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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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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妻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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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舉國同泣

  承認戰死的將軍是一個女孩子,無關大局,雖然面子上有點過不去,但能讓皇上高興,贏得皇上的信任,面子又算是什麼?

  昔日,朝臣能臣服於太后,今日還不能承認一個戰死的女將軍?

  橫豎都是女人!

  能在朝廷上站穩腳跟的朝臣都很精通官場之道,自然明白怎麼選對他們最有好處,倘若他們真在乎面子,也不會有如今的地位。

  除了過於迂腐的朝臣外,大多數人默認接受了這個事實。

  皇上緩緩從龍椅上坐直身體,「讓他進來,朕要親耳聽他說,他的女兒是怎麼戰死的。」

  「遵旨。」無庸公公很快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沐國公攙進乾清宮。

  沐國公形容枯瘦,顯得眼睛很大,眼白如同染血一般,直接撲倒在皇上面前,哽咽道:「我有罪,我……我最該萬死。」跟在他身後的人是沐大少沐國棟,沐世子並沒有出現,據說沐世子被安樂郡主廢了。

  雖然沐世子保住性命,但是射入身體的子彈徹底破壞沐世子的身體,而且子彈是一顆一顆從他身體中摳出來的,流了不知多少的血,沐世子本就病弱的身子更加脆弱,筋骨亦被破壞徹底,聽說連神醫都說沐世子怕是再也騎不得馬,射不了箭,連走路都要人攙扶,同廢人無異。

  神醫再神奇也無法修復受損的神經筋骨,何況神醫又怎麼冒著得罪安樂郡主的風險對沐世子盡心盡力?

  哪怕神醫有醫德,在他眼中只有病人和健康人,不存在善惡,神醫到底還是個有七情六慾的人,他寶貝孫女對郡主推崇不得來了,又有皇上和三公子,神醫就是能緩解沐世子的痛苦,他也當做沒有任何辦法。

  「朕不想聽你是否該死,只想問你一句話,她是不是你的女兒?是不是為你鼎力門戶,你怎麼……怎捨得那麼對她?」

  「皇上,罪臣別無選擇。」

  「呵呵。」

  魏王冷笑打斷沐國公,「讓你兒子冒充你女兒的戰功是別無選擇?別無選擇還能這麼用啊,脫生做你女兒真是倒霉,本王一直想要兒子,卻從未虧待過自己的女兒。」

  沐國公猛然抬頭,沒有理會挑釁嘲諷自己的魏王,看向坐在龍椅上面龐慘白,身體隱隱顫抖的皇上,沉聲道:「我說得別無選擇不是冒領戰功……沐家世代鎮守邊關,我雖有庶長子,可他比不得我的女兒,從小兒子就比不上她,無論是騎射,還是兵法,蠻夷時常騷擾,我又是沒用的,只能依靠兒女,她不忍邊境生靈塗炭,主動代兄出征,在大義面前,罪臣別無選擇,哪怕知道女兒承受得苦,有可能戰死疆場,為沐家祖訓,為邊境百姓,罪臣只能支持她。」

  皇上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別無選擇?大義?」

  沐國公繼續說道:「我是後悔的,其實我有很多機會把她拽回家,把她嬌養起來,不去管林克王子他們是不是能衝破關口,是不是會生靈塗炭,可是見到她領兵出征,我說不出口。」

  「住嘴,不要再說了,朕不許你再說別無選擇這樣的話!」

  皇上打斷沐國公,滲人的眸子一派慘然,沐國公隱隱有一分覺悟皇上許是明白自己,沐國公痛哭,「我……我對不住女兒。」

  好在她得以重返人間,沐國公還能見到她,也取得她的諒解,否則當他知道一切真相後,早就瞭解自己,把夫人和兒子全宰了,為女兒陪葬。

  這才是慕嫿被困十年間不曾聽過沐世子的真相!沐家不是倒在黨爭,也不是倒在別人的算計之下。

  而沐國公意外得知真相後,一把火燒了一切,一家子整個葬身火海。

  「皇上,我有罪,不配再做國公,不配為人父,我願意以死向女兒謝罪。」

  「當日朕冊你為國公時就說過,你是享了兒子福,既然戰死的少將軍是你女兒,她的戰功纍纍,朕已經很難再封賞她了,你就代替她……代替她享受榮華富貴吧。」

  「皇兄,這不公平。」

  魏王失聲道:「縱然少將軍是他女兒,他明知道兒子冒領軍功而不同皇上明說,反而縱容其子,他……他有何資格享受少將軍的福澤?皇兄就算看在少將軍的戰功不殺他,也不該讓他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您這麼處置是對少將軍英魂的侮辱,臣弟懇請皇兄削去沐國公的爵位,皇兄,疆場上得來的榮耀按在他頭上,臣弟替少將軍難受。」

  此時魏王已經拋卻為三郎的心思,他也是去過疆場的,說起來容易,可真正能領兵獲勝的將軍都是在血雨腥風中闖過來的。

  沐國公點頭道:「我不要榮華富貴,皇上重重處罰我吧,只有這樣……這樣我才能……才能好過一點。」

  哪怕慕嫿已經不怪他了,可慕嫿也不再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真真正正的死了。

  「好過一點?!」

  「皇上。」

  無庸公公眼見著皇上嘴唇滲出鮮血,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皇上,慌忙拿著帕子擦拭皇上嘴角,鮮血卻是彷彿奔潰的堤壩,堵都堵不住,少刻鮮血完全染紅帕子:「皇上宣太醫,不,神醫來給您看看吧,您龍體要緊,萬一您有個好歹,您讓天下怎麼辦?」

  太子原本擔心的眸子閃過一抹暗芒,齊王同樣似焦似喜,唯有體弱的趙王極為擔心父皇的身體,「無庸公公說得對,父皇,您要保重龍體,天下還指望著您。」

  三位皇子中,唯有趙王勢力最為單薄,太子佔著名分,齊王黨羽眾多,一旦皇上殯天,齊王尚且能同太子一爭高低,而趙王完全沒有希望的。

  此時他不顧上兩個哥哥的猜忌,爬到皇上跟前,握住皇上的手,「兒臣懇求您暫時退朝,沐少將軍的事情交給兒臣處理,兒臣絕不會讓您失望。」

  齊王一拳揮到沐國公臉上,怒道:「你該死,你們全家都該死,一旦父皇有個好歹,就是你和你的女兒氣的,本王要把你們家所有人碎屍萬段。」

  太子眸子一變,這不是把太子妃也罵進去了?他的弟弟明顯在往他這個太子身上潑髒水啊。

  皇上手指輕輕撫摸趙王的眉眼,勾起淡淡的笑容:「只要朕不死,他就是沐國公,你們不必再爭了,還是說說怎麼祭奠沐少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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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名垂青史

  「皇兄……」

  「父皇!」

  「皇上。」

  幾乎沒人滿意,齊齊開口阻止皇上,沐國公哭聲漸漸大,沒有處置他,他反倒像是被亂箭穿心般痛苦,比方纔還要悲切,還要難過。

  皇上越過趙王望過去,沐國公幾乎哭昏過去,扯了扯嘴角,倘若不是慕嫿,皇上哪怕同情沐國公,指望沐國公給自己造船,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沐國公:「你們把她葬在何處?」

  沐國公哽咽道:「只是衣冠塚,我……我不敢見她。」

  「慕雲,你來說給朕聽。」

  皇上冰涼的手指讓趙王脖頸湧出雞皮疙瘩,一絲絲寒意滲透進體中,趙王不舒服縮了縮身軀,皇上卻沒有注意到,宛若在逗弄寵物一般,「你有沒有把她的衣冠塚帶回來!」

  莫名魏王后退半步,不再出聲反對,眼前的皇兄讓他腦中多了恐怖的回憶。

  慕雲道:「回皇上,臣找到……找到少將軍的墓地,因怕驚擾到少將軍,沒有把靈柩帶回京,臣認為少將軍更願意同戰死的袍澤兄弟在埋葬在一起。」

  說到此處,慕雲眼角潮濕,聲音哽咽,雖然證據是他和柳三郎偽造的,但是他親自去過她生活過的地方,甚至去過她奮戰過的疆場,見到太多殘留不去的血痕,以及炮火痕跡,在西北她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有不少人都能說出少將軍的事跡。

