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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 我的經紀人良心不會痛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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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7 09:26:03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入住

    桑杉直接帶肖景深去了一家私立醫院檢查,確定只是感冒引起的發燒和炎症之後她下意識長出了一口氣,陪著男人打了針又吃了藥,此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肖景深還是有些昏沉,好在意識逐漸清醒,能夠很正常地說話了。

    能說,卻不敢說,車裡的氣氛十分壓抑,桑杉面無表情地開車,他坐在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倒是顯得十分乖巧。

    一生病就很乖這一點,還真是跟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這樣想著的桑杉打算開車直接把他送到家門口,在肖景深的指點下拐了兩個彎兒,就看見了一條黑黢黢的巷子。

    男人想要下車,桑杉卻沒打開車門上的安全鎖。

    「這是養病的地方麼?這就是個狗窩!」

    一踩油門,桑杉又把車開回到了大路上。

    「嗯?」肖景深的腦袋隨著車轉向晃了一下,鼻子裡哼出了一個表示疑問的音節。

    「去我那吧,正好也方便我天天帶你去打針。」

    桑杉並不是給那個病懨懨軟塌塌的男人選擇權,只是像往常一樣通知了對方自己的決定。

    「放心,我家裡有沒開封的牙刷、拖鞋、梳子和全新的枕頭。」

    「嗯。」

    「你睡覺記得得自己換衣服啊。」

    「嗯。」

    靜默了許久,後座上只傳來男人漸漸輕緩的呼吸聲,安靜的車廂裡,桑杉突然聽見坐在後座的人嘴裡念叨了兩聲。

    「你說什麼?」

    「小黃毛,不氣啊,哥在呢。」

    車頂,路燈次第而過,握著的女人似乎眨了眨眼睛,冷淡的眸光輕輕跳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一夜深眠的肖景深在睡夢中感覺到了胸口一陣重壓。

    他奮力把手從被子裡掏出來往胸前一抹,摸到了溫熱柔軟的一手毛,熱乎乎的貓團兒還突然發出了一陣「咕嚕嚕」的聲響。

    猛地睜開眼睛,那雙圓滾滾的金色眼睛就在眼前,一下子就把肖景深嚇清醒了。

    「什麼情況?」

    「咪嗷~」

    呆愣了好一陣兒,肖景深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是在桑杉家裡,顯然,眼前這只胖乎乎的「黑貓警長」就是桑杉養的了。

    「你好。」隨手捏了一下貓胖乎乎的肉墊兒,肖景深在貓的重壓下強行坐了起來。

    那只黑白兩色的貓從男人的胸口跳開,在床上弓了一下身子。

    離開桑杉特意為他翻出來的新枕頭(粉色的),踩上新拖鞋(粉色的),這些讓他想起了昨晚睡前用的牙刷(當然也是粉色的)。光著膀子只穿了自己一條睡褲的肖景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幾乎是同步的,那只除了肚皮四爪兒脖子和嘴巴之外都是黑色的喵星人也趴在床上伸了個懶腰。

    「真胖。」

    試圖再摸摸貓毛茸茸的後背,卻被毫不客氣地揮了爪子,套上一件睡衣,肖景深走出了臥室。

    房間的主人此時並不在家。

    桑杉所居住的公寓大概有一百多平的樣子,整個裝修的風格以白色和灰色為主,透著一股現代社會的幹練冷肅氣質,沒有茶几,也沒有電視,應該是客廳的地方擺了七八個書架,上面擺滿了書本,陽台和客廳打通了,兩隻看起來就很舒服的籐椅擺在那裡,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圓幾。

    無聲地跟在陌生的男人身後,那只警長貓警惕地盯著他。

    肖景深走到陽台,看見籐椅的靠墊上放了一本插著書籤的《孫子兵法》,顯然是最近桑杉正在看的。

    翻到插著書籤那裡,入目是《虛實》一篇的內容:「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

    嗯,雖然從小也受過古文熏陶,但是學生時代一直努力當學渣的肖景深表示自己一看見這些古文還是一如既往的頭疼。

    放下書,他伸手挑逗了一下陽台上擺著的綠色植物。

    粉白色的小花兒一團一團地開著,胖乎乎的多肉植物像是長了很多嬌嫩的小爪爪。

    窗外是寸土寸金的繁華地界兒,以男人目前的情況,不吃不喝兩輩子大概也不夠買下桑杉的這個房子。

    除了沒有客廳之外,桑杉這個房子的餐廳也被縮小了範圍,只是在廚房往外打通的牆上做了一個吧檯擺了兩把高腳椅,大概就是用來替代餐桌的了,在多出來的空間裡擺了幾件健身器材。

    那個吧檯式的餐桌上,肖景深看見了桑杉留下來的字條。

    「餓了定外賣,下午三點我送你去打針,貓糧在廚房門口白色櫃子下層,記得喂W先生,別給罐頭。」

    「W先生?」

    肖景深低頭看一眼蹲在幾米外用那雙圓眼睛盯著自己的貓。

    「你好啊,W先生,我是你主人的……朋友。」

    男人走過去試圖跟貓先生打個招呼,比如摸摸頭順順毛什麼的,但是W先生十分高冷,並不理會他的示好,轉身跳上了牆邊固定著的白色橫隔上。

    看看它在牆上那些一塊一塊一層一層的木板上自由來去,肖景深這才明白,原來這些讓他當做裝飾性的設計都是讓貓用來攀爬的貓爬架。

    再看看每個房門下面為了讓W先生自由通行的小門,男人已經很清楚地意識到這個房間有一個主人和一隻主貓,主人暫且不說,這個主貓對自己絕對稱不上友好啊。

    「喵!」蹲在自己的領地上,W先生警告這個陌生的、比較大只的兩腳獸不要輕舉妄動。

    示好不成的男人默默收回手,走到了放貓糧的櫃子旁邊。

    「要吃飯麼?你對我友好一點,我考慮給你好吃的,怎麼樣?」

    「喵~」不怎麼樣!

    一小把乾糧倒進了不剩什麼的貓碗裡,十分高冷的W先生踩著小碎步走過來,低下頭哼哧哼哧吃了起來。

    「你這給了吃的還不給好臉兒的性格怎麼這麼眼熟呢?」肖景深伸手去摸那個圓滾滾黑乎乎的腦袋,W先生躲了兩下,胖乎乎的貓臉在飯碗裡蹭來蹭去,因為不肯放棄吃的,它自然是實在躲不過,糾結許久就只能任摸了。

    真的是很像它主人啊。

    一隻手摸著貓頭,頭髮還亂著的男人瞇著眼睛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頭髮發黃的小女孩兒。

    夏秋之交的時候,桑杉家已經搬來半個多月了,肖景深沒和他們打過什麼交道,倒是他外公景老爺子對桑杉一家的評價還不錯。

    那天,他騎著自己那輛全校獨一無二的高檔自行車路過一家小賣鋪的門口,看見幾個人正圍著一個「小黃毛兒」。

    如果不是桑杉那頭毛兒確實黃的很有特點,肖景深大概就直接路過了。

    乾瘦的女孩兒抿著嘴站在那,小小的眼睛裡是滿滿的不馴。

    肖景深在附近幾個區的中學都是很有名的,幾句話就驅散了那些才十歲出頭的毛孩子們。

    「你還記得我麼?我外公就住在你家對門兒。」

    昂著頭跟個小鬥雞一樣的丫頭防備地看著他,肖景深沒忍住伸手想揉她的頭毛兒,女孩兒梗著脖子躲了一下,又躲了一下,還是被揉到了。

    「幹嘛啊,我剛剛可是幫你把他們都趕走了,摸摸頭髮嘛。」

    女孩兒抿著的嘴,隨著肖景深的話語和動作,變成了撅著的樣子。

    那個下午的夕陽應該很美好,因為桑杉的頭髮被映成了燦爛的金黃,在那之後很長的時間裡,肖景深都叫桑杉「小黃毛兒」。

    「轉頭。」

    「幹嘛?」

    「這邊頭髮揉完了,我要揉那邊。」

    「你這個人怎麼?嘿呀,頭髮都亂了!」

    「我不叫你這個人,我叫肖景深,小黃毛兒上車,我送你回家。」

    當初剛到秀城連普通話都說不好的桑杉真是可愛啊。

    揉貓想著貓主人的肖景深手上被吃飽喝足的W先生撓了一下,兩道白花花的痕跡就成了它給他的見面禮。

    桑杉開門進來的時候,看見自己家裡的那位臨時住客跟房間的另一位主人相處得還算愉快。

    「你回來了?鍋裡有粥,放了點芹菜肉末,你要不要嘗嘗?我還拌了一點黃瓜。」

    「沒叫外賣麼?」

    一看就桑杉回來了,剛剛還一臉高貴冷艷的W先生立刻衝過去繞著她的腿蹭來蹭去,桑杉彎下腰先輕輕拍了一下它的後背。

    「下午好呀,W先生。」

    「喵~嗷~」

    「新來的住客你還滿意麼?嗯?」

    小麥色修長的手指撓了一下雪白的下巴,胖乎乎的喵星人就迅速仰倒在了地上,嘴裡軟綿綿地地叫著,任由桑杉□□自己白色的肚皮和粉嫩嫩的爪墊兒,與面對另一個兩腳獸時高冷的畫風截然相反。

    真是撒嬌到了讓人不忍直視的地步。

    女人的表情在面對貓的時候也變得極其柔和,嘴和眼都流露了滿滿的親暱,素來的冷硬強勢一下子就不見了。

    肖景深站在一邊圍觀,一聲輕笑從他的嗓子裡冒了出來。

    「這……W先生你養的不錯。」

    「養人比養貓省心,貓是種不會輕易吃虧的動物。」

    作為「輕易就能吃虧的動物」,男人輕輕咳了一聲,很顯然,他昨天的行為惹惱了桑杉,對方這是要算賬了。

    「我沒想到會一下子就生病了,如果不是突然下雨,那場戲我是能應付的。」

    「我不喜歡聽到如果這種假設,在已經發生的事情的基礎上改變某一固定條件來更改結果進而推卸責任是很愚蠢的行為。」

    「愚蠢」的肖景深決定閉嘴聽桑杉的訓斥。

    女人卻揉著貓,沒有再說什麼。

    昨天一場雨下到今天還沒停,桑杉在外面奔波了半天,鞋子都濕了,如果肖景深不在,她倒是可以把腳下的襪子脫下來,可是現在……桑杉打算找一雙別的拖鞋先穿著進房間裡去。

    「我去給你盛粥。」

    男人放下了手裡的逗貓棒,背對著桑杉走進了廚房。

    桑杉見他確實看不見自己了,立刻利落地脫掉了自己的褲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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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7 22:06:27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斥責

    回房間換好了家居服的桑杉坐在高腳凳上端詳著碗裡的粥,從賣相上來看,那粥真是活色生香的白玉盤上綴著綠翠紅翡。

    後腿站在桑杉的腿上,前爪搭著吧檯,W先生粉色的小鼻子抽啊抽,顯然是嗅到了粥的香氣並對之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可是它的爪子剛探過去就被桑杉捏起來放回原位,如是再三……W先生似乎終於知道粥不是給它的,立刻從桑杉的膝頭跳了下去,蹭蹭蹭地爬到了房子的高處,只用胖乎乎的屁股對著那兩隻冷酷無情的兩腳獸,長長地尾巴垂下來,讓它看起來像是個胖乎乎的掛鐘。

