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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 我的經紀人良心不會痛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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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1:15 |只看該作者
第210章 月下

    晚飯的時候, 米子明導演下午斷了的手機掛繩已經換上了新的, 他這個人在拍攝壓力大的時候總是下意識想拽什麼東西, 看見他這麼快就換了跟上一條同款的掛繩, 還有人以為他是一買買了一打專門拽著玩兒的。

    晚飯時間桑杉和肖景深一起招待整個劇組,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可是現在這年頭的人都愛多想, 所有的猜測都是只要有了一個引子就能狂奔八百里,在有心人的眼裡, 桑杉和肖景深的「若無其事」更是「欲蓋彌彰」, 就連平時能讓人看出蜜糖來的小動作, 現在都變成了「故意秀恩愛」。

    吃飯的間隙, 兩個工作人員還在衛生間裡聊了起來。

    「以前他們倆在一起並肩站著都能感覺親密,今天深哥硬要去拉桑姐的手,哎呀,我都替他尷尬。」

    「阿Sun姐對深哥真是沒話說啊,深哥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兒, 這麼冷的天還來給他撐場子請客。」

    「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你說說?」

    「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告訴別人, 我一個朋友認識初曜內部的人, 據說深哥拍上部戲的時候捅了大簍子, 阿Sun姐出錢出力才擺平的, 結果深哥還在外面……」

    說話那人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了兩下。

    「男人有錢就變壞,要不是阿Sun姐氣急了,又怎麼會一聲不吭就把他的獎金扣光了, 還不肯跟他一起過年呢?」

    「嘖,唉,當女人不容易,像桑姐這麼能幹,還是遇上了渣男。」

    「看見深哥現在那麼討好桑姐,桑姐那麼高冷的人還得帶笑配合他,真是心酸。」

    「男人沒個好東西。」

    「要是他們現在鬧翻了,咱劇組怎麼辦?一個是製作人出品人,一個是男主角……他們一直這麼做戲,咱們至少能把戲拍完吶!」

    「也是。」

    肖景深當然不知道別人對他暗地裡的口誅筆伐,離過年到現在十來天了,能再看見桑杉,他的好心情怎麼都遮不住,幸好工作期間有禁酒令,不然他能開心地把別人都灌到桌子底下去。

    更深霜重,肖景深拉著桑杉的手往自己住的酒店裡走,別人早就陸陸續續走了,桑杉一直留到最後跟酒店結清了所有的費用,肖景深一直陪著她,就是為了能跟她一起回來。

    「這幾天,好多人都跟我說,要好好對你,不能當渣男。你看看我是不是變醜了,不然就我這張純潔無辜的小臉蛋兒,怎麼還有人說我像陳世美呢?」

    純潔無辜……

    桑杉停下腳步,看著肖景深。

    「怎麼了?」

    「剛剛才吃完飯,你說這種話不會吐麼?」

    肖景深:……

    連著幾天都是陰天,今天倒是清朗了不少,抬頭就能看見一輪滿月漂浮在雲中。

    看看月亮,再看看和自己相伴的桑杉,肖景深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

    雖然又收穫了桑杉看傻子似的眼神,可他覺得自己的心裡還是有無數喜悅的小泡泡在噗噗噗地冒個不停。

    「你之前在微信裡說你們要開同學會給B影的馮曉教授過生日?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姚餘慶給我打了電話,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嘴裡說出那個名字,肖景深的嘴唇緊了一下。

    「姚餘慶……」

    桑杉拿出手機直接搜索。

    「男,三十四歲,職業演員,B影表演系畢業……」

    女人頓了一下,她已經明白了為什麼肖景深在說起這個人的事情表情不太正常。

    這個演員以綜合考試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紅星劇團的時候,正是肖景深畢業的那一年。

    「上學的時候,我和他還挺鐵的。」

    大學時代,肖景深的朋友不多,「失戀」讓他不像高中時那麼朝氣蓬勃,他更愛獨處了,自然也少了呼朋引伴的機會。

    姚餘慶是他的大學室友,宿舍裡的年輕人們總覺得彼此間叫名字太生分,喜歡給每個人排個次序,按照年紀,姚餘慶是宿舍老大,肖景深是老三。作為一個「大哥」,姚餘慶為人穩重又大方,肖景深一直和他關係很好。

    正是因為關係好,所以肖景深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向自己推薦星耀這家公司,姚餘慶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在星耀被查封之後,肖景深曾經給姚餘慶打過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那之後,他就再也沒聯繫過曾經的「姚大哥」。

    「你們兩個之間發生過什麼?」桑杉一邊低頭看著手機上姚餘慶的資料,一邊問肖景深。

    男人牽著她的另一隻手,低頭看著路,走了兩三步才開口說:

    「星耀那家公司,是姚餘慶介紹給我的。」

    提起星耀那個名字,男人不免有些不自在,他的往事桑杉知道很多,可他卻不知道桑杉到底知道了多少。

    「只有這件事麼?」

    「大概吧……」

    「我倒是有新的發現。」

    桑杉停下腳步,給肖景深看自己的手機。

    「剛好去年紅星劇院有個週年慶,他們把歷年來進入劇院的演員名字按照名次發了幾份出來,我隨便看了幾個人的百科資料,他們都沒有像姚餘慶一樣把『以第一名考入』這件事寫進去,還寫在那麼顯眼的位置上。另外,我還看到了這個叫劉靖的人,從你手上買了名額進入紅星劇院之後他的表現一直平平無奇,前年有一部新話劇叫《倒影人生》,他是男一號的B角,公演的時候還上過兩次。而真正的男一號,就是姚餘慶。這部話劇不是紅星出的,可兩個紅星出身的演員卻在一部外戲裡這麼『有緣分』,你不覺得奇怪麼?」

    肖景深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到了桑杉的臉上。

    女人笑了笑,又繼續搜索劉靖的消息。

    「四年前,《懸鏡錄》男二號姚餘慶,男四號劉靖。三年前,《熱血飛揚》,男主角姚餘慶,男二號劉靖……這些劇水花都不大,難怪有人發通稿盤點那些『有演技』卻不紅的演員,總是帶著他們兩個玩兒。」

    桑杉話裡帶了幾分的譏諷。

    「劉靖不是你的同學,為什麼會知道你缺錢,恰到好處地出現從你手裡買走紅星的名額?姚餘慶又不是扶貧攻堅會主任,怎麼會那麼好心無論拍戲和發通稿都帶著劉靖?」

    「原本的第一買了名額,那麼原本的第二就成了第一,姚餘慶把這個掛在自己的百科上,可見對此十分得意,如果是普通人,以這樣的方式成了所謂的頭名,可不太會像這樣恨不能別人都知道。」

    男人慢步往前走,聽著桑杉在他耳邊篤定地說:

    「肖景深,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把你介紹給星耀那家糟爛公司,這個姚餘慶,是故意的。」

    低頭看看男人緊緊抓著自己的那隻手,桑杉收起手機,輕輕拍了拍肖景深的後背。

    「換個角度想,你還真值錢,被人賣了一次又一次。」

    肖景深猛地停下腳步,把桑杉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裡。

    「不賣了,我以後都不賣了,必須砸在你手裡!」

    桑杉沒說話,踮起腳,從懷抱裡抽出一隻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上的明月,剛剛露出半邊圓臉兒,又被一層紗帳遮住了。

    「被賣過沒關係,買回來就是了。」

    那些人,他們必須一個一個都付出代價。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吃飽喝足洗了個澡的葉早正躺在床上看劇本,看見手機上木宇的名字,她笑著點開了接聽。

    「高材生!元宵節快樂!」

    木宇還沒說話就先笑了。

    「明明是我給你打的電話,為什麼你先說了祝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電話那頭,木宇足足幾秒鐘都沒有出聲,在葉早以為是手機信號斷了的時候,清朗的男聲又穿了過來:

    「我最近都要準備面試,不能往你那兒去了。」

    雖然沒人看見,葉早還是點了點頭:「天氣這麼冷,你萬一凍病了可就耽誤考試了。」

    「……葉早。」

    「嗯?」

    「我一定能通過複試的,然後上很好的學校。」

    「對的對的,你肯定沒問題。」

    「葉早。」

    女孩兒眨了眨眼睛,又「嗯」了一聲。

    木宇覺得很多很多話都堵在自己的喉嚨口,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嘟—嘟—」

    看著突然被掛掉的電話,女孩兒有些摸不著頭腦。

    「考前綜合征麼?」

    ……

    葉早的房間樓上,米子明導演活動著老腰板兒,看著自己的老伴兒把兩個人換下來的衣服收到一邊。

    「要不你去勸勸桑杉?」沉吟良久,他對自己的老伴兒開口說道。

    「勸什麼?」

    「外面現在鬧得沸沸揚揚,說老肖和桑杉之間出了問題,別的不說,合作這麼長時間,老肖的為人我是看在眼裡的,他以前沒出名的時候對人就是周到又誠懇,現在也一點沒變樣兒,這樣的人肯定不會一朝富貴了就對不起桑杉的,中間說不定有什麼誤會。我看你和桑杉的關係不錯,你就跟她說說,這兩個孩子身邊也沒個長輩勸著,說不定就是針尖兒對了麥芒,說開了就好了。」

    收好衣服的李阿姨沒搭腔兒,逕自揭開被子坐在了床上,又掏出一副眼鏡開始看書。

    旁邊,米子明導演也坐在了床上,嘴裡還在絮絮叨叨。

    「你說比我說合適,你跟桑杉沒有合作關係,又是女的……我跟你說啊,到時候你可以這樣跟她說……」

    兩分鐘後。

    「我說米導演,你一個人導戲也很熱鬧啊。」

    看著畫在紙上的分鏡,李阿姨把自己的書放到一邊,抽走自己老伴兒的紙筆,把他摁進了被窩裡。

    「行了,人家兩個孩子好著你,就你們這些閒著沒事兒的瞎操心。」

    「我這怎麼叫瞎操心呢……我跟你說感情戲那是很細膩的……表達上經常出現謬誤,就會產生誤會……我們對觀眾也是……」

    「再囉嗦我不給你編手機繩了!」李阿姨被職業病犯了的米導演吵到頭大。

    米導演閉嘴了。

    關燈。睡覺。

    「我不說了,你下次給我編個藍的唄。」

    「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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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1:27 |只看該作者
第211章 洗劍

    「我這邊拍戲劇組進度一直緊著呢。走不開、實在是走不開, 要不這樣, 你們湊份子多少錢, 我出雙份兒, 人就不去了,馮老師去年電影節上都不理我, 現在估計還惦記我考紅星考了第一結果把名額賣了那茬呢, 我就不去給他添堵了。」

    「老三吶,馮老師當年對你可不薄, 咱們當學生的跟老師也沒有解不開的結……」

    「成啊, 你說的也對, 要不這樣, 你們組織的活動我就先不去了,份子錢我出雙份兒,大家多開瓶紅酒,算我賠罪了。等我拍完這個戲,我自己去找馮老師好好聊聊, 要是光參加一個生日會什麼的,鬧哄哄的, 他面子上掛不住, 我想跪下抱他腿哭我也尷尬呀。」

    「多大年紀了, 還抱著老師腿哭?」

    「我一向就這樣沒皮沒臉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跟馮老師面前,別說抱大腿了, 撒嬌耍賴滿地打滾兒哪樣兒少了我了?」

    電話那一頭的男人聽見肖景深這樣「憶往昔歲月」,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掛不住了,勉強再跟他說了兩句,就借口事忙匆匆掛掉了電話。

    考紅星的時候考了第一,抱老師大腿,何止是這樣!

    記憶裡陳舊的瑣碎已經成了浮灰,隨手一拂就飛揚起來,成了漫天陰霾,

    那個整天嘻嘻哈哈的傢伙,明明頭腦空空,僅有一副好皮囊,卻憑著家裡有錢就被老師們各種寵愛,他永遠是專業課第一名,永遠是被老師們寄予厚望的好苗子。憑什麼?憑什麼他們上大二的時候都還在汲汲營營學業,懵懵懂懂未來,而他卻已經有了電影作品,還憑藉著作品拿了獎?憑什麼有他出現的地方,那些人就再也看不見別人了?

    明明已經被踩下去了明明應該再也翻不了身了,為什麼他現在又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肖景深……」

    「啪!」一個玻璃杯被砸到地上。

    掛掉電話的肖景深笑瞇瞇地低頭削蘋果皮。

    「嘿嘿,我在氣死人這事兒上是不是特別有天賦。」

    坐在他對面寫著什麼的桑杉抬頭看了看他,又垂眼想了想,然後認真地說:

    「沒錯。」

    肖景深的手停了一下:「我怎麼覺得這話哪裡不對?」

    「你自己說的話,哪裡不對了?」

    「我的話好像沒問題,但是你這麼回答就不對了。」

    「你是要我回答你,你一點氣死人的本事都沒有麼?」

    肖景深:……好像說著話就要被氣死的人是我吧?

    男人把蘋果削好皮蘋果切成小塊兒放在盤子裡,又把盤子遞到了桑杉的面前,看著她還在那兒低頭寫東西,終於忍不住拿手撓了一下她的頭髮。

    嘴裡還振振有詞:「你呀,不說話都能氣死人!」

    桑杉下意識捂著頭髮,抬頭看著肖景深。

    卻看見男人愣在了原地。

    「以前,我們經常這樣。」看著桑杉,肖景深輕聲說道,「我說話總是很氣人,也總是被你三言兩語就憋到沒話說了,然後忍無可忍去抓你的頭髮。」

    小時候以為自己是裝樣子抓頭髮其實根本捨不得,長大了才知道,手裡什麼都抓不住,比如記憶中泛黃的頭髮,比如流逝的年華,比如他悄然萌生又戛然而止的愛情。

    「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這樣做了。不管是給姚餘慶打電話的時候像從前那樣理直氣壯,還是能這樣鬧你的頭髮。」

    桑杉挑了一下眉頭:「只是摸幾下頭髮,為什麼你像朝聖一樣?是不是該把紙和筆都給你,讓你寫一篇抒情散文?」

    把長髮抓到一邊,用手梳理著,女人看著肖景深帶著委屈和心酸的樣子,語氣淡淡地接著說:

    「你應該放下過去往前看,什麼你以為你以為,一個習慣於失敗的人自然悲觀,等你接連取得成功,你就不會在意自己曾經的得失了。」

    「可是我的成功,是你和我一起得到的。」

    「沒有一個人的成功是孤立存在的,挑選合作夥伴是一個人應該具備是素質,你選了我,說明你至少眼光不錯。」

    「是你選了我。」

    桑杉笑了一下,轉過頭去接著寫東西,貌似隨意地回答說:「哦,是麼?那說明我的眼光不錯。」

    肖景深依然站著不動,看著桑杉,他慢慢咧嘴笑了:「你不光有本事氣死人,還能讓人一下子就開心起來了。」

    女人吃了一塊蘋果。

    男人在看她。

    又吃了一塊蘋果。

    男人還在看他。

    感受著對方的視線,女人無奈地又轉過頭來說:「幹什麼?」

    「簽了星耀的手,不是別人強拽過去的,賣了名額也是我自己的決定。可是那些人……我不會放過他們。」

    「很有鬥志。」

    桑杉站了起來,拉著肖景深坐在她剛剛的位置上。

    「好了,開始寫計劃書吧。」

    肖景深:……

    ……

    月黑風高夜,江湖盟看起來一切如常,江湖盟盟主溫天遠卻夜不能寐。

    崑崙派掌門死了,無鋒大劍斷了他的心脈。

    天劍名士魏存安死了,同樣是無鋒大劍斬斷了他的顱骨。

    青州鹽幫設計抓住了大盜上官逃,層層陷阱只為殺了前來救人的斬刃,最後死掉的是他們幫會的大半精英,一個在跺跺腳就能讓整個北方抖三抖的門派,一夕沒落。

    襄陽城傳來消息,那個曾經收了他錢出賣斬刃的駱一刀被廢了四肢,動手的應該是沐錦樓。

    現在,整個武林都人心惶惶,參與過陷害、追殺斬刃的各個勢力恨不能就此絕跡江湖,不要被斬刃找到。溫天遠曾經試圖把他們再聯合起來,可是當日設計陷害、接連追殺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卒時,他們各個奮勇爭先,如今那人認下了大魔頭的名聲、做下了大魔頭才做的事情,這些人就怯懦不堪了。