  「就讓少將軍永遠留在她奮戰過守護過的地方吧,臣想那是少將軍……屍骨無存的少將軍最大的心願。」

  「她不曾怨恨過也不曾抱怨過,皇上,她並不需要死後極致的哀榮。」

  「她說過領兵出征是她的責任,戰死亦無悔無憾。」

  沐國公嚎啕大哭,直至哭昏過去,沐大少抱住自己的父親,眼圈泛紅,「皇上,我……我父親可以繼續做沐國公,讓父親難過至極的爵位在父親身上終結,懇請陛下削去世子的爵位。」

  若是有可能,父親絕不願意繼續做沐國公,每做一天國公,就會想到他的一切是女兒拿命換來的。

  皇上怕是怨恨父親才會這麼安排。

  「冒領少將軍戰功,欺騙於朕,差一點……差一點讓朕把帝國精銳交給他,你既是不說,朕也不會饒了他。」皇上冷笑道:「等為祭奠結束,朕會一筆筆同他們母子清算,無庸,告訴西廠廠公,朕要讓他們活著。」

  「遵旨。」

  無庸公公頷首,把他們交給王前輩,皇上是狠極了他們啊,沒有交給錦衣衛慕雲,不是不信慕雲,而是怕慕雲下手沒輕沒重,萬一弄死了,皇上胸中的郁氣又該向誰傾瀉。

  「兒臣懇請父皇廢了太子妃,她有虛偽冒領戰功的兄長和娘親,不是個品德無缺的女子,不配為帝國儲妃,未來的皇后,兒臣同她尚未有個夫妻之實,往日相處亦不和睦,她對兒臣敷衍,兒臣的話,她亦不曾放在心上,她這樣的妻子,兒臣沒有辦法親近,懇請父皇準兒臣所請。」

  太子義正言辭,這樣的好機會絕不能錯過,沐家的醜聞已經很影響太子的聲譽,萬一沐國公夫人再鬧出點什麼,惹得父皇有個好歹,他頭上豈不是帶了個弒父的帽子?

  「趙王你是如何看待你這位沒過門的皇嫂?」

  皇上對身前的趙王寵愛有加,眸子流露出寵溺和信任,「朕記得當日你們都在太后身邊見過太子妃,朕隱約聽你們讚過她。」

  「兒臣以為太子妃是無辜的,她應該不知詳情,以前她一直以兄長為榮,處處維護兄長,說明她是孝順的,父皇冊她為太子妃後,她一直代替太子在皇祖母跟前盡孝,對太子哥哥也很細心,不曾嫉妒太子哥哥身邊的女子,賢良淑德,品行端莊。」

  趙王感到太子目光中的殺意,卻在父皇手掌愛撫下繼續說道:「父皇既然能寬恕沐國公父子,想來也不會計較太子妃,少將軍的遺澤也當有太子妃一份。」

  「說得也是,朕聽趙王的勸說,讓她繼續做太子妃,太子的胸襟略有不足,比不上你弟弟懂事,你所擔心的事情,朕都明白。」

  皇上阻止太子的辯解,繼續道:「能否坐穩太子的位置,不再你娶誰做太子妃,你滿懷厭惡惡意看太子妃,看她滿滿都是缺點,倘若太子心中對她有一分憐惜,再去看她時,你會發覺朕給選得太子妃很適合,她到底是沐國公的女兒,總有可取之處。」

  太子低頭道:「兒臣……兒臣牢記父皇的教誨,一定善待於太子妃。」

  「三弟想得比哥哥透徹,你的一番話讓哥哥茅塞頓開,以後哥哥一定會好好回報三弟一二。」

  太子離著皇上最近,只需上前兩步便攙起趙王,關切問道:「三弟面色不大好,你氣弱體虛,最是受不得勞累,萬一你熬壞身子,別說父皇,便是哥哥都是要心痛。」

  「把趙王攙下去,傳太醫給他診脈。」

  「是。」

  小太監上前攙著趙王,太子向皇上躬身道:「還請父皇把祭奠少將軍的差事交給兒臣,以前兒臣便很敬佩少將軍,兒臣聽說她是女子,越發佩服於她忠貞剛烈,兒臣認為她是女子的表率,是帝國女子的榜樣,兒臣懇請父皇撇開偏見,封爵於少將軍,以慰她在天之靈。」

  一個有封爵的女人在上,對安樂郡主也是個壓制,她再能還能越過戰功卓著的少將軍?

  「兒臣復議太子殿下。」齊王鄭重說道:「兒臣願意協助太子殿下操辦沐少將軍喪事……」

  「不用,不用你們,她的喪事,朕親自……親自操辦。」

  皇上以不容任何質疑的口吻,「傳朕旨意,按三郎所奏,舉國同哀,禁婚喪嫁娶三月,家家懸白,人人著素服,朕罷朝半月,還有……朕會昭告天下,沐少將軍是女子,更是帝國的英雄,同時,朕會親自給她立碑寫傳紀。」

  「朕給不了她太多,只希望她的英名能流傳千古,後世之人可以忘記朕,不該忘記朕……虧待的女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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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皇上的威脅

  朝臣齊齊無語,皇上把能給的尊榮,不能給的尊榮都給戰死的沐少將軍,就這樣皇上還不滿意?

  即便皇上駕崩都未必有這份哀榮。

  「陛下。」在一旁旁聽的程大學士阻止從龍椅上起身,準備離開的皇上,「為沐少將軍立碑寫傳,微臣可以代替陛下,微臣敬佩少將軍戰功,然而皇上不該為她荒廢朝政,罷朝半月會不會太久了?國家大事離不開陛下,何況輔,次輔還沒定下來,廷議亦需要陛下,還有就是禮部尚書……」

  「不是還有程師弟你幫朕麼?」

  「微臣不敢。」

  「朕現在除了她的喪葬事外,什麼都不想管。這些年,朕克制隱忍,只想帝國變得更好,不被時代所拋棄。朕登上皇位後,從未任性過,總是以大局為重,以天下為重。」

  皇上慢慢走下台階,緩緩走到乾清宮門口,陽光正好,明媚溫暖,守在在的奴才和侍衛恭謹垂頭,他眼前一片開闊,身後是跪地的朝臣,抬手抓了一把,空氣,除了空氣外,什麼都沒有留下。

  「朕以為朕這輩子不會做出任性的事了,沒什麼能比朕富國強民的心願更重要。朕容忍你們,善待你們,聽你們的建議,哪怕那些建議,根本就是錯的,朕也可以原諒,畢竟你們……你們沒有站在朕所站的地方看待帝國。」

  「人活一世,總要留下點什麼。」

  「朕縱容你們十餘年,難道你們就不能讓朕安安靜靜為她治喪半月嗎?」

  皇上邁出走出乾清宮,一道低沉的聲音傳遍每個朝臣的耳中,「其實有時候朕想著做個昏君也挺好的,朕死之後,哪怕洪水滔天又怎樣?活在當下,何必替未來操心?帝國就算覆滅,中原還能亡族滅種?」

  等朝臣回過味來,皇上已經走遠了,在乾清宮門口的地上印著幾縷殷紅。

  魏王甩了甩僵硬的胳膊,掃過呆愣的眾人,他們還是少見多怪,只有他見過皇兄的『異狀』,溫柔寬和的皇兄一旦瘋狂,比十個狠辣的男人還要可怕。

  以前還有承平郡王和太后能阻攔他,如今皇兄大權在握,誰也攔不住他了。

  只是沐少將軍……是女孩子怎麼就這麼得皇兄的心?