    「看來你是好得差不多了,還能給自己張羅吃的。」

    站在廚房裡的男人切開兩個皮蛋,在上面撒了一點姜絲:「我一向好得快,那點兒小毛病扛一下就過去了。」

    「嗯,病的也乾脆,把自己的身體當玩意兒似的,說糟踐就糟踐。更是比不上腦抽得更乾脆,傻乎乎地就去了那麼個劇組,還被騙。」

    無論多香濃可口的粥,大概都堵不上桑杉這張長滿了刀子的嘴。

    肖景深輕輕笑了一下,把姜絲皮蛋擺在她面前。

    「也算不上是騙,要是沒有老陳我也連那點兒錢都賺不到。」

    從一般角度來說,像肖景深這樣在圈子裡混了十餘年的藝人是肯定會有自己的接戲途徑的,但是凡事總有例外,別的演員與經紀公司都是合作關係,演員紅了,經濟公司就能多賺抽成,肖景深與經紀公司之間卻只有冷冰冰的債權關係。

    這其中牽涉了複雜的連環債務,他被人像貨物一樣在幾個公司之間轉手,並沒有人把他當做是個可持續發展的合作夥伴。在那些人眼裡,肖景深只是一個必須每年上繳多少錢的「還債機器」,投入人力物力捧紅他也不會有多少額外收益。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每個帶他的經紀人都對肖景深的圈內關係把控嚴格,他所有拍的戲和角色都是公司定下的,就連酬勞也是公司拿到手之後再給他一筆最基礎的生活費。他在脫離了公司之後想要接戲,只能任由老陳這樣的人先剝去一份厚厚的「抽成」再分給他一點油水,這也是為什麼肖景深在和眾和解約之後就打算退圈了,因為他在這個圈子裡根本已經沒有了出路。

    如果沒有桑杉突然出現的話。

    哦,對了,桑杉說她不喜歡「如果」。

    「整整十萬的片酬,他只給你四萬五,你還覺得他是好人?」

    要不是面前的飯菜確實好吃,桑杉真的很想把這些東西都糊到肖景深那張臉上。

    「也就是在這一行裡大家都習慣了漫天要價,要是換個行業工作半個月就能拿上四萬五……」

    桑杉的家裡連個圍裙都沒有,整理好廚房的肖景深一邊說話一邊仔細檢查自己的衣服有沒有弄髒。

    「是,幫所謂朋友這麼點兒小事兒就敢一次收幾萬的回扣,這人不管幹哪個行當都是遲早進局子的命。」

    嚥下嘴裡的粥,桑杉突然很愉快地笑了,「今天晚上就會有人舉報那個劇組有人違法勞動法私下不簽合約就招工,京郊的演員工會那邊已經收到消息了。他和那個副導演不至於進局子了,吃虧是一定的。」

    隸屬於各個影視城的演員工會都有著維護登記演員權益的職能和義務,這樣的消息爆出來,不談法律層面會出現的種種麻煩,那個劇組就算頂著非議繼續拍攝,也很難在京郊影視城招到群演了,現在輕則他們停工十天半個月,重嘛……整個電視劇都泡湯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那兩個讓整個劇組這麼倒霉的罪魁禍首,桑杉很期待他們的下場。

    「你……」

    肖景深心情複雜地看著桑杉,到了此時此刻,經過了這樣的親身經歷,他才終於明白「長大」這個詞兒與他腦海中那個黃毛丫頭碰撞在一起之後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那個言辭犀利的女孩子已經從「敢想敢說」,成長到了「能說能做」,不僅能解決事情,還能給別人製造事情。

    事情過去了不是就該算了嘛?這種一言不合就搞事情的作風她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貪婪就是要付出代價,非抓著你這一隻蠢羊薅羊毛,不就是以為你好欺負麼?你要是敢替他說一句話……」

    桑杉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措辭,她覺得自己的威脅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

    「你要不要再來一碗粥?」男人歪著頭問她。

    保持著一臉霸氣的年輕女人:「……加一勺吧。」

    那之後兩個人一個安靜地吃飯,一個安靜地收拾廚房,關於在劇組鬧出來的事情,還在相互試探的兩個人似乎已經就此翻篇兒了。

    「對了,我昨天出手撈你的時候說你是我男朋友,這算是秀恩愛了,我會在賬上扣掉你七萬塊錢。」

    全部目前積蓄都不夠扣三回的肖景深一臉震驚地看著桑杉。

    「我出手秀恩愛就是七萬一次,你沒忘了吧?」

    男人舔了一下發乾的嘴唇:「沒有。」

    「昨天那個劇組給你定金了麼?」

    「直接給了我四萬五。」

    桑杉輕輕彈了一下手指說:「記得轉三萬一千五百給我。」

    肖景深:「……」

    「知道你數學不好,我直接給你算好了,一共是十萬零一千五百。」

    名叫W先生的貓從牆上跳了下來,喵了一聲走過被懟成了石像的男人。

    去醫院的路上,肖景深提出自己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滾回自己的狗窩了,被桑杉一個冷眼給堵了回來。

    「你那個豬圈一樣的地方藏著寶貝麼?還讓你念念不忘?未來幾個月你就先住我這,正好我過幾天要出去一段時間,你還可以幫我照顧W先生。」

    「這樣不太好吧?」和桑杉「同居」,肖景深覺得壓力有點大。

    「你覺得和我住在一起不太好?你以前睡我家沙發、半夜爬我窗台的時候怎麼不說?」

    男人想說的各種拒絕都被桑杉拿舊事給堵了回來。

    這就是發小不好的地方,只要對方願意,一開口都是你的黑歷史,比她嘴裡的牙還多。

    打完針回到家裡,桑杉把一個東西甩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正是肖景深失蹤了一天的手機。

    「今天白天我考慮了很久,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擅自接戲,完全無視我前一天和你簽好的合約……」

    桑杉看著肖景深把手機拿起來開機,極輕微地挑了一下眉毛。

    開機後,老舊的手機很快就響了起來。

    看見來電顯示上的「朋友陳啟」,肖景深沒接,也沒掛掉,微微皺著眉頭,他目光複雜。

    在不遠的地方,桑杉抬眼直直地望著他。

    電話響了一陣兒之後偃旗息鼓,過了瞬息,又鍥而不捨地奏起了急促的音樂。

    「肖景深。」在幾乎無間斷的噪音攻擊中,桑杉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此時,她眸光沉沉,肖景深似乎能從裡面看見自己的身影被一個黑洞給吸走了。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他忘記了身旁的聒噪,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接戲這件事是我錯了,後續處理我完全聽你的。」男人認認真真地說。

    「我想跟你說的不只是這一件事,你現在有什麼資格不聽我的麼?對你的前期投資現在都是由我個人承擔的,包括即將開始的健身、形體、造型……想要打造出一個明星,這些錢都是無底洞。肖景深,你覺得你要在其中得投入些什麼呢?不是你的精力,也不是你的演技,不是你狹隘的善良,更不是你白癡一樣的自以為是。

    你現在沒有足夠準確的判斷力,也沒有讓自己活得更好的社會生存能力,因為哪怕有一樣你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你必須聽我的,這跟某個具體的事情沒關係,如果你想紅,想達成你的目標,就要把以前的你完全扔掉。

    哪怕你真的已經習慣了毫無尊嚴的生活,我麻煩你把這份賤勁兒全部都留給我。」

    刺耳的電話鈴聲,完全遮擋不住桑杉此時的尖銳和冷厲,她的下巴收緊,哪怕只穿著灰色的家居拖鞋和同色系的家居服,哪怕身高依然沒比當初高多少,卻真切地顯露出讓肖景深甚至有幾分畏懼的氣勢。

    她在生氣,或許是比生氣更複雜的情緒。

    「從今以後,我希望你在面對別人的時候能學著去當一個最驕傲的人,理直氣壯地生氣,理直氣壯的拒絕,理直氣壯地去爭取自己應有的東西。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我會隨時考慮結束我們的合作。」

    桑杉偏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書架,又回來直視著自己面前的男人,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氣,態度中的激烈淡薄了下去,卻變得更像是一個凜然面對逃兵的將軍。

    過去的那些年,有人且戰且逃,最終丟盔卸甲,也有人愈戰愈勇,踩著纍纍屍骨功成名就……此消彼長,他們變得過分不一樣。

    「我大概知道你因為經濟糾紛而不得不將自己的生存標準壓到最低……」少見的,此時桑杉的聲音有點澀然,不過依舊氣勢奪人,「我也能理解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你為了達成自己的生活目標而學會了許多頗有智慧的底層生存哲學,毫無尊嚴地活著這件事情並不可恥。可是丟了的東西如果你自己不想辦法拿回來,那一丟,就是一輩子了。」

    女人不再說話,她低下頭,放下牛奶杯,抱著黑貓進了一個房間。手機鈴聲剛好告一段落,只有那重重的關門聲,驚落了一室的乍起的蕭瑟夜涼。

    修長的手指摁下手機的關機鍵,男人一個人站在空下來的房間裡,許久再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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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7 22:06:47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星空

    這一天晚上,肖景深失眠了,他的睡眠質量一貫很高,這樣的輾轉反側是極其罕見的。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睡不著,只能在夜深人靜中聽著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跳動。

    桑杉剛剛說的那些話,幾乎揭開了他所有自以為是的畫皮,既然想要成功,那就要拋棄那個失敗的自己……這樣的話語居然會讓他輾轉難眠?更難聽的貶斥與奚落他又何曾少聽過?

    只是這次說這些話的人是桑杉麼?

    還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支張狂的火把,一定要把他心裡枯黃的荒野變成燎燎火源?

    肖景深很難清楚地去分辨,他只是突然發現,他是多麼憎惡過去的自己。

    那個渾渾噩噩自我放棄的自己,像是一隻在公共廁所裡遊蕩的蒼蠅,在臭氣熏天的環境裡打轉兒,還自得其樂地以為自己還剩下點兒不錯的積蓄——明明都是臭的。

    翻身,再翻身。

    男人赤裸著肩膀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坐在了飄窗的檯子上。

    外面那場讓他不得不打針退燒的雨終於停了,夜幕如洗,分外乾淨。

    十幾年前的天空是能看見很多星星的,那個時候,小小的秀城樓不怎麼高,人也不怎麼多,可那時的他以為自己擁有這個世界。

    坐在桑杉家窗外的大樹上抱著吉他唱歌,是他在夜風涼爽的夜晚最喜歡做的事情。

    那個黃毛女孩兒就站在她自己家的窗台上,一邊在燈光下做作業,一邊伴著漫天星辰聽他的獨唱。

    後來他離開了那片星空,那個窗子,那個女孩兒,還以為「失去」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沒有想到那只是不曾體會過「絕望」而已。

    絕望太久了,死心太久了。

    空蕩蕩的心房裡,被桑杉蠻橫地吹起余灰,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野心,想把他當初失去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找回來。

    事業、財富、夢想……擁有了這些,他就可以像桑杉那樣,活出他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肖景深」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他真的很想、很想把他找回來。

    如是深夜,桑杉也還沒睡,她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她的睡眠時間的不確定性,作為一個六年來真正休息日只有不到七十天的工作狂來說,這樣寂靜的時間最適合她獨立思考、整理思路。

    到目前為止,所有事情的發展都還在她的計劃之中,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演戲,和別人一起演戲,和更多的人一起演一出大戲,在大戲之中,她甚少粉墨登場,卻會擺佈其他人,就像是一個高明的編劇或者導演。

    手機突然的震動驚擾了桑杉的思緒,她拿起手機,看見是一個沒見過的固定電話號碼,臉上反而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笑意。

    「好久沒聯繫了,我好想你啊,你想我麼?」

    電話那一頭傳來了大男孩兒悅耳的聲音,幾乎實質化的愉悅透過無形的電波跨越千里萬里傳達了給了桑杉。

    桑杉輕輕地嗯了一聲,問到:「演唱會籌備得順利麼?」

    「還好吧,你不在我總覺得做什麼都沒有精神。」

    「當著阿聰和Alex的面兒你可別這個樣子啊,他們會被你影響的。」

    「好的~……我好不容易跑出來找了個公用電話打給你,為什麼你總是要提起別人呢?」

    「因為你是最棒的啊,我對你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我不是把他們四個都交給你了麼?你和阿聰他們是一個整體,不要總是動不動就摳著字眼兒吃醋。」

