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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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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妻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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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37: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章 落空的算盤

  慕雲回京,沐國公父子的案子也當有個結果。

  最近這一段日子,一波又一波的事,皇上已經許久不曾關心過慕雲身上這樁差事了。

  無庸公公直到王公公背影完全隱沒,才再一次邁開腳步,王公公對慕十三爺還真是全然的疼愛,太監怕是這世上最在意血脈的一群人了,本打算功成身退的王公公竟然肯接下西廠的位置……嘶,無庸公公腳下一頓,倒吸一口涼氣。

  皇上的意思絕對是西廠壓制東廠,否則也不會請出王公公,按說皇上最不喜歡廠衛,幾次有心裁撤廠衛,但因為要對付太后娘娘和一些左右搖擺的朝臣,這才讓廠衛保留下來。

  如今皇上一反常態重視廠衛,甚至還要再開一個西廠,不用想也明白以後兩廠一衛怕是都要落在慕雲手上,原本慕雲就是接掌錦衣衛指揮使的最佳人選,唯一能監控錦衣衛的西廠廠公有是恨不得把慕雲疼到骨子裡的王公公,在朝廷上的大臣都得對慕雲客客氣氣的。

  皇上這是完全信任慕雲?

  無庸公公默默唸了一聲佛,安樂郡主到底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皇上明顯在給安樂郡主增加實力,難怪皇上說以後朝臣們會模糊安樂郡主是女孩子的事實。

  三公子怕是既開心又煩躁吧,畢竟慕雲對安樂郡主的心思,連他這樣絕了情愛的無根之人都能看出一二,橫豎三公子也該習慣了,以後愛慕郡主的人怕是會比三公子多。

  「公公,田氏已經被永安侯夫人接回侯府了。」

  小內侍畢恭畢敬的扶著無庸公公上馬車,「咱們的人白跑了一趟,聽說是慕三小姐親自去接的田氏,母女兩人在郡主給田氏置辦的莊子上抱頭痛哭,田氏還說郡主無情,遠不如三小姐貼心孝順。」

  無庸公公搖搖頭:「世上若沒有田氏這樣的蠢人,會少很多的紛爭麻煩,說郡主不孝順?她以為自己在莊子上好吃好喝是誰給她的?天生就是作死的命,郡主都護不住她。」

  坐到馬車上,無庸公公端正坐姿,「直接去永安侯府,接上田氏一起再去承平郡王府,我可不想為個蠢人再跑一趟。」

  若說三公子是皇上一手教出來的,在皇上身上偶爾會有承平郡王的影子,皇上對先帝感情很淡,對承平郡王卻很複雜,有厭恨,有推崇,亦有防備。

  這也是他和王公公敢為承平郡王求情的原因,雖然這些年承平郡王隱居,皇上從未見過他,但是在皇上最危險時,承平郡王總會出現,撐住皇上病弱的身軀,等皇上重新站起,承平郡王再退回角落。

  不過這次皇上把田氏和木瑾硬是塞到郡王府,終於無法忍耐承平郡王,對郡王下手了嗎?

  馬車沿著京城大街前行,繁華的京城盡收無庸公公眼底,他相信皇上,卻也為皇上懸著一顆心,畢竟承平郡王不是太后娘娘。

  倘若承平郡王忍無可忍,同皇上……京城還會留下幾分繁華呢。

  皇上從來不是無敵的,陰暗處有不少人都等著皇上犯錯,比如外邦人口中的上師,那人是不曉得感恩,竟是誤會了皇上,對皇上有著刻骨銘心的痛恨。

  永安侯府也在內城,雖然離著頂級的勳貴重臣府邸有段距離,但也算離著皇宮不是很遠。

  「侯府到了。」

  馬車外的聲音讓無庸公公回神,撩起簾子看過去,這還是他第一次來永安侯宣讀聖旨,侯府門口兩座石獅子有點……陳舊了,比起真正勳貴侯府,永安侯府顯出幾分落寞。

  因柳二郎的關係,上門管侯府要債的債主才漸漸少了,不過他們給柳二郎面子不再登門逼安永侯還債,債務銀子卻沒有爛掉,一向不在意金銀的柳二郎也沒想過幫侯府還債,永安侯賣了一些珍藏償還一部分債務,不得不說木指揮使把永安侯坑得很慘。

  「去通知永安侯把田氏送出來。」

  這可是立場問題,無庸公公絕不會踏入永安侯府的,甚至連永安侯的面子都不會見。

  被木指揮使和郡主記恨上,他就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也得脫一層皮。

  侯府得到消息後,亂作一團,此時正陪著永安侯夫人說話的田氏慌亂得手足無措,「夫人。」

  永安侯夫人平靜的眸子閃過一抹暗芒,隨即笑意盈盈,「你這也是苦盡甘來,能進承平郡王府是天大的喜事,我要恭喜你啊,早就說過,別叫我夫人,當時慕嫿……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不,是我,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才調換她們的身份。」

  田氏不顧李媽媽的阻攔跪在永安侯夫人面前,淚流滿面哽咽道:「沒有主子就沒有奴婢,您對奴婢那麼好,奴婢竟然……竟然為私利做了對不住主子的事,慕嫿身上有奴婢卑賤的血脈,她是教不好的,是奴婢給您惹麻煩。」

  「你以後雖有承平郡王府大爺做靠山,還有瑾兒,本來無需再顧忌什麼,但是牽扯到安樂郡主,你不可再說她任何不好的話了。」

  永安侯夫人拽起田氏,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聽我的,能同郡主交好是最好,若是郡主心裡還有怨恨,你不妨順著我她罵我兩句,你們母女能和好如初,是我最大的心願。雖然你進了承平郡王府,帶不走安樂郡主,可是你畢竟是郡主的生母,別冷落了她。」

  「不,我沒有這樣的女兒。」

  一向柔弱順從的田氏死命搖頭,果決的重複道:「我絕不會再把她當女兒,一眼都不想見她。以後她走她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只當沒有生過她,她……我的女兒死在剛將生時的痢疾。」

  李媽媽垂下眼瞼,嘴角勾出一道弧度,不敢讓氣節的永安侯夫人看到,弧度很快隱去,恨其不爭般歎息:「……主子也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停勸呢,一兒一女多好啊,雖然他們不是一個父親,但都是你的兒女,瑾少爺也多個幫手。」

  「三小姐才是瑾哥兒的幫手,我……」田氏拽住永安侯,哭道:「以後我只疼媛姐兒,求主子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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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37: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一章 蠢貨的福氣

  慕三小姐同樣嘴角微抽,略帶同情看向自己的母親永安侯夫人,母親正應那句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正因為田氏徒有美貌是個奴性大好擺弄的人,永安侯夫人才在眾多的陪嫁丫鬟中選了田氏,可是田氏的倔強和愚蠢已經超乎永安侯夫人的意料之外,三小姐暗暗想著母親會不會後悔?

  田氏雖是愚蠢,命卻很好,只是代替永安侯夫人給贏封送一封書信,竟然就稀里糊塗喝醉了被贏封拽上床,更好命得是田氏竟然有孕了,難道上蒼偏愛田氏這樣的蠢貨。

  「我不要慕嫿,只要三小姐,她不是我女兒,不是。」

  田氏難得堅韌的重複,哪怕永安侯夫人下令都無法令她改變心意,三小姐雖是暗暗罵田氏壞事愚蠢,在心頭難免隱隱泛起得意,所有人都傾慕喜歡慕嫿又如何?慕嫿的生母還不是把她三小姐當做寶貝疙瘩?

  三小姐已然放棄同慕嫿較勁,有慕嫿的至親疼自己勝過疼慕嫿,她如何不高興,如何不覺得滿足?

  「母親。」搶在永安侯夫人發火前,三小姐站出來,田氏好似見到最最寶貴的人,「媛姐兒。」抱著三小姐的胳膊就不肯撒手,「只有你,我只剩下你和瑾兒,他們看不上我,我也不要他們。」

  李媽媽嘀咕一句,「真不知她是真傻,還是裝糊塗。」聲音很輕,永安侯夫人聽個正好,不由得仔細打量哭得悲切的田氏,應該是真傻吧。

  「以後慢慢再同她說吧,此時母親若是把義母逼急了反而不美。」三小姐輕輕為田氏擦拭眼淚,對永安侯夫人繼續說道:「我送義母出門,正好也想見一見瑾哥哥。」

  永安侯夫人微微頷首,田氏那副樣子著實……讓她很是氣惱,這樣的人竟然能陪在他身邊,而她只能留在永安侯府,憑什麼?田氏怎麼敢藉著她的名義爬上贏封的床?

