷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更是讓這份尷尬中,夾雜著些許不靠譜的猜測。

    “我當年剛築基的時候,從人間界帶回一個弟子。”雙清目光掃過箜篌,“他資質很不錯,最後卻因為心性不穩,渡劫時引發心魔,不僅失了神智,還以為自己是三四歲小孩子。”

    “當年我不該把他從人間界帶過來。”雙清勉強笑道,“或許出身注定了他不太適合修行。”

    桓宗淡淡開口︰“修士的心性與從他何處來沒有關系,雙清真人說笑了。”

    雙清真人對上桓宗冷淡的眼神,腦子里像是被凍了一下,他剛才想說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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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徐楓

    昭唅宗的幾位弟子沉默不語,他們都知道箜篌是雲華門忘通峰主從人間界帶過來的,現在雙清真人當著人家的面,說什麼人間界出身的人不適合修行,這不是故意挑釁?

    就算覺得箜篌有些不順眼的綾波,都覺得這話有些不合適。英雄不問出處,不管箜篌來自哪里,她五靈根的資質就足以讓不少修士羨慕。同為女人,同為五靈根修士,綾波與箜篌又有天然的統一立場,所以她有些不高興的用傳音術對長德道︰“這個雙清真人靠什麼做的門主,這麼不會說話。”

    長德皺了皺眉︰“好好坐著,不要多言。”

    綾波翻了個白眼,端起茶杯喝水,掩飾著自己的真實情緒。她是看箜篌不順眼,但這個方頭方腦的雙清算什麼東西, 也敢含沙射影嘲諷他們五靈根修士?

    “雙清真人原本有個師兄,後來這個師兄忽然覺得修煉沒什麼意思,要去做一個手工精湛的木匠,扔下元吉門就跑了。作為掌門的第二個弟子,雙清趕鴨子上架做了門主。”長德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再正經不過,任誰也看不出他此刻在跟師妹聊當事人的私事。

    “原來是靠著運氣做的門主。”綾波在心底冷哼,難怪這個德行。

    被桓宗冷淡的態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下定決心要討好琉光宗與昭唅宗的雙清,並沒有因為這點挫折就灰心喪氣,他熱情地為大家安排了住處,並且邀請大家一起用午飯。

    酒菜上桌,菜是靈氣滿滿的好菜,酒是用靈果釀制的美酒。每道菜都價值連城,這哪里是桌菜,分明是雙清待客的熱情。

    “抱歉,我不飲酒。”桓宗攔住雙清遞上來的酒杯,“喝茶就好。”

    “是我誤會了,常聽人說什麼一劍一酒走天涯,我還以為桓宗真人也是這般。”雙清見其他人也沒要喝酒的意思,把酒壺放了回去。

    “雙清門主誤會了,劍修最重要的是神清目明,劍身合一,醉了酒的人又如何能掌握手中的劍?”綾波微抬下巴,滿臉寫著高傲的味道,“所謂一劍一酒走天涯,不過是些狂生自娛自樂,我們修道之人卻不能如此隨性。所以不是重要場合,沒有大事,我們都盡量不飲酒。”

    不是重要場合。

    沒有大事。

    箜篌覺得,這位高冷的綾波仙子,說話真是太容易拉仇恨了。她嘗了幾筷子菜,吃慣了宗門的菜,又在五味莊待過幾日,再吃這桌子菜,總覺得講究有餘,味道不足。

    難道這就是白案真人說過的沒有靈魂?

    有了五味莊加入,從此以後,他們雲華門弟子在吃這一方面,也算得上是講究人了。

    此時此刻的雲華門,已經把箜篌的名字加入了宗門重大事跡錄中,後面的標注為“為宗門做出重大貢獻”。

    把宗門重大事跡錄放回祭壇中的玉盒中,珩彥對著歷代宗主牌位行了大禮,大步走出祭儀堂。

    “掌門師伯,師父傳回消息,說兩邊已經訂好了舉辦收納大典的日期。不過師父覺得,五味莊所處之地靈氣貧瘠,不宜五味莊弟子修行。他建議我們把空餘著的山峰整理出來,讓白案真人做峰主。”看到珩彥出來,靈慧把新得到的消息匯報給了珩彥。