  莫非皇兄對少將軍情根深種?當時少將軍男子之身才黯然神傷?結果現她是女孩子,皇兄悔恨交加,再加上她死得比較慘,皇兄的感情完全迸,她成為不可碰觸的龍之逆鱗。

  只是一瞬間,魏王腦補出一個精彩又狗血的故事,雖然有人喜歡男子,但是魏王清楚的明白自己這位皇兄有多厭惡龍陽之好,為此他甚至疏遠承平郡王,以前皇兄對小皇叔一直很親近信任。

  當然魏王也不喜好男人,看得出小皇叔並非對皇兄有異樣的心思,他就是不告訴皇兄,小皇叔對皇兄的好絕不是皇兄所討厭的那種感情。

  一向最是無法接受龍陽之情的皇兄突然愛慕上沐少將軍,想必對皇兄的打擊有點大。

  「本王認為皇兄不是說笑,你們還是聽皇兄的,別拿一些事煩皇兄,只不過半個月而已,帝國還亂不了。」魏王鄭重其事的說道,「然而不讓皇兄滿意順心的話,帝國真有可能混亂,你們……算上本王其實都……都不是皇兄的對手。收起有的沒有的心思,專心為少將軍治喪吧。」

  「她也值得皇兄給予的哀榮。」

  魏王大步走了出去,程澄等人開口:「王爺去何處?」

  「回府懸白啊,本王府上有不少需要撤換的物什,朝廷上的事和你們的算計,千萬別找本王,本王可不想去承受皇兄的怒火,現在的皇兄已經忍耐到極致,碰到一點不順心的事,皇兄就有可能……多餘的話,本王不提了,只告訴你們一句話,怕死的人都特麼老實點!不怕死的別特麼連累本王!」

  魏王健步如飛,好似他府上出了大事一般,同魏王有舊的朝臣思索片刻,紛紛請假回府收攏喜慶的物什,並同各自夫人商議決不能在此時讓皇上抓住把柄。

  兒子成親?

  當然是改日子了,三個月禁嫁娶,誰敢違背聖旨。

  隨著出宮的朝臣增多,一時之間京城原本喧囂熱鬧淡了許多,絢爛的色彩也被黑白兩色佔據,酒樓青樓等地歇業,喪葬用品價格往上翻了好幾翻。

  「說是皇上特意命天工坊製作水晶棺材……」

  「噗。」

  慕嫿一口茶噴出,看著慕雲問道:「就沒人阻止皇上?水晶棺材?那得花多少銀子?少將軍也用不上啊,骨頭都沒了,不過是個衣冠塚罷了。」

  慕雲目光掃過臨窗的書桌,柳三郎同樣一身素衣,正拿著一卷書,乾淨沒有任何花紋的素服襯得柳三郎多了幾分清雅,沒有任何加工的美玉,悠然散天然的光澤。

  他認真看書,好似對周圍一切不在意,只是時而瞥嚮慕嫿,同時在唇邊蕩起一抹會心的淺笑。

  「有了皇上那番哪怕死後洪水滔天,亡國滅種的話,又有魏王在一旁敲邊鼓,再迂腐頑固的人都不敢吭聲。」

  「……亡國滅種?」

  慕嫿抖了抖身上的寒顫,「不至於吧,縱然除了帝國外還有一些國家,他們不至於強大到能滅了民族的地步。」托著下顎,慕嫿努力回想以前聽到的事,這個世界的時間軸難道同遙遠記憶中的那可屈辱的時代是重合的?

  舉國上下都在為少將軍的喪事忙碌,真正該在意的慕嫿好似沒事人絲毫不關心少將軍的死後哀榮。

  「嫿嫿……」慕雲一時不知該如何說,「祭奠時,你去嗎?」

  「去啊。」

  慕嫿隨口說道,「我怎麼可能不去呢,這畢竟是……少將軍的葬禮,其實人死了就是死了,再大的哀榮也是給活人看的。」只有她能親自參加自己的葬禮,想一想都覺得有趣。

  「給活人或是後人看也沒什麼不好,總要讓他們深深記得曾經有一個女孩子為家族,為帝國付出性命。」

  柳三郎放下手中的書卷,緩緩起身,「郡主,同我一起入宮,伯父……怕是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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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母子決裂

  皇上沒有派人過來,柳三郎和慕嫿都能接到宮中的消息,畢竟他們兩個在宮中許多管事大太監眼中無比重要。

  不涉及朝廷上的秘密,大太監們總會給他們透漏一些口風。

  尤其是慕雲回京後,宮中很少有隱瞞過慕嫿的消息了,王公公頂著廠公的名,卻把西廠的大多事交給慕雲,暗中支持慕雲掌握西廠和錦衣衛,壓得東廠不敢有任何不滿,甚至都不敢去向皇上告狀。

  慕嫿原本不贊同王公公把自己的二哥拽進廠衛之中,想過讓二哥走正常的仕途道路,然而慕雲卻不願意離開錦衣衛,柳三郎也同慕嫿提過一句,慕雲不是讀書種子,何況慕雲做錦衣衛時處理不少的朝臣,在慕雲還是錦衣衛時,沒人敢針對慕雲,一旦慕雲脫離錦衣衛,回歸做文臣或是武將,慕雲必然躲不開朝臣們對他的報復。

  王公公年歲已高,不可能護慕雲一輩子。

  慕嫿被柳三郎勸住了,在耍陰謀詭計上,慕嫿還是比較認可柳三郎的。

  柳三郎知道慕嫿怕慕雲因為廠衛無法善終,嚮慕嫿保證,他會盡全力保障慕雲一世榮華,同時柳三郎嚮慕嫿建議,『不要小看你二哥,嫿兒,他到底也是個有雄心有毅力的男兒。』

  「你們去皇宮也好,太后娘娘沒能見到皇上,最後一肚子氣的太后娘娘狠狠發作太子妃一頓。」

  慕雲聲音低沉,滿滿都是嘲諷,慕嫿從不去打聽太子妃過得如何,但他卻是個小肚雞腸的,聽說太子妃過得不好,他就放心了。

  「太子妃要地位沒地位,要尊嚴沒尊嚴,別說太后和太子不待見她,就是東宮和後宮有臉面的太監尚宮都能給她臉色看,狠狠落她的面子,她想多用一碗燕窩都沒人搭理。」

  慕嫿神色淡淡的,這些人反倒比她還要氣憤,倒不是說慕嫿不計較,而是她若是對太子妃存在恨意早就出手了,一如她對那對母子一般,絕不會只是嘴上的本事。

  「她……」慕嫿淡淡說道:「不配做沐家的女孩兒。」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眼見慕雲有幾分明悟,亦有幾分尷尬,輕聲道:「兔子逼急了還會踹人,她得其母的教導,是有些小手段的,一旦太子殿下把她逼到死地,徹底掐滅她對將來的希望,太子妃未必不敢魚死網破給太子殿下重重一擊。」

  慕嫿挑起眉頭,「皇上應該知道她曾經做得過的事,至今還留著她……皇上說是趙王的建議……」

  沉默片刻,慕嫿看向柳三郎,「皇上還嫌太子和齊王,趙王鬥得不夠凶?他利用太子妃要設下多少的局?難怪他死活不肯廢太子妃。」

  「不是皇上設局,郡主說出錯了,皇上從不會設局陷害自己的兒子。」

  柳三郎糾正慕嫿,眸子泛起一陣陣波瀾,他好似明白幾分,可那樣的事情又怎可能發生?定是他想多了,既然他答應慕嫿,那條路再艱辛困難,他也要披荊斬棘走上權利的巔峰,哪怕他這麼做對不住魏王,對不住伯父,他亦不會放棄。

  「我困了,也累了,不想去皇宮。」

  方纔慕嫿故意拖延是有點拿不定主意,走到房門口,最終拒絕道:「你去寬慰皇上足夠了,我不大方便。」

  甚至她在祭奠少將軍的日子中害怕見到皇上,不知為何原因,她就是不想見據說哀痛到極致的皇上!

  前世同她沒有交往的皇上因為少將軍戰死那麼傷心,絕不是因為她揭穿沐世子的真面目,讓帝國精銳不被沒有任何征戰經驗的將領害死!