  不是為以後的計劃,她絕對不會把田氏的消息告訴贏封。

  這一切當然少不了三小姐在其中穿針引線,知曉母親對田氏的心結,三小姐勸慰道:「忍一時海闊天空,只要咱們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聲音很輕,亦很堅決。

  李媽媽低垂的眼瞼撩起,三小姐溫柔的護著田氏出門,後背不由得打了個激靈,莫名有幾分徹骨的寒意。

  「你覺得媛姐兒那句話是何意思?」

  「……老奴愚鈍,不明白三小姐……」

  「咱們主僕這些年,媛姐兒到底不是長在我身邊,我對她是信任疼愛的,也全心為她謀算,但是自從她投靠了什麼人之後,我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老奴覺得三小姐還是敬重您的。」

  李媽媽小心翼翼看了主子一眼,這些年相處下來,她不說完全明白主子,但也猜個八九不離十,主子對三小姐有所懷疑,但三小姐是主子的骨肉,是小主子,可不是她這個奴才能比的,不過一味順從主子怕也是不成,主動上前按摩永安侯夫人的雙腿,謙卑而為恭順:「三小姐的怨氣更多是衝著侯爺吧,她許是為主子您不平。」

  永安侯夫人扯起嘴角,享受李媽媽的侍奉,輕聲道:「看看媛姐兒還能給我怎樣的驚喜,對田氏……我是沒辦法了,好在媛姐兒足夠聰明,田氏也相信她,媛姐兒應該能勸田氏回心轉意,多了瑾哥兒的愛慕,媛姐兒的路寬闊一些,贏封……能做承平郡王的世子該多好。」

  「封大爺是個厲害的,世子之位肯定是有指望。」

  李媽媽低頭盤算就算他做世子也沒主子什麼事,難道三小姐想弄死侯爺,把永安侯夫人也塞到承平郡王府去?

  承平郡王府可不是收容站,什麼樣的女人都要。

  永安侯夫人在關外十多年,比同年齡的女人顯老,甚至比不上田氏。

  田氏自從展露姿色後,又被主子知道她把清白的身子給了贏封,主子沒有再沒讓田氏做過重活。

  木齊對田氏也很好,家裡家外也不讓田氏操勞,後來侯府全家都遭殃發配,只有田氏在木齊的保護下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木齊的生意越做越大,田氏的日子也越發滋潤。

  田氏是這些陪嫁丫鬟中結果最好的一個,若是田氏能把對三小姐的感情放在慕嫿身上一半,木齊為慕嫿著想也不會虧待她。

  木齊不僅是神機營指揮使,還是世襲的侯爵,皇上的寵臣,田氏不折騰妥妥一個超品侯夫人,安樂郡主的生母,遠比被當做賤貨甩去承平郡王府強。

  畢竟她只是贏封的一個侍妾,生死都在夫人手上,贏封是宗室子弟,無論官職和爵位都趕不上木齊,至今也只是領著閒差罷了,除非他能做承平王的世子,可贏封的弟弟贏禪也不容易對付。

  李媽媽一邊伺候主子,一邊琢磨田氏,天大的福氣也得被田氏折騰沒了。

  「田氏也該見到他了吧,承平郡王府……」永安侯夫人聲音沙啞,透著一絲難言的羨慕,「一見他誤終生,不曾遇見他,我也會後悔,可惜當時我身份不夠,無法做他的妻子。」

  李媽媽裝作沒聽見,侍奉永安侯夫人越發認真細緻。

  承平郡王府,無庸公公對著跪在地上的贏封說了皇上的口諭,贏封看了一眼田氏,像是吞了蒼蠅一樣噁心,怎麼說田氏都伺候過兩個男人,他不要的女人最後硬是被皇上又塞回來,皇上真不是落他面子?

  「噗嗤,噗嗤。」

  贏禪強忍笑容,拱手道:「恭喜大哥簡在帝心,恭喜大哥和田姨娘有情人終成眷屬,大哥不僅多個剛從詔獄中釋放的兒子,還多了個同被神機營指揮使拋棄的姨娘,嘖嘖,開國百年中,大哥的艷福是獨一份的。」

  無庸公公饒有興趣聽著,回去可以同皇上說說,起碼能讓皇上心情好一點。

  田氏手足無措,完全不知該怎麼辦,只是王府一角,已經比她見過的最富麗堂皇的侯府好不少,可是這些人對她是滿滿的惡意,再不會有人護在她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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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37: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二章 人心

  承平郡王府潑天的富貴好似同田氏無關,贏氏兄弟面和心不合,鬥嘴互相拆台,田氏雖然風韻猶存,但是在贏封眼中,她就是皇上強加給自己的恥辱。

  讓贏禪等人嘲諷他的根源,他不敢怨恨皇上,便把氣都撒在田氏身上。

  何況木瑾根本不是書信上所說的卓爾不群的才子!

  贏封已經後悔把這件事告訴承平郡王,求父親把木瑾救出來,他以為是簡單的小事,可仔細瞭解安樂郡主後,贏封悔不當初,即便多個兒子為爭奪世子位置增添砝碼,他完全可以納一些好生養的女人,總能生出健康的兒子!

  無庸公公看完他們兄弟的熱鬧,主動求見在府中靜養的承平郡王,密不透風的房門阻擋所有人的窺視,贏封贏禪只能看到他們的父親,王府的主人承平郡王隱隱綽綽的身影出現在窗戶上,雖然聽不聽他們說什麼,但贏封能看出承平郡王的慎重。

  任何人都沒想起田氏,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客廳中,不知該去何處,也沒有人同她說話,哪怕先於她入府的木瑾也沒有出現。

  書房中,承平郡王嘴唇繃緊,面色冷峻,一雙眸子盯著無庸公公,「本王想知道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無庸公公微微躬身,卻是不卑不亢,承平郡王讓他恐懼,他不敢同承平郡王抗衡,隨便郡王都能要了他的命,可是他是皇上的人,既然是出宮傳皇上口諭,就不能弱皇上的氣勢。

  皇上的心思,無庸公公明白大半,皇上想要做到卻無法同承平郡王說出口的話,他願意告訴承平郡王,哪怕承平郡王因此怨恨上他,他為皇上也不在乎。

  無庸公公貪財怕死,為伺候一輩子的皇上,他豁出性命也不算什麼大事,「奴才只是認為這麼做皇上會高興,郡王不在皇上身邊,為這樁事,皇上已經好幾夜沒睡好了,皇上的龍體……」

  「本王明白了。」

  承平郡王喉嚨微微泛苦,「你回去好好伺候皇上,別讓皇上太過勞累,國家大事全賴皇上決斷,些許的小事,本王幫皇上辦了,不過再怎麼說本王也是太祖血脈,皇上想做什麼,本王攔不住也不會去攔著,個人都有個人的命,強求不得。」

  他目光掃過窗外,兩個義子正焦急的望向這邊,「曾經他們也是天真無邪的孩童,到底是還是本王沒有做好。本王這枝可以絕嗣,但本王不會讓族譜有污點。」

  「奴才明白。」

  無庸公公連連點頭,倒退出書房,「對了,還有一事要讓王爺知道,慕雲去西北的查證已經完成,明日或是後日會到京城,皇上……比任何人都重視這樁案子,重視戰死的沐少將軍,奴才說句誅心的話,即便皇上掀翻京城,同人兵戎相見,也不會退讓哪怕一分一毫。」

  承平郡王症楞片刻,正視無庸公公,「皇上有你這樣的奴才倒是省了不少的事,你很好。」

  「多謝王爺誇獎,還是皇上調教的好,奴才懂的道理都是皇上調教出來的。」無庸公公面上不見任何的喜色自傲,依然沉穩的說道:「奴才一直跟著皇上,自然不願皇上他傷心。」

  再次向承平郡王行禮,無庸公公低聲道:「王爺在皇上心中比太后娘娘更重上一分,已經有人讓皇上不快了,奴才不願再見到王爺傷了皇上的心。」

  無庸公公離開書房,贏封等人忙迎上來去,承平郡王看到無庸公公笑呵呵收下兄弟二人遞過來的封紅,輕輕閉上眸子,唇邊的笑容卻是盛上幾分,食指敲擊桌面的節奏很是輕快,「給英國公他們透個風聲,沐少將軍戰死,舉國同哀。」