    「他們真一群廢物。」

    溫天遠從床上下來,拿起自己的長弓。

    「斬刃?我能把你關在黑海死牢裡一次,自然也就有第二次。」

    斬刃的突然出現並不是無聲無息的,一道磅礡的劍氣從江湖盟的大門外襲來,連著江湖盟的牌匾和大門一齊打爛在地。

    與此同時,一支長劍從江湖盟主宅襲來,被無鋒大劍撞飛了出去。

    「溫盟主,五年前你一箭殺死了襄陽人士藺書生,他一不曾害人性命,二不曾欺男霸女,不過是混跡市井討口飯吃,這條人命,是你欠下的。」

    高大的男人以內功催動話語,聲震整個山莊。內息絲毫不亂,他貌似隨意地揮舞著手中的大劍,已然擋下了無數箭矢。

    那些箭自然是早已衝出房門的溫天遠放的,隔著一個碩大山莊,他的箭筒裡裝著的箭一支支減少,隨著他輾轉騰挪的漸漸逼近而越發急促。

    終於,三箭在手,溫天遠的成名絕技連珠箭從天而降,三支箭首尾相接,颯沓若流光奔襲高山洩水,帶著無可比擬的聲勢迫向了斬刃的臉龐,就在這時,又有一支箭追月而來,直取斬刃的胸口——這時五年來溫天遠在成名絕技流星颯的基礎上又加了一招,名為連珠探月。

    就在這剎那之間,斬刃立大劍於身前,手腕一轉,無鋒大劍飛速旋轉霍霍生風,接連崩開了兩支箭之後猛地停下,隨著男人的手往下施力,一陣劍氣猛地噴薄而出,江湖盟門外的大青石磚轟然碎裂,剩下的兩支箭被劍氣生生彈飛了出去。

    「今日,我斬刃,便來找溫盟主討回這筆血債。」

    將大劍從地上抽出來,斬刃舉起它,直直地指向了溫天遠。

    風吹雲散,月光瑩瑩,那黑色的大劍上全無光彩,讓人的心頭為之一沉。

    有人曾經問過專業演員拍武打戲的時候最大的難題是什麼。有人說是吊威亞的痛苦,有人說是練招式的辛酸,對於肖景深來說,最大的問題是——憋著別笑場,憋到肚子疼。

    將來在大螢幕上呈現的精彩畫面,如今只有一片綠色的背景,所有的武功招式其實都是要特效來完成的。

    肖景深要做的就是以「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去揮動手裡的劍,什麼劍氣啊,什麼流光啊都是假的,射來的箭矢也是假的,就連江湖盟的大門都是假的。

    「演戲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傻子,還得想著傻不要緊,得傻出氣勢來,真是太難了。」

    「看著你的這張臉,所有人都會以為你是在真打,還打得漂漂亮亮,熱熱鬧鬧。」

    可能是李阿姨還沒走,米子明導演看起來特別好說話,手裡把玩著藍色的手機繩,對肖景深的讚美是一把又一把。

    「你的進度這麼快,請三天假也不耽誤進度,正好我多抓一些別人的特寫,還有……」老人故作神秘地笑著說,「沐錦樓和舞羅的對手戲,我真是等了很久了!」

    坐在椅子上卸妝的男人看了眼自己的手機,輕輕敲了幾下手指。

    姚餘慶自己請不動他,找來了以前的班長和同學對他連番轟炸,他礙於情面,不得不答應了,才會有請假出劇組的這一出兒。

    「我報仇,不是為了看見敵人的血。」

    「我是要用善惡循環,昭昭天理,洗淨我的劍。」

    這是斬刃的台詞。

    也許,也是他肖景深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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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1:40 |只看該作者
第212章 同學

    說是要商量給馮老師過大壽的事兒, 這些已經踏入社會十來年的人又怎麼可能像讀書的時候那樣還正經開個班會討論事情, 自然是找了個能吃能喝能唱歌的地方「商量」了。

    「肖老三怎麼回事兒?讓人堵在二環路上了?」

    宋威大學的時候被人叫宋胖子, 剛畢業的時候演了兩年的戲攢了點錢就跑去鼓搗房地產了, 現在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股東,越來越胖, 也越來越有錢, 不僅出入都是豪車,和他那些曾經的女同學們一樣出身的女演員, 偶爾也是他的車上嬌客。

    他來之前已經在另一桌酒席上喝醉了, 一開口, 嘴裡就帶了點腐敗醉蟹的腥臭氣。

    以前宿舍裡的六個人, 宋威排老五,當年肖景深一舉成名的時候,他天天跟在肖景深的身後叫深哥,後來肖景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墜到了地上,落魄得讓人心驚, 他就開口叫他「肖老三」。娛樂圈裡的是是非非一向是全民口中的餘興節目,在肖景深紅了之後, 宋威跟別人喝酒吃飯也常說起他, 不過叫的還是「肖老三」。

    畢竟他現在也是能讓人彎下腰的宋老闆了, 不能輕易丟了份兒。

    「他現在也是貴人事忙, 一部戲接一部戲地拍著,能從劇組裡請假專門出來一趟就不錯了,來來來, 再走一個!」

    說話的人叫魏時祿,現在也不是演員,而是憑藉著自己在圈子裡的關係開了家小的影視中介公司,肖景深後來還和他打過兩次交道,不過那也是他沒有成名之前的事兒了。大學的時候他住在隔壁宿舍,因為性格討人喜歡,跟誰的關係也都不錯。

    坐在一旁的女人穿著低調,但是身上的那串珍珠項鏈一看就價值不菲,給人一種低調炫富的感覺,她身邊坐了幾個同樣靜靜喝酒吃東西的人,既不聲援宋威對肖景深的抱怨,也不附和魏時祿的話。

    「班長!您先說說唄,咱們這次給老師過壽到底怎麼搞?」

    擦一擦嘴角,被人點名的女人笑著說:「我之前問過咱師母,她的意思是馮老師根本不想大辦,紅星劇團裡不是說要給馮老師開個人專場麼?要不我們就接著專場給老師捧捧場?」

    說話間,她看向了班裡「唯一」考上了紅星劇團的姚餘慶。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姚餘慶抬了抬眼睛。

    班長出身演藝世家,現在在娛樂圈裡混得風生水起的塗周周是她的堂弟,她畢業後一路考研留校,偶爾出來串戲或者拍個電影,前幾年嫁給了一個年輕的導演,這幾年那個導演通過她鋪的路子很是出了兩部不錯的電影,她這位居功至偉的導演夫人自然水漲船高。

    兩年前的畢業九週年同學聚會上,她跟自己,是被幾乎所有人追捧的對象。

    可是現在呢?

    看看醉醺醺的宋威,不停看向門口的魏時祿,還有那些靜靜吃飯小聲說話彷彿在等待著身邊的人們……他一句話也不想說。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現實和功利,他姚餘慶最紅的時候,所有人都圍著他轉,現在同學裡有更紅的了,他們就像是蒼蠅看見了新的腐肉一樣轉了過去。

    「無所謂,」姚餘慶在心裡對自己說,「等到肖景深身敗名裂了,這些人又會是另一幅嘴臉了。」

    他們會轉回來,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往更高出走去。

    想著自己隨後的一系列佈置,姚餘慶喝了一口酒。

    肖景深是坐著劉達開的車來的,他走之前,桑杉曾經說過他多帶一個助理也不為過——比如看起來就很有震懾性的羅正,男人認真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看起來安全的想法,比起安全,他內心深處更希望這些人能快點動手。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身上穿著桑杉搭配出來的長款西裝外套,裡面是Y家當季新款的V領衫,再配了一條剪裁精美的牛仔長褲,無論他恰到好處的身體輪廓還是修長的大腿,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現。

    前幾天是二月二,肖景深把頭髮剪了,原來的長髮沒了,利落的短髮頂在頭上,兩邊沒有鬢角,更顯出了他臉龐的白皙和年輕。

    「京城這路不管怎麼修,到底還是堵,先在二環橋上看了會兒風景,又在三環路上用手機看了場球賽,幸好咱們約的地方不在四環外,不然我來了也剛趕上你們吃宵夜。」

    神采飛揚,又穩重大方,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難以言喻的魅力,當這個男人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時候,有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十多年前的那個校園裡,還是男孩兒的這個人即使是在帥哥美女琳琅滿目的B影也顯得格外出眾,隨時隨地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那時候他說話也是這樣的,戲謔、淘氣,讓人生不出半點的惡感。