    對面的男孩兒氣苦,哼唧了兩聲,桑杉都能想像到他像小狗狗一樣求撫摸的小眼神兒,那樣的他哪裡像是全國最紅的男團主唱呢?哪裡像是俘獲了萬千少女的當紅偶像呢?可他偏偏就是——是被她親手打造出來捧上神壇的天之驕子。

    「你走了之後,華光盯我們盯的特別緊,真是受不了。」

    「等過幾天我出國了你們那壓力就會小很多,好好工作不用理會他們。」

    「我更擔心華光會怎麼對付你,我現在覺得姓馬的手段很髒。」

    華光天下就是桑杉供職六年又剛剛離開的公司,姓馬的就是華光找來接替桑杉職位的經紀人,電話那頭的大男孩兒就是「The King」樂隊的主唱文子禹。

    聽著自己多年的合作夥伴說著關切的話,桑杉眉目溫存:

    「你放心,我這邊已經有準備了……阿聰他們年紀小,你多照顧他們一些,別讓他們跟馬陽東起衝突,容易吃虧。」

    「好的。」

    說了幾分鐘,文子禹知道自己再逗留下去就會惹人懷疑了,最後一點時間,他急切地對桑杉說:

    「下個周我回京城,能見你麼?」

    「不行。」女人態度果斷拒絕了了他,接下來語氣變得更加柔和,「我們說好的,未來一年多都先不見面了。」

    文子禹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下來。

    「我們現在保持距離,是為了將來更順利地在一起,這一點你沒忘吧。」

    「將來」,「在一起」,想想就知道,這些詞彙一定能再次點亮那個大男孩兒的眼睛。

    因為那是他的渴望。

    當然,也是桑杉的。

    畢竟這個男孩兒是她目前最滿意的作品,她太瞭解他,比對自己的瞭解還更加真切透徹。

    她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裡,也知道他的價值在哪裡。

    「好,我好好工作,也……好好等你。」

    夜深人靜,桑杉從椅子上站起身看著窗外,雨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了,露出了久違的星空。

    大城市裡是難見到滿天繁星的,即使已經凌晨一兩點,外面的俗世燈火依舊沒有徹底熄滅,渺遠的天幕上只見一點零星。

    可是在桑杉的眼裡,此時的天空中繁星遍佈,爭相閃耀。

    而她自己,要成為的,就是那個撥弄星辰的人。

    同樣的夜晚,在一片屋頂之下,桑杉和肖景深看向窗外不同方向的夜空,彷彿他們想要的東西是相同的。

    第二天一早,桑杉從房間裡走出來,看見肖景深穿著白色的家居服紮著圍裙站在廚房裡。

    「你養的這個W先生早上六點多就來叫我,我給它弄了點你說的乾糧,咱倆吃蛋炒飯好麼?你冰箱裡連包搾菜都沒有,我再用鹽和香油拌個西芹當小菜。」

    從貓飯到人飯,在肖景深的話裡,它們過渡的非常流暢。

    雞蛋已經在白色的細瓷碗裡打散,嫩生生的蔥花攤在了一直作為裝飾品的菜案上。

    臉上貼著面膜的桑杉頭髮還有點亂,看看滿臉笑容的肖景深,再看看料理台,呆了兩秒鐘才點了點頭,然後,她轉身回房間了。

    過了幾分鐘再出來的桑杉雖然臉上還貼著面膜,頭髮卻已經梳好了,肖景深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抬起原本顛鍋的左手揉了揉鼻子。

    「昨天晚上有發燒麼?」

    從冰箱裡揀出來四五個蘋果,桑杉很認真地把它們都洗乾淨了。肖景深剛好把炒飯關了火,拉開櫃子拿盤子之前先把一個不銹鋼盆放在了桑杉手邊。

    「沒有,早說過了,我身體好得快,再打一天吊瓶,估計什麼毛病都沒了……你這個蘋果打算怎麼吃?」

    「搾果汁。」

    肖景深這才知道料理台一角那個看起來唯一有使用痕跡並且造型十分高大上的東西居然是個搾汁機。

    桑杉看了他一眼,笑著把裝好了蘋果的盆子遞還給他:「喏,蘋果切小塊兒。」

    飯菜都在餐桌上擺好,肖景深轉身又任勞任怨地去切蘋果搾果汁,桑杉坐在餐桌前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似乎……只要脫離了工作、事業這些東西,這個男人就會表現得很自在、很游刃有餘,尤其,是在廚房裡的時候。

    「你會給貓做飯麼?」

    W先生跳上了桑杉的膝蓋表示自己不甘被遺忘,蛋炒飯的香氣再次撩撥它,但是顯然,揉著他臉的傢伙並不打算跟它分享自己的食物。

    「貓?我記得小時候別人家養貓都是人吃什麼貓吃什麼。你那時候還買火腿腸喂貓來著,怎麼現在貓的飯都得單獨做了?」

    回頭看一眼小心翼翼把雪白貓爪兒從餐桌上摁下去的桑杉,肖景深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接著說:「學唄,人飯都會做了,還怕被貓給砸盤子?」

    果然……他如果更自信一點,就會更有魅力一點。

    W先生軟軟的白手套蹭過臉龐,桑杉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摘掉面膜。

    早飯過後,女人扔了一張銀行卡給肖景深。

    「密碼是我生日,記得多買點肉啊魚的。」

    「我在你家借住怎麼還能要你的錢。」

    「這是生活費。」

    「我不能要。」

    「不是給你的……」

    捧著肖景深用紅茶包和牛奶煮的奶茶,桑杉用手摸了摸趴在她膝蓋上的貓。

    「過幾天我出國,這是給W先生的生活費。」

    肖景深:「……」

    「家裡冰箱太小了,明天我找人換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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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過往

    休養了足足五天,肖景深的身體終於徹底恢復了健康,桑杉依然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終於有一天上午她沒出門,卻帶著肖景深先做了體檢,然後來到了一處高檔健身中心。

    「Cliff!」

    看著桑杉和一位肌肉發達的外國男士擁抱,肖景深輕輕轉開了目光。

    「你好!我有個中文名字叫剋夫,我和Sunshine是老朋友了。」

    自稱叫剋夫的男人有棕色的棕紅色的頭髮和眼睛,與他的體魄相比,他的姿態絕對稱得上優雅且紳士。

    「Cliff現在是很有名的健身教練,他會給你制訂健身計劃,並且在未來三個月裡幫助你一起完成。」

    壯男先帶著肖景深做了一些測試,然後讓一個健身教練先帶著肖景深去熱身。

    轉過身,他對桑杉有些無奈地做了個鬼臉:「Sun,你想讓他擁有25歲的體態,這需要他付出很大的努力。」

    「沒關係。」桑杉是在笑的,說話的時候能看見她雪白的牙齒,「他再不折騰就老了。」

    「不,他才32歲。Sun,你應該明白男人的魅力並不僅僅是年輕。」

    顯然,這位給自己取名叫剋夫的外國友人雖然中文說的還不錯,但是對於其中博大精深的含義還不夠瞭解。

    「可他多出來的年齡並沒有帶給他應有的魅力……無論如何,我希望三個月之後他的背影看起來像是二十五歲。」

    抱著手臂,桑杉的目光從不遠處肖景深的身上一點點掃過去。

    「腰臀、肩膀、手臂、腿部、胸部……所有這些位置都要減掉多餘的脂肪並且構建年輕漂亮的線條。」

    「好吧,我盡力,我們的主要工作是降低他的體脂率增加肌肉,他目前的體脂率是17%,主要問題是肌肉太少了,當然,健身的同時還需要專業的營養和藥物配合。」Cliff聳了一下肩膀,這種綜合性專業健身也是非常燒錢的

    「我知道的,錢不是問題。」

    「我會給你折扣的。」用大手拍拍桑杉的肩膀,Cliff笑呵呵地說。

    眼不眨地花了十八萬為肖景深購買了一個循環的全套專業健身服務,桑杉對自己收錢就開心的老朋友說:

    「那我就把我的男朋友拜託給你了Cliff。」

    隨口,桑杉就扔下了一個炸彈。

    「男朋友?男朋友!Boyfriend?!My God!Sun!」被桑杉襯托得愈發高壯的男人一下子原地跳了起來,他回過身去看看那個在做平板支撐的東方男人,母語都被逼出來了。

    「是的是的,他是我的男朋友,Cliff你不要激動。」

    「不,Sun,按照你們中國人的說法,我應該算是你的閨蜜,你有男朋友居然都不告訴我?」

    「等下,閨蜜這個詞兒不是這麼用的。」

    「天哪!你什麼時候找的他?你們怎麼認識的?!我以為你會找一個g更強壯的、更強大的……」

    「一直都是他。」桑杉打斷了Cliff暴露本性的滔滔不絕。

    「What?」

    女人臉上帶著輕笑,眼神無比認真地說:

    「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就只有他。」

    對一個普通的學員和自己「閨蜜」的「男人」,剋夫所給予的關注度是完全不同的,在桑杉離開之後,他接手了肖景深的訓練課程,把第一天上課的肖景深「操練」得「欲生欲死」。

    幾小時後桑杉來接肖景深的時候,他幾乎是用爬的才坐在了汽車後座上。

    桑杉被Cliff叫下車聊了幾句才笑著回到了車上。

    車子轉向之後,肖景深透過後視鏡看見桑杉臉上的笑容立刻如霧氣蒸發一般地消失了。

    「Cliff是我在國外留學時候認識的朋友,我已經跟他說了你是我的男朋友,剛剛他叫我下車說你在聊天的時候似乎不願意提起我,我跟他說是因為你這個人是個傳統的東方人,對不太熟的人很難表現熱情。」

    抓著自己的外套,肖景深聽著桑杉繼續往下說。

    「既然我們在一個禮拜之前已經簽了合同,那麼到現在為止,你已經當了我一個禮拜的男朋友了。與Cliff在一起的整整三個小時的時間你都沒有表現出這一點,說實話,我很失望。」

    肖景深小心地揉著自己的腿,盡量讓自己不要因為腰部的動作而呻吟:「……那個剋夫,我們在他面前也要裝麼?」

    「當然,這個健身俱樂部很多明星都會來,讓他相信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會無形中讓我們的『愛情故事』更有說服力。」

    「我懂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這場戲既然已經開演了,你就要有演員站在舞台上的覺悟,沒有我喊Cut,你就要隨時隨地都在表演,根本不需要別人提醒。」

    桑杉的聲音很冷淡,肖景深能從中感受到她濃濃的不滿。

    「現在的環境還稍微好一點,並且你還只是個小蝦米,將來你成名之後隨時會有人拍你,可能是狗仔的相機,也可能是路人的手機,你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人記下來逐字逐句進行分析,在這個過程中,你的一個疏忽或者一個下意識的反應都會暴露我們是在炒作的真相。你必須從現在就開始提高警惕。」