  人影輕輕一晃,書房即可恢復寧靜。

  無庸公公懷裡揣著大大的封紅,又幫郡主徹底甩掉田氏母子,心中得意哼哼啊啊唱著小曲,小太監匆忙跑過來,「公公您總算回來了,木侯爺同皇上喝醉了,皇上拉著木侯爺說,侯爺成親時,皇上要做迎親老爺。」

  「……」無庸公公差一點咬掉舌頭,「迎親老爺?皇上說得?」

  「皇上都寫下來了,還簽字蓋章,還說等郡主成親,他還要同木侯爺坐在一起,先送郡主出閣,接受女婿的拜禮,再趕去三公子府上,再受一次禮。」

  「住嘴!」

  無庸公公驚出一身冷汗,嚴厲的說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們心中都有分寸,做奴才第一條就是不言主子是非,今日皇上的醉話若是傳出去一星半點,不用皇上動手,咱家剝了你們的皮。」

  「咱家不是嚇唬你們,若是想命長,就按照咱家的吩咐,若是……哼,東廠的刑具可是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奴才聽無庸公公的。」

  能在皇上身邊侍奉的內侍都經過無庸公公調教,很聽話亦很忠心,無庸公公這麼說,只是防患未然罷了。

  他們不明白皇上醉話有何問題,無庸公公怕聰明人聽去揣摩聖意,或是陷害三公子和郡主,這兩位掉根頭髮絲都是大事,一旦有個好歹,皇上……怕是會瘋的,到時候承平郡王都攔不住皇上。

  無庸公公覺得自己也算是積累功德,來世說不準能投胎到大富大貴人家做主子呢。

  *******

  「大小姐,這是門房讓人送來的。」

  胖丫點了點手中書信,裡面有一塊狀的東西,不單單是書信,挺有份量,「若是尋常之物,他們也不敢打擾您,送書信來的人說是收了銀錢,才來府上送信。」

  慕嫿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信封上的字,立刻瞪圓眼睛,扔下賬冊和給父親操持婚禮的準備,一把搶過書信,手指輕輕在信封上的安樂郡主親啟上滑動,好似在感受寫信人蒼勁有力的字體。

  「你先出去。」

  「是。」

  胖丫退出門外,「奴婢就在門口,您有事吩咐奴婢。」輕輕合上房門,胖丫默默歎息一聲。

  慕嫿拆開信封,率先從信封中掉出一物,「二哥?!」

  待看清楚玉珮,慕嫿咬著嘴唇,「師傅還真沒讓我意外,永遠站在她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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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師傅,別動

  展開的書信上只有三個字——我等你!

  筆跡一如既往的飄逸,上揚的勾畫又有幾分凌厲,慕嫿絕無可能認錯,如同她攥在手中的玉珮,和最後從信封中滑落的平安符。

  玉珮是他送給二哥慕雲的,以慕雲的性子絕不會無緣無故丟下玉珮,也不可能主動把玉珮交給誰。

  算算日子,慕雲去西北也該回來了,是在回京的路上被師傅截下了。

  帝國是皇上的帝國,錦衣衛能嚇得住百姓勳貴,甚至讓朝臣不敢亂動,但是長青師傅想要做點什麼,慕雲是沒有能力反抗的,畢竟她的恩師是鬼谷子當世傳人,已是不在紅塵中的大人物,除非皇上調動重兵圍剿,

  慕嫿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平安符,這是第一次上疆場後,師傅送給她的。

  少將軍不是鐵金剛,殺了人,見過疆場的殘酷,她在人前不在意,人後不敢睡覺,害怕閉上眼睛,師傅便把平安符給了她,最後一戰,少將軍把平安符留給兄長,他們是雙生子,她期望兄長能代替她過得更精彩。

  沒有想到,平安符最後還是落在她手上。

  最終還是要同師傅一較高下嗎?

  慕嫿唇角彎起,眸子漆黑明亮,輕聲道:「正合我意。」

  夜半十分,慕嫿悄悄出了侯府,沒跑出兩步,突然停下來,從陰影處走來一人,月光傾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俊美無匹的容顏,慕嫿問道:「你怎麼在這?」

  少年眸子堪比天上姣姣皓月,聲音清冷:「我不會跟著你,也不會阻止你,但是倘若你日出時沒有出現,我會讓長青先生明白一個道理,他已經老了!」

  慕嫿:「……」自信張揚的柳三郎比往日還要帥氣吶,「早膳我要你親自做。」

  沒有多餘的二話,慕嫿向柳三郎對拳,很快沒入黑暗之中。

  「三公子,我們不跟著郡主?」

  「不用。」

  柳三郎握緊拳頭,俊臉籠罩一層冰霜,「那是她必須要面對的。」

  他只能參與慕嫿的今生,而少將軍的那世是他沒有辦法涉足的,這是對慕嫿的尊重,也是對慕嫿的信任,「把障礙清除,另外不許任何人包括那群人接近長青先生和郡主。」

  「是,三公子。」

  柳三郎到書房,拿針刺手指,鮮血滴在硯台上,血液化開漆黑的磨,血如雨滴下,漸漸的鮮紅壓下黑墨,書桌上鋪陳最好的宣紙,研磨開墨汁,柳三郎選了一隻很少會用的狼毫硬筆,沾滿染血的墨汁在宣紙上寫下,沐少將軍戰死,舉國同哀,寫下流傳千古的悼詞。

  宣紙上落下一個字,柳三郎眼中都好似浮現一卷畫面,嬌嬌小小的女孩子是如何成為一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將軍。

  燦若星辰,風華絕代。

  *******

  慕嫿順利出了京城,沿著道路奔跑,很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奔襲了,慕嫿享受般瞇起眼睛,騎馬比奔跑更有速度,卻沒有奔跑時的暢快。

  辨別方向,慕嫿出現在京郊的莊子上,此處是沐國公夫人置辦的一處產業。

  莊子寂靜無聲,慕嫿拂去額頭的汗,最好此時再泡個湯浴,翻牆而入,慕嫿走在田莊的小路上,田莊顯然不被沐國公夫人重視,顯得很空曠,不似有人的樣子。

  慕嫿走到田莊的後面,看似平常的佈置,卻隱藏著鬼谷子留下的陣法。

  看來師傅也拿不準她是不是曾經的徒弟,說好的,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師傅都會認出她找到她呢?

  「師傅,你騙人!」

  不遠處的屋子突然點亮,一道瘦削的身影應在窗戶上,清淺的琴音傳出,如水的月華更細膩溫柔。

  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抱怨委屈,以及對師傅的惱恨都被琴音帶走,慕嫿走進迷陣,無需去算計該怎麼破除陣法,無需去計較師傅到底是不是站在沐國公夫人那邊,慕嫿憑本能向前走。

  開始她同兄長一起訓練,只是師傅要求越來越嚴,兄長跟不上,她不願母親失望,咬牙堅持,追著永遠在她眼前的那道影子,沒有師傅,她無法做到女扮男裝而不被任何人察覺,沒有師傅,她亦不可成為戰無不勝的少將軍。

  師傅總是說她是最笨的徒弟,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露出驕傲得意的笑容,給她準備一切她所需要的物什。

  慕嫿通過陣法,緊閉的門打開,在門裡站著一位頹敗的中年男人,頭髮亂糟糟,鬍子也長時間沒被休整過,他的身體好似撐不起單薄的衣衫,消瘦的臉龐顴骨凸起,眼眶下凹,唯有一雙眸子炯炯有神。

  慕嫿失聲道:「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他哪裡還是風度翩翩,神秘莫測,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鬼谷子傳人長青先生?