  其中的原因,慕嫿不想去探究。

  柳三郎沉吟片刻,點頭道:「是我顧慮不周,郡主的確不適合此時入宮。」

  慕嫿扯出一個笑容,「我不需要同情,讓皇上不必為少將軍傷心,起碼在她閉上眼睛時是心滿意足的。」至於母親和哥哥算計同皇上沒有任何關係。

  ******

  「三公子終於來了,您快去勸勸陛下吧。」

  無庸公公見到柳三郎堪比見到救星,飛也似的迎上去,「奴才不敢去請三公子,皇上不讓奴才給您送信,您若是今日不來,奴才就是拼著被皇上怪罪也會去請您入宮,皇上……」

  眸光滿滿是擔憂,無庸公公壓低聲音:「皇上的龍體怕是撐不到主持祭禮了。」

  皇宮整個都被黑白兩色覆蓋,無論是太監宮女,還是守門的侍衛全部罩白,連後宮妃嬪都不許佩戴任何首飾,皇上曾說,她們怎麼為皇后守孝,此時就怎麼為少將軍守孝。

  把活得好好的皇后差一點氣個倒仰,直接去太后面前好一通哭訴。

  太后剛剛過完壽誕,上了年歲又怕死的老太太最不耐煩見到喪事,總覺得不吉利,原本太后還任由皇上大肆祭奠少將軍,畢竟出一個能壓男人一頭的女將軍,太后還是挺得意的,不願意給戰死的女將軍哀榮,然而皇上把靈堂設在皇宮,又讓皇宮好似成了一座死城,太后著實忍不了,到底女將軍只是個臣子,並不是皇宮的主人。

  「皇上剛剛又把太后娘娘頂了回去,太后娘娘狠狠痛罵皇上一頓……皇上開始只是聽著,只是後來涉及到沐少將軍,皇上勃然大怒下令把太后圈禁。」

  無庸公公抹去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的說道:「奴才擔心皇上一時氣憤傷到太后,其實太后娘娘只是衝著少將軍,說了幾句皇上再哀痛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少將軍根本不會知道皇上見不到人的心思。」

  皇上拿著槍火對著太后娘娘腦袋的情景,他連想都不敢回想,身上的冷汗直到現在還沒完全散去,「太后娘娘被限制在側殿,聽說也被皇上嚇昏過去了,奴才盡量封鎖消息,可是也只能耽擱一兩日。」

  「從太后娘娘回慈寧宮靜養,對朝臣和后妃只說太后娘娘風體沉重,不見任何人。」

  「可是皇上……」

  「伯父哪裡我去說。」柳三郎自信的說道:「伯父這點面子還是會給太后娘娘的,何況圈禁在慈寧宮也不算違抗聖旨,想來太后娘娘心氣也能平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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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神神叨叨的皇上

  無庸公公長出一口氣,籠在頭頂上的陰雲散了大半,太后會慈寧宮靜養總好過被圈在側殿,有三公子在,皇上的怒火不會太大。

  任誰都想不通,一向對太后多有退讓的皇上徹底同太后撕破面皮。

  皇上拿槍火對著太后腦袋時,只要太后再多說一句話,無庸公公毫不懷疑皇上會扣動扳機。

  「不孝子,不孝子。」

  太后被從側殿攙扶出來時,一夕之間蒼老不止五歲,面容慘白,雙眼無神,神神叨叨念叨著不孝。

  「當初哀家……哀家就不該……留下他……不該留下他這個不孝子。」

  太后魔怔一般從柳三郎身邊走過,「他不是哀家的兒子,不是哀家的兒子。」

  柳三郎輕輕揮了衣袖,一顆隱藏在袖口中的珠子飛出,打在太后娘娘脖頸上,太后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他這手還是同慕嫿學的,不方便帶利器的地方,他總會在袖中隱幾顆珠子。

  跟在身後的太監連忙去攙扶:「娘娘。」

  「送太后娘娘去慈寧宮,讓太醫開幾付安神的湯藥送太后娘娘服下。」

  「是。」

  太監把太后扶進軟轎,幾個健碩的奴才抬起轎子快速向慈寧宮而去。

  「別有用心把剛才太后娘娘的瘋話傳出去的人。」柳三郎神色淡淡的,越過無庸公公向皇上所在的殿宇走去,微風拂過送來平淡至極的話,「讓他們死了吧。」

  無庸公公後背繃緊,很明顯光是警告無法讓三公子放心,只有死人才不會說出任何的話語。

  皇上和太后母子相殘,一時傷心太后娘娘難免說出一些話,幾付安神藥,太后緩過精神便不會再念叨那些話了,「奴才明白了。」

  方纔聽到太后自言自語的人都得……死!

  遠遠的,王公公被人簇擁走過來,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無庸,除了方才侍奉太后回慈寧宮的奴才外,還有哪幾個見到太后娘娘,你把他們都叫過來。」

  「王前輩……」

  「跟在皇上身邊光有忠心和機靈勁兒是不成的。」

  王公公緊了緊袖口,身上玄色蟒袍雖趕不上平時大紅耀眼,卻更顯冷酷,「將來皇上還要倚重你做一些事,心慈手軟的人伺候不得皇上,看在你對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你是去為先帝守皇陵,還是……」

  「我跟著皇上!絕不離開皇上一步。」

  「那些奴才交給你了。」

  王公公也沒有再多言,利落轉身走進偏殿,「皇上想通了,知會我一聲,還有讓雲兒不必入宮,把京城上下給我看緊了,包括承平郡王府,有任何異動,殺無赦。告訴他,神機營指揮使會配合他,皇上不願意在少將軍祭日再造殺戮,無法體會聖意的人不值得手軟。」

  方纔畢恭畢敬的小太監平靜眸子不見任何波動,只是血氣蔓延開,殺氣很重。

  無庸公公身體微微一晃,面色越發白了,王公公沒有回頭,幽幽說道:「皇上對你不錯,教導你許多太監不該有的見識,開闊你的眼界心胸,卻沒有讓你明白如何做一把刀。若是我沒有找到雲兒,就算你是皇上信任的太監,你也活不了。」

  因為慕雲讓他的心軟了幾分。

  更因為無庸公公在不知慕雲是他外甥前,回護過慕雲。

  他便代慕雲還無庸公公的人情,倘若無庸公公以後還是像現在,他是不會再留情的。

  ******

  走進大殿,最先看到得是一口水晶棺槨,柳三郎才見到站在棺槨前身形消瘦的皇上,聲音很輕:「伯父。」

  裡面只是衣冠塚而已,皇上死死盯著,好似裡面真得躺著少將軍。

  「三郎?」

  「伯父,是我。」

  柳三郎在距離皇上五六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原本明亮的大殿因為佈置成靈堂顯得極是陰沉,外面的陽光都無法照射進來,氣氛壓抑。

  一旁放著一個長案,鋪陳開許多的寫滿字跡的宣紙,地上隨處可見揉成的紙團廢紙。

  「去看看吧,我寫的東西。」

  皇上的聲音沙啞陰沉,好似有一段日子沒有開口說話,聽起來很不舒服,卻有帶著莫名的誘惑,只要柳三郎走到長案旁,一直疑惑的秘密好似就有了答案,伯父為何對少將軍那麼愧疚痛惜,為何對慕嫿的疼愛不差他一分,甚至他隱隱覺得慕嫿才是伯父最疼最信任的人。

  柳三郎從長案上收回視線,身體紋絲不動,沒有聽到腳步聲,皇上誘惑道:「錯過這次機會,你以後永遠都沒有機會了,澈兒一向習慣掌握一切,任由秘密橫亙在我和你之間?我教過你,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伯父該去歇息了。」

  柳三郎不為所動,卻也沒上前攙扶風一吹既倒的皇上,說道:「後日的祭禮還需要伯父主持……您為她傷心難過,痛苦內疚,這些我都明白,我亦恨不得多疼她幾分。」

  話鋒一轉,柳三郎上前半步,「我更慶幸她還在,有時我挺混蛋的,若是少將軍不死,我又怎會遇見慕嫿?所以我上血書,用盡一切的手段為少將軍證明身份,用卑鄙的,無恥的,脅迫的手段達到目的——徹底埋葬沐少將軍!」

  皇上猛然回頭,不可置信般看著自己教養長大的柳三郎,「你?!」

  柳三郎緩緩單膝下跪,膝蓋碰觸冰冷的地面,眸子上揚,漆黑深邃,一眼望不盡底,「給沐少將軍極致的哀榮,她只能是慕嫿了,皇上,她既然都放下了,您又何苦執著?我很感激,很感激上蒼讓她重獲新生。」

  「哈哈,澈兒,你能這麼說,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明白什麼叫痛徹心扉?」

  皇上手指點在柳三郎額頭上,苦澀沙啞的喃嚀,「她是死了,閉上眼睛,一了百了,不用去管……活著的人,她不知我很疼,我這裡好疼啊。」

  摀住心口的位置,皇上輕聲道:「你是該感激上蒼,我只有恨上蒼一遍一遍撕開傷口,鮮血淋淋,時刻提醒我根本沒有承受做出決斷的能力。」

  「我唯一能做得就是讓你這輩子不要再經歷我所面臨的選擇,若是真有那一日,朕希望你做得比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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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師徒名分

  一片寂靜,柳澈耳中迴盪皇上最後一句話,在需要做出選擇時,他做得會比伯父更好?