    「嗯。」

    「嗯什麼嗯,明白了就說你明白了,不明白就說你還不明白,我和你說了這麼多話不是讓你用鼻音作為回應的。」

    「好的,我明白了……親愛的。」

    鬼使神差地,肖景深在最後加上了三個字兒。

    桑杉頓了一下,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就沒再說話了。

    回到桑杉家的地下停車場,肖景深搶先下車替桑杉打開了車門。

    「應該是這樣麼?」

    男人所問的當然是自己現在的表現是否符合桑杉的要求。

    「一次兩次的小聰明並不能體現出你真把我的話記進了腦子。」關上車門,桑杉照例走在肖景深的前面。

    「我會繼續努力的。」

    面對著桑杉的背影,肖景深的臉上帶著笑。

    這天晚上,桑杉沒有像往常一樣鑽進自己的房間忙東忙西,或者捧著一本書坐在陽台的籐椅上。

    筆記本電腦放在中間,她和肖景深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吧檯上。

    「我們要做什麼?」

    「既然得演戲,我們當然要寫一個劇本出來。」

    桑杉的雙手已經在鍵盤上敲了起來。

    「在寫劇本之前,我們先要對彼此的履歷有足夠瞭解。

    我十一歲那年認識你,到我十七歲你上大學這一段兒沒什麼好說的了,重點是是後面這些……我十八歲的時候去了國外上大學,讀的是經濟學專業,後來專門學了投資管理,二十三歲回國參與組建了樂隊『The King』,二十五歲以經紀人的身份和TK一起加入了華光天下,二十七歲成了華光的藝人部門經理兼任華光副總經理,其間一直是這個樂隊的經紀人。」

    桑杉嘴上說得利索,手上也不慢,很快就用最簡單的語言把自己過去十餘年的經歷概括了出來。

    肖景深看看她,輕輕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為什麼突然想起來當經紀人?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電影裡裡那些操縱經濟的金融巨頭。」

    他一直記得桑杉是會把摩根家族史、巴菲特傳記放在枕頭邊睡覺的。

    如鎮紙一樣蜷在貓窩裡打盹兒的W先生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跳上了吧檯,白白的小爪子踩過桑杉的電腦鍵盤,然後用自己肥肥的屁股擋在肖景深的前面。

    肖景深沒忍住輕輕揉了一下它的屁股,差點被它回身撓到手背。

    「國內的娛樂行業剛剛起步、潛力巨大,更適合資本的原始積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賺到更多的錢,而不是糾結於到底做什麼行業。」

    桑杉的目標永遠直白明確——錢,更多的錢,在商業社會,錢意味著更多的社會資源,意味著掌握自己人生的能力,意味著她渴望的一切。

    手指捏著W先生十分嚴肅的胖臉,她抬頭看著肖景深:

    「該你了。」

    「……上大學,學的就是表演,大二下學期陪我室友去面試,結果被導演選中演了電影《錦城花開》,還拿了幾個電影新人獎……」

    肖景深二十二歲之前的人生順遂到讓人忍不住羨慕甚至嫉妒,他四五歲的時候父母一起辭去了公職南下打拼,把他留給了外公,到他上小學的時候,他父親回家已經開上了四個圈兒的氣派大車。

    別的孩子手裡只有五毛一塊的時候,肖景深每個月收到的零花錢是兩千,別的孩子背個一二百塊西瓜太郎書包就能挺胸抬頭的時候,肖景深穿的衣服已經全都是他媽媽從國外買回來的洋牌子。

    他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錢對他來說從來只是個數字而已。如果不是外公正直嚴謹,他也許會染上很多壞毛病,成為一個因為心中沒有畏懼感而肆意妄為的人。

    肖景深的外公景老先生年輕的時候是個京劇演員,後來成了省裡藝術院校和戲團的京劇老師,這位老爺子對肖景深的影響是巨大的,讓這個本該紈褲的少年不僅有了還算善良的秉性,還有了一個有關表演的夢想。

    一個企業家的兒子想要去當演員,肖景深的想法沒有受到父母的阻攔,他們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開心就好。

    他在表演上也確實表現出了天分和努力,大學裡的老師也都對他讚許有嘉。這樣的肖景深活脫脫就是偶像劇中的天之驕子活在了現實中。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寬鬆美好一帆風順,所以當災難降臨的時候,他感受到的落差就格外巨大和慘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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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拒絕

    二十二歲那年,冬天才剛剛抵達京城,一個噩耗就和冬風一起在肖景深的耳邊呼嘯了起來。

    他那位為他提供了優沃生活的父親涉嫌非法集資,捲了別人的錢跑了。

    在用了所有資產抵債之後,肖家身上還有一千六百萬的欠款,其中大部分屬於因為被肖景深父親所蠱惑所以砸上了自己半生身家的普通人。

    那些人從遙遠的南方來到京城,跪在這個養尊處優的年輕人面前求他還錢。

    剛剛拿了電影新人獎的肖景深正是被圈兒內看好的「未來之星」,他就把自己的未來賣了一千六百萬。

    用演藝公司的錢還上了所有欠款之後,他開始參加各種各樣的站台,最多的時候,一個月要站台四十多次,期間還要拍攝廣告。

    按照市場價,那時天真的肖景深還以為自己這個月還了上百萬百萬欠款,卻被公司告知他站台一次只相當於還了五千塊,一次廣告也不過兩萬的收入……

    過了兩年,被這樣虛耗名聲的肖景深名聲不再,那家演藝公司立刻以債款轉嫁的名義把他的「賣身契」轉給了另一家。

    那之後他就像個浮萍一樣飄蕩在了這個浮華紛亂的娛樂圈裡,像頭驢一樣地賺錢,像條狗一樣地生活,像一茬韭菜一樣努力生長,為了讓別人割起來更爽。

    直到……他重新遇到了桑杉。

    曾經的桑杉,是他偶像劇一般的人生中那個唯一的無比驕傲的闖入者,讓他無可奈何只能聽之任之,她說交往交往,她說分手就分手,她打磨了肖景深好多年,讓他第一次認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得到自然就有失去。

    現在的桑杉,是把他從垃圾堆裡撿出來的人,拍打他、清洗他、告訴他要理直氣壯地活著。

    「……畢業後我的那些工作經歷,你應該調查的很清楚了。」

    男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的時候差點壓到粗黑的貓尾巴。

    「……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在飽滿的額頭下面,肖景深那雙乾淨的眼睛看著桑杉,想要移開,又不想,似看非看,似躲非躲,淺淺的紅色勾勒了它們的輪廓,些微的水光映著客廳裡瑩白的燈光。

    重逢以來第一次,桑杉先挪開了眼睛,不再看面前的雙眸。

    「我說過,我希望你學會理直氣壯地拒絕別人。」

    肖景深沉默片刻,眨了一下眼睛,鄭重地說:「今天我不想提。」

    「那就不說。」

    嘴角掛著一抹微笑,桑杉答應了他,接著,她說道:

    「現在我們開始說一下感情經歷吧。」

    「噗!」剛剛鬆了一口氣的男人差點把臉埋到貓屁股上。

    「你的感情經歷我是真不知道,出於工作的考慮你不能拒絕我了。」

    要跟初戀坦誠分手之後的感情經歷,這、這……

    肖景深深吸一口氣,左手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兩、兩個。」

    「哦,挺多。」桑杉在電腦屏幕上迅速拉出了兩列表格。

    「一個是大學同學,大二上學期談的,大三分手了,談了一年,因為我中間出去拍電影,所以我們都只是在短信聊天多,沒什麼人知道。」

    敲下「手機」、「大學同學」幾個關鍵字,桑杉緊接著問道:「進展到了哪一步?」

    肖景深:「……」

    桑杉:「看來不能用哪一步來概括了,得問一共幾次是吧,還記得麼?」

    肖景深:「這、這屬於個人隱私。」

    「作為一個未來的明星,你跟你的經紀人談個人隱私?」女人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男人。

    肖景深:「你說過你希望我學會拒絕,那我拒絕這個問題。」

    「如果你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的下一個問題就是她有沒有可能突然給你帶個十多歲的孩子過來了。」

    肖景深:「……不會。」

    桑杉不再看他,對著電腦屏幕涼涼地笑了笑:「哦……希望不會。」接著,她又出言提醒:「想一想,你們這段兒有沒有留下照片和文字記錄。」

    「照片我不記得了,文字……」

    肖景深把雙手乖巧地放在腿上,很認真地去回想,也極力讓自己忘記自己剛剛被桑杉「哦~~~」出來的不適感。

    「我那個時候……好像喜歡寫博客。」

    「博客?」桑杉對這個詞感到很陌生。

    「在微博流行之前,大家都玩兒博客,寫文章發圖片什麼的,還有一個校內網,後來還改了名字,我很多同學在上面玩兒一些偷菜搶車位的小遊戲。校內我嫌亂沒怎麼玩兒,就偷偷弄了一個博客。」

    「賬號密碼還記得麼?」

    「我只記得註冊的郵箱。」

    「好,先把郵箱什麼的都找出來。」

    郵箱肖景深一直都在用,用它找回了博客的賬號密碼,登錄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把跟前前任的戀愛隱私展示給自己的初戀看。

    還真是很奇妙的一種經歷啊……呵呵——急於甩開桑杉重重逼問的肖景深,並沒有真正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昨天晚上劇組的盒飯有麻婆豆腐,想起來是她愛吃的……上次在學校門口的小餐館裡我看著她把蔥花一點點挑出來,安安靜靜的樣子特別可愛,被她挑出來的蔥花也很可愛,沒有了蔥花的豆腐也很可愛……』嘖,年輕人談戀愛真有意思,滿腦子粉紅泡泡,眼前一花就看見什麼都可愛了。」桑杉一篇一篇地看著、讀著、點評著。

    一字一句聲聲入耳,肖景深的耳朵越來越紅,表情越來越糾結,現在,他特別希望自己眼前一黑然後暈過去。

    文筆這種東西,從來和青春的情感一樣,當初覺得激情澎湃千好萬好,等到激情過去,留下的就只有三個字——「黑!歷!史!」

    「早知道你有寫情書的本事,當年我就讓你多給我寫點兒了,還能順便鍛煉一下你的文筆,說不定高考的時候語文還能多兩分。」

    不,如果我當初也給你寫了情書,說不定我在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羞愧到從六樓窗口跳下去了。

    為什麼我當初要寫這種東西?

    為什麼我要找回這個賬號?

    為什麼我要坦誠什麼戀愛經歷?

    十萬個為什麼從男人的心裡浩浩蕩蕩奔湧而過,把他的心踩踏成了渣渣。

    「唔,這篇的題目叫『今天的月亮真圓』,很有小學生作文的感覺啊。『……正月十五還要拍戲,演戲這行真辛苦……她今天發短信說吃了黑芝麻的湯圓,我沒有湯圓吃,我還要個烏龜一樣吊威亞……在半空中看導演的腦袋真像個湯圓啊……』不好意思……我……」

    桑杉猛地抬手摀住自己的嘴,然後止不住的笑聲都傳進了肖景深的耳朵裡。

    黑白臉的W先生桑杉異乎尋常的笑聲驚動了,動動耳朵之後換了個方向繼續蹲成一坨鎮紙。

    「哈哈哈哈哈哈,烏龜,哈哈哈,湯圓……哈哈哈哈……」

    向來沉穩的桑杉居然一直笑得脫力,乾脆從吧檯滑下去蹲在了地上。

    肖景深摀住自己的眼睛,拒絕承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肖景深,你寫的這些東西你沒給你那個女朋友看吧?」

    「沒有。」張開的手掌之下,男人木著臉說道。

    他現在特希望時間倒流,自己不要乖乖交出這個博客。

    ……

    尷尬這種東西,也是能讓人習慣的。

    在桑杉讀了三篇之後,肖景深似乎終於突破了自己的恥度底線,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和桑杉一起看著自己當初的少年心事。

    「『我想給她買個生日禮物,卻不知道她需要什麼,距離隔得太遠,也許她收到的時候生日都已經過去了……可是我想用禮物告訴她,我想她,想在樹下吻她,想擁抱她。』……真感人,吻她是什麼感覺你還記得麼?」

    多少花前月下,最終都是流光逝水,花開花謝世事更替,月圓月缺人事皆非。

    肖景深曾經在樹下吻過的女孩兒此時十分平淡地問著這個男人與另一個人的情感經歷。

    男人似乎同樣的平靜,他的眼中有淡淡的光,如同被時間之海吞噬的珠寶,掙扎著想要顯露自己的光亮。

    「我不記得了。」

    他這樣回答。

    柔軟的嘴唇輕輕觸碰過來,一個像桑杉這樣冷硬堅定的女人,竟然有這樣溫暖又軟到不可思議的嘴唇,這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了。

    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降臨的一瞬間,肖景深只來得及閉上自己的眼睛。

    「記住這種感覺吧。」

    女人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假裝你已經吻了十幾年。」

    男人吞下了自己眼中驟然的濕熱感,才睜開眼睛,看見桑杉還是面對著電腦,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好。」

    他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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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7 22:07:28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簡單

    「希望當別人問你為什麼想在樹下吻我的時候,你會回答的自然一點。」

    彷彿自己剛剛做的事情只是他們「演戲所需」的一部分,一邊嘴裡說著,桑杉按照自己記憶的內容直接刪掉了幾篇博客,剩下的的微博則原封不動放在那兒。

    「這些微博以後就是寫給我的了。」

    難道這些東西將來還要給別人看麼?