  「你比以前更漂亮。」

  「那是當然,我早就說過我是上蒼從寵兒,怎麼都死不了。」

  慕嫿揚起下顎,在這一刻明月都不如她,她矜貴驕傲,目光微垂,個子比面前的男人矮上兩頭,長青先生感到她俯視的感覺,他眼前閃過一陣五彩的光圈,從光圈中走來身披銀甲的少將軍。

  他這輩子唯一的弟子。

  慕嫿問道:「我二哥在哪?」

  「他偽造證據,陷害忠良,直到現在還不肯認錯。」長青先生面無表情,冰冷幾乎凍結的血脈漸漸復甦,有了些許的熱度。

  「看來你是一定要同我動手了?」

  慕嫿握緊拳頭,「也好,讓你知道我這些年也不是虛度的,打敗了你,我就是真正的鬼谷子傳人!」

  他們都是不愛廢話的人,說動手絕不猶豫,幾乎在慕嫿衝過來時,長青先生已經擺好姿勢迎戰,砰,慕嫿沒有用拳頭,而是直接甩出藏在袖口的鞭子。

  她在馬上擅長用銀槍,在馬下有一手極出色的鞭法。

  旁人會在慕嫿揮動密不透風的鞭影中狼狽躲閃,長青先生從容以對,身形不亂,不見怎麼腳下如何移動,總能恰到好處躲過慕嫿抽過來的鞭子。

  越是交手,他唇邊的笑容越是大,搶在慕嫿用出絕招,他搶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同她對視,「你的功夫是我教出來的,還想贏我……」

  「我是教你出來的沒錯,不過如今我是安樂郡主。」

  槍火頂著師傅的心臟,慕嫿笑盈盈說道:「師傅,你不要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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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長青的心

  月色宛若一層薄紗覆蓋在少女身上,襯得她眉眼精緻,肌膚細膩。

  長青先生染墨的眸子緩緩閉上,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喃喃說道:「倘若你沒有槍火會怎麼……怎麼欺師滅祖?」

  「自然有別的辦法,師傅以為我只能依靠外物?」慕嫿手中的槍火沿著他的身體向上移動,慢慢的,不敢有任何的鬆懈,畢竟她威脅的人是個很厲害的……老男人。

  一輩子沒有成親,雖然有很多個女人向他明示暗示過,但他一直冷漠已對,又因為相貌太出色,為不引起麻煩以前他總是帶著面具。

  「好好的樣貌被你糟蹋成這樣。」慕嫿一臉惋惜,又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師傅有股頹然的魅力,「師傅仍然傾慕沐國公夫人?」

  「我何時說過傾慕她?你如今的腦裡裝得都是情愛?」

  「你為她終生不娶,明明是個灑脫志在天下的男子結果在西北一待就是十幾年。」

  慕嫿小聲嘀咕,手上動作卻是不慢的,用方才甩過的長鞭把師傅捆上,自然而然碰觸到師傅的身體,記憶中師傅瘦削卻不是現在這樣瘦骨嶙峋,莫名心頭一軟,「她不是一個好人,在利用師傅,不過若是師傅還傾慕她,把她帶走也行,我會同我爹解釋的。」

  長青先生自己寶貝徒弟氣笑了,低沉的笑聲如同波紋蕩漾開去,「我把她帶走,你就可以不必再面對她了,是嗎?」

  「您覺得我是害怕面對沐國公夫人的人?」

  慕嫿打好繩結,毫不客氣拖拽師傅走到一旁的大樹下,濃密的樹冠擋住月光,看不清彼此的神色,長青後背靠上樹幹,任由慕嫿把自己困在樹上,漆黑眸子閃過縱容和寵溺,相貌變了,性情也有幾分改變,更活潑,更率性。

  無需再承載振興沐家的責任,亦無需再思索如何同朝廷上要糧餉,操持幾萬人的生計,她已經是個被長輩呵護,錦繡堆中的明艷少女,不再是家族國家重擔一肩挑的少將軍。

  偶爾還能從她身上找到少將軍的影子,但少將軍對她的影響已經很淡很淡。

  長青覺得徒弟這樣更好,那些東西本就不是她應該承擔的,以後疼愛縱容她的人中又要加上一個。

  慕嫿總感覺師傅目光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裡不同,在她還是少將軍時就沒少過挑釁師傅,經常做一些在師傅口中『欺師滅祖』的事,誰讓師傅總是說她是個蠢徒弟。

  那時候少將軍春風得意,她非要讓師傅承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抓住一切機會挑釁師傅,結果每次都被師傅反制了。

  這一次應該她贏了。

  師傅已經被捆住,再難掙脫開。

  慕嫿轉身去尋被師傅抓主的二哥,來之前她沒少抱怨師傅的癡心依然落在沐國公夫人身上,不曾擔心過師傅真會傷害二哥,走出沒有兩步,樹蔭下傳來低沉沙啞的話音:「留在西北,不是為了她。」

  猛然回頭,慕嫿同一雙深沉至極的眸子撞到一起,少女的眸子清澈乾淨,泛著好奇,長青悠悠歎息:「蠢徒弟,你不負愚蠢之名。」

  慕嫿淡淡說道:「那被蠢徒弟綁住的師傅又算什麼?我不信你留在西北不是為了她,就算最後不是,剛開始還不是追去西北,為她喝得酩酊大醉?收我為徒,也是看在她的面子,您是怕她過得不好,怕她的丈夫過於寵愛姨娘,不把她的一切安頓好,您能離開?」

  話語頓了頓,同師傅重逢的喜悅沒讓慕嫿喪失冷靜,「您綁了二哥,也是因為她所請,除了您之外,她找不到能幫忙的人,少將軍屍骨無存,萬箭穿身,我不再欠她生養之恩,亦不欠她寶貝兒子什麼,二哥即便偽造證據,證據是假的,然而真相就是沐世子剝下少將軍的盔甲,竊居戰功!」

  長青面露痛苦,嘴唇好似隨著她的陳訴失去水分,「對不起。」

  「她用你教得秘法把我困在靈位上十年,你知道嗎?」

  「……」

  慕嫿緩緩抬頭,望著夜空的皓月,嗓音很輕,一字一句只落在捆在樹上男人的耳中:「我從來沒同任何人說過,即便他們猜到我是誰,也不會知道我所有的經歷,我無需用那些讓人同情,今日同師傅您坦誠,也不是要您一句對不起,畢竟您沒有對不起我,不用再用酒折磨你自己,是您塑造鍛煉出沐少將軍,直到臨死眼見哥哥拖去她的戰甲,她都不曾後悔過。」

  秘音傳聲?!

  鬼谷子秘法之一,只有內勁達到登峰造極的人才能用出來。

  只是短短幾句話,慕嫿的面子變得蒼白,抹去嘴角的鮮血,手指的黏膩證明一件事,她受了暗傷,為給師傅秘法傳音,她也滿拼的。

  以秘法傳音讓師傅明白,她已經有資格有資本同師傅正面抗衡而不落下下風,以後師傅再想幫沐國公夫人對付她,也會琢磨一二。

  慕嫿頭也不回離開去尋找慕雲,捆在樹上的男人一直低著頭,幾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最疼惜的人一切不幸竟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不後悔做少將軍,但被生母捆住十年,如何能不怨恨?

  長青輕聲喃嚀:「該是你的,師傅會還給你,少將軍的哀榮,師傅不會讓任何人再碰。」

  他肩膀微動,牢靠的捆綁有鬆開的跡象,好似想到了什麼,他不在動彈,後背靠著樹幹,手腳繼續被捆著,十年啊,風風火火的徒弟是如何熬過來的?