  柳澈說道:「請伯父放心,我不敢說做出最正確的決定,絕不會做出後悔的決定。」

  「……真沒想到,你是……哈哈,也好,也好。」

  皇上深深陷進去的眸子盛滿複雜,以及莫名的欣慰,「你不是我,自私一點沒什麼不好。」

  柳三郎肩膀一沉,皇上的手撐著他的肩頭,「三郎,我動不了,扶著我去歇息一會,長案上的東西,你真不想看?」

  「不想!」柳三郎承擔起皇上幾乎所有的重量,向外走去,「伯父,嫿兒是我的,誰都搶不走她,哪怕欽慕她的人遍佈天下,她就是我未來兒女的娘!」

  皇上怔了片刻,嘴角耷拉下來,「你把朕當做她的愛慕者?」

  「您疼愛嫿兒,對沐少將軍卻是愛恨交加,你們眼中都有曾經的她,去心疼她,去憐憫她,去敬佩她,在我眼中只有慕嫿。」

  「說得倒是好聽,朕就不信你不心疼曾經的她?」

  皇上慵懶靠著柳三郎前行,他們身高相仿,體態相仿,皇上這些日子不吃不喝比柳三郎還要瘦弱幾分,「澈兒曉得同朕玩心眼,你這是拿話堵朕,別以為朕不知你的小心思,等朕操辦完她的喪事,你給朕痛快改姓贏,別再在朕面前大氣磅礡說不高中絕不姓贏歸宗的鬼話。」

  「朕以前就是太看中你的自尊心,怕挫傷到你,才讓你為所欲為。有事時,想到你是贏澈,找上魏王,找上朕,太平無事你就躲我們躲得遠遠的。」

  柳三郎一步一挪,邁步很是緩慢,並非皇上重量的原因,他願意聽伯父嘮叨,「我哪有遠遠躲開?按照您的意思,我倒是成了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伯父,我很冤枉的。」

  皇上冷哼一聲,柳三郎繼續喊冤,說著不是他不肯歸宗,而是沒有機會罷了,「郡主最討厭偽君子,您這話千萬別傳進郡主的耳中……」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以後我一定都聽伯父的,你說東,我絕不往西去,你讓打狗,我絕不趕雞。」

  「澈兒,你變了。」

  「總不能等著郡主適應我。」

  柳三郎同皇上一邊交談鬼扯,一邊走進寢殿。旁邊的側殿中,王公公站在窗邊,把一切盡收眼底,「看到了沒,三公子才是真孝順,懂得皇上的心思。」

  無庸公公低聲道:「多謝前輩教誨。」

  「談不上,談不上,皇上這些年不容易,總要讓他順心些。」王公公眸子深沉且複雜,「跟著皇上是你的運氣,古往今來的明主昏君沒一個似皇上……他絕不會把屬於自己的決定推諉到奴才身上,你不必擔心被皇上拋出去做朝臣出氣筒。」

  無庸公公點頭。

  門口小太監輕手輕腳的走過來,低聲道:「長青先生去見郡主。」

  「他不是剛剛見過那對母子?為何去又去見安樂郡主?」王公公恍然般拍了拍腦袋,「看我這記性,長青先生說過安樂郡主也是他弟子,同代兄出征的少將軍一樣,不過少將軍是入室弟子,郡主是記名弟子,少將軍戰死,他不能沒有傳人,肯定是把安樂郡主扶成正式弟子。」

  幾乎同一時間,被廠衛監視的承平郡王同樣得到消息,暫停練字,用帕子擦手,對身邊的人說道:「千年一出沐少將軍,百年一現安樂郡主,她們竟都被長青先生撿了去,他的運氣著實不錯。本王想見他一面,也只能等到沐少將軍葬禮上了。」

  「王爺,外面的錦衣衛……」

  「不必理會他們,皇上派他們過來只是為保護本王,一會兒把本王寫好的謝恩折子送給內閣……給程澄稍個口信,掂量清楚自己的份量,他父親戰戰兢兢做了多年的帝師,程澄當體會其父的不易。」

  「不知王爺還有何吩咐?」

  隨從沒有等到承平郡王的聲音,抬頭看去,承平郡王唇邊噙著一抹苦澀,「皇上會惱本王警告程澄,這些年程澄確實令皇上失望,可他到底是帝師之子,教導出整整一代帝國的精英,本王終極不忍心……想給皇子們一個機會。」

  「屬下認為皇上會明白主子的苦心。」

  「不,皇上只會惱怒本王明知故犯,本王終究是心軟,先帝曾說過本王將來會後悔,後悔總也改不到心軟的毛病。」

  承平郡王話語中蘊含十足的感情,「皇兄,我真得會後悔嗎?」

  慕雲和木齊很忙,幾乎是早出晚歸,甚至是幾日不回著家。

  慕嫿除了按照皇上的要求為上將軍設置路祭,在侯府掛上白,讓下人僕從穿上麻衣素服外,她幾乎無事可做,本來能去幫父親操練一下神機營的人,可趕上神機營隨時準備平定京城異動,所以訓練全部暫停。

  三個月禁嫁娶任何喜事,同慕嫿交好的朋友不敢輕易登門來找她玩,在京城暗潮湧動,各方暗暗繼續力量準備一較高下,或是揣測皇上意圖的時候,一向是風暴中心的慕嫿過起悠閒的日子,沒人來找她麻煩,也沒人得罪她。

  世人為她的葬禮忙不停,她沒事人似的在府上好吃好喝,沒受影響不說,還對任何的暗鬥無動於衷。

  她知道陳四郎串聯學子,陳四郎不提,她便沒多問。

  師傅突然名正言順拜訪,慕嫿當著師傅的面,吃掉最後一塊點心,舔掉唇邊的點心渣滓,「我以為你早就離開京城了。」

  「你沒有正式拜師,我怎能離開?」

  慕嫿看了他一眼,眼見本是空空的點心盤子中有多了好幾種曾經她最喜歡吃的點心,「你確定留下來只是為收我為徒?並非給他們求情?以你的名聲以及背後的人脈,皇上未必不能網開一面。」

  「皇上絕對不會網開一面,多日不見,你在我面前也學會言不由衷了。」

  長青把點心盤子嚮慕嫿面前推了推,「嘗嘗看師傅的手藝退步了沒?」

  名滿天下的長青先生有一個獨門絕技烹飪,他做得飯菜點心小食為天下一絕,深得慕嫿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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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40: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六章 無法割捨的牽絆

  哪怕柳三郎和木齊找到天下最有名的廚子,他們的手藝也不如長青先生。

  慕嫿很喜歡點心,前世因為忙碌,只有女孩子才喜歡點心零嘴,她大多時只是看著,今生許多她完全不用再壓抑自己任何口舌之欲,木齊時常四處找做點心的廚子,經常去勳貴府上討要出名的點心方子。

  盤子中點心很是可口,慕嫿卻沒有動。

  「我吃飽了,您有事就說。」

  「……」

  長青先生眸子暗淡幾分,以前的徒弟總是磨著自己做點心做飯,也只有他心情好或是她立下功勞才會親自做點東西,那時候他滿心都是旁人,很少在意徒弟。

  等到他發覺徒弟朋友多了起來,漸漸同他生疏,除了正常的請教很少再見他後,他心頭雖是酸澀,也只是認為徒弟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表妹不會再被庶孽煩惱,在沐家地位穩固,他也可以斬斷最後的牽絆。

  後來徒弟連請教都少了,他們時常是幾個月見不到一次,甚至只有他過壽時,她才會出現,向他磕頭拜壽後,很快就以軍務繁忙離開,他只能看著以往她最愛吃的菜色冷掉,看著她同她的兄弟一起去飲酒。

  鬼谷子一脈的人大多都是孤獨的,他師傅如此,他亦如此,只有孤獨求道的人才有可能踏破虛空,斬斷世俗一切的牽絆。

  當他知道她戰死疆場,他是平靜的,當他把她引領到武道騎射上頭,就想過有這麼一日。

  其實她從來不是鬼谷子一脈真正的傳人。

  擅長推算的長青先生又怎會算不出她的命數?