    邁開長腿,肖景深想在一個角落裡坐下,被站起來的幾個男同學生生簇擁到了人群中間。

    「我說景深,你這是吃了仙丹啊,看著跟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

    「明明是比上學的時候還帥了好麼?以前那是叫小鮮肉,現在的景深可是男人味兒十足,走在馬路上隨便就能迷死兩個小姑娘……」

    就連剛剛還抱怨肖景深來晚了的宋威都費力地從座位上起來,踉蹌了兩步迎著肖景深走了過去。

    「肖……三哥,前兩天我還跟我一個西城經手房子買賣的兄弟談起你呢,他說不管多少錢,就有幾家房地產商點名想讓你去給剪個彩,我一聽,那哪成啊,咱三哥是正經當演員的人,拍什麼什麼叫座,演什麼什麼出名,怎麼能隨隨便便給我們這些人站台啊,我跟他說了,什麼時候他們開個均價二十萬的樓盤,直接搭套房子當添頭,我才能去把我三哥請過來。」

    說著話,男人的胖臉上是與有榮焉的得意狀。

    看著這一幕,誰都想像不到,就在兩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春寒料峭的時節,宋威拍著肖景深的肩膀說:「肖老三,不是我說你,你這幾年也是太悶了,天天就知道演戲,又沒有什麼起色,那麼多土大款都跑來投資娛樂圈了,怎麼就沒人肯往你身上砸點錢呢?」

    「這麼多年了,你這嘴還是這麼溜,難怪你現在這麼富態了,全是灌了蜜吧?」

    肖景深隨口說著,還拍了一下宋威的肚子。

    宋威抱著自己的肚子笑得像是個二百五十斤的孩子。

    旁邊所有人也都跟著一起笑。

    魏時祿趁機想跟肖景深套套近乎,知道了初曜現在自己開戲了,他一直想找機會搭上肖景深,這年頭,拍一部戲戲光是搭景的費用就能幾千萬甚至上億,初曜有能力拉來錢做項目,自然也要把錢花出去,只要隨便流出點油水,就足夠魏時祿這樣的小公司吃飽了。

    可他沒得開口,肖景深就被另一個拉走了。

    「你們呀,別都堵在門口,景深進來半天了,連口水都沒喝……」

    班長親自出手,別人都還是要給面子的,像是跟著頭羊的羊群似的,一群人跟在肖景深和班長的身後往座位上走,宋威仗著自己的塊兒大,擠在了前頭,最後一屁股坐在了肖景深的另一邊。

    看看坐在自己和肖景深中間的宋威,姚餘慶皺了一下眉頭,接著,他舉著一瓶打開了的紅酒笑著說。

    「老三吶,不管怎麼說,你也是來得最晚的那個,罰酒三杯,不過分吧?」

    「你罰我做一百個俯臥撐都行,喝酒我是真不行。」

    肖景深指了指自己的胃:「老毛病了,正喝中藥呢。」

    「三哥喝中藥,那肯定不能喝酒。」宋威站起身,把果盤放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三哥,你先吃點水果,咱們還沒開席呢,一會兒單獨給你要份熱湯,天這麼冷,你又坐了這麼久的車,胃可經不起折騰……」

    姚餘慶在心裡罵了聲娘。

    眼睜睜看著宋威在肖景深面前出盡了風頭,魏時祿也站了起來:

    「當年深哥那麼照顧我,他今天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肖景深表情玩味地看著這些人,他們都彷彿時隔十餘年頭一次看見自己,可事實上,之前兩年一次的同學會,他也參加了兩三次,每次都是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聽著這些人如何吹捧姚餘慶或者別人。

    現在輪到了他自己,他只覺得好笑。

    能容納三四十人的大包廂裡像是開了一場大戲,肖景深名為主角,可事實上不過是個撐台的柱子,各色角色粉墨登場,圍著柱子打轉兒,卻不在乎這柱子姓肖還是姓姚。

    「老肖,其實我是有合作的事情想跟你談,不過之前咱們一直沒什麼往來,我貿然提了反而尷尬,現在我面對面的跟你打聲招呼,細節咱們以後再說,總之我的誠意是很足的。。」

    班長比其他人都要直接,肖景深喜歡這種直接,點點頭,他們兩個輕輕碰了下杯子。

    「這些人的話你隨便聽聽就行了。」藉著杯子擋著嘴,班長小聲說,「姚餘慶那邊你小心點兒,他今天一直不太對勁兒。」

    「謝謝班長。」

    「有什麼好謝的?當年多少人都叫你詐騙犯的兒子,也沒少了我那份兒。」

    自嘲地笑了一下,班長又說了一句話。

    「你之前和莫雨薇的事兒,我可幫你瞞得好好的。」

    肖景深:……

    你方唱罷我登場,這一場同學會,可比他想像中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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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褲子

    酒過三巡, 又到了大家敞開話匣子盡情交際的時間, 肖景深基本全程保持著既不熱絡又不疏遠的微笑, 聽著別人在自己的面前吹捧他。

    班長一直坐在旁邊, 偶爾跟人閒聊幾句,是矜持又親切的樣子。

    作為各種話題中心的肖景深對別人的誇讚反應平平, 那些人洶湧的熱情略有消退, 話題從肖景深的身上轉到了他們行業內的八卦上。

    「現在做電影電視劇可不比前幾年賺錢了,以前隨便什麼三流劇組都敢吹自己投資幾千萬, 把些老闆騙得一愣一愣的, 現在, 唉, 劇組裡的錢進的難了,我們這些做配套的也難了。」魏時祿臉上帶了酒意,話裡面都帶著苦味兒。

    聽著他在那兒訴苦,有人不認同地說:「你說的那些野雞劇組本來也花不了多少錢去租設備,現在那些大公司投個劇動不動就兩三個億, 吃下一個項目,你們不就發了?」

    「哪有那麼容易, 幹我們這行, 關係最重要。」魏時祿說著, 眼睛就落在了肖景深的身上。

    按說肖景深現在雖然勢頭兇猛, 但是總歸也不過個演員,不值得他們這些人把臉皮扔在鞋底下摩擦,可他身後有桑杉, 有初曜,初曜除了能開戲之外還有好幾個導演,隨便哪個都是能攢個班子拉來投資讓項目落地的主兒,一個劇組需要什麼,演員、器械……對於在座的很多人來說,就是機會。

    是機會,就值得人不顧一切。

    有人把肖景深當成了機會,也有人看到了別的機會。

    「呿,小人得志。」

    姚餘慶說要抽煙,從包廂裡出來,在走廊裡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煩躁地點燃了手裡的香煙,還沒等放進嘴裡,就聽見了他身後有人開口咒罵著什麼。

    夾著煙的男人側頭看了一眼,發現說話的人也是這個班上的同學。

    看見姚餘慶看著自己,那個男人立刻笑了:「姚哥,那些人你甭理……有些人十幾年都混不出來,靠著把女人裙角起來了,早晚又得摔回去。」

    ……

    酒桌文化從來是有人樂在其中,有人厭煩不已。

    以前也常跟人吃飯喝酒賠笑臉的肖景深覺得這場聚會的氣氛正在朝著最讓人煩悶的方向穩步前進,不止是因為看夠了一些人的嘴臉,也是因為這場聚會實在是太平靜了。

    姚餘慶偶爾跟他說兩句話,看不出有什麼企圖,也沒有什麼額外的舉動,肖景深也只能當他是空氣,在心裡暗暗揣測著他會在什麼時候動手。

    當一個以前不熟平時也不怎麼活躍的老同學端著兩個酒杯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男人看了一眼姚餘慶的方向,發現他正朝著另一邊說話。

    「肖、景、深!哎呀,這個名字現在可太響了,到處都有人討論你電視劇裡演的那個……什麼是非啊,評價特別高!作為老同學,我得敬你一杯,恭喜恭喜。」

    「謝謝,酒我不能喝,以茶代酒行麼?」

    「什麼以茶代酒啊,在座的都是老同學,以前你不也是端著酒杯到處走,恭喜這個恭喜那個,怎麼現在酒就不能喝了?」

    這人的話裡意思不對,肖景深笑了笑,沒搭話。

    他越是這樣,對方越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手裡的酒杯晃了一下,差點灑到肖景深價值不菲的衣服上面。

