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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場冬雨淅瀝瀝下個沒停,晨間起身, 指尖寒浸浸的, 淘米時凍得骨頭生疼。
只可憐沈拓與施翎因命案在外奔波,夜間歸來, 二人的鞋都是透濕的,腳裹在濕鞋裡一天,凍得發白起皮。
何棲心疼,備好熱水,讓二人睡前燙了腳,又去寒又解乏。沈拓還好些,施翎確是累得夠嗆, 困倦乏極,又不忍拂何棲美意, 兼又不耐餓,常常嘴裡叼了糕餅泡著腳就睡了過去。
沈計欲待捉弄,到底不忍,動手將他雙腳搬到床上,扯過棉被蓋好。伸手試圖拿下他嘴邊糕點時,施翎卻是嚼巴幾下閉著眼吃掉了。
沈計訥訥收回了手,他與施翎兩個, 吃啥啥沒夠,肚中總感空空。何棲沒嫁入沈家前,二人半夜餓得拿水頂飢,何棲嫁進後,廚房日日備著火,灶裡溫著饅頭炊餅糕點。
施翎睡前總要摸到廚房將肚子塞到喉嚨,他自個也汗顏,自家跟個無底洞似的,因此將身家盡掏與何棲,只留了些許酒錢在身邊。
何棲還未開口拒絕,施翎早已紅臉跑遠了。沈拓笑道:你只管著收著,他比我還沒成算,有余的也只換了黃湯。
何棲思量一下,只將那錢一分為二,一半取了家用,一半另拿匣子裝了收好。
道:積少成多,日後阿翎娶親,也是一筆花用。
沈拓將她抱入懷中,低嘆:沈拓三生有幸,才得阿圓此生。
何棲笑:也不知哪個說你口拙的?慣會哄人開心。
沈拓又她抱得緊了些,道:肺腑之言。
這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何棲嘆氣,濕寒入骨,實在難受。
曹家做著棺木,刨木板時刨下的刨木花是引火的好物,許氏心細,讓家中伙計裝了一麻袋與沈家送來。
伙計傳話道:“師母讓我遞話與沈娘子:刨木花引火煙少易燃,比細柴好,沈娘子只管用著,每月家中送一袋過來,不夠用沈娘子不要外道,只言語一聲。”
何棲謝過後,又道:“姑祖母家中人多,鋪裡能出產多少刨木花,卻又饒出一袋送來。”
她要拿賞錢給伙計,伙計連忙推辭:“沈娘子客氣,這銅錢小的委實不能受。”又笑回道,“小的雖在曹家做工,年中也拜了師父學手藝呢。”
何棲聽聞笑著收回了錢,又包了餡餅與他,另拿一個小提籃,裝了幾掛鮮面兼一罐酸筍,叮囑道:“這是用雞子揉出的面,小哥代我謝過伯母。”
曹家伙計接了提籃,披了簔衣揖禮復命。
何棲引了火,刨木花好用,奈何木柴受潮,仍被煙氣嗆了幾口。取了歷書,湊近火膛,一邊烤著火,一邊翻看冬至節期。盤算著總要買幾吊紙錢、做一桌祭食祭拜一番。
鍋中燉了豬腳姜片黃豆,燉得透爛,味好又滋養,何棲覷著火候,只架了一根柴,小火煨著。
廚下這邊撂開手,思索片刻,找了何秀才道:“阿爹,冬至祭拜,不如分開兩處?阿娘那我們另備祭品可好?”