    男人用極度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桑杉。

    「你寫的挺不錯,真實自然,相信我,營銷號轉載的時候會有人笑趴在地上的。」

    就像你剛才一樣麼?

    「如果你早點兒有這個愛好,作文成績真的不止二十幾分。」

    學霸桑杉還沒忘了用黑歷史攻擊一下肖景深的學渣屬性。

    「好了,別露出這麼愚蠢的樣子,現在,可以說一下你的另一個女朋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了。」

    桑杉眼角微微翹了一下,繼續展開她的「合作對像戀愛經歷探查之旅。」

    肖景深交另一個女朋友是在四五年前,那時候他在一家新開的影視公司名下,因為有了幾年的演戲經歷,除了拍戲之外還要幫公司給一些零基礎的新人演員上一些基礎表演課程。

    那些新人演員裡有個特別有天分的特別努力的小姑娘,她先對肖景深表示出了好感,表示自己願意跟他同甘共苦,肖景深拒絕了幾次,內心深處卻已經被打動了。

    後來表演課程結束,他們兩個人就私下交往了起來。

    演員這一行從來是天南海北到處飛,聚少離多,那個很快就嶄露頭角的女孩兒覺得和肖景深之間的感情成了她事業的拖累。

    在察覺到對方不耐的時候,肖景深自己主動提出了分手,恰好他又被那家經濟公司轉手給了別家,兩個人就這麼斷了。

    「這個倒像是個有手段有魄力能幹大事的人啊。」

    桑杉對自己前男友的這位「前任」評價頗高。

    肖景深點頭:「她後來確實一直幹得不錯,去年就主演了一部電視劇,成績很好。」

    女人對於娛樂圈裡的信息把握精密如電腦,她綜合了一下信息之後說:「出道三四年左右,去年主演了電視劇,成績不錯……你的前女友是付曉雪?」

    被猜中的肖景深能怎麼辦呢?

    他只能點頭啊!

    「你也算是有了一個優點——挑女朋友的眼光不錯。」桑杉十分愉快,「付曉雪確實是很有潛力,再有兩三部戲就能在電視圈裡的徹底站穩了。頭腦清醒,前途遠大,她現在上升勢頭這麼好,肯定不希望自己跟有女朋友的男人扯上關係,有空我會聯繫一下她的經紀人,雙方通通氣就行了。」

    又想了一下,她再次點頭:「付曉雪確實好解決,你剛剛的那個前個女朋友現在做什麼的?」

    肖景深下意識地想摸一下自己的嘴唇,還是忍住了:「她大學剛畢業沒多久就結婚了,嫁的不錯,現在孩子也大了——那個孩子絕對不是我的,是她現在丈夫的——應該也不會對我們的計劃有影響。」

    「我要的是名字,不是她可能或者應該會怎樣。」

    「她叫莫雨薇,丈夫是馭勝電子的現任老闆。」

    「這個我去查一下再決定怎麼做,大概我還得親自找她談談……」

    看著肖景深欲言又止的神色,桑杉似笑非笑:

    「我相信她也不希望自己過去的感情會影響現在的生活,我覺得我們有義務和責任告訴她如果你們曾經的感情曝光了會對她有什麼影響。畢竟一不留神,她們兩個就『被小三』了。」

    她永遠這麼理直氣壯,彷彿想出這個主意欺騙所有人還要拖局外人下水的人並不是她:「這對她們很不公平,但是相比較戀情曝光的結果,我認為她們會更喜歡這種「不公平」。」

    被「小三」對於圈裡圈外的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對名譽的毀滅性打擊,無論是嫁入高門的莫雨薇還是身在是非圈裡的付曉雪,她們都絕對不會願意這樣的事情落在自己的頭上。

    肖景深心裡很清楚這一點,心中卻五味陳雜,過去,她們都是他想要保護或者照顧的人,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要做的事情會有可能傷害她們。

    「我不希望把她們扯進來。」

    「她們只要保持沉默,這個事情就和她們沒有關係了。」

    「這件事就不該跟她們扯上關係。」

    桑杉面無表情看向肖景深:「……你是說你後悔當初和她們談戀愛麼?」

    肖景深:「……」

    「還是你後悔想紅?」

    肖景深:「……」

    「現在的局面是這兩個因素共同導向的結果,一個不可逆轉,一個隨時可以終止,趁著還來得及。」

    ……男人無話可說。

    「莫雨薇,付曉雪……又是雨又是雪的,一聽就知道是溫柔可愛的女孩兒。看來你經歷了我這麼一個又臭又硬的傢伙之後,急需另一種類型來撫慰你。」

    像很多年前一樣,女人在佔盡優勢或者難得興起一點兒淘氣的時候,隨手摸了一下肖景深的耳朵。

    動作快的像是蜻蜓點水,卻讓一顆心在這樣的夜晚心跳失序。

    男人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冰箱跟前,耳廓泛紅地問她:

    「你要不要喝點牛奶?」

    W先生「喵」了一聲,提醒這兩個人夜已經深了。

    第二天。桑杉送肖景深去健身房。

    臨下車的時候肖景深突然問了桑杉一個問題:「一會兒你要走的時候我可以和你擁抱一下麼?」

    桑杉輕輕佻了一下眉頭:「你沒忘吧,秀恩愛的時候帶上我是要花錢的,一次出場費七萬。」

    肖景深默不作聲地下車,對著正好站在健身房門口等他的剋夫打了聲招呼。

    然後,他轉過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嘴唇上點了一下:「再見,寶貝兒!」

    站在他身後的剋夫突然覺得有點冷。

    換衣服的時候肖景深收到了桑杉發來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三個字:

    「太浮誇。」

    浮誇麼?

    摸摸鼻子,男人決定繼續利用那個洋教練找「戲感」。

    「深,你今天的狀態看起來不錯,回去有按照我說的按摩肌肉麼?」

    在跑步機上慢跑的男人一邊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一邊很輕描淡寫地說:

    「是杉杉幫我幫我按的。」

    說完還沒忘記再附贈一個微笑。

    「杉杉?哦,Sunshine!她居然會給你按摩?不,絕對不可能。」

    剋夫表示自己拒絕相信。

    「以她的性格,找的男人是會回家為她做飯,把她當成女王捧在手心裡,怎麼可能會給你按摩?」

    肖景深的臉色一僵。

    四肢很發達但是頭腦並沒有那麼簡單的剋夫聳聳肩又搖搖頭。

    出師未捷身先死,恩愛不成淚滿襟。

    即使演戲,也講究一個真實自然,肖景深很清楚,要是自己現在再上趕著解釋,這個「剋夫」也不會相信了。

    只能再等機會。

    在桑杉來接他的時候,肖景深坐車後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你表演失敗了?」

    「我跟他說你幫我做了肌肉按摩,他完全不相信。」

    桑杉輕笑了一下:「想要騙過所有人假扮男女朋友肯定沒那麼簡單。」

    男人有點懊喪:「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

    「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個職場新人。在失敗之後迅速找了一個主觀理由,缺乏客觀邏輯和理性總結。

    你之所以失敗,其一因為你缺乏對Cliff的瞭解就貿然行動。其二是你缺乏對整個事情的整體設計,還沒有做好萬全準備就採取了隨機表演的策略。其三是你沒有考慮細節,比如你剛剛上車應該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而不是後面,因為我……」

    桑杉指了指自己,「是你想要親近的女朋友。」

    與圈子裡那些隨時隨地能表演、每分每秒都不肯懈怠的明星們來說,在做戲方面肖景深實在是缺乏了職業性。

    「好在還有點兒時間。未來的三個月,你的任務就是,塑形成功、學會發微博微信以及……讓整個健身中心的工作人員都相信你和我是長達十三年真愛。

    哦,對了,我要提醒你一下,這三條有任何一條沒做到,我們就解除合同,看在我們以往交情的份上到時候你要支付我的所有先期收入就行了——目前大概是三十五萬,其中包括你已經給我的十萬零一千五百。」

    現在全身上下只有幾萬存款的肖景深立刻感覺到了經濟危機的降臨:「我都會做到的。」

    唇角一勾,桑杉把車駛入了某個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車場。

    「希望你說到做到。」

    車子停好,坐在後座的男人立刻下車,這次他不僅為桑杉打開了車門,還主動替她拿著包和外套。

    挑了一下精緻的眉毛,女人說:「咱們只是在超市買點東西,外套就不用了拿了吧?」

    「生鮮區的溫度低,萬一你著涼了呢?一件衣服又不重。」男人笑得很溫存。

    極其不好伺候的年輕女人抬眼看著面前的男人,終於,重逢到現在,她第一次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瞬間,肖景深突然有了一種自己學生時代被教導主任抓住逃課之後又被放了一馬的輕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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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8-9-17 22:07:40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如果

    為了減肥增肌,男人的食譜裡增加了大量的優質蛋白,減少了糖類的攝取比例,一日三餐又改成了一日四餐,桑杉大手筆地為他儲備了一些牛肉、魚肉和禽蛋食物,幾種食材的價格都讓肖景深咋舌。

    「我離開之後你不要在吃上吝嗇,要是手上錢不夠,也可以蹭點兒貓糧……希望你不會因小失大。」

    「我知道。」

    在未來桑杉出國不在的兩個月裡,肖景深這個正在被重新打造的男人要獨自照顧好自己和W先生的生活,還要達成桑杉給他定下的各種目標。

    「體檢結果還不錯,肝膽脾胃腎沒有出問題我真是謝天謝地了,幸好你只是生活在垃圾堆裡,還沒有讓自己真的變成一團廢物……腰部的傷恢復的也很好,我該慶幸你至少有很強的照顧自己身體的能力。」

    桑杉一邊看體檢報告一邊在男人的身上拍拍打打,像是一位在買馬的商人。

    肖•待售馬•景深默默地拍了拍自己的腰。

    ……

    「祝你好運,說實話,如果到最後我是從你手裡拿回了先期投入而不是從你身上撈取了大筆分成,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這個女人的臨別贈言實在算不上祝福,倒有幾分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刻薄。

    已經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的肖景深只能假裝很淡定地表示自己正在制定「秀恩愛計劃」,以保證行動的萬無一失。

    事實上,送走了桑杉之後,肖景深自己寫了好幾頁紙的計劃,卻覺得每個字都毫無用處。

    每當他覺得秀恩愛這個工作很難的時候,他就會發現自己發現的「難」只是冰山一角。

    因為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編織一個謊言,說服所有人。

    應該如何說服別人?每一個表演的新人都知道答案——首先,要說服自己。

    不得不說,此時桑杉的離開讓肖景深長出了一口氣,她的存在常常讓男人的思緒陷入到過去與更久遠的過去之中,十幾年積累的記憶早被風乾成了粉末,桑杉於他如清水,滋潤了他乾涸太久的大腦,也讓所有的記憶都成了混亂的一團,記憶難以梳理,心,自然也難以平靜。

    靜下心來當一個演員,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畢竟,這在過去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

    「不要著急,慢慢來……」他對自己說,

    ……

    坐在桑杉慣常用來看書的籐椅上,被胡亂寫了好幾頁的筆記本被攤放於長腿之上,剛剛洗完澡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一條棉質睡褲的肖景深皺著眉頭苦苦思索。

    雖然心裡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可是庸人的無能之處就在於此,你知道股票要漲,但是你手裡沒錢,你知道房子要貴,但是你手裡依然沒錢,你知道你喜歡的人很好很好,但是配不上他,你知道整個世界在日新月異,但是你只會往後踏步看著別人前行……無數的機會如明月,庸人只能做盯著池塘的猴子。

    肖景深自認當了太久的猴子,哪怕桑杉已經告訴了他如何搭建靠近月亮的梯子,他也對著那些材料茫然無措,不知如何下手。

    「秀恩愛說到底就是演戲……演戲需要什麼?」在雜亂的糾結中,肖景深一直抓住了自己最熟悉的那個點,雖然他沒演出什麼名堂,可是他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演員了。

    演戲需要的是情境,情境能讓演員進入到自己所需要的角色中,是需要演員在其中既能深切感受又要自我控制的生命之海,給予他們表演的力量和能力。

    那麼此時,他所需要的情境是:

    如果談戀愛,他和桑杉之間會是怎樣的相處模式呢?