    “我們只是招納五味莊,並不想吞並他們,此舉恐怕不妥。”珩彥雖然很想整個五味莊都搬過來,但若是讓五味莊誤會他們的意圖反而弄巧成拙。

    靈慧想的是五味莊弟子與宗門弟子不一定能夠合得來,若是兩邊起了矛盾,反而不好處理。

    “不過五味莊現在的環境確實太過艱苦。”珩彥想了想,“不如我們在山下修建一座莊子,讓五味莊搬進去。”

    “晚輩明白了,我這就傳訊給師父。”靈慧笑著應下,快步走開。

    看著師侄匆匆離開的背影,珩彥無奈地搖頭輕笑。自從得知五味莊願意依附後,這些弟子各個都像是撿到了大便宜,恨不能馬上把整個五味莊都搬過來。

    青元得到徒弟的傳訊,便開口與五味莊提了此事,他以為五味莊會有所遲疑,或是問明他們的打算,哪知道對方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

    面對如此好說話的白案真人,青元實在有些懷疑,當年門主究竟幹了什麼,竟然讓脾氣如此溫和的白案真人,說出他們雲華門食物沒有靈魂的話來?

    五味莊弟子聽到這個消息後,所有人都傻了。

    雲華門招納他們為附屬門派已經夠讓他們震驚了,竟然還修漂亮的莊園讓他們搬家?他們做這麼多,圖啥呀,難道就圖吃幾口他們做的飯菜?

    難道是靈石太多,沒地方可以花了?

    秘境尚未打開,箜篌等人想回客棧住,然而雙清真人實在太過熱情了,熱情得讓人有種不在元吉門住著,良心都會跟著過不去的錯覺。

    財大氣粗的元吉門,給每個門派的人都安排了一棟院子,盡管雲華門只有箜篌一人,元吉門也給她安排了一棟風景優美的獨立小院,甚至還有伺候梳洗的隨從。

    沐浴出來,箜篌換好衣服,聽到院子外面有男人在哭,她問點香的侍女︰“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仙子是本門的貴客,請一切隨意。”侍女福了福身,裙擺在燭火下搖曳,像盛開的花朵。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小聲道︰“仙子可是聽到了哭聲?”

    箜篌見她神情平靜,還以為她沒有聽見,沒想到人家不僅聽見,而且還習以為常了。

    “哭的人是徐楓公子,他是掌門的第一個大弟子,聽說是被掌門親手養大的。”侍女不好提太多門主的事,笑了笑道,“徐楓公子現在患了病,若有失禮之處,請仙子多多見諒。”

    箜篌想到了那個劃破了手,叫雙清爺爺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

    “就這麼讓他哭,會不會不合適?”箜篌推開門,更深露重,徐楓是個失去神智的人,恐怕身體受不了寒。

    侍女面上露出為難之色︰“門主不太喜歡我們靠近徐楓公子。”

    “我明白了。”箜篌嘆口氣,不好管別人家的私事,關上房門準備休息。

    門外響起敲門聲。

    “母親,開開門,你不要丟下我。”

    “母親,求求你給我開開門。”

    侍女不敢說話,聽著院子外越來越傷心的哭聲,她有些驚慌失措。

    “我去看看,你去找人匯報此事。”箜篌推開房門走出去,走到院子里拉開院門,一身錦衣皺巴巴的男人站在外面,腳下的鞋子少了一只,玉冠歪歪的扣著,幾縷髮絲纏繞在上面,亂糟糟的一團。

    對方長了一張英俊硬朗的臉,表情卻像是三四歲的小孩子。

    “母親。”他蹲在地上仰頭看箜篌,“你來帶我一起離開的嗎?”

    箜篌撩起裙擺跟著一起蹲了下去︰“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在找母親。”男人伸手拽住箜篌新換上的衣服,手上的泥土蹭到了她的衣服上,“你不是我的母親,我母親比你好看,你可瞧見她了?”

    “你的母親說,你要好好跟著師父修煉,她還在等你長大去接她。”箜篌從收納戒里掏出一塊毛毯蓋在男人身上,“徐楓,你把她的囑咐忘了?”