  她是那麼的愛玩愛鬧,害怕寂寞。

  「二哥,二哥。」

  「嗚嗚。」

  聽到石室有動靜,慕嫿使勁推開禁閉的大門,藉著灑進來的月光,恍惚看到牆角趴著一人,「二哥,是你嗎?」

  牆角的人動了動身子,把隱藏在陰暗處的臉龐露出來,慕嫿看清楚他的面容,不再遲疑跑過去,扶正慕雲的身體,手上濕噠噠的,慕嫿低頭一看,「是血?他對你用邢了?」

  慕雲搖搖頭,慕嫿摸向牆角,凹凸不平石牆上已有鮮血,「只為不在長青先生手上昏過去,二哥,你……好傻啊。」

  慕嫿一把抱起慕雲,向石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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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把事情鬧大

  慕雲再一次低垂濃密眼睫,又被嫿嫿橫抱出門,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吧。

  上一次他有力氣不願意掙扎,這一次他沒有力氣掙扎,只想多靠近嫿嫿一會兒。

  他不在京城,同柳三郎之間消息從未間斷過,柳三郎為慕嫿做過什麼,再沒人比慕雲更清楚了。

  慕雲震驚柳三郎隱藏的實力,亦明白嫿嫿對柳三郎不一樣。

  在他有危險時,慕嫿會趕過來,開口時必是二哥。

  慕雲低頭看到攔在自己腰間的手,唇邊多了幾許苦澀的無奈,二哥,就讓他做嫿嫿一輩子二哥吧,將一切深深埋入壓在心底,不是不敢畏懼同柳三郎爭,而是他不想嫿嫿為難。

  只有親自去過西北的人才明白她經歷過什麼,也越發心疼她,只想她燦爛肆意活在當世。

  帝國虧欠少將軍一個隆重的葬禮,百姓必須要知道真正守護他們太平的人是誰。

  「二哥別怨恨長青先生,他喝酒喝多了,腦子不大正常。」

  慕嫿低聲解釋:「他是少將軍的師傅,沒有他就沒有少將軍,他劫下你,只為……只為驗證一些事,畢竟發生在少將軍身上的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尤其像他那麼謹慎的人。」

  「嫿嫿確定他不會站在沐國公夫人那邊?」

  「不會。」

  在她見到師傅,師傅任由她捆住後,她就想明白一切劫持慕雲的原因。

  師傅不可能再幫沐國公夫人,就算師傅心底還有一分對表妹的愧疚,當她說出被秘法困住十年後,師傅只可能兩不想幫,否則她用秘法傳音,弄到受了內傷,豈不是虧大了。

  沐國公夫人沒有最大的靠山,慕嫿不覺她還能掀起風浪。

  啪踏,啪踏,啪踏,一匹通體雪白的寶馬邁著優雅穩健的步伐跑過來,長且鬆軟的鬃毛隨它奔跑而飛揚,漆黑的馬眼宛若兩塊黑寶石,慕嫿停下腳步,怔怔出神。

  慕雲順勢從慕嫿懷裡滑下來,站在慕嫿身邊,眼見白馬的馬頭嚮慕嫿懷裡拱著,「小白?!」

  慕嫿抬手抱住不停向自己撒嬌的馬頭,眼眶濕潤,鼻翼輕輕抽動,「不是,小白,你是小小白。」

  陪了她多年的戰馬雖然沒被射成篩子,卻死在隆隆的炮火中,倒在少將軍身邊,致死它還拽著少將軍的衣服,想把少將軍帶回家。

  駿馬比她的親人更重情誼。

  師傅彌補上她的遺憾,沒有小白,還有小小白,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自己的坐騎戰死了。

  慕嫿翻身上馬,順手把慕雲拽上來,手臂環住慕雲瘦削有力的腰,一抖韁繩:「小小白,我們回家。」

  長青後背靠著樹幹,直到天邊的紅日翻滾出地平線,斑駁的樹蔭下,他揚起頭,幾顆露水滴入他眼中,很快融入其中,亦或是化作甘泉沖走感傷,長青嘴角緩緩勾起,笑容澄澈而寧靜。

  「女孩子怎麼了?就不能成為帝國的英雄?」

  「我唯一的弟子,鬼谷子傳人就是女子!」

  腳步聲由遠及近,陌生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近,看清楚樹夏的狀況,吃驚道:「長青先生怎麼被捆……」

  他們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擋在田莊之外,本以為是長青先生的人,想到長青先生喜怒無常的性子,時不時耍酒瘋,他們是不敢再接近田莊的,畢竟他們眼中時而瘋癲,時而睿智的長青先生在主人面前的地位極高。

  長青先生晃了晃身軀,身上的繩索頓時斷裂,活動發麻的腿腳和胳膊,淡淡說了一句:「你們給我滾。」

  「您敢背叛主子?」高大男人一臉莫名其妙,「還是您又喝多了?」

  「回去同你們主子說,安樂郡主是我另外一個徒弟,在她戰死後,安樂郡主便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會再收別人為徒,鬼谷子始終是一脈單傳。」

  「安樂郡主若是不幸……」

  男人話沒有說完,身體向後倒去,睜著圓溜溜且不甘心的眸子,胸口下陷,喃喃說道:「好快。」

  不是說讓他回去同主子傳信?

  直到他氣絕,長青邁步園區,他的胸口心臟處才緩緩滲出鮮血,濕透衣衫,有時死人比活人送出去的警告更讓人重視。

  男子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屬下,男人死了,長青先生的警告卻一字不漏快速而直接傳入主人耳中。

  幽靜昏暗的屋子,臉上帶著面具的人無視跪在自己面前的僕從,單薄青紫的嘴唇微微開啟,「安樂郡主……慕嫿?還真是一個讓本座沒想到亦沒注意過的人。」

  一個女孩子是怎麼走到這局以江山天下為棋盤的關鍵位置?

  他自認瞭解敵人的一切,卻是沒想到會衝出一個慕嫿。

  天明之前,上朝的隊伍中,魏王的馬車緩緩行進,朝臣勳貴的馬車紛紛避讓開,代表魏王府的燈籠迎風飄動,最後皇上還是把魏王放出來了,他依然還是皇上之下的第一人,而涉案的,被魏王扯下水的太后娘家人,皇上一個都沒有饒過。

  號稱太后娘家中流砥柱,有望入閣的禮部尚書連寶貝兒子被吊在城門口的仇都沒來得急報,便已經被關進東廠,皇上再次向朝臣展現同太后勢不兩立的決心,以及皇上極強悍果決的行動力。

  雖然太后娘家不至於被連根拔起,但現在已經是搖搖欲墜,就看禮部尚書能不能從東廠走出來。

  英國公等老牌貴胄繼續保持沉默,哪怕太后娘娘單獨召見英國公,英國公在朝廷上也沒多說一句話,他們沉默等同於支持皇上的決定。

  因為他們從來不是忠於太后娘娘的,當時聽命輔政的太后娘娘,除了皇上孱弱甘做傀儡外,更多是因為承平郡王。

  如今皇上執掌江山,他們不敢再向太后面前湊。

  承平郡王一日沒有表態反對皇上,他們都會是皇上的順臣。

  「殿下,殿下。」

  寂靜有序的上朝隊伍被幾句交集的殿下聲打斷,眾人紛紛停下腳步或是讓馬車停下,順著聲音看過去,認識跑到魏王馬車前書僮的人同時皺了皺眉,「三公子的人?!」

  「公子爺請您代為呈給陛下。」書僮把奏折小心翼翼遞給魏王,「公子說,請您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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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38: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六章 洗手作羹

  動魏王的馬車裡沒有任何動靜,宛若空無一人。

  然看到柳三郎的書僮高舉奏折的朝臣心頭一顫,再聯想到魏王殿下為陪三郎一起蹲監牢而鬧出的大案子,縱然不明白柳三郎的折子上的內容,也知朝廷上必有一番激烈的動盪,肯定比尚書公子被欺凌百姓,強搶幼女,被安樂郡主倒吊在城門口做人肉乾的影響大。

  尚書夫人去宮中向太后娘娘哭訴,去苦求太子殿下,甚至按照丈夫的暗示去求齊王,太后娘娘的確發話放人,然而她的懿旨傳到城門口,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作用,城門官說,他們只聽皇上的命令,安樂郡主沒說把尚書公子放下來,他們不敢放人。

  他們也怕刺激安樂郡主,放下尚書公子,他們被郡主吊上城門。

  光看尚書公子倒吊這幾日,什麼臉面都沒了,以後能不能做男人都在兩說。

  哪怕尚書夫人許以重利,他們也不敢有任何的通融。

  都說認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不是不愛財,更珍惜性命,安樂郡主的拳頭早已經打出名頭,無敵的武力相當好用。

  不知何時,京城上下傳遍據說是郡主說過的話,世上沒有拳頭解決不了的問題,若是一拳解決不了,就再來一拳!