    端著酒的人誇張地喊了一聲,然後又笑了:「差點給你把褲子弄髒了,你褲子花了你女朋友不少錢吧?」

    見肖景深臉上並沒有因為自己提起他女朋友而有什麼變化,那人心裡不由多了一分膽怯,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已經把肖景深給得罪了,要是再怯場惹得姚餘慶不滿,他就更得不償失了。

    「上學的時候你就長得好看,女同學們都喜歡你,沒想到啊,你年輕的時候靠臉沒紅起來,演了這麼多年戲靠演戲也沒紅起來,現在就靠著當小白臉兒紅了。」

    魏時祿去拉這人,被他閃了過去,一雙似乎被酒精蒙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肖景深。

    「有什麼訣竅,跟兄弟們也都說說……」

    他的嘴到底是被身旁的人給摀住了。

    「李恩是喝多了,絕對是喝多了,這話說的太沒水平了。」

    「深哥,你不用理他,這麼多年也就在幾個劇組裡演小角色,現在這是酒喝多了反上來的全是胃酸,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啊!」

    一直沒吭聲的肖景深笑了笑,隨手抓起一張紙巾,擦了擦手。

    跟他剛才的禮貌多過一切的笑容完全不同,現在掛在肖景深眉梢眼角的那點笑意,更像是上位者對於下面人的包容。

    「他也沒說錯。」

    肖景深一開口,一切真真假假的勸解和聲援都停了下來。

    「我當初在學校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紅卻沒紅起來,大家記得最多的,就是我有個詐騙犯的父親。後來就更不用說了,我背著債,一家一家地換公司,十來年,接的都是最邊邊角角的戲,越混越不如從前。靠臉沒紅,靠演技沒紅,靠給人當小白臉紅了……是啊,桑杉愛我,讓我跟池遲一塊兒拍了廣告,又把我送到蘭月開的劇組裡,我就是這麼被一步一步捧起來的,現在她開的公司要拍電影,我就是絕對的主角,怎麼樣,我這個小白臉當的值不值?」

    這話,在場的人無論如何接不了,肖景深喝了一口檸檬水,視線從姚餘慶的臉上飄過。

    「別以為當小白臉就容易了,第一,得有臉,有身材,讓人看得賞心悅目;第二,得有演技,不管怎麼樣,得讓別人隨時隨地都開開心心的;第三,得有個全心全意愛著你的女人,不管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不管別人胡說八道些什麼,她就信你,就捧你,就把你往心窩子裡放。

    三個訣竅,我全說了,怎麼樣,誰覺得我肖景深今天混到這一步容易的,自己也去試試……」

    狂妄,無比的狂妄,這個在所有人眼裡都是靠著桑杉才起來的男人竟然毫無羞恥之心地說著自己是怎麼討桑杉喜歡的,把明明應該遮著掩著的東西說的這麼明目張膽。

    站在人群裡的班長兩次深呼吸才勉強壓下了自己心裡的怒火,她提莫雨薇只不過是為了向肖景深示好,沒想到他這麼不識抬舉,居然說自己是「胡說八道」。

    「行了,說完了,你們想聽的我也該走了,馮老師的生日會你們要是一直想不出好辦法就我來辦,也用不著一次次地開會討論,有這個功夫,我這個小白臉兒還不如跟我家那位多親近幾次呢。」

    說完,肖景深轉身就往外走去,姚餘慶快步跟了過去,嘴裡喊著:「老三,你聽大哥一句……」

    在電梯口,姚餘慶終於攔下了肖景深。

    「老三,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對,光想著同學們都能聚聚,沒想到今天鬧出了這麼多不愉快。」

    「沒什麼不愉快的。」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裡的男人打斷了他的話,還輕笑了一下,「這十來年我早就忍夠了,我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他們當我是透明人,現在我什麼都有了,他們跟我玩兒這套。」

    姚餘慶面帶微笑地聽著肖景深以勝利者的姿態發表自己的感言,彷彿那些曾經踩過肖景深的人裡面沒有他似的。

    就在這時,一個端著垃圾桶走過來的服務生一不留神把垃圾桶倒在了兩個人的腳邊,一時間帶著濃重廚餘氣味的髒水從兩個人的褲子上淋漓而下,兩個男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抱歉抱歉!」

    這個服務生驚慌失措地收拾著滿地的狼藉,另一個服務生匆忙過來,請肖景深和姚餘慶兩個人先去隔壁的小包廂裡稍等一下,他們會負責清洗乾淨兩人的褲子,還會做出相應的賠償。

    小包廂裡,脫了褲子的兩個人都換上了寬鬆的白色棉質褲子,姚餘慶給肖景深倒了一杯水苦笑著說:「本來還想再回咱們大包房看看,現在我這樣也回不去了。老三,你一會兒怎麼走啊?」

    「我跟司機約了時間,我估計再過一會兒他就來了。」

    「哦。老三,你還記不記得咱們那時候冬天一塊兒去湖上玩兒,結果老五跟人打賭,非要在冰上跳高,結果兩條腿都掉冰下面的泥塘子裡了?」

    肖景深看了姚餘慶一眼,對方的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對往昔的回憶也平復了他心中的怒氣。

    「記得。老五太重了,我們三個人都沒把他拉上來,還是有人喊來了巡邏的民警,結果我們的褲子也都濕了,在派出所裡一起烤褲子。」

    曾是愣頭青的年輕人都長大了,在一次次選擇中走上了不同的路。

    肖景深喝了一口略帶酸苦味的檸檬水。

    幾分鐘後,姚餘慶走出包廂,看著幾個人魚貫而入,關上了房門。

    這個時候,他應該進另一個房間,在那裡換上一套跟之前一模一樣的衣服,然後,再回到同學聚會的大包廂裡,跟所有人說肖景深已經走了。

    可是他沒有,停在小包廂的門口,男人想像著裡面發生的景象。

    一個以秀恩愛出名的男演員卻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還留下了不雅視頻,只要發到網上,一定能讓他身敗名裂。

    這是他應得的。

    這時,房門的把手轉動了一下。

    「怎麼了,忘了拿東西?」

    房門猛地打開,姚餘慶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人拖進了房間裡。

    他剛要掙扎,身後有人緊緊地摀住了他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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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入甕

    大包廂裡在短暫的尷尬之後又是觥籌交錯, 雖然有不少人心不在焉, 但是現在還不是走的時候。

    「看不出來啊, 姚老大跟那誰還挺有話聊啊。」端著酒杯, 魏時祿和宋威竊竊私語。

    又喝了一頓酒的宋威拍了拍醺紅的胖臉,瞪著他雙眼皮的小眼睛說:「他這個人不是一向這樣麼?表面上裝的人五人六, 其實……嗝。」

    搖搖頭, 宋威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上大學的時候以為自己將來不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可是真正到了一個年紀, 回過頭來想想, 那時候那個對世界充滿了憤怒的自己, 已經是個表裡不一的虛偽者了。

    跟姚餘慶也沒什麼兩樣。

    那些人絕對想不到, 其實他們正談論的兩個人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做著,超乎他們想像的事情。

    「什麼時候會有人發現你在這裡呢?」

    肖景深蹲在地上看著被制服後躺在地上的姚餘慶,臉上帶著輕笑。

    「我估計這個會所你早就打過招呼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所有人都會避著這裡走, 對吧?」

    姚餘慶掙扎了一下,眼睛瞪著肖景深。

    「不好意思啊, 我這個小白臉只有臉能看, 腦子不好用, 忘了你嘴被封住了。」

    在肖景深身後, 三個姚餘慶的「幫兇」瑟瑟發抖。

    剛剛他們進來之後,女「演員」開始脫衣服,一個負責拍照的男人固定機位, 另一個男的去給肖景深扒褲子,萬萬沒想到,就在那人的手碰到肖景深褲子邊的時候,被他們認為已經被下了藥的男人突然開口慢悠悠地說:

    「姚餘慶給了你們多少錢?」

    只穿著內衣的女演員直接被嚇傻了,還沒等這些人反應過來,男人已經一腳把給他脫褲子的男人踹翻在地,拿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塑料繩把他捆了起來,負責拍照的人要跑,被肖景深拖著衣領拽了回去,姚餘慶聽見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就是他試圖逃跑的掙扎。

    把那個人甩到了牆上,肖景深聽見外面姚餘慶說話的聲音,又在正好趕來的劉達幫助下把姚餘慶也弄了進來。

    現在,那個女「演員」身上披著她自己的外套,另外兩個人被綁住了手,他們加起來都沒有姚餘慶慘——他被直接扒掉了褲子,現在光這兩條腿,跟旁邊裹著的外套的那位女性可以說是「相得益彰」。

    「他花了多少錢找你們來?」

    「三、三萬,定金,要是幹得好,再給五萬。」

    「八萬……我給你們十八萬,你們在他身上也玩兒個全套?」

    盯著肖景深的表情,三個人被嚇得一抖,躺在地上的姚餘慶又死命掙扎了起來。

    「你知道,這些年我一直混在你們腳底下都學了些什麼嗎?」轉回身看著姚餘慶,肖景深的臉上仍掛著笑。

    「我學會了你對我狠一分,我就對你狠十分的道理,你才找了一個女的來跟我錄小視頻,有什麼意思呢?現在這個網絡包容度是很高的,只要桑杉原諒我,別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如果還我來做這件事兒,我就讓他也脫了衣服一起上……」

    肖景深的手指指向了一個縮在牆角的男人,姚餘慶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蒼白。

    「這才刺激,能讓人印象深刻,能讓你再也沒辦法翻身。」

    「唔!」

    姚餘慶掙扎得像是一條上了岸的魚,劉達怕他鬧出大動靜,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要是自己不做壞事兒,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養尊處優多年的男人挨了這一下,一肚子的酒水瞬間翻湧起來,偏偏嘴又被封著,讓他連大口呼吸都難,一時間涕淚俱下,狼狽到無以復加。

    「把我介紹給星耀,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星耀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了?」

    姚餘慶瞪大了眼睛搖頭。

    肖景深拿起了自己喝剩的那杯「檸檬水」,又看向了那邊的「牆角三人組」。

    「你喜歡這個胖的,還是瘦的?」

    姚餘慶掙扎了兩下又挨了劉達一腳,終於,他點了點頭。

    「你和盧穗明有聯繫是麼?」

    沉默了幾秒,姚餘慶又點了點頭。

    垂眼看看姚餘慶現在的這幅樣子,肖景深對劉達說:

    「解開他的嘴,讓他坐在沙發上把該說的都說了,你錄像。」

    ……

    一個小時之後,姚餘慶無力地癱坐在自己的車裡,比起被人錄下那種視頻,他還不如扯著盧穗明下水,說當初的事情都是盧穗明指使他幹的,他當初年紀輕,也是被騙了。

    肖景深走了之後,那幾個人通力合作打開了門,也跑了,只剩他自己又在沙發上躺了十幾分鐘才被路過的酒店服務生發現。

    光著腿,被捆綁著,還封上了嘴,這樣糟糕的形象要是之前被人看見,姚餘慶能想方設法去封口,可是現在他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已經完了,不只是因為自己的把柄被肖景深捏在了手裡。

    「來之前,我想過無數次怎麼讓你痛不欲生,但是真看見你的臉,我發現了一件事兒。」

    錄完視頻之後,肖景深坐在茶几上這樣對他說道。

    「我比你過得好。你費勁心機,還有盧穗明一直死死地盯著我,也不過打壓了我十年,我用了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再次站在比你高的地方了,以後我會越走越高,越過越好,永遠把你踩在腳底下……其實我完全不在乎去踩誰,也不會在乎你和我的位置誰高誰低,可你在乎,你在乎的不得了。這就足夠你痛苦了,我很滿意。」

    「嘔!」

    姚餘慶猛地打開車門,終於把腸胃裡那些污糟都嘔了出來。

    看看一地的狼藉,想想剛才差點跪在地上哀求的自己,再想想光風霽月彷彿塵埃不染的少年肖景深,還有剛剛那個強大的男人,姚餘慶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自己的嘔吐物裡。

    坐在回家的車上,肖景深美滋滋地用微信向桑杉匯報工作。

    前面開車的劉達透過後視鏡看了肖景深好幾眼,終於在紅燈停車的時候忍不住說:

    「深哥,你剛剛跟那個姓姚的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像桑姐。」

    「有麼?」

    「有啊,就是那種不緊不慢,什麼都捏在手裡的樣子,特別像老闆。」

    肖景深笑呵呵地說:「我們這就叫夫妻相。」

    劉達:……

    正巧桑杉給他打了電話過來,肖景深趕緊接起來,不再往劉達的嘴裡強行塞狗糧了。

    「盧穗明,姚餘慶,還有劉靖,他們三個人是一個環,從任何一個人手裡都能拿到刀去捅下一個,雖然你引君入甕的做法達成了目的,但是不可控因素太多,我希望下次你能考慮的更周全一點兒,萬一姚餘慶是先綁了你的手腳再叫人進去呢?」

    「原來我這招還有個名字叫引君入甕啊,突然覺得我更厲害了。」

    電話那邊桑杉頓了一下。

    「姚餘慶交代的很徹底,是因為你威脅他要拍……那種東西麼?」

    「他認慫的速度確實比我想像中快多了。」

    「看來他還有什麼弱點,不過不重要了,想要讓他不好過,辦法太多了。」

    雖然桑杉看不見,肖景深還是連連點頭表示附和。

    「我難得回來,你想吃點什麼宵夜?我給你做。」

    「不用了,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你去見馮教授。」

    聽見桑杉說起馮教授,肖景深躊躇了一下。

    「我……」

    「丟了的東西要一樣一樣拿回來,別人欠你的債你得還,你欠了別人的東西,你也得還。」

    坐在辦公桌前的女人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筆,唇角帶著一絲笑容。

    掛掉電話之後,她從保險櫃裡拿出了一個本子,翻開第一頁,上面有一張進度表。

    性格塑造百分之九十九,已經很久沒變過了。

    也許明天,這張表格上的數字就是百分之百了。

    瘦硬的手指捻動了一下紙張,翻到第二頁,依然是一張進度表。

    這張表格並沒有一個讓人看得懂的名字,一張網狀圖上有無數外文詞彙,上面標注的進度是百分之六十。

    桑杉抬手把百分之六十改成了百分之七十五。

    第三頁,又是一張進度表,與之前的兩張比,它很空。

    進度也顯示為百分之零。

    看著這張進度表,桑杉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在本子上輕敲了幾下,終於寫下了幾行字。

    進度為百分之十。

    這張表格沒有名字,或者說,制定這張表格的人並不想給它取個名字。

    「罪惡鍍了金,公道的堅強的□□戳在上面也會折斷;把它用破爛的布條裹起來,一根侏儒的稻草就可以戳破它。」*

    所以我們對抗一切不公,用的是溶蝕金子的液體,人們畏懼罪惡,也畏懼這樣的液體,用起來是戰戰兢兢。

    可是感情本身就是這樣的液體,無論人在自己的心外包裹了什麼,它都能將其無聲溶解,又讓人生不出危機感。

    桑杉低下頭,合上本子。

    一段旅程將要走到終點,從來都把一切掌握在手裡的自己,卻不知道下一段路,會有怎麼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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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2:20 |只看該作者
第215章 傳承

    有人練劍, 喜歡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林裡, 有人練劍, 喜歡在濤聲陣陣的竹海中, 沐錦樓曾經酷愛崑崙山的皚皚白雪,站在山頂如刀的山風中, 會讓她有一種劍指蒼穹、刃碎朔風的感覺, 現在的她,覺得這世間無處不可舞劍, 因為私心妄念無處不在, 地獄空蕩, 惡鬼遊走於人間。

    斬刃受人之邀前去應約, 沐錦樓一個人在山間小路上練劍,飛鳥與之共舞,走獸避其鋒芒,風從林間來,捲動無數安然於枝頭的葉子。

    從三歲開始學劍至今, 以一女子之身成為崑崙首徒,打敗了自己的師父, 廢掉了自己的掌門, 從崑崙山巔到浮華凡塵, 沐錦樓手中的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至快之劍。