何秀才心中雖屬意如此,皺眉道:“好雖好,卻繁瑣了些。”
何棲道:“一種祭品備個兩份,不添麻煩。家中宅內又備有紙錢祭器供桌,我們只需拿籃子裝了酒和祭食,過去祭了先祖阿娘小郎他們,大家過個小年。”
何秀才嘆道:“難為你想得周全。”又道,“冬至大如年,縱是貧家也是積累假借,備宴祭祖,怕是不好雇車。”
何棲道:“等大郎歸家,我與他說一聲,讓他先一日借一輛車來,兩家又近,往返不費多少時辰。”
何秀才笑著點頭,又看窗外灰魅魅的天,止不住的冰雨,念及沈計,道:“大郎和阿翎有差使也罷了,小郎在學堂讀書,天寒路滑,我如他這般大的時候,家中還備著車,養著小廝,不似他這般風雨裡來去。”
何棲幫著何秀才歸整桌案,道:“這便罷了,只前日半路急雨,他怕濕了書,將那書袋塞在衣裡抱著,自個淋得跟只落湯雞似的,好懸沒受涼。我一時沒忍住,訓斥了他一場。”她罵了沈計後,又灌了他一碗釅釅的姜茶。
何秀才看她一眼,不解:“阿圓有對此有顧慮?”
何棲為難道:“疏不間親,阿爹,我雖出於好心,怕是有所僭越。”
“胡說。你是他長嫂,長嫂為母,何來的疏?小郎又豈是不識好歹之人。”何秀才訓道,“阿圓,多思則疑,你該學學大郎的心性。”
何棲心有隱憂,何秀才卻至純之人,到底不好多說,笑道:“阿爹平日對大郎多有嫌棄,偏誇的也是你。”
何秀才笑:“我向來是非分明,有一說一。”
何棲道:“也沒見阿爹當面說他的好。”
何秀才老臉一僵,擺手:“誠自心不在言。”
何棲知道他拉不下臉,掩嘴輕笑:“我去看看豬腳有沒有煨爛,先端一盅與阿爹吃,也好暖暖身子。”
何秀才巴不得她離開,笑呵呵應了。
沈拓卻是與施翎一同歸來,二人一進院,就聞得滿院肉香,摘了鬥笠,抖了蓑衣的水珠,掛在廊間,先去見了何秀才。
何秀才趕他們道:“你們一日風來雨去,阿圓燉了好湯,快去廚房吃上一碗去寒。”
沈拓施翎正腹中飢寒,雙雙到了廚房,聽得火膛柴火劈啵,灶後火光跳躍,何棲在灶前掀了鍋蓋,一時熱氣翻騰,見了他二人,道:“天寒地凍的,冷得人皮都掉下來,你們拿了馬扎,挨著火膛坐著,烤烤火。”
又各盛海碗的豬腳湯與他們吃:“你們兄弟,今日倒早一些散了衙。”
沈拓接了碗,問道:“岳父可吃了?”聽何棲說吃過,又說,“阿圓你也吃。”
施翎則答道:“案子有了眉目,明府讓我們今日早些回來,明日去河邊起屍。”
“苟家認罪?”何棲吃驚。
“拿了人揖押在牢中,姓苟的只喊冤枉。”施翎恨聲道,“他家那個拋屍的下僕倒是招了,也供了拋屍處。不知是真記不實了,還是混賴,到底死了多少個他也顛三倒四說不清。”
何棲聽得心驚肉跳,在沈拓身邊坐,拿火箸將熱炭撥了撥:“人命關天,他怎會記不清?”
沈拓將一塊酥爛的皮肉喂與何棲,道:“那老僕不知是裝的還是真有些個糊塗,昨日事今日忘,後日又記起。他是苟家積年的舊僕,無兒無女,管著打掃牲口棚的活計,也不出門,得閑喝得爛醉,臭氣熏天,脾氣又怪,無人與他親近。”
何棲疑惑:“他既如此糊塗,你們怎生問出話來的?”