    如果是相愛的,他會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桑杉呢?

    把這個問題再細緻一下,如果……自己上大學那年他們沒有分手,那麼之後的十幾年,他和桑杉又是怎樣度過的呢?

    坐在籐椅上撐著頭想著想著,肖景深就漸漸地……就入了迷。

    就在肖景深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即將上高二的桑杉想要去上什麼奧林匹克班,再順便繼續學什麼托福雅思的,他自己一個人是外面瘋了幾天覺得悶了,就每天守在桑杉上課的地方,和她一起上學放學。

    「小精神,你不是挺精神的麼?怎麼不出去玩兒?」

    那時候的桑杉膚色比小時候白了不少,頭髮也褪去了枯黃,一米六多點兒的個子堪堪到肖景深的下巴。

    「你在用功學習,我怎麼可能撇下你?」

    在脖子上掛著桑杉的書包,腳下踩著滑板的大男孩兒兩隻手上各拿著一個冰淇淋:「你今天是想要草莓的?還是香芋的?」

    女孩兒可能會一本正經地說「我更想吃橘子的」。

    他這個討人厭的傢伙就會張大嘴賤兮兮地說:「那我一口氣把這兩個都吃了,不然拿不過來。」

    接下來,17歲的桑杉會皺著眉頭,嘴角撅成一個似乎有點委屈的弧度。

    「小黃毛你看這是什麼?」到了這個時候,肖景深就可以得意洋洋地從指縫間把他藏著的木質冰淇淋勺子露出來了。

    「你兩個都嘗嘗,要是還想吃橘子味兒的我再給你買。」

    女孩兒瞪了他足足兩秒,還是乖乖地用勺子挖了冰淇淋,草莓味兒的是她喜歡的,香芋味兒的也是她喜歡的,吃到喜歡的香甜味道,她會閉上眼睛,非常享受的樣子。

    「哎呀,我家的小黃毛真饞啊,我要養不起了呢。」

    「不准叫我小黃毛,不對,誰饞了,也不對,誰要你養了?」

    肖景深腳下一蹬,滑板出去了好幾米,回過身對著身後的女孩兒做鬼臉。

    氣鼓鼓地吃著冰淇淋,桑杉還不忘了跟肖景深打著嘴皮官司,一路往回走,路過湖邊的公園就進去轉轉,熱了就跑去商場裡玩兒抓娃娃機,肖景深抓娃娃的水平相當不錯,運氣好能給桑杉弄三五個小貓小狗小兔子什麼的,桑杉會留下最喜歡的那個,把其餘的送給圍在旁邊給肖景深加油的小孩子們。

    等到天色將晚,兩個人才手拉著手回到他們家門口。作為對門兒的鄰居,桑杉的家門口,自然也是肖景深的家門口。

    「晚上我還給你唱歌吧?」

    「不行,我還得做三張卷子。」

    「那你親我一下,不然我晚上就爬樹上唱搖滾。」

    「就你還唱搖滾?你自己從樹上滾下來還差不多。」

    「好,你要是不親我,我就爬樹上再滾下來。」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賴皮?」

    「你親不親親不親?」男孩兒一臉無賴,把白嫩的臉蛋往桑杉臉上湊。

    正巧這個時候肖景深背後的門開了,隔著有紗網的鐵門,他家老爺子冷颼颼地說:「肖景深,我看你是糖吃多了不想吃飯了吧?」

    桑杉猛地抬手拍開肖景深的腦袋,笑瞇瞇地跟老爺子打招呼:「景爺爺!」

    「小桑,爺爺做了蟹黃豆腐還有臘肉豆角啊,要不要進來一起吃晚飯?」一臉嚴肅的景爺爺面對桑杉的態度瞬間把肖景深襯成了他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野孩子。

    一起吃飯這事兒,桑杉可能會答應,也可能不會,如果她答應了,就會回家放下書包再跟照顧她生活的姑姑打聲招呼,然後出門和等在外面的肖景深一起去他家吃飯。吃飯的時候肖景深會總想動桑杉一下,用手指戳戳她腿,或者從她筷子裡搶吃的,再或者把桑杉喜歡的臘肉放在她的碗裡……然後被他家老爺子用筷子敲腦袋,他再一臉委屈地看著那兩個一老一少聊什麼「生旦淨末丑」、「盜御馬沙家濱」之類的,聊得眉飛色舞。

    如果桑杉不答應去他家吃飯,回到家後,肖景深自己就會像打仗一樣火速扒拉幾口飯到自己的嘴裡,然後衝出去爬桑杉家門口的樹上喊她的名字……

    暑假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桑杉高中開學比大學早,肖景深戀戀不捨地把她送進學校,接著又美其名曰「回顧高中時光」蹲在他以前老師的辦公室裡,一邊插科打諢拜託老師們多照顧桑杉一點兒,一邊等桑杉一起吃午飯,下午放學的時候再和她一起回家。

    等到了大學開學的時候,肖景深會磨著桑杉送他到京城,熱愛學習的小丫頭自然是不會答應的,他假哭耍賴都沒用,只能心塞地獨自登上飛機。

    多少人多少年心心唸唸的大學,第一個週末,他會坐週六凌晨的飛機回到秀城,然後在凌晨五點爬桑杉家的陽台。

    「你神經病啊?!」被吵醒的小姑娘打開窗子讓他爬來,頭髮亂糟糟地瞪著眼像看傻子一樣地看他。

    「我想你了。」一夜沒睡大男孩兒好委屈,抽抽搭搭地依偎在女孩兒的身邊。

    「傻!蠢!沒腦子!」嘴裡辟里啪啦說著,桑杉還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後,兩個人就這樣睡過去了,身體就像兩個雙胞胎的小嬰兒,雖然沒有什麼意識,卻因為知道對方的存在而徹底放鬆了下來。

    後來,桑杉準備出國,為了簽證問題多次往返於秀城和京城之間,每次肖景深都樂顛顛兒地全程陪同,暫時忘記即將到來的、長久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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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7 22:07:52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因

    桑杉去國外大學報到的時候,肖景深請了假陪她一起去,可是他的外語不好,面對老外的時候除了傻笑就是指手畫腳,經常要桑杉幫他解決問題。

    「感覺自己很沒用。」大男孩兒又委屈了。

    頭髮漸長身材窈窕,開始顯露出自己特有美好的女孩兒看著自己的課表隨口說:「沒事兒,我習慣了。」

    要回國的時候,肖景深積攢許久的離愁別緒徹底爆發了。

    「你送我回去吧,我一個人坐飛機害怕!」

    「不要蹲在地上,你這樣好丟人的。」

    「我不管,我要你陪我回國。」他眼淚汪汪,在機場抱著桑杉的大腿。

    桑杉一臉無奈:「我回國,然後呢?」

    「然後我再送你回來!」想到那個場景,肖景深眼前一亮。

    女孩兒的回答是用隨身背著的包糊了他一臉。

    「你暑假來看我,或者我回去,乖啊。」摸摸頭,捏捏臉,揍醒了自己男朋友的女孩兒沒忘了許下甜美的承諾。

    那之後,他們一直有來有往,即使不能相守的日子,也通過網絡彼此聯繫,肖景深買了個相機天天拍照,拍自己的衣食住行,然後發到大洋彼岸,生怕桑杉會忘了他的一絲一毫。桑杉的課業非常忙碌,雖然總是說肖景深很煩,但是那些照片,肖景深知道,她一定一張一張地都看了。

    再後來,父親的經濟案東窗事發,面對那些債主,肖景深選擇了自己承擔所有債務,曾經悠閒的時光自然一點都沒有了,囂張且快樂的大男孩兒陡然要面對的,是人生的負重。

    為了還債,各種名牌衣服鞋子,價值不菲的電腦、相機、吉他,摯愛的簽名滑板都被他賣了,能換錢的東西都讓他換了錢,除了……他的感情。

    但是還固守驕傲的他不想讓桑杉知道自己的落魄困窘,更不希望把她也拖入泥潭。

    於是假稱自己是拍戲繁忙,他漸漸減少了和桑杉之間的聯繫。

    「這樣下去,就有理由分手了」——趕場站台的途中,肖景深捏著桑杉送給他的禮物這樣想著。

    「也許過兩年還清了債務,他還可以把她追回來。」——天真的曾經的公子哥兒那時還以為自己的困境只是暫時的,以為自己還有「以後」和「未來」。

    某一天,他像條死狗一樣癱倒在那家公司給他準備的小隔間裡,等著下一場耍猴兒一樣的站台,卻接到了桑杉的電話。

    「肖景深,你現在在哪兒呢?」

    再不需要謊言的遮掩,認識了這麼多年,他能聽出來桑杉的焦慮和憤怒。

    再見面的時候,桑杉甩下自己身上的旅行包狠狠地砸在肖景深的身上。

    「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你以為自己是奧特曼附身英勇無敵還能打死小怪獸了怎麼著?」

    「你以為你是超人能自個兒扛起一塊隕石拯救地球麼?」

    肖景深手足無措地想解釋,被桑杉一腳踹在了小腿上,他疼的要死,還是努力抱住了憤怒如暴龍的他的女孩兒。

    「不就是欠錢麼?你欠了別人的命咱們倆都能一人還一半兒,你告訴我真話是能英年早逝還是怎麼著?」

    簡陋的房間裡,肖景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抱著桑杉嬌小的身板兒嚎啕大哭,像是個找到了歸路的孩子。

    無論那之後怎樣的艱難,無論再遇到怎樣的逼迫和欺詐,有桑杉在精神上的支持,面對任何困境,肖景深都覺得覺得自己比一個人的時候更加強大和有力。

    桑杉為了幫他還錢,結束了在國外的本科學習就直接回了國內,終於還清債務的那一天,他和那個已經變得幹練也更加強大的女孩兒相擁在一起。

    「小黃毛兒,我還完了欠別人的錢,還得還欠你的,可我特別壞、特別懶、特別不要臉,我不想還,我一分錢都沒有,我只能用我的一輩子來抵債。」

    「哼~傻話。」

    發出了一個傲嬌的鼻音,桑杉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她的嘴唇柔軟的像是在夢裡一樣……