  柳三郎第一次放下所有的矜持和對魏王的無視而懇求魏王,不明白魏王的朝臣,只當魏王只靠著太后娘娘,否則不會娶了如今的魏王妃,然而魏王能越過承平郡王成為皇上之下最為顯赫的宗室王爺,並非完全因為承平郡王隱退。

  「三郎還記得有我這個親爹?」

  魏王終於出聲,撩開車簾,冷淡的目光掃過奏折,立刻瞪大眼睛,食指點著書僮:「你……你就眼看著他……用鮮血寫折子?他知不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句話,他的骨血是本王給的,沒有本王點頭他竟敢放血,混賬東西,真真是氣死我了。」

  狠狠發洩一頓,魏王卻是小心翼翼接過奏折,嘀咕道:「看來本王要好好教他,雞血混合要藥沫完全可以冒充血書,別人根本看不出。」

  朝臣:「……」

  書僮低頭道:「公子爺說,這份折子太重要,事關公子爺的終身大事,他不想也不願意弄虛作假。」

  言下之意,魏王說得雞血代替人血,柳三郎也是知道的。

  魏王神色正式許多,摩挲奏折上的字跡,「你回去給三郎補一補,多用補血的藥材。」

  「走吧。」魏王吩咐一聲,馬車再一次緩緩前行,不過片刻功夫,魏王馬車裡傳出怒吼,「混蛋!」

  顯然是魏王偷看三公子給皇上的折子,其實三公子完全有能力直接把折子送到皇上眼前,此時在上朝的路上,在有上朝資格的大臣眼前,親手把用血寫成的奏折送給魏王,絕不是單求魏王幫忙這麼簡單。

  那位淡雅溫柔的三公子,典型是走一步望三步的主。

  直到現在還沒有入朝為官,朝臣已經算不清皇上幾次為三公子動怒,也數不清有多少重臣因他而罷官,更數不清他聯合安樂郡主掀起多少的風浪。

  簡直隔幾天就要出個狀況,然朝臣們應接不暇。

  東宮離著皇宮更近,太子殿下每日都會等朝臣到達乾清宮後,他才姍姍來遲,以前他還不是太子時,寬和禮賢下士,每次都會早到同朝臣交談,做太子後,他不想擺譜,畢竟父皇盯著他的表現,然而在某些場合,太子不能不講究排場,今日太子準備乘車架去上朝時,聽到隨從的稟告。

  「你說柳三郎寫了血書?」

  「是,聽說還事關重大,魏王殿下為此大發雷霆,據朝臣推測許是因為劉公子?」

  太子看著手中為禮部尚書以及太后娘娘娘家求情的折子,這可是他和幕僚們商量許久才精心寫出的折子,既為太后娘家求情,又不至於引起父皇太大的反感,太子也知道京城最近百姓和學院的學生有所異動,已經讓人去警告陳四郎適可而止,壓下外面的輿論,再向安樂郡主表示善意,總能讓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縱然劉公子保不住,總要保下禮部尚書。

  柳三郎連血書都上了,他還能大事化小嗎?

  「同陳四郎見面的人怎麼說?」太子眸裡閃過不甘心,他才是帝國名正言順的儲君,在朝臣和父皇眼中,竟是比不上柳三郎,雖然他有兩個想要把自己拉下儲君寶座的弟弟,但是他們三兄弟是皇上的血脈,理應比所有人尊貴。

  偏偏至今還姓柳的人生生讓太子等人如鯁在喉,這口氣讓太子如何嚥下去。

  「收效甚微,陳四郎那個寒門小子好似吃了秤砣,不肯改變心意。」隨從低聲道:「怕是還因安樂郡主的原因,陳四郎被郡主救過幾次,他說是要報恩。」

  太子嗤笑一聲,「孤看他根本就是想討好安樂郡主,想同柳三郎爭一爭,孤就想不明白了,慕嫿到底哪裡好?值得他們前仆後繼,不惜犧牲到手的利益?一個個都跟中了情毒似的,一心都撲在慕嫿身上,他們也敢說自己是英才?父皇竟也任由他們胡鬧?」

  隨從嚥了嚥口水,心說連皇上都縱容安樂郡主,皇上好意思說旁人?

  「先生們提醒太子殿下,一會在朝堂上還是要謹慎一些,看準風向再上折子。」

  「加快行進速度,孤親自去同魏王叔談一談,總能從魏王叔的口中探聽一些端倪。」

  太子一甩袍袖,催促車架疾行,幸虧今日他出門早,否則未必能在上朝前同魏王先碰面。

  *****

  侯府廚房的煙囪炊煙裊裊,從廚房中透出淡淡米香,早起本是廚房最為忙碌的時候,此時侯府所有的廚娘垂首站在廚房門口,一個個宛若木頭樁子。

  只有燒火的小子進進出出的抱柴火或是向廚房外提髒水。

  「三公子,粥差不多了。」

  「嗯。」

  灶台前,少年拿著勺子輕輕翻轉泛著濃郁米香的濃粥,一旁的托盤上擺放四碟小菜,把熬好的米粥盛放在保溫的白玉盅中,少年滿意點點頭,負手走出廚房,小廝端著托盤,緊緊跟在他身後。

  誰有能想到一封血書震動朝野的人竟是心甘情願早起為郡主準備早膳,托盤的小菜和米粥,全是三公子親手做的,想來郡主會甜到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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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38: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最甜的保證

  救回了慕雲,同師傅化解了恩怨,慕嫿重新洗漱之後,笑容比往日更加絢爛。

  桌上擺著早膳,是她最愛用的白粥小菜,她喜歡青菜的乾脆,喜歡米粥的稻香,最是不喜歡米粥中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完全破壞了米粥原本的味道。

  還泛著熱氣的米粥不濃不稀,吃起來正好,既有米粒原本的勁道,不會太過稀爛,慕嫿向坐在一旁的柳三郎點點頭,端起小碗吃了起來。

  柳三郎卻很佩服她既能保持必不可少的禮儀,又能吃得又快又多,不顯得粗魯,反倒於她同桌用膳的人胃口也好上幾分。

  看她喝粥時那副享受的模樣,柳三郎覺得自己半夜寫完奏折後親自淘米,煮粥是值得的。

  一會功夫,慕嫿把桌上的米粥和小菜掃蕩一空,小巧靈活的舌頭意猶未盡般舔了舔嘴唇,「真奇怪,是重新請了廚娘,還是府上的廚娘被人培訓過,怎麼做出的東西……異常合我口味,少了花裡胡哨的輔助食材,方纔的米粥美味極了。」

  胖丫看了一眼端方儒雅的三公子,低頭端上茶盞,卻也沒有點破一切都是三公子親手做的。

  「你很喜歡?」柳三郎用得不多,但飽足感十足,濃密的眼睫輕輕眨動,眼波流轉深情含而不露,慕嫿看呆了,感到嘴角被擦拭,慕嫿回過味來,握住柳三郎的手腕,「我自己來。」

  「你是不是很喜歡?」

  「嗯。」

  慕嫿拿過他手中的方帕,狠狠抹了嘴角,臉上好似發燒了,打破彼此的曖昧,「陳四郎那邊有沒有消息?」

  柳三郎盯著放在碰觸慕嫿嘴唇的手指,淡淡笑道:「等有空,我再煮給你。」

  他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做了什麼就要讓慕嫿明白,讓慕嫿感動,讓慕嫿知道這世上再不會有誰對她這般好,更希望慕嫿無法在離開他。

  當然慕嫿絕不會為一碗粥留在他身邊。

  慕嫿嚇了一跳,嘴唇顫抖說不出話,那樣驕傲霸道的少年,暗中操縱朝廷風雨,讓皇上無可奈何,讓魏王百般討好,他在士子中名聲顯赫,他竟甘願為她親手準備早膳?