    這是腦子不清醒的病人,審美不正常,她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小孩子嘛,都覺得自己母親才是世界第一美麗的女人,她忍了。

    男人神情中露出迷惘,他愣愣地看著箜篌︰“母親沒有丟下我?”

    “是啊,你記錯了,她沒有丟下你,只是想要你跟著師父好好修煉。”箜篌抱膝坐在台階上,“人間界那麼苦,生老病死,愛憎恨別離,又怎及得上修仙的好,修煉能讓你長生。”

    “可是我要母親……”徐楓眼楮里盈滿淚,“我不要長生。”

    “可是你的母親想要你長生,你是好孩子,要努力達成她希望,不然她會難過的。”箜篌忍著嫌棄,拍了拍徐楓亂糟糟髒兮兮的腦袋,“懂了嗎?”

    徐楓哇的一聲再次哭出來。

    “你的母親那麼漂亮,一定不喜歡愛哭的孩子。”

    大哭變成了抽噎。

    “好孩子都要乖乖睡覺,晚上更不能亂走。”箜篌看到不遠處有幾名侍女過來,朝她們招了招手,“快跟她們回去睡覺。”

    “謝謝姨姨,我知道了。”徐楓用手背摸淚,頂著一張花臉對箜篌笑。

    滾滾滾,趕緊滾!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十六歲美少女,哪來這麼大的侄兒,誰佔誰便宜呢?

    “嗯,乖乖去睡覺。”

    算了,這是病人,再忍忍吧。

    眼看著侍女們又哄又勸把徐楓帶走,箜篌長長舒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臉,還好,她的臉還是那麼的潤滑光潔。

    侍女說雙清真人不喜歡別人靠近這個徐楓,她還以為雙清是嫌棄弟子瘋瘋傻傻的樣子丟臉,可是徐楓身上的衣服上附滿符紋,就連束發的玉冠都是防御法器,也不像是被苛待的樣子。

    難道元吉門已經有錢到就算再嫌棄某個弟子,也要讓他穿好吃好的地步?

    “多謝箜篌仙子,孽徒不懂事,給仙子添麻煩了。”

    箜篌回頭,發現雙清站在不遠處,只是對方修為比她高,她連對方什麼時候出現的都不知道。

    “真人客氣,徐楓道友會康復的。”箜篌乾巴巴回了一句。

    “承仙子吉言。”雙清看了眼箜篌衣袍上的污漬,朝箜篌拱手,“不打擾仙子休息,告辭。”

    “真人慢走。”箜篌盯著雙清的背影,良久後皺眉。

    不管怎麼看,這顆腦袋還是像磚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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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手滑

    “箜篌。”

    箜篌準備回院子時,一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站在離箜篌五步開外的地方。

    見桓宗身上的衣服穿得工工整整,發絲未亂,箜篌猜到他之前還沒有躺下,“桓宗,你還沒睡?”

    “不困。”桓宗看了眼她披散在身後,散發著清香的青絲,“方才發生了什麼?”

    “雙清真人的大徒弟跑到這邊來了,就是那個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的男人。”風把箜篌的頭髮吹得不斷飛舞,她把頭髮往後面一扒拉,但是剛松開手,頭髮又被吹飛了起來。

    一隻手遞到她面前,這隻手白皙乾淨,修長的指尖還放著一條素銀緞帶,緞帶上加持了符紋,在黑夜中流光溢彩。

    箜篌抬頭看他。

    桓宗把緞帶放到她手里︰“用這個扎起來。”

    “謝謝。”很多人都拒絕不了漂亮的東西,箜篌也一樣。用緞帶在頭發後面扎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箜篌轉過身讓桓宗看了看,“好看麼?”

    緞帶在她的髮間,青絲像是染上了月光, 連黑夜都變得美好起來。

    “好看。”桓宗收回視線,把她臉頰旁的碎髮,理到她的耳後。無意識做完這個動作,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把手背在了身後,似乎與箜篌在一起,他總會莫名其妙做出一些登徒浪子才會幹的事。

    實在是太失禮了。

    箜篌在被徐楓弄髒的衣服上,用了兩個清潔術,讓衣服看起來清潔如初︰“被徐楓這麼一鬧,我也有些睡不著了,要不我陪你坐會兒。”