    金烏西沉,夜幕降臨,等男人回過神的時候,整個房間已經陷入了黑暗。

    那一瞬間,他很茫然,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處,不知瞬息之前與此時此刻究竟孰為幻夢。

    男人站了起來,腿上的本子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卻有一滴水突然滴在了本子上。

    ……

    「喂……我想問一下,當年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分手。」

    「嗯?你打了一個國際長途過來,就是為了問我這樣一個問題麼?」

    「是。」

    「……當初我們說好了,只談一年戀愛,你畢業就分手,既然說好了,就應該做到。」對面那人的聲音很冷靜,彷彿只是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情。

    「只有這一個原因麼?你當初明明很喜歡我,怎麼可能只因為一個約定就分手?」然後說走就走,毫不留戀。

    「我想想啊。」桑杉沉吟了一下才接著說道:「那時候,我確實很喜歡你,可是我們第二次接吻的時候……」

    「怎麼了?」

    「那個時候……」桑杉的語氣竟然是難得的躊躇不定,語氣都有些飄忽了,「你的鼻尖兒有點出油……我看著你的鼻尖兒帶著油湊過來,一下子就失去了喜歡你的感覺。」

    「……」肖景深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還有別的問題麼?怎麼會突然想起那麼久的事情?我給你安排的事情你都做好了麼?」

    「我……咳,我在寫秀恩愛需要用到的一些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整理好了發我郵箱,這個東西不用著急,想得仔細點兒最重要。」

    「好。」

    桑杉掛掉了電話,肖景深保持著打電話的動作不變,右手抬起來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居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呵……」輕輕地,男人笑了一聲。「好了,人物小傳我想明白了,我知道怎麼樣演了。」

    趴在貓抓板上睡了一覺的W先生伸了個懶腰,跳到地上,歪著頭看著那個巨大的兩腳獸。

    在忘了開燈的靜謐黑暗中,它圓滾滾的大眼睛看見了,那個兩腳獸啊,他的一隻前爪,從捂鼻子,變成了摀住眼睛。

    大洋彼岸,掛掉電話後又低頭工作了一個小時,桑杉突然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第二天,剋夫還在檢查器械,肖景深已經拎著包到了健身房。

    「深?你這麼早就來了?」

    男人揉了一下眼睛,難掩疲憊地笑了笑:「一個人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情。」

    「噢~」剋夫多看了兩眼他的臉,「昨天沒睡好麼?」

    「還好。」

    作為教練,剋夫很負責地提醒肖景深:「健身也是需要合理的休息時間做保證的。睡眠節奏被破壞會影響生長激素分泌。」

    脫下外套,換上相對比較保守的白色背心,肖景深的手臂經過這幾天的初步鍛煉已經和之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半長的頭髮一直沒有打理,肖景深扯了一下自己額前的頭髮,覺得頭髮再長下去就可以跟某個健身教練一樣紮起小辮兒來了,但是他的造型得桑杉說了算,她沒發話,自己就有斷髮如斷頭的危險。

    用一條髮帶固定了額發,他開始了今天的熱身。

    皮膚白皙的男人在這個充滿荷爾蒙的健身房裡和別人的畫風都有些不太一樣,剋夫順著別人若有似無的目光看向他,也覺得他今天不太對勁兒。

    似乎……讓人熱血澎湃的健身運動並沒有讓他從裡到外地熱起來。

    「深?我們晚上會一起出去玩兒,你要不要一起?」

    在運動的間隙,剋夫向肖景深發出了邀請。

    「不用了。」

    男人興致缺缺,坐在了鍛煉上臂的器械上。

    ……這一天的鍛煉結束,剋夫看著肖景深獨自離開的背影,從自己包裡掏出手機。

    「Sun,他今天情緒果然很低落,你們吵架了麼?」

    情緒低落?

    聽著語音的女人轉了一下自己指尖的筆,語氣輕快地說:「沒有啊。」

    剋夫聳肩:「對啊,誰會跟你吵架呢?簡直是跟死神拚命。」

    被自己朋友比作死神的桑杉:「……」

    「你們男人的心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我只是出國幾個月,這才幾天,他居然變得有事情也不肯對我說。」

    剋夫十分贊同桑杉的話:「對啊,男人的心思都是很難猜的。」

    桑杉:「……」

    「Cliff,麻煩你幫我多關注他一下,你知道的,他剛剛離開他曾經的一段生活,過去的我太注重事業了,在很多地方,也許我們都要重新開始。」電話裡,桑杉聲調平平,卻有一種Cliff從來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溫柔。

    是的,溫柔,桑杉的溫柔,溫柔得像一個平常女人的桑杉。

    昨天夜裡為了男友聯繫他的桑杉已經讓他覺得有些奇怪,此時的桑杉更是直接衝擊了幾年來在他心中已經塑造成型的形象。

    「上帝啊,要是一個月前有人告訴我你會這樣關心一個男人,我會以為他瘋了。」

    「Cliff,要是一個月前有人告訴我你對我的感情生活這麼關注,我也會以為他瘋了。」

    大洋彼岸,穿著睡衣的桑杉喝了一口沒有糖也沒有奶的濃咖啡,外面晨光未起,她的一日的奔波已經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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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7 22:08:04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進行

    經過幾天的相處,肖景深可以確定,如果貓們真的都在一個喵星上生活的話,那麼W先生大概是住在上面的某位手握大公司的喵總裁——十分難以討好,又明確地告訴你,如果你想要和它好好相處,就必須討好她。

    對,是她,肖景深觀察了幾天,終於在W先生某次睡姿放飛的時候確認了它的性別為母。

    男人不理解桑杉是出於什麼心態給一隻母貓起了這麼個名字,更不理解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貓。

    W先生是一隻看起來很正常只是有點傲嬌的貓,可是在桑杉消失了三天後,它似乎突然明白現在自己才是這個房子真正的主人了,不僅在肖景深吃飯的時候驕傲地爬上餐桌,晚上在男人的被子上磨爪子,還無師自通了撓門技巧,經常在夜半時分製造噪音。

    如果只是淘氣也就算了,肖景深發現,自己被一隻貓給徹底排斥了。

    桑杉顯然對W先生極好,雖然她經常不在家,但是為了貓能舒服地生活,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

    房子的走廊裡有一個會定時開啟的激光逗貓棒,客廳擺著一根細細的柱子,也是一個只要啟動就可以工作的電動貓玩具。W先生對這些玩具都談不上特別喜歡,它更喜歡叼著一個會發出鈴聲的籐編老鼠玩具自娛自樂——也就是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鼠玩具,昨天,肖景深曾經在它玩兒得正開心地時候拿起來看了兩眼,在放回去之後直到現在他都再沒有看到W先生叼著它跑來跑去的樣子。

    如果這只是巧合,那麼肖景深每次試圖去撫摸它都會被躲開或者乾脆賞爪子,這絕對是W先生對他表示不滿的有力體現了。從這樣的情緒出發去看W先生的小動作,那就是——

    「不准你吃飯喵!」

    「不准你躺在這裡喵!」

    「不准你睡覺喵喵!」

    作為住客,肖景深覺得認為自己應該和房子的主貓搞好關係,更何況自己的手裡還有它好幾萬的「生活費」……好歹這位也是個壕貓啊。

    可是土豪從來難討好,無論是人還是貓,肖景深變著花樣兒用貓罐頭、貓零食、貓玩具逗它,都只收穫了W先生鄙視的目光。

    他只能出大招兒了。

    從健身房回家,提前兩站從地鐵出來,男人走了一百米就有一個大型菜市場,食材的品種很周全,價格也比桑杉家周圍的高檔超市親民很多。

    買一點牛腿肉,一塊上好的排酸牛排,一斤雞蛋,兩把青菜,然後再來半斤可以用作刺身的三文魚……

    拎著這些東西走到最近的公共自行車點騎十五分鐘自行車回桑杉家裡,聽見開門聲,W先生蹲在房門口的地墊兒上,看見進來的是那個高個子兩腳獸,它動了動三角耳朵溜溜躂達地走到了客廳一把椅子的下面。

    「桑杉回來的時候你又打滾兒又翻肚皮,我回來你就這麼不給面子啊?這樣不太好吧?」

    男人一邊抖著手上裝著三文魚的塑料盒一邊說道。

    W先生彷彿聞到了什麼感興趣的氣味,整隻貓還在椅子下面,倒是白白嘴、粉嫩的小鼻子已經探了出來,那個被它防備的兩腳獸卻沒再理會它。

    把食材放在料理台上,洗了手和臉,回房間換上一身灰色短袖的家居服……忙完了這一套,肖景深才站在廚房裡給自己扎上了黑色的圍裙。

    「W小妮兒,你要吃魚麼?今天三文魚不錯,肯定又甜又鮮,」

    男人利落地把三文魚拿出來切丁,打算留一小半用來拌沙拉作為肖下午的加餐,大部分用來充當W先生的午餐。

    肖景深給自己設想的午餐是一點白水煮好的牛肉搭配蔬菜麵條,還有一小把腰果。

    至於那塊排酸牛排則是要等到晚上六點,到時候他會拿一半切成小片用黃油稍稍煎一下給喵主子當晚飯,剩下的用一點海鹽、胡椒、橄欖油漬過後烤到七分熟搭配一點主食、蔬菜和乾果就成了他自己的「增肌晚餐」。

    之前每次這個男人在做飯的時候,W先生都試圖用自己的不屑來掩飾自己的急切。

    可是它直勾勾盯著爐灶的小眼神兒總是會出賣它。

    「嘿!吃麼?」

    手指尖兒戳著一小塊兒三文魚,肖景深那張帶著仙氣兒的臉上掛著一臉壞笑,還輕輕地用肉點了點喵星人小巧的鼻尖兒。

    W先生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鼻尖兒,漂亮的眼珠兒隨著肖景深手的動作移動。

    「你說,你還無視我麼?嗯?」

    「喵!」給我吃我就理你!

    「等一會兒才能吃。」

    「喵。」朕不著急!真的不著急!

    「今天吃三文魚,明天我們吃蝦好不好?」

    「喵!」先給朕把今天的端上來!!