  聽他的意思,不是情趣或是討好她只做一次。

  哪怕在遙遠記憶中,男女平等,有權有勢的男人也不會為妻子做早飯,在帝國做飯可比在開明的時代更複雜困難。

  柳三郎從袖口拿出整理好的資料,低頭看了幾眼,聲音沉穩,話語練達說完陳四郎做了哪些準備,「郡主,慕雲回報皇上之後,我覺得除了給沐少將軍一個葬禮外……」

  「你可以說不要,但是我們,我們受過少將軍恩惠的人必須要給為帝國犧牲的所有英烈一個交代。」

  「……」

  慕嫿臉龐微微泛紅,難得有幾分嬌羞,「可是少將軍的屍骨無存……若是運到京城,皇上……」慕嫿臉上嬌羞盡去,轉而擔心說道:「我怕皇上承受不住,他的身體一直不太好。」

  柳三郎緩緩起身,儒雅的眸子好似能看透慕嫿的心思,亦能讓慕嫿放下戒心,無法移動身體,眼見著他半蹲下來,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一句深沉的話語從面前的少年口中說出:「伯父有我們在身邊,是可以挺過去的……嫿兒,我希望少將軍的身份真正大白天下,若是只給少將軍死後哀榮,我不會向魏王求助。」

  「你……你是想……」

  「少將軍是女孩子!一個精才絕艷,有可能壓制帝國整整一代英才的女孩子!」

  柳三郎緊緊握住慕嫿的手,不讓她掙扎,「有少將軍在前,以後嫿兒再想做什麼便不會有太大的阻力,伯父說過世界很大,帝國不是無敵於天下,而帝國將門和勳貴多是聽命承平郡王,伯父能用得人不多,而你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最好也是最穩妥的選擇。」

  「我已經不想再領兵出征……我只想做個安靜的女孩子。」

  「當外敵入侵,當邊關告急,你還會這麼想?」

  柳三郎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縱容般看著嘴硬說謊的小姑娘。

  慕嫿咬著嘴唇,做不到,她做不到,就這麼被柳三郎看破,好不甘心,自從來京居住後,慕嫿比在宛城時看得更多,看得更深遠,她的至親在官場上佔有重要的位置,他們都忠誠於皇上,忠誠於帝國。

  皇上對她的好和縱容,不提那些高大上的信念,她必然得回報皇上。

  幾場驚變,不僅讓慕嫿同帝國朝廷牽扯越來越深,同時也點燃她的豪情,再次跨馬出征,劍指天下!

  她額頭被軟軟的嘴唇碰觸,柳三郎近在咫尺,四目相對,鼻尖相碰,慕嫿眼睛不由得睜大,她又被柳三郎吻了?

  這回不是嘴唇,而是帶著幾分祝福味道的親吻眉間。

  柳三郎直接用自己的手蓋住她的眼睛,這輩子是不指望慕嫿在親熱時,學會閉上眼睛了。

  就她那雙澄澈隱含奇怪目光的眸子,吻她,他亦需要很大的勇氣。

  那雙靈動眸子好似在問,你怎麼會吻我?吻一個將軍,我們明明……柳三郎同樣閉上眸子,再一次輕吻她的額頭,不能再想下去了,慕嫿是女孩子,哪怕她比所有男人都更有手段和力氣。

  胖丫早在柳三郎蹲在慕嫿面前就離開了,順手關上房門,不過她偷偷從門縫看過去,笑容慢慢在嘴角綻開。

  「這一次有我陪你,少將軍遇見的一切麻煩和阻撓,都不會再影響你。」

  柳三郎緩緩把慕嫿抱在懷裡,低聲說道:「我保證不會有人再扯你後腿,不會有任何的飛箭從你背後射出,你能打到哪裡,我就把你所需要的一切補給送到哪裡。」

  「說得好像,沒有你,我不會打仗似的。」

  慕嫿額頭頂著柳三郎的胸口,反駁道:「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打退一切強敵,你要明白,出征打仗才是關鍵……」

  聲音越來越低,慕嫿眼睫上沾上幾顆水滴,絕對不是她臉紅了,而是陽光正好,她今日特意用了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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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38: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八章 讒言和開啟

  「皇叔,稍等,稍等。」

  走在前面的魏王步履加快,即將進入宮門,踏上通往乾清宮的御道,就算太子儲君也不敢同朝臣交談,何況御道中間除了帝王外,其餘人不得通行,文武只能從御道的兩側進入,太子總不能為追魏王就跑到中間御道上去。

  「皇叔。」太子撥開朝臣,使出渾身的力氣,搶在魏王踏上御道之前拽住魏王的胳膊,「孤讓……」

  追魏王一路,一向被朝臣簇擁的太子也不覺得多了幾分火氣,尤其是魏王心心唸唸的兒子柳三郎就沒給過他太子面子,太子不由得肝火大盛,著實不明白魏王只偏心三郎,忽視才學不比三郎差的長子。

  在接人待物上,柳大郎要比三郎謙和許多,也更有皇室子弟的派頭,傲氣而不讓人反感。

  其實只有太子等本該高高在上的皇子才反感柳三郎,因為柳三郎……比他們更驕傲,也更得皇上的寵愛和信任。

  魏王從太子的手中撤出胳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太子殿下有事尋我?」

  他淡淡冷漠的目光看過來,太子心火滅了大半。

  如今太子幾乎接受太后娘娘所有的實力,他們倒是對太子忠心耿耿,可是魏王娶得是太后養大的女孩兒,又在太后娘娘跟前盡孝十餘年,太后娘娘收攏的朝臣幾乎同魏王很熟,他們之間的熟悉絕不是太子一時半刻能撼動的。

  倘若魏王有心,哪怕他是儲君,魏王也能從他身邊拉走許多的朝臣。

  這也是太子極為是看中柳大郎,支持大郎為魏王世子的最大原因,掌握住魏王世子,就等同於掌握魏王的實力。

  而且皇上對魏王有著莫名的信任和縱容,太子認為在父皇心中,他這個兒子都不如魏王重要。

  「皇叔莫怪,小侄的確有一件事請教您。」

  太子神色和軟下來,對魏王不再端著太子儲君的架子。

  魏王嘴角滿意勾起,「你同大郎親若兄弟,看在大郎的面子,太子殿下有事儘管說。上朝的時辰快到了,本王不敢不敬皇兄。」

  所以魏王就可以不在意他這個儲君太子?!

  柳三郎的傲氣看來也是遺傳魏王。

  太子好似沒聽出魏王的輕視,依然笑容謙和,執著晚輩禮,「方纔聽說三郎將一份折子交給皇叔?說是代替三郎呈給父皇,小侄知曉三郎有大才,又得皇叔和父皇寵愛,但凡他所承奏的事,父皇沒有不辦的,只是三郎……到底還是青春年少,又對安樂郡主情根深種,不知朝廷上複雜,小侄怕他一時逞強,冒犯皇祖母,這些年皇祖母攝政天下,可以說公允無私,從未給娘家施恩,如今皇祖母還政父皇,退居慈寧宮,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人總不能再讓為父皇,為帝國付出一生的皇祖母痛心。」

  魏王扯了扯嘴角,「殿下原來是為三郎的折子來的?」

  「皇叔也是在皇祖母身邊長大的,同皇祖母的情分非比尋常,皇嬸更是皇祖母最疼的後輩,小輩子犯錯,應當懲治,但是安樂郡主越過律法,直接把人那麼倒吊起來,有藐視國法之嫌,她眼裡沒有父皇啊。」

  魏王沉默著,好似還微微頷首,太子心中大定,加了一把火道:「小侄擔心三郎被肆意驕縱,毫無臣子之心的安樂郡主帶壞了,三郎心性不定,尚需磨礪,倘若不下苦心磨礪他,可惜他通身的才幹。」

  太子惋惜之情溢於言表,魏王問道:「殿下以為敢如何磨礪三郎?」

  「這……」太子略帶幾分遲疑,這等好機會,哪怕不成,也可給魏王提個醒,「等三郎科舉後,不如外放去積累一些治國的經驗,總好過在京城被紈褲子弟帶偏了去,或是再攪進朝廷的爭鬥,白白做了誰得棋子,反倒讓皇叔傷心。」

  魏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殿下想多了,本王很想三郎做紈褲子弟,可惜他志向不是本王能看透的,本王也不大中意他心儀安樂郡主,那丫頭太……太厲害,便是英才也壓不住她,可是三郎喜歡她,為了她的事竟鬧到放血寫血書,三郎就是個混賬小子,本王卻是最疼他,許是他同本王和皇兄太像了,本王把三郎留在身邊才放心。」

  太子嘴角緊緊抿著,偏心的爹!