    “天上的星星很好。”桓宗突然開口。

    “啊?”箜篌不解。

    桓宗拋出一葉玉舟,飛身進入玉舟,彎腰對箜篌伸手道︰“來。”

    箜篌笑︰“哪用得著你拉。”說完,翻身便躍上了船頭。桓宗低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手心,轉身對她道,“坐穩。”

    玉舟急速上升,箜篌趴在船舷邊,看著變得越來越小的元吉門,從收納袋里掏出兩包吃食,分給了桓宗一包,看星星看月亮聊天都要有吃的才好。

    把一盞夜明燈放到玉舟中央,桓宗盤腿坐下,捧著吃食卻沒有動。雲霧繚繞在他們身邊,箜篌仰頭看著天上,那里繁星點點,成了夜色中最好的點綴。

    “也不知秘境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打開。”披帛在身後飛舞,明明應該是仙氣飄飄的畫面,但是低頭吃東西的箜篌卻把仙氣兒破壞殆盡。

    “應該在兩日後的午時,東南方向。”桓宗看向東南方向,眼中不喜不怒。

    “你怎麼知道的?”箜篌驚訝地看著桓宗。

    “我對掐算之術略知一二。”桓宗知道箜篌不擅長掐算,所以並沒有說得太過詳細。

    “桓宗。”箜篌上半身前傾,離得與桓宗更近了一些,“你還是說說你究竟有什麼不會的吧。”

    與少女明亮的大眼楮對上,桓宗忍不住笑出聲︰“我不會的東西有很多,以後你就會慢慢知道了。”箜篌身上的香味是花香,還是果香?

    “那肯定要等上很久了。”箜篌捧著臉感慨,“難怪你們琉光宗能成為第一大宗門。”在修真界籍籍無名的桓宗,便已經如此厲害,那麼琉光宗其他人該有何等的本事?

    “是你看我的時候太過包容,所以才會覺得我什麼都會。”桓宗輕笑,“實際上我除了劍道,很多東西都不懂。”不懂得與人相處,不懂得感情。

    師父說他情感天生淡漠,是修劍的好苗子。後來師父卻又說,後悔只讓他學習劍術,卻忘了教他明白什麼是生活。

    “那比我好,我什麼都不懂。”拜入雲華門這幾年里,箜篌一直專注內修,修為心境雖是漲了,但是會的劍法還是剛入門那兩年學的,其他術法也都只學了入門的基礎。

    “並不是,你會的東西很多。”桓宗見箜篌笑容淡了幾分,勸慰道,“你還小,學得太多太雜不好。”

    “你也不大啊。”箜篌並沒有太沮喪,她知道貪多嚼不爛,只是看到桓宗會這麼多東西,難免會心生羨慕,“褚季暄說你是他的曾太伯爺,當年你是宮中的皇子?”

    桓宗還以為箜篌會問他究竟是哪一個輩分的曾太伯爺,心里已經打定主意說出自己的真實年齡。哪知道箜篌並沒有問這件事,他剛冒出來的決定,又被他埋回了心底。

    “嗯。”提起過往,桓宗沒有任何情感,“幼時並不受父親喜歡,母親帶我住在深宮中,一切都還好。後來父親要廢后,母親難過之下病倒。母親仙逝後,師父就帶我到了琉光宗。”

    本該跌宕起伏的過往,被桓宗乾巴巴的語氣說出來,似乎少了幾分悵惘與愁緒,箜篌卻有些忿忿不平︰“他怎麼可以這樣!”

    “約莫是因為有些男人在美色面前,與畜生無異。”桓宗見箜篌比自己還要生氣,側頭,“你為什麼生氣?”那個男人長什麼模樣,他已經記不清了,依稀記得是個不怎麼樣的人。

    “我替你感到生氣。”

    “不氣。”桓宗覺得自己應該說些高興的事情給箜篌聽,“我離開皇宮時,把龍椅上唯一的龍珠撬走了。”後來師父告訴他,這顆龍珠上蘊含著龍氣,他就把龍珠扔進鍛造爐里,讓它成為了本命劍的一部分。

    兩人在玉舟中坐了將近一個時辰,夜景沒有怎麼欣賞,箜篌倒是剝了滿滿一大捧乾果殼放在玉舟里。等她再次躺回床上後,沒多久便睡著了。

    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一個壯碩的大漢,跟在她身後叫姨姨,追了她整整一晚。早上從床上起來時,她揉了揉額頭,不想從柔軟的大床上起來。