    喵咪的叫聲被肖景深自動進行了腦補翻譯,他趁機摸了一下貓頭,才把已經做好的三文魚貓飯端到了W先生的面前。

    「W小妮兒啊,你的生活費可是有好幾萬,你說咱倆商量下唄,這幾萬怎麼花?你是天天吃海參呢?還是天天吃鮑魚呢?」

    貓自然不理會這個現在笑得賤兮兮的年輕男人,它呼嚕呼嚕吃得香,耳朵抖了抖,勉強容忍了男人的「玩弄」。

    午餐有了W先生這個小傲嬌做調劑,肖景深的心情也獲得了難得的放鬆,

    吃完了飯,肖景深還要在桑杉家裡繼續進行一點兒鍛煉,然後看一些表演方面的書籍,或者看一些在表演上具有啟發意義的好電影。

    當然,在那之前,他要先對著鏡子繼續演練自己的表情,把一個「心情不好」的男人表現到極致。

    這幾天的表演實驗是有效的,那個剋夫果然因為自己的神態對自己有了更多的關注,而關注,就是一切表演的目的,讓那個老外主動來問自己,會無形中增加自己這個「人物」言行的可信度。

    演戲,演戲……每時每刻都把這個世界當成是鏡頭之前,演一個與桑杉相愛的男人來欺騙所有人,看著鏡子裡已經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的自己,肖景深抬手理了一下頭髮,笑了。

    那年夏天,沒有必須履行的「分手約定」,沒有「鼻子上的油」,也許多了一個不捨的擁抱,也許多了一個痛快說出「咱們繼續在一起」的自己。

    所以他們繼續相愛,直到現在。

    從高聳如雲的AS大廈裡走出來,年輕的東方女人與她身旁的幾位企業高管談笑風生。

    在十幾分鐘之前,通過在互聯網上的多方視頻洽談,AS公司終於決定和另外兩家同行一起注資華夏官方組織的「全民健身推廣計劃」中。

    身為全球頂尖的運動品牌,AS對待華夏這個財富奔湧的龐大市場一直保持著一點高冷的態度,正是因為如此,它在華夏的產品系列推廣就做不到它競爭對手那樣的全價位高滲透。

    這次它之所以放下架子跟同行合作還牽手官方,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功於這個被簇擁的年輕女人。

    她有個很奇怪的發音的名字,彷彿從來就是從東方來到這裡的一縷陽光。

    她是桑杉。

    「非常感謝你為了這個項目往來奔波,也希望你帶回我對李先生真誠的問候,希望未來我們能夠華夏的體育事業推廣上進行更多的合作。」

    「Sharp先生客氣了,AS一直都致力於讓更多的人從運動中獲得健康和快樂,這一點與李先生和創意團隊的宗旨都是一致的。作為我個人很榮幸參與到這次活動中,雖然只是一個局外人的身份。」

    「局外人?不,你讓我們見識到了卓絕的溝通能力和讓人歎服的智慧,Sunshine小姐,希望未來有一天我們能夠有另一種機會進行合作。」

    「這也是我期待的。」

    女人伸出勁瘦的手,與AS的高層握手告別。

    「桑小姐,這事兒真的就算是做成了?」

    跟在桑杉身後從另一邊上車的男人還是很難相信這個在一個月前還是天方夜譚的計劃,如今居然真的即將實現了。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這個女人,她通過不知名的途徑得知了他們的策劃案,告訴他們這個策劃案並不可行,卻又打造了新的更完備的東西,並且用這份更加瘋狂的設計說服了所有人。

    在出國前,男人看著她說服了有關部門的領導,拿到了初步的意向。在出國後,男人也看著她馬不停蹄地奔波於幾大品牌商之間,終於將整個計劃從縹緲的雲端扯到了地面上。

    「前期準備的進度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要我們再敲定最後一點,你就可以回國去繼續走流程了。」

    剩下的是什麼呢?

    男人仔細想了想卻依然不得頭緒,在他看來這個曾經瘋狂到不可能的計劃到現在只剩幾個印章了,完全想不出來還需要什麼額外的流程。

    桑杉沒有說什麼,對於自己的計劃,她討厭做不必要的說明,反正人們只要跟著她的步伐走,就能達到勝利的終點,至於過程——大多不過是給庸人在看到結果之後用來回溯和猜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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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7 22:08:17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交易

    陽光、沙灘、被紫外線舔舐後的健美肌肉還有海灘上五顏六色的陽傘。這個著名的海濱度假城市正在迎來自己一年中最好的時候,捧著果汁坐在沙灘上賞天賞海賞美人,是很多人期待已久的樂趣。

    如斯場合,穿著露背長裙、頭髮粗粗紮成麻花辮的桑杉也是美人中的一員。她有窈窕美好的身材,還有小麥色的肌膚,走在異國開放熱情的海灘,一路收穫了無數的口哨聲。

    躲在白色太陽傘下面的那人似乎有所感應,懶懶地抬起頭,就看見桑杉摘下墨鏡後露出的笑容。

    真是笑得讓人心癢癢的……有點想揍她。

    「雖然消息還沒公開,但是你離開華天的事兒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聽說C娛樂那邊到處找你,一門心思想讓你當藝人部總監,你怎麼跑我這兒來了?

    你要是想來我們這裡的話也行啊,單獨給你弄一組人,你挑小鮮肉的眼光那是沒的說的,我們這正好陰盛陽衰。」

    跟旁邊端著飲料兜售的光背帥哥要了一杯果汁,年輕女人嘴角帶著笑,抬頭看看遠處的蔚藍大海:

    「我今年才多大啊,風華正茂,前途遠大,沒興趣跟你們這些老阿姨一樣只抱著藝人的大腿過日子。」

    老阿姨三個字兒像是一道利劍,戳痛了對方的心口。

    「等你能捧出一個我家那誰那樣的,你再跟我說什麼前途遠大吧。」

    在整個娛樂圈,經紀人的身份地位基本是隨著他帶的藝人水平浮動的,就像一個叫路楠的老牌經紀人,她早年帶的那位相當於圈內一姐,她自己自然也被稱為是王牌經紀人,後來麼,一姐垮了,她重新帶新人,又花了幾年的時間才讓圈裡人再次對她另眼相待。

    躺著的女人這話說得極有底氣,她的手裡有傳奇一樣世界級女演員,有在國內屹立不倒的男明星,她作為合夥人的公司裡現在也不缺嶄露頭角的新人……如今的娛樂圈裡要說地位,哪個經紀人也不敢跟她正面抗衡。

    「明明是你瞎貓碰到了死耗子,現在跟在她的屁股後面狐假虎威,沒了TK,我能帶出第二個第三個TK,沒了她,你能帶出第二個她麼?」

    兩個人碰到一起,鬥嘴已經是尋常事了,桑杉這樣戳人,女人反而笑了:

    「她這樣的人百年難遇,我遇到了是我的本事,你水平再高也帶不出來,拿個賣皮相的小組合來堵我,也不覺得虧心?……看來你是打算自己獨立干了?怎麼,又找了一個有前途的小鮮肉?」

    「沒有,我只是撿了一塊讓人絕望的老臘肉回來。太絕望了,所以要找你幫忙。」

    聽到幫忙兩個字,對方立即一臉冷漠地閉上眼睛說:「我在休假,拒談公事。」

    「好吧,不是幫忙,是合作。」

    「等我結束休假再談。」

    「我聽說……她在籌備話劇。」

    「塞角色不可能,拉投資也不可能,廣告植入更是想都別想。費勁排這個話劇她也就賺個門票錢,想起來我就難受。」短髮女人痛苦地□□了一聲,彷彿看見鈔票像是流水一樣從自己眼前流淌過去,可話是這麼說,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她口中的那個人是絕對不允許別人對自己的作品指手畫腳的,哪怕是已經同甘共苦□□年經紀人也一樣。

    桑杉笑容不變,喝了口飲料慢悠悠地說:「明天我會和Lieber•Leander見面,你說,他會對參與打造一個全新形式的話劇抱有多大的興趣呢?」

    熟悉的名字讓陽傘下的短髮女人有點激動,她坐了起來,再次看見桑杉的那張臉,她就像是被人潑了一瓢冷水一樣,差點兒又躺了回去。

    「什麼樣的老臘肉能讓你這麼勞心勞力,連自己的人脈都動用了?」

    她不去問桑杉是怎麼知道她們正需要這樣一個頂級舞檯燈光設計師的,因為問了也沒用,這個傢伙的信息收集能力強大到可怕,可怕到讓她們這些前輩時時感到心驚膽戰。

    桑杉擠坐在女人的躺椅上,手攀上對方的肩膀:「不管是什麼肉,我都得用心把他弄得好吃一點兒,至少得給我賺到錢。」

    踢掉腳上的拖鞋,腳趾甲被塗成了淡紫色的腳,輕輕搖了搖又搖了搖,對方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年輕的女人卻笑得越來越甜,主動權已經到了自己的手裡:

    「說嘛,到底要不要跟我交換一下?如果你真的沒興趣,我也可以給別的劇團牽線,到時候收一筆佣金,也虧不了什麼,但是我不保證下次Lieber•Leander有興趣再接一份工作會是什麼時候。」

    甜到發膩的笑容,以及志在必得的眼神……這些讓和她在商談的人陡然間失去了對整個對話節奏的把握。

    「桑杉真的應該來搞表演,她至少會一百零八種笑法,每種不同的笑容都被控制的很好能準確傳達她的情緒,然後深刻地感染到別人。」曾經有人這樣評價桑杉,作為前輩的短髮女人當時還不以為意,現在親身經歷這麼一次,她不得不相信了。

    總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能如果評級,桑杉至少是專業十級水平,只不過與這個技能相比,她滿嘴跑馬的本事大概已經是博士生導師級別了。

    認命般地長出一口氣,被桑杉的邏輯像籐蘿繞樹一樣攀附纏繞的可憐女人無奈地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吧,什麼條件。」

    年輕女人的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兩個劇本,一個我發在你的郵箱了,是個廣告,拍攝時間很短,待遇非常優厚,完全規避了她海外合同的限制。至於另一個劇本……」

    桑杉突然收斂了笑容:

    「我想跟她面談。」

    ……

    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桑杉搖曳生姿地離開了海灘,隨著腳步的行進,她臉上有些輕佻的笑容消彌無蹤,那張被墨鏡遮掩的平靜的臉龐上並沒有計劃成功的得意。

    彷彿她根本不需要為這種小事而歡喜,哪怕她現在明明已經扯了很多人下水,陪她去「盡情表演」。

    倒是那個被打擾了休假的女人,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才重新躺回到了白色的躺椅上。

    現在國內的娛樂圈熱錢滾湧、魚龍駁雜,什麼臭魚爛蝦都以為自己能搞風搞雨。前幾年桑杉手裡只有一個「The King」,所需要競爭的資源不多,她卻已經在這個圈子的裡裡外外拉起一個細密的關係網。現在就看她如今手上的人到底是個什麼資質了,如果還是個可堪造就的,那麼……

    「肯定有人更著急,還輪不到我去擔心。」

    短髮女人冷笑一下,戴上墨鏡繼續曬太陽。

    接下來的幾天,意料之中的,出於對肖景深低沉情緒的關注,剋夫主動找他說話的情況越來越多。

    這讓肖景深很快就初步掌握了這個大塊頭洋教練的性格——與他外貌反差極大的是,他很細心,性格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既有著男人的豪爽,又比大部分男人更加謹慎和小心。

    心情低落了幾天之後,肖景深的心情似乎開始表現出了某種觸底反彈。

    察覺到這一點,剋夫再次對他發出了邀請:「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肖景深答應了。

    於是,這天晚上,秉持著「幫閨蜜看著她男朋友」理念的知名健身教練就看見肖景深的臉色被桑杉一個電話點亮了。

    「我在和剋夫在外面……我喝的當然是水了,絕對不喝酒。」

    此刻,男人眼中的愉悅十分耀眼。

    桑杉看不見,聽到男人愉快的語氣,她淡淡地說:「那你們好好玩兒,別忘了早點兒回去餵W先生。」

    「你在外面怎麼樣,工作還順利麼?」

    「勉強算順利吧。」被肖景深問到工作,桑杉的回答頗有些意味深長。

    肖景深並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常,他按照自己設定的台詞繼續自己的表演:「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我……」

    剋夫看見對面那個男人不自然地看了周圍眼然後在所有人取笑的目光裡輕聲又溫柔地說:「想你了。」

    「嗯,這句話的腔調拿捏的很好,看來你的台詞還是有功底的。」

    在國外搞定了一份「工作」打算休息兩天的桑杉穿著寬大的襯衣躺在木椅上,隔著酒店巨大的落地窗曬「日光浴」。

    「貓我都餵了,她現在和我關係也挺好,就是也想你,每天對著你的枕頭叫。」

    「W先生下個周有個體檢,會有人送它去,一會兒我把聯繫方式給你。」

    「不是早就說過了,我現在每天都嚴格按照食譜吃,肯定能把肌肉練到你滿意為止。」滿意兩個字,男人說的無比曖昧。

    「注意磨煉演技,別真把自己當成健美先生。」

    「好,你說什麼都好。」

    「我覺得在每天都通電話的情況下,情侶之間說這麼多也差不多了。」

    「親我一下。」

    「……有必要這麼肉麻麼?別又演過頭,那就浮誇了。」

    桑杉聽見自己手機裡傳來了輕柔親吻的聲音,直接掛上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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