  即便因為徒弟的原因,他無法準確推算,在收她之前,按照她生辰八字算過,她主將星殺伐,命中帶煞,壽元單薄,他平靜打發報喪的表妹,在教導她的書房枯坐三日,本以為他放下了,可是卻聽到少將軍沒有死的消息,又知道表妹的所作所為,他才明白徒弟才是他最大的牽絆。

  他割捨不下,亦無法再斬斷了。

  「我是不會再拜師的,你和我的世俗緣分早已瞭解。」慕嫿向後靠去,後背挨著椅子靠背,「外面的傳言,我會請皇上幫忙平息,絕對不會再牽連到您,您也不必再為世俗的牽絆而苦惱,我祝您早日踏破虛空。至於鬼谷子的傳承?曾經的我受不起,如今的慕嫿同樣受不起。」

  他擺出感傷內疚的樣子給誰看?

  慕嫿輕聲說道:「您從不曾對不住我,縱然有那麼一兩件傷心事,我也早就忘了,當初是我太磨人,不曾體會您的心情,我感激您,不,無論是感激還是別得什麼情緒都在少將軍沐樺身上。我現在有父親疼愛,繼母即將進門,她對我也很好,將來我還會有弟妹,縱然他們以後都變了,也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

  長青先生眼睛一酸,明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讓他絕望,他的徒弟沒有那麼脆弱,也不會為狗屁沒人疼愛就感傷,前世她不會,今生慕嫿依然不會。

  然而他還是忍不住難受,因為她曾孤單單一個人被捆住十年,在她戰死閉上眼睛那可以刻是滿足的,以為會同她的袍澤一起死去,可是她恢復感知時只剩下一個。

  以前她就不愛聽和尚唸經,被動聽了十年的經文。

  慕嫿輕笑道:「我還是我,您可同以前的您不一樣了,您該知道我不會哄人,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當然您……不該我去哄。」

  把點心盤子推遠一點,慕嫿勾起嘴角:「我最近口味變了,已經習慣平常的口味,像是您做得點心,我不敢再吃,怕以後再吃點心變得食不知味,其實只要活著,太平的活著,我吃什麼都很香甜。」

  不曾死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生命的可貴,不曾被禁錮的人也不會明白自由的珍貴。

  「長青先生屈尊降貴來見我,怕還是為您的表妹吧,他們母子的事情,我早就不管了,以前的恩怨已經一筆勾銷,他們的生死榮辱已經不在我手上,您不如憑著您的名聲和學識去同皇上說。皇上是一位明君聖主,他心懷帝國百姓的帝王只要有足夠的好處,他是不會拒絕長青先生的,畢竟他已經給少將軍極致的哀榮,已經足夠了。」

  「每個人都要向前看……」

  一個拳頭揮來,慕嫿身體宛若靈貓一般強行轉身,躲過拳頭,手上也不再客氣,慕嫿直接同長青先生教手,雖然因為當時用秘音受點暗傷,她本身的實力並不弱。

  你來我往,兩人打得熱鬧,屋中的傢俱擺設不是倒地,就是被長青先生掌中的內勁拍碎。

  慕嫿漸漸處於下風,不過卻是越打越是歡喜暢快,只有同高手過招才過癮,成了慕嫿之後,她碾壓的武力雖是很爽,但總是少點棋逢對手的激情。

  那些人不抗她打,哪會像同長青交手,激發一切的潛力。

  「大小姐……」

  「郡主。」

  他們從屋中打到屋外,從地上打到房頂,侯府的人看得如癡如醉,畢竟他們都是慕雲和木齊安排過來的,本身功夫就很好,以前他們知道郡主厲害,但是從未想過郡主會強成這樣,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們根本在長青先生面前走不過兩招。

  而安樂郡主能同他打成平手,只是稍稍落了一絲下風。

  同郡主交手的人可是長青先生,當世第一奇人,縱然郡主最後輸了,也無損郡主的威名。

  長青先生唇邊的苦澀隨著同郡主交手而散去,英俊儒雅的臉龐也比方才有了神采,哪怕在凹凸的屋頂上,他也如在平地一般,今日他無需在試探慕嫿是不是他的寶貝徒弟,也無需再讓慕嫿,要讓這個敢於『欺師滅祖』的不孝小徒弟知道她還沒出師呢。

  她師傅還是她師傅!

  他不想被徒弟再捆在樹下,不是怕丟人,而是他讓徒弟明白,時常虐菜沒意思。

  「放開我,你放開我。」

  慕嫿到底還是沒逃過被長青先生反捆住雙手的結局,一如她當初那般,師傅總能輕易把她困住,然後似提著小貓夾著她去做藥浴,「你帶我去哪?」

  「我要讓你親眼看清楚你才是我永遠無法斬斷和割捨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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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師傅的作用

  放開我!

  慕嫿睜著一雙璀璨清澈的大眼睛,雙腿狠狠擺動踢打,然沒有作用,她比尋常女孩子尚算纖悉的身體被長青先生胳膊夾得死死的,用盡所有力氣都動彈不得。

  而她身上幾處調動內勁的竅穴早在被反剪雙手時就被他輕描淡寫的封上了。

  「不許強行撬開竅穴!」

  長青先生胳膊下夾著寶貝徒弟,大步流星向浴房走去,一如他曾經把調皮,不老實的徒弟夾到浴池一樣,縱然過去十年,他們彼此都無法忘記。

  至於慕嫿身上藏著的槍火,在絕對的實力壓製面前,她的槍火根本沒機會用出。

  那日她為解救幕雲同師傅交手,師傅是手下留情了。

  距離她『欺師滅祖』『篡位師傅』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慕嫿不是認不清彼此差距的,雖然現實有點殘酷,大有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安樂郡主今日敗得有點慘,不過卻讓慕嫿有點飄飄然的心重新平靜,她始終不是無敵天下。

  「若是在疆場,我還有諸多的侍衛兄弟,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沒錯,在統兵上或是激勵士氣上,你比我做得好。」

  長青先生扯了扯嘴角,空著的手彷彿安撫炸毛的小獸一般,揉亂慕嫿的髮髻,夾著她的手臂卻是越收越緊,「我從不否認你在兵法上的天賦,比我強,但是你現在只是一個人,老老實實聽命。」

  一腳踢開浴房的門,他只是向裡面看了一眼,果然是寶貝徒弟一貫的風格,她還是少將軍時就是個注重享受的,如今時間充足,她把浴池修得更為舒適,明顯還引了地下甘泉。

  「你不是要讓我明白什麼牽絆?你所說的牽絆就在浴池中?長青,你是不是……」

  砰,慕嫿身體被拋向空中,被封的竅穴讓她無法控制身體,噗嗤,她跌入早已經蓄滿熱水的浴池中,身體向下沉,她嗆了好幾口水,連連咳嗽,手撐著浴池邊緣,「該死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她果然惱了!

  長青先生抬手把即將判翻出浴池的女孩子重新按回去,同時捏碎帶來的幾個紙包,藥粉在熱水中化開,方才清澈的泉水變黃,變紅,最終化作黝黑色,然而黑水並沒有讓慕嫿的皮膚變黑,反而讓肌膚更加光澤白皙。

  慕嫿任命坐在浴池中,搖頭甩掉頭頂壓下來的大手,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她總是……總是反抗不了……面前俊美淡薄的男人!

  她狠狠蹂躪自己的嘴唇,「沒人敢像你一樣對我……」

  「放開。」長青先生再一次精準拍在她腦袋上,「嘴唇咬破了,你會變醜的。」

  慕嫿狠狠瞪了他,突然噗嗤笑出來,倒是不再為難自己的唇瓣,「你出去,我不習慣穿著衣裙泡藥浴。」

  「你保重不耍花樣,泡足一個時辰?」長青也知道男女有別,他再寶貝徒弟,也沒起過邪念,她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對她的性情瞭解頗深。

  「藥浴的藥材很珍貴,傻瓜才不懂珍惜。」慕嫿向中間走了幾步,作勢解開扣子。

  長青先生立刻轉身向外走,腳步極快,順帶合上房門,「我在門外等你。」

  慕嫿嗯哼一聲,把褪下的衣裙隨意甩到一旁,赤裸身體沉入水中,正好這藥浴足以調理她身上的暗傷,彌補原本身體的虛弱體質,畢竟原本的慕嫿幼年生活很艱辛,身體底子很單薄,縱然有她內勁撐著,也不如前世少將軍的體魄。

  有多久,多久沒有打架打得暢快無比了?