    一片樹葉飄飄搖搖下落, 一身灰色長袍的女人看了一眼,手腕兒一動,那片樹葉落到地上的時候已經碎成了小指甲大的小塊兒。

    世間的一切都變得很慢, 沐錦樓只能感受到自己劍的速度,飛蝶掠過留下片翼,不知何時下起的雨被她削斷了。

    下一瞬,這個狀態如同一面碎掉的鏡子一樣支離開來,反手用劍拄地,沐錦樓單膝跪在地上,一口暗色的血液從她的嘴裡噴到了地上。

    「我還沒出手,你怎麼就一副要死的樣子?」

    在沐錦樓身後,穿著紫色紗衣的女人翩然落下。

    「我就算要死了,殺你還是容易的。」

    用手指擦掉嘴邊的殘血,沐錦樓站起身,身形微動,一柄長劍已經直指舞羅的面龐。

    紫色的長帛纏在劍身上抵擋它的攻勢,舞羅不敢與沐錦樓的劍正面對抗,雙臂展開,像是被風吹走的落葉一樣飄忽著後退。

    一道紫影,一道灰影,穿梭於早秋山林的深綠淺黃相接之中,又有銀色的劍光冷淡地勾勒著一切的斑斕。

    「叮。」

    是劍與山石碰撞的聲音,舞羅背靠山巖,退無可退,沐錦樓的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與此同時,她藏於絲帛間的黑色匕首也貼在了沐錦樓的胸口。

    垂眸看了一眼匕首上幽幽的藍光,沐錦樓收起了自己的劍。

    「小道。」

    「能殺人的道,不分大小。」

    「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遊山玩水,好吃好喝,既不用被鎖在黑牢裡也不用被追殺得全天下跑,當然比不過你這個瘋婆子,人雖然瘋了,劍法也更嚇人了。」

    紫色的長帛如同有生命一般層層疊繞在一起,掩住了舞羅手中的那把匕首。

    明顯比沐錦樓年輕很多的魔教妖女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五年的時光沒有給這個女孩兒的身上留下什麼印記,她行走於這山林之間,臉上帶著淺笑,像是一棵樹或者一朵花成了精。

    與這樣的舞羅相比,沐錦樓才更像是一個妖女,眼角帶著煞氣,彷彿隨時會出劍,把這世間的一切都蕩平。

    「你不問問我是來做什麼的?我是奉命來殺你的,我們教主說登仙台的坤字牌是在你手裡。」

    沐錦樓停下腳步,舞羅悄悄退後了一步。

    「沒有。」

    「沒有就沒有,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嘴裡隨口說著,舞羅又退後了一步。

    「你之前吐的血顏色暗紅,是不是中了什麼毒?」

    「貴派的『往生路』。」

    「多久了。」

    「五年。」

    「那沒救了。」

    「我知道。」

    「等你死了,我就叛出教門,跟斬刃雙宿雙飛,不要太羨慕啊。」

    嘴裡這樣說著,舞羅再退了兩步。

    「沒關係。」說這句話的時候,沐錦樓還在舞羅十步開外,話音還未落下,她的劍已經再次指住了紫衣女子纖細的頸項。

    「到時候不管你和他在一起說什麼,做什麼,記住,有這麼一雙眼睛,一直在冥冥中看著你們,就這樣,看著。」

    沐錦樓的臉湊到了舞羅面前,眼睛睜得極大,露出了紅色的血絲,裡面像是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翻滾,讓舞羅有些被嚇到了。

    「瘋、瘋婆子!」

    「呵。」

    米子明導演喊「過」的時候,葉早腿一軟蹲在了地上。

    她其實更想坐的,但是這身戲服全是輕紗做的,洗起來麻煩不說還容易有破損,她捨不得,於是只能蹲著,還收攏了裙擺。

    方棲桐沒有走開,而是歪著頭看了她一眼。

    「累了?」

    葉早抬頭看了她一眼,一點說話的慾望都沒有。

    連著二十條都遭受著這個人的精神打擊,葉早只覺得看見對方的臉她就心裡難受。

    短短的一段兒文戲,十幾句對話,一段走路,女孩兒被方棲桐虐得體無完膚,整場戲的節奏都被方棲桐握在了手裡,無論葉早怎麼試圖奪回掌控權都無能為力。

    方棲桐腳下一頓,葉早就會緊張,方棲桐一說話,她就會生出戒備感,要調整這種狀態,還要把握舞羅這個角色的情緒,都不用導演說話,葉早就知道自己表現得有多糟糕。

    連著有幾次,她說到一半兒連台詞都說不下去了,看著方棲桐的臉,心裡只剩了一種煩悶又無序的情緒。

    尤其是在「那沒救了」,「我知道」之後,她總是會被一種陌生的感覺卷攜而走。

    在這樣的情況下,米子明導演居然一直說她的狀態越來越對,弄得葉早更加痛苦。

    「導演,我覺得我這次的台詞還不夠。」蹲在地上緩過氣來,葉早站起來去找導演,剛剛那段兒表演她覺得自己只是勉強把台詞說出來了,舞羅應該有的東西表現的都很不足。

    「很好,很足夠啦。」

    米子明笑著對葉早說,看著她臉上焦慮的表情,他還拍了拍這個年輕人的肩膀。

    「可是這個角色跟我的表演邏輯……」

    「你的表演邏輯重要,還是角色重要呢?」

    面對導演輕飄飄拋出來的問題,葉早愣住了。

    「方棲桐一直帶著你的戲,把你帶的很不錯。」

    米子明讓葉早看著監視器裡剛剛那段戲的鏡頭,葉早自認她只是勉強說出了台詞,可是作為舞羅她對沐錦樓那種隱藏的複雜情緒其實表現的很明顯,有羨慕甚至嫉妒,有憐憫也有不解,想欣賞卻又被理智阻擋,想要殺了她,卻又從心底不打算這麼做……無論是從什麼方面去看,這段戲葉早都已經很「足」了。

    「我記得以前有人叫你小池遲是吧?你的表演上面確實有很重的池遲的影子,但是你沒有她的厚度,模仿她的角色是沒有用的,因為她能為自己的每個電影去創造新的角色,你一直跟在後面自以為進步,只會被她甩得越來越遠。」

    「想要成為一個她那樣的演員,你不能只考慮自己的角色,你要考慮的是一整部電影,你是這個電影裡的誰,你能為這個電影貢獻什麼。」

    換下了戲服又卸了妝的方棲桐臉上透著一點蒼白,她現在一直還在接受心理治療,晚上需要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睡,不演戲的時候總有有點蔫,可她說的話對剛剛被「虐」了的葉早來說足夠有力度了。

    年輕的女孩兒有些茫然地看著方棲桐,剛剛表演時的力不從心有了這樣的一個解釋,並沒有讓她釋然,而是讓她開始思考自己表演新的方向,她感覺自己面前的表演的這條路似乎更寬了,也變得濃霧密佈。

    喝一口保溫杯裡的熱水,方棲桐轉身往攝影棚外走去,陪著一個小女孩兒練了一天,她也累了,要不是桑杉跟她打了招呼,她才不願意費這個功夫。

    早春時節,陽光晴好。

    「小池遲……」

    方棲桐不由想起了初見池遲的那天,穿著襯衣長褲的女孩兒明明是她的競爭對手,卻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一塊兒糖遞給了她。

    老師說過,池遲的心太大了,她完全不能與之相比。現在想想,確實是這樣的。

    一個演員的表演深度,往往是他承受的苦難的極限,方棲桐自以為再世為人,表演已經脫胎換骨,可是跟池遲的那種游刃有餘相比,還差得太遠。能承受那麼多痛苦而又沒有崩潰的人,要麼早已瘋了,要麼就是胸懷大到能承載一切。

    「方……方老師,謝謝你。」葉早站在方棲桐的身後,恭恭敬敬的彎腰行禮。

    「我才比你大幾歲,叫什麼老師?」

    斜了葉早一眼,方棲桐從外套兜裡掏出來了一塊巧克力。

    「補充一下、體力,放心,胖不了。」

    ……

    見過了馮老師,肖景深坐上了回劇組的飛機,現在關於他和桑杉的流言蜚語仍是沸沸揚揚,他不合適留在京城太久。

    獲得馮老師的諒解比他想像中容易太多了,那位曾經能一口氣「說」一個小時台詞的人也老了,鬢生白髮、皺紋橫生。

    「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多年一點也不肯鬆口?要是我知道你是因為你外公的病……你呀!你呀!」

    沒等肖景深開口說一個字,馮老師的話從開頭的鏗鏘憤怒漸變成了一聲歎息。

    肖景深的眼淚險些從眼眶裡落下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肖景深認認真真地向自己的老師說了一下自己這些年的境遇,縱使他竭力地報喜不報憂,馮老師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又怎麼聽不出來他的生活中挫折多於收穫?