  「本王可以同太子殿下交個實底,三郎寫的奏折同禮部尚書一案無關。」

  魏王眸子深沉,整個人也顯得比方才玩世不恭多了幾分肅穆,隱隱露出疆場上錘煉出的氣勢。

  太子後退半步,額頭多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再不敢小覷魏王。

  魏王和皇上一樣都是隨時可以變身的,旁人永遠看不透他們這對兄弟。

  「不過同太子妃有幾分關係,太子殿下若還想坐穩位置,回去千萬看緊太子妃!」

  魏王整了整平整的衣領,摘掉頭上的王爺帽子,畢竟花裡胡哨的寶石對英靈不敬,背對太子悵然道:「沒能一見少將軍的英姿悍勇,亦是本王最大的憾事。」

  他摘掉王帽,在百官中,亦有十餘人除掉官帽,其中還有幾個是太子剛剛收攏的臣子。

  太子既是感慨,又是無奈,卻也沒再說什麼,太子妃在他眼裡毫無地位,若是能以此廢了太子妃,改立表妹就好了。

  英國公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點頭,得到承平郡王的暗示,他們隱隱約約明白一些真相,同是將門,他們自然鄙冒領戰功的人,以前他們就對沐世子頗有微詞,總覺得他身上少了一股錘煉的殺氣,雖然沐世子能在沙盤上贏了他們,但他們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因此他們面上對沐世子推崇備至,卻沒有真正接納沐世子,旁人以為是他們嫉賢妒能,妒忌被皇上委以重任的沐世子,當然彼此立場不同,英國公的確對沐世子親熱有餘,真誠不足。

  乾清宮靜悄悄,朝臣叩拜皇上後,皇上竟是沒有叫起,上至太子,下至剛夠上朝的四品官員一個個跪伏在金磚之上,氣氛凝重壓抑,他們不敢東張西望,只是深深埋下了頭。

  魏王跪行兩步,沒有去看落在龍椅上的皇兄,「臣代臣子上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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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38: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少將軍是女孩子

  寬皇上靜靜坐在龍椅上,寬大龍椅完全能籠罩住皇上單薄的身軀,一向溫潤的皇上今日面色特別陰鬱,瞳孔黝黑黝黑有些滲人。

  無庸公公得皇上暗示,躡手躡手走下台階,從魏王手中接過不厚的奏折,的確是血書啊,他甚至能嗅到鮮血的味道,三公子真是拼了,為安樂郡主,他相信,可為一個不曾見過面的少將軍,三公子至於嗎?

  三公子遠沒有看起來正直無私,無庸公公看得明白,三公子若是光明偉岸的君子,最先震怒的人就是……皇上。

  畢竟皇上對三公子的期望太深了。

  「陛下。」無庸公公感到折子燙手,雙膝跪倒高高舉過頭頂,只是皇上望到折子上的目光,他都隱隱承受不住,「您保重龍體。」

  皇上停頓好一會才接過折子,展開仔細掃過一遍,低聲道:「宣慕雲。」

  聲音很輕,不過此時朝上落針可聞,皇上再低沉的聲音也能傳出很遠,跪在地上的朝臣不敢移動發麻的膝蓋,看來這次朝會他們會一直跪著了。

  乾清宮凝重壓抑的氣氛,皇上隨時都有可能震怒,跪著反而比站著自在一些。

  文臣們悄悄把準備上得折子塞回袖中,按下為禮部尚書喊冤求情的心思,皇上明顯無心處理其他的事,沐家難不成膽子大到欺君?

  「皇上,沐國公領其子在門口請罪。」

  「讓他們給朕跪著!」

  皇上的聲音突然失聲,喉結滾動,嘴唇蠕動卻已說不出話,無庸公公忙叫來小徒弟端上降火潤喉的湯藥,皇上接過湯碗,一飲而盡,乾澀好似火燒的嗓子頓時清爽幾分,淤積在胸口的怒火越燒越盛。

  慕雲沒有穿大紅飛魚服,一身素衣,腳步很輕走進乾清宮,穿過跪地的朝臣,走到最前面,單膝跪下承奏道:「臣奉陛下之命去西北查證,沐少將軍並非沐世子,雖然少將軍也是沐國公子嗣……」

  「三郎說,少將軍是女孩子,同沐世子是雙生子。」

  慕雲怔神片刻,無奈浮上嘴角,他不如柳三郎,竟不肯給予她全部,亦不夠大膽,慕雲沉了沉心,同時亦暗暗責怪柳三郎狡詐,既然已經決定捅破一切,為何不同他事先通氣?

  情場如戰場,柳三郎怎麼可能給慕雲任何機會?!

  「是,皇上,屢立戰功,守護一方安寧,最後戰死疆場的少將軍的確是女子,為沐國公的嫡女,長子病弱一直在府中養病,嫡女女扮男裝,代兄鼎力門戶,率兵征戰,第一次出征便擊退蠻夷,此後三年間,她大大小小征戰十二次,從未有過敗績,擒拿林克部族王子等等。」

  慕雲的話徹底引爆朝廷,朝臣好似聽見最不可能的事情,沐世子冒領軍功他們已經猜到了,可慕雲竟是說少將軍是女孩子?那個鐵血無情,殺人如麻的少將軍是女子?!

  怎麼可能?!

  她若是女子,豈不是比安樂郡主還要彪悍?

  「慕大人話不胡說,你能肯定少將軍是女子?」

  「是啊,一個女子怎麼可能闖下偌大的功勞?」朝臣中有人出聲,「臣懷疑慕大人被人利用了,他對沐國公有偏見。」

  開口的人多是品級不高,且沒有實權的官員,真正的勳貴重臣沒人開口,他們不是完全相信少將軍是女子,也不是不震驚,而是他們不能開口。

  他們都看得明白,皇上相信慕雲,魏王是完全站在三公子身後,而唯一能同魏王和皇上制衡一二的英國公等人又得到承平郡王的暗示,給沐少將軍死後極致的哀榮,舉國同泣。

  不過承平郡王絕沒有想到沐少將軍的真實身份是女孩子。

  「皇上,罪臣罪該萬死。」

  沐國公的哭聲傳進大殿,「少將軍的確是罪臣的女兒,懇請皇上還她一個公道。」

  「慕大人如何能證明戰死的少將軍是女子?除了沐國公這番說辭外,慕大人可還有證據?皇上,此事關係重大,決不能憑幾句話便輕易下決斷,少將軍戰功卓著,上一次張冠李戴已經愧對那些戰死的英靈,這一次萬萬不能再草率了。」

  「沐國公連自己的兒女都分不清?他自己都承認了,還能有假?」

  魏王站出來呵斥說話的朝臣,「一個女子立下豐功偉績,的確讓我等男子面上無光,但身為男子可以比不上她的戰功,但不能沒有胸襟,承認不如一個女子,其實也沒什麼丟臉的,不肯承認,找遍借口否定其女子身份才丟臉!才是真正對不住戰死的英靈。」

  他不管少將軍是女孩還是男孩,橫豎他是要支持三郎的,朝臣否認少將軍是女孩,豈不是就是否定他兒子?

  三郎可是放血寫了血書的,他偷偷看過,能體會到兒子的決絕之意,倘若無法給少將軍證明身份,三郎不知還要做出怎樣的事來。

  權衡利弊,魏王決定不同一個戰死的女孩子計較,為一個死人不能把兒子一世英名給搭進去。

  「有安樂郡主在前,臣弟不覺得沐少將軍女扮男裝太過不可思議,畢竟世上那麼多的女子,既能出一個慕嫿,也能出一個站戰無不勝的女將軍。當日開國時,長公主不也是以戰功令男子自愧不如?皇妹紅蓮長公主亦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奇女子,再往前的史書中,也有幾位出名的女將軍。」

  魏王舔了舔嘴唇,鄭重其事的說道:「臣相信慕雲調查出的真相,亦相信少將軍是女子。」

  同魏王交好的朝臣互相看了一眼,亦有三公子的朝臣出聲贊同魏王,英國公等人沉默,不過沉默意味贊同。

  「皇上是不是讓沐國公進來,親自陳訴實情?」內閣大學士輕聲說道:「臣以為該聽聽沐國公……」

  他原本在內閣中排名不高,但隨著首輔致仕,次輔還沒出監牢,他反倒成了內閣的首腦,同時也看到晉陞首輔的機會,眼見皇上是相信慕雲判斷的,他自然不會在這樣決定首輔的場合同皇上對著幹,同魏王心思大體一致,為一個戰死的女子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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