施翎欲答,偏裹了一嘴的肉,一時咽不下去,只嗚嗚要沈拓答。
沈拓笑:“是明府,那賣花女的屍首還在衙內躺著,他將老僕灌得醉,趁他不是十分清醒,帶他到屍首面前,與他一領草席,讓他將屍首處理了。他應是做慣了此事,竟真個將屍首拿席子卷了,一言不發背了往桃溪河彎處去。苟家的掌家倒是硬骨頭,只推說不知,腿都打得……”他見何棲聽得專注,說得太血腥怕驚到她,略過道,“許是知道招了便是幫凶,難逃一死,不如咬緊牙硬撐,還能掙出一絲活命的機會來。”
“那賣花女怎得做了苟家的妾?”何棲問道。
施翎插嘴道:“那賣花女是下李村的,親娘早去,家中有一老父,還有一個兄長。她那老父是個賣油翁,白頭花甲,老態龍鐘;兄長卻是個爛賭鬼,家中有半個銅子都要被他輸個精光;那賣花女長得有幾分姿色,她兄長便一心想靠阿妹博一場富貴。那賣花女也是個心術不正的,嫂嫂你道她真個是在街集賣花的?實不過拿來當個幌子,引那些富家子注意。去歲她與牛二郎的那段瓜葛,只不過拿捏一下腔勢,做出一副貞烈的模樣,心中怕是不知多少的願意,誰知哥哥路過,真以為她是好人家的女娘遭了無良富家子的調戲。”
又氣呼呼去灶台又舀了碗湯:“還有可笑的呢,她那兄長還對哥哥生出怨懟之心,今日過堂甚是無恥道:當日若不是哥哥好管閑事,他那妹子早做了牛二郎的愛妾,哪會落到苟家,送了性命。”氣得他上去一拳打掉那無賴子的上下門牙。
沈拓聽他扯了半日,仍沒答何棲的話,解釋道:“她勾搭牛二郎不成,回家又受了她兄長的淘氣,氣了一場。卻不知,那日之事盡落在一個媒婆眼裡,姓胡……”
“可是都叫她胡四娘?賞簪一朵紅絹花的那個?”何棲問道。
“你也知道?”沈拓疑惑,猛得一突,明白過來。胡四娘是個東街走西街逛,滿口胡言拉媒保纖的,明是說媒,暗是賣女,聞得哪家有好女,便說與富家為妾,賺些黑心錢。
何棲父女二人,又落魄,自也是她眼中的肥餌。
“真是該死。”沈拓一想到此,後怕不已,失手將筷箸折個兩斷。
“舊年黃歷,也值得生氣。”何棲見筷箸對折,尖刺刺入掌中,血斑斑的,忙拿手帕塞入他掌中,又笑,“她花言巧語的,阿爹再不知這些門道,也聽出不對,只拿話推了。她見事不成,心中生氣,隔了窗大聲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妄圖挑撥我與阿爹的情分。”
沈拓這才笑,道:“這胡四娘嘴裡沒一句實話,岳父與你少在外面走動,她只當你們好欺,吃她的蒙騙。”又續道,“胡四娘眼尖,她一眼瞧出賣花女是個立身不正的,沒過多久便去她家說要與她說親。
賣花女與她阿兄聽得要入苟家為妾,哪有不應的?他們老父卻是不願,一心要女兒做個正頭娘子。奈何一雙兒女喜得心花怒放,隔日便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清伶伶一身連個車轎都無去了苟家。
苟家領了她與胡四娘進門,卻將她阿兄攔在外頭,封了五十兩銀子充當聘禮。她兄長得了銀子,興高采烈自去賭館賭錢,哪管得妹妹死活。”
何棲輕嘆一聲,為得一身綾羅衫,卻送卿卿性命。
沈拓又搖頭道:“胡四娘那定不止賣花女這一遭,又有王三經手賣進苟家的良賤僕役,上一任縣令收了苟家的雪花銀,銷了好多身契,一時竟對不上名號。”
何棲在一側目瞪口呆:“苟家實是喪心病狂。”
沈拓道:“明府疑心桃溪往年疏通溝渠應付了事,與沉屍脫不了干系。”
施翎冷笑:“苟家一個平常富戶,倒是手眼通天,將這麼個人命大案遮掩了下來。”
何棲嘆:“幸得明府是有個來歷的。”若非以勢壓勢,這條地頭蛇不知還要藏著多久。
施翎道:“端看明日河能起出幾具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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