  單對單,拳拳相碰,只憑著各自實力,完全的戰鬥激發她全部的激情和熱血,不含任何企圖的戰鬥方式,慕嫿身體上每個毛孔都是張開的。

  重生後慕嫿沒少打架,但是今日她才算是徹底釋放,這次比試,她的收穫很大,在武道上更是跨出一大步。

  此時她若是再迎戰自己訓練出來的死侍們,肯定不會像當初打得那般辛苦。

  「他們對你都太好了,捧著你,心疼你,小心翼翼的就怕你生氣。」

  長青先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無論是木齊,還是沐國公口中叫你女兒,其實做得是把你當做祖宗供著。」

  慕嫿撇嘴,無聲嘟囔用你管?

  「他們是想補償你,想做個好父親,然而他們小心翼翼維護父女之情,皇上……不管出於何種心思,對你亦是回護疼愛,慕雲他們把你捧上神壇。」

  慕嫿閉上眸子,面容變得認真起來。

  「我一點都不奇怪你選擇柳三郎,除了他能力出類拔萃,在你面前臉皮夠厚夠無賴,他的心思深沉狡詐,是個懂得反思和取捨的聰明人。」

  本想一句話帶過柳三郎,長青先生越說越是發覺尚未及冠的年輕人身上有著諸多的優點,背景心機更是深不可測,他不禁想到他似柳三郎年歲時,遠不如如今的柳三郎。

  他那時還在想著表妹和師傅誰更重要,還在因表妹最後選了沐國公而略有幾分感傷,甚至經過師傅的教誨,他還茫然不知今後該走的路。

  柳三郎早已認定要走的道路,他竟然沒有少年該有的熱血衝動,以及迷茫徘徊。

  哪怕出現慕嫿這樣的變數,柳三郎也用了最快的速度思考明白,把慕嫿同他的志向野心很好融合一起,甚至讓慕嫿都不由自主得和他走上同樣的道路,並肩前行,生死相托。

  長青先生輕輕搖頭,歎道:「你碰見柳三郎,終究是幸事,雖然少不了麻煩,但他會為你掃除一些……彌補你始終無法改變的短板。」

  砰,重物重重敲在房門上,隨後落地,長青先生哭笑不得,「你這脾氣呦,一點都沒變,我不提柳三郎。」

  「你就想同我說這些?」慕嫿抹去臉上的水珠,「柳三郎是個怎樣的人,我比你清楚!」

  護短的毛病又犯了,可他沒說柳三郎不好啊,他這不是在誇獎柳三郎嘛。

  長青先生感覺自己的寶貝徒弟怕是不是動心那麼簡單,「徒兒啊,你離著天下無敵,舉世無雙還很遠,你的父親不敢管你,我來管你,所以我就是你的師傅,不管你是否正式拜師,任何反對都無效,你該懂得鬼谷子一脈的人就是任性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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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吃醋的師傅

  一天下想要成為鬼谷子傳人徒弟的人很多,但是幾乎每一代的傳人收徒都是……搶來的徒弟。

  他以為自己會是例外,當年他最開始沒有把少將軍當做傳人,越是教導,他越是放不下倔強驕傲,堅強灑脫的女弟子,只是因他的冷漠,徒弟疏遠他。

  但徒弟就是徒弟,她是主動拜師的。

  他也算是破了師門某項見鬼不足為外人道的收徒傳統。

  然而最後師門的定律依然是生效的,他沒有躲開,唯一的徒弟還是強迫得來的。

  長青抬頭看了看碧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後彷彿隱藏著歷代祖師,相信他們當時也不相信師門的傳統定律,最後他們沒有一個能超脫傳統。

  「所以說其實祖師你們和我一樣都是賤皮子,為拜師付出一切的徒弟不選,偏偏選擇不愛搭理的人,還對似嫿嫿不知好歹的徒弟好得不得了,簡直是丟盡為師的尊嚴和體面。」

  旁人都是徒弟孝順師傅,師門的傳統是師傅『孝順』徒弟。

  當年他也曾享受師傅不少的關愛,現在全還給自己的徒弟了,長青唇邊勾起自嘲來,「我是自作自受,不作就不會有今日,以前的她多孝順啊。」

  長青越想越是可憐自己,目光掃過,抬手招呼胖丫過來,「小丫頭是嫿嫿的貼身婢女?」

  胖丫慢慢走過來,一向強悍的小姐竟然被眼前儒雅俊美的男人扔進浴池?

  對了,他們方纔還打了一架,青石路面踩碎好幾塊,在屋頂交戰時,踩壞不少的瓦片,毀壞好多的傢俱,屋子一片狼藉。她去看過,牆壁上留著巴掌印和拳頭印,同她一起進去的侍衛興奮湊在一起觀看留下的痕跡。

  「是,我一直跟著小姐。」

  胖丫也是知道長青先生名頭的,當然看得出其實長青先生對小姐疼愛得緊,只是他疼愛小姐的方式同侯爺他們不大一樣,很明顯小姐在長青現身面前才像是一個嬌俏女孩子,撒嬌耍賴,刁蠻任性。

  侯爺一直期待小姐同他撒嬌,小姐同侯爺再是親近的父女,對侯爺孝順,卻不會對侯爺隨意,反倒侯爺總會不由自主聽小姐的,生怕小姐生氣,胖丫在一旁看著替侯爺累得慌。

  可是侯爺沒有長青先生的功夫,侯爺打不過小姐,單純的胖丫覺得小姐只會依賴打過她的人。

  胖丫的情緒並沒有出現在臉上,但長青卻可以猜得七七八八,把帶過來的藥包一個個擺開,「記好順序,我用不同顏色的紙張包的藥材,嫿嫿泡浴時,你提前把藥材撒進去。」

  「這些只是三天的用量,明日我會再把後面的藥送過來,順序是一樣的。」

  「小姐需要泡藥浴多久?」

  「七七四十九天。」

  長青眼裡閃過幾分心疼,寶貝徒弟本身的靈魂……不是太穩固,畢竟在靈位上被捆了十年,用秘法造成的不合天道的事情,總要或多或少受到天道的懲罰,虧著徒弟心性堅韌灑脫,換一個人十年後只會留下沒有任何神志癡傻的殘魂,更有可能隨著靈位破碎而慢慢消散在天地中,再無轉世輪迴的可能。

  「先生,先生。」胖丫眼見面前的人面孔變白,好似忍耐極致的痛苦,「四十九天後,小姐就會好嗎?」

  長青聲音變得沙啞,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到時候我再給嫿嫿看一看,不見好的話,繼續用藥就是了,我師門最為不缺得就是這樣的藥材。」

  傳承兩千多年,每一代傳人都會給寶庫增添用於施法鞏固魂魄的神奇藥材,連皇上的國庫都未必有師門私藏奇珍異寶多,然而師門有鐵律,所有東西只能用在弟子身上。

  因此長青先生從來不曾給過旁人一星半點,沐國公夫人手中配置的秘藥都是自己尋來的,長青會指點哪裡有藥材,卻不會主動送到她面前。

  「那就好。」胖丫鄭重向長青行禮,「我們小姐全靠先生了,神醫同侯爺提過,小姐身體底子不好,侯爺和三公子,二少爺都想盡辦法給小姐進補,如今有先生您,小姐以後一定能長命百歲,健健康康的。」

  長青不會同胖丫說,他彌補得是玄而又玄的靈魂元氣,並非慕嫿的身體底子,慕嫿內勁大漲,尋常的補身體湯藥對她是沒用的,木齊他們四處找人參等珍貴藥材更多是心疼她兒時不易。

  慕嫿明知道藥材無用,依然乖巧無比把補藥喝完,她……也在努力做個讓父親高興的好女兒。

  在水中待夠一個時辰,慕嫿道:「胖丫,取一套衣服來。」

  胖丫哎了一聲,很快把衣裙送進去,幫小姐擦拭身體,伺候她穿衣,在給少將軍守孝期間,衣裙是素色的,穿起來也很簡單,慕嫿自己一人就能穿戴整齊,不會像第一次穿最最複雜的衣裙茫然。

  頭髮擦得半乾不乾,慕嫿直接綁了個方便的馬尾,腦後的馬尾隨著她腳步移動而晃動,「下面你要帶我去哪?」

  長青怔神片刻,唇邊笑容越大,簡單的衣裙,便捷的馬尾,她這一身正是適合,同他想像中少將軍恢復女兒裝扮幾乎完美的重合,身體雖然變了,她還是她!