    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她依依不捨地起身與床話離別,跳下床的時候,才看到桓宗昨夜送她的發帶掉在了地上。彎腰撿起發帶,箜篌把它系在了手腕上。

    早上元吉門照舊準備了豐盛的餐食,林斛夾點心的時候,看到了箜篌手腕上的東西,驚愕地扭頭看向桓宗。以前公子送其他珍貴的法器給箜篌姑娘,都不如這件東西讓他震驚。

    這原本是公子給自己做的發帶,取星月之輝、玉蟬之絲、無塵之雪煉制而成,從收集材料到煉制成功,足足花了公子三年的時間。更重要的是,發帶里有公子的一道神識,若是有分神期修士出手傷人,這道神識能夠替箜篌姑娘代為受傷。

    這種個人貼身之物,公子怎麼會送給箜篌姑娘?

    “林前輩,你怎麼了?”箜篌發現林斛偷偷看了自己好幾眼,她摸了摸臉,難道是昨天夜里睡得太晚,讓林前輩看出了她的憔悴?

    “沒什麼。”林斛搖頭,不再開口。

    箜篌扭頭看桓宗,真的沒什麼?

    “林斛的意思是說,白案真人給你吃的那道菜很有奇效,你的皮膚比以前更白了。”桓宗擦乾淨嘴巴,“抱歉,他不善言辭,讓你誤會了。”

    “真的?”箜篌摸了摸臉。

    林斛連忙點頭︰“真的。”

    公子,終於成為了芸芸眾生中的一個。會撒謊,會吹噓,還會哄騙小姑娘。修真界這座大染缸,到底讓他變成了五顏六色。

    聽到箜篌吃了某道菜皮膚變得更好,綾波頻頻看向箜篌,直到早飯用完,她也沒好意思開口問箜篌,究竟怎麼才能吃到這道菜。

    什麼養顏丹、駐顏丹、化仙膏她都用過,可是效果並不明顯。難怪她昨天看到箜篌時就覺得她皮膚格外水靈,肯定是因為吃了那道神奇的菜。

    “箜篌姑娘……”綾波的話還沒說完,便已經被打斷。

    “爺爺,姨姨,快救我!”

    院子外傳來驚惶的叫喊聲,箜篌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雙清,她發現在徐楓開口叫爺爺時,雙清膝蓋動了動,像是準備沖出去,可是當他看到滿桌賓客後,又把這股沖動壓了回去。不過站在他身後的弟子反應很機敏,當下便走出內廳,把徐楓帶離開了。

    “諸位道友請嘗嘗這道菜。”雙清笑著招呼大家,眼神卻頻頻望向門外,倒不像是嫌棄徐楓煩,更像是在擔憂。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箜篌放下了筷子︰“我已經用好了,諸位請慢用。”

    桓宗放下筷子︰“我也用好了。”

    長德等人也紛紛放筷,雙清招呼了幾句,便找個借口離開了內廳,他離去的方向,正是弟子帶離徐楓的方向。這天中午,前來陪座的人是元吉門掌派大弟子周肖。

    看到箜篌等人,周肖格外意外,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與箜篌見面,而且她還是雲華門的高徒。難怪這位公子能用昂貴的靈草喂馬,原來竟是琉光宗的劍修。

    “之前不知三位竟是宗門高徒,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周肖開口便是致歉,互相客套一番落座後,周肖雖然對其他賓客都很熱情,但是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對箜篌格外熱情。

    綾波覺得元吉門這個掌派弟子眼珠子有毛病,她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沒人就這麼被忽視了?

    “箜篌姑娘,您嘗嘗這道湯。這些鴿子平日以靈谷喂養,血肉中已經沒有任何雜質,有固神醒腦之效。”周肖親手端了一碗湯在箜篌面前。

    哢嚓。

    桌上發出細微的聲音,大家尋聲望去,桓宗手里的勺子碎裂成了粉末。

    “對不住,手滑。”面對眾人的視線,桓宗解釋得面無表情,低頭用帕子慢慢擦著手上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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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7 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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