  慕嫿後退半步,「你不得再夾著我走路!」她被師傅弄怕了,在府上丟臉就丟臉了,真要被師傅夾著出門,她安樂郡主一世英名全完了。

  最怕得是她根本無法安撫暴跳如雷的父親大人,無法面對躍躍欲試的柳三郎。

  柳三郎最近功力有進步,但離能打贏她比她脫離師傅魔爪還遠。

  起碼她還有希望欺師滅祖。

  柳三郎……慕嫿覺得自己是厚道人,沒有挑明殘酷的真相,打擊柳三郎練功的熱情,畢竟柳三郎功夫增進,她也能放心一點,一旦他陷入重圍,遇見危險,身手不錯的柳三郎總能撐到她趕過去。

  若是知道慕嫿真實的意圖,柳三郎只怕會拂袖而去,連著好幾日不會搭理慕嫿。

  長青見到慕嫿唇邊的淺笑,揉著一絲情意和柔情,徒弟絕對是在……想心上人,木齊這個父親做不夠好,嫿嫿才多大,怎能這麼輕易就被人拐走?

  「同我去見見那對母子。」長青抓住慕嫿的胳膊,「我要讓你明白有些事情的始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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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40: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九章 比較慘

  一慕嫿唇角的笑容漸漸淡去,固執般說道:「我早已同他們恩斷義絕,兩不相欠,也已同您說過,您若想救他們,不該來找我,去找皇上吧,判定他們死活的人不是我,是當今陛下。」

  「我何時說過為他們求情的話?」

  「……」

  慕嫿啞口無言,只能眼見長青先生得意洋洋。

  「若我替他們求情,根本不配來見你。」知曉寶貝徒弟被那樣對待,長青是世間最恨他們的人,沒有之一。

  畢竟只有他明白她的全部經歷,也只有他明白沐國公夫人說用秘法的後果,即便是沐國公夫人只知道那是困住靈魂的秘法,不知後果的嚴重。

  慕嫿搖頭道:「我不去!」簡單明瞭表明態度,「對你所說的事情沒有興趣,該做的已經做了,我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亦不會去看他們淒慘的樣子,他們……已經連仇人陌生人都算不上。」

  長青沉吟半晌,知曉徒弟不在意他們是否痛苦,說道:「你陪我走一趟,嫿嫿,聽師傅的話,我是不會害你的。」

  直接拽住慕嫿的胳膊,長青向自己身邊帶了一把,輕聲喃嚀,「你偶爾不會感到頭疼嗎?她施展秘法總要對你有一點影響,皇上重重治她的罪過,也只能讓她償還冒領軍功的罪過,她最大的孽債始終是困住你,嫿嫿,我比你瞭解她,你是不在意她是不是說出你最大的秘密,我……我不願見你被世人當做妖孽,她那樣的人尋常還會在意你的威脅,生死攸關時,她一定會把所有東西抖出。」

  她活不了,寶貝兒子活不了,同樣會讓慕嫿難過。

  「皇上他們不在意,你已經是慕嫿。」長青先生嘴唇湊到慕嫿耳邊,一張一合只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今世的父親木齊,你也不在意?皇上不可能瞞住所有的風聲,她沒有治國安邦的能耐,小手段一直不少。」

  雖然他是自己長輩師傅,慕嫿卻已經受不了自己同他這般近的距離,明知道他是怕被人聽去,還是後撤半步,摸了摸被他呼吸碰觸過的耳朵,「你能做到讓她不亂說?」

  長青先生微微頷首,「在師傅面前不必隱瞞,你有時還會頭疼,甚至腦裡會有一些片段……」

  慕嫿搖頭道:「我真得沒有頭疼過。」遙遠的記憶卻是模糊不清晰的,長青愕然道:「沒有頭疼?」

  「從來就沒有疼過!」

  「……這麼說……」

  長青先生想到唯一一種可能,淡淡勾起嘴角,「上蒼還真是厚愛你,你就是慕嫿,以後你不必再去想著那些有的沒有的,不過我還是要帶你去見她一次,最後一次。」

  「好吧,我同你去看她最後一次。」

  慕嫿勉強答應下來,命人備馬,同長青先生一起向關押他們的地方趕去。

  京城繁華熱鬧的街道,行人匆匆,不見往日的色彩,只有黑白兩色,鬧事區徹底寂靜下來,店舖早早關上門板,騎在馬上的慕嫿隨意向街道兩邊掃去,許是因為穿素服的原因,行人臉上多是一片冷漠,輕輕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皇上做得有點過了。」

  「不是真心感激的祭奠,於我有何用?」

  她從不願意強迫百姓去記得曾經立下的戰功,耳邊傳來師傅的話語:「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千里,帝國始終是皇上的,他想做什麼,沒人阻攔得住,不過是幾日功夫,百姓定會順從,畢竟盛世帝國比戰亂落後的帝國更容易生活。他們是不是真心感激,是不是真心祭奠少將軍都不重要,皇上只希望他們記住,曾經有一位女將軍為他們今日太平生活犧牲在疆場上。」

  「他給沐少將軍死後極致的哀榮,除了某些私心外,更有讓有識之士明白,求得身前身後名不是只有科舉一條路,為國征戰也會贏得榮耀和尊重,哪怕是戰死,皇上也會撫恤他們的親人,恩澤後世。」

  沒等長青先生說完,慕嫿接了一句,「還有就是給正在戍邊的將士們看的,皇上不曾忘記他們,百姓不曾忘記他們的付出犧牲。」

  這也算是另類徵兵安撫將士的舉措,皇上還沒有完全糊塗,慕嫿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自己沒有看錯皇上,她最怕追隨的皇上感情用事,任性到極致。

  她指望皇上能領導帝國走上真正的巔峰。

  「皇上,不凡。」

  長青先生最後總結,眸子深邃幽暗,同時緊了緊手中的韁繩,那個人真有可能成功嗎?他同皇上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事還是不能告訴慕嫿,她比他想得更在意效忠陛下。

  他借助那人的力量瞭解一些事,見過慕三小姐,除了知道他們在暗處鬼鬼祟祟外,他直到離開也沒弄明白他們的目的,不像是讓帝國內亂,所有的亂象只在朝廷黨派之間,那人好似在用最小的代價篡位?!

  一向精於算計的長青先生滿腹的費解,那人真是昔日輔佐皇上,開拓皇上眼界的摯友?

  太后口中的妖孽,番邦口中的上師?

  到達目的地後,慕嫿率先跳下馬,直接向裡面走去,守在門口的廠衛看清楚是安樂郡主,躬身行禮道:「不知郡主探視哪一位?」

  「他是沐國公夫人的表哥,我帶他過來看望沐國公夫人。」

  慕嫿隨意指了指身邊人,「我可以進去吧。」

  「當然,當然,廠公和十三爺都吩咐過,郡主可以隨意出入。」

  此地對旁人是禁地,對安樂郡主如同自家後院,廠衛舔了舔嘴唇,「……您知曉皇上甚是惱恨他們,廠公對皇上赤膽忠心,他們現在有點慘,不過是勉強活著,廠公說過,他們已經瘋了,無論他們說怎樣的瘋癲話語都不要相信外傳。郡主進去時,多家小心,別被瘋婦嚇到了。」

  能讓冷血無情的廠衛說出有點慘,他們母子肯定承受不少非人的待遇。

  慕嫿看了長青一眼,輕笑道:「萬箭穿心的人,我都見過,還會被他們嚇到?」

  她竟是一點都沒感到任何心痛,長青先生扯起嘴角,「我看過她之後,她就不會再說瘋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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