    幾番歎息,師徒間的隔閡再無分毫。

    「景深啊,不管怎麼說,這些年你終於是走過來了,以後的打算你得自己想清楚。」

    「人的一生分成兩步,一步是變成人,一步是變成什麼樣的人,第一步你走完了,第二步你想怎麼走呢?」

    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肖景深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老師的意思他明白,他是時候去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

    其實他心裡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只不過從前連想都是奢望,現在,他在一步步地靠近,終將握之於手中,再不分開。

    京城初曜的辦公室裡正在跟助理說話的桑杉打了個噴嚏。

    「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吧,以婦女節禮物的名義,給馮女士送一條珍珠項鏈。」

    擦著鼻子,她這樣囑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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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牆角

    三月下旬, 《倚靠劍叩仙門》劇組裡屬於初曜和小水窪的配角演員陸陸續續殺青離開, 經紀人們為他們設計的工作行程很合理, 在四五天的休息之後, 他們就可以進入下一個劇組了。

    「從今天起,咱們兩三個月不能坐一起喝咖啡了吧?這麼一想, 我還覺得有點兒捨不得。」

    咖啡廳裡, 竇寶佳吃了一口草莓,這麼說道。

    桑杉懶懶地笑了一下, 慢悠悠地說:「你要是願意, 學你家池遲喬裝打扮半夜來找我, 我也沒意見, 家裡沒有空床,貓窩可以借你一個。」

    「嗯,到時候狗仔就可以出幾張照片,說『不明男子夜探香閨,桑葚組合徹底鬧崩』, 或者『經紀人兼女友深夜招男子上門,肖景深人財兩失』。」

    「都不錯啊, 你頭髮這麼短, 胸又這麼平, 打扮成個男人的樣子, 說不定還能趁著黑燈瞎火賺一個『小鮮肉』的稱呼。」

    竇寶佳的目光落在了桑杉的胸前,咖啡廳裡還開著暖氣,桑杉把大衣脫了, 裡面是一件材料挺括的米色襯衣,簽到好處地勾勒著她身體的曲線。

    「你的胸是不是變大了?」

    「……別的同性看我,我倒無所謂,你的話……麻煩收斂一下眼神好麼?」

    桑杉雙手端起咖啡杯,藉著動作擋住了竇寶佳直勾勾的目光。

    「唉,小水窪什麼都好,就是名字不吉利,來的姑娘們個個平平無奇,不像你們初曜,唔……於竹和廖雲卿,都是真材實料,童喻蘭小朋友也很不錯。」

    「你再這麼口花花下去,我就要打電話給池遲、路楠、或者婁藍雨,讓她們來管管你了……」

    「啊,最近我忙著幫池遲籌備《江湖遠》那個項目,腦子都不太好用了,哦,對了,方棲桐什麼時候在你們那兒殺青?我這邊安排了個角色給她,妖艷賤貨似的反派,池遲說她肯定喜歡。我們這邊兒還沒顧得上聯繫她呢,你要是有空可以先替我露露口風約約時間,我估計她拍完你們這部戲是得休息的吧。安瀾工作室那邊說她沒有簽回去,我估計她也沒打算立刻就忙起來。」

    三個人名一出來,竇寶佳立刻老老實實地低頭吃水果,嘴裡嘰裡咕嚕說了一堆,似乎是想靠語音洗腦的方式讓桑杉忘了她剛剛說的話。

    「四月十六號左右整個劇組殺青,她大概四月十二號離開劇組,四月十五號乘飛機出國旅行,五月下旬回國。方棲桐小姐確實沒有跟安瀾工作室簽經紀約,她現在是初曜的藝人,不過我們還沒有對外公佈,關於她的工作計劃,你可以跟我談。」

    竇寶佳叉子上的橘子瓣兒又掉回了果盤裡。

    「池遲把她介紹給你是讓她去拍戲的,你怎麼不聲不響就把人給簽了?」

    「初曜對她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經紀人專業又不過多干涉私人事務,有能力獨立開戲,也能維持她的曝光,資源方面沒有什麼人能跟她競爭,在初曜當個『一姐』,對她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同樣,初曜在女性藝人這方面一直有空缺,除了葉早之外都是一水兒的新人,沒有抗戲能力,方棲桐在表演專業方面的表現向來出色,性格也很好相處,是我們很理想的合作夥伴。」

    在經紀人這行當裡絕對稱得上前輩的竇寶佳,看著桑杉這個「後輩」,表情嚴肅了起來。

    「我之前那麼積極地給你們的合作牽線,你不會看不出來小水窪想要她吧?」

    孟萍離開了小水窪之後成立了個人工作室掛靠在了另一家娛樂公司的名下,蔣星兒從去年開始秘密與一個圈外人士談起了戀愛,今年年底公佈,明年結婚,她還打算趕緊要個孩子,對於一個演員,尤其是一個女演員來說,這意味著她在未來三四年的時間裡都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部作品的拍攝中。

    蔣星兒往下,年輕女演員們還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眼下的小水窪需要方棲桐這樣的一個演員既能當主角帶人,又能出現在池遲的電影中擔當重要角色。

    「看出來了,那又怎麼樣?把我當手術刀用,就得付得起醫藥費,方棲桐小姐和初曜兩情相悅,對於你們這些媒人,我們深表感謝。」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終於,竇寶佳開口說:「桑杉,我覺得我們未來兩三個月是真的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那正好。」

    桑杉似笑非笑地用自己的咖啡杯碰了一下竇寶佳的杯子。

    「希望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能一切順利,各得其所。」

    還沒等竇寶佳拿起杯子,桑杉的電話突然響了。

    「嘿嘿嘿。」看著桑杉的臉上不像剛才那麼輕鬆,竇寶佳開心地笑了,「怎麼,從我這挖了人走,你又被人挖了牆角了?」

    掛掉電話的桑杉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飲而盡。

    「你說對了。」

    「噗!」

    和湯原同期進初曜的兩個女藝人幾年也才二十出頭,一個長相乾淨甜美,名叫李瑤,另一個更艷麗一點兒叫於麗雅,她們都是科班出身的演員,在接受了初曜的的種種訓練之後就開始了年輕演員們的進階第一部——在各個劇組裡演小角色刷臉。

    初曜為她們提供的角色大多是電視劇裡出場時間較長,還有一些台詞的角色,比如校園劇裡的女主室友,或者宮廷劇裡女主或者重要女配的貼身丫鬟。這次,公司自己開戲,當然也為她們兩個提供了不錯的位置。

    李瑤演的是沐錦樓的師妹,前期和沐錦樓有對手戲,在斬刃殺上崑崙報仇的時候,又被崑崙掌門推出去擋刀而死。於麗雅演的是江湖盟的大小姐,溫天遠將要被殺死的時候,她跪在地上哭求斬刃放過自己的父親,並自願交出能打開雲台仙門的乾牌——一個能讓整個武林為之動盪的寶物。

    「李瑤之前就跟我說她覺得於麗雅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負責這兩個年輕女藝人整體事務的童喻蘭迎著桑杉走過來,然後低下了頭。

    「你沒把事情放在心上是麼?」

    「我想跟於麗雅談談她心態上的問題,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沒有合適的機會?看來是你之前接觸的藝人都太讓人省心了。」

    黑色的風衣外套拿在手裡,桑杉快步往公司走去,童喻蘭跟著她的步伐小聲說:

    「之前於麗雅跟我提過能不能給她一些更重要的角色,我跟她說過她們進的劇組拍的劇都是重點劇目,上星肯定沒問題,要是她們想要更好的角色,那電視劇的質量就……」

    桑杉看了她一眼:

    「你以為她能聽得進去這些?」

    「我……」

    「這次的事情之後你要寫一份自我檢討,另外如果藝人的表現最終影響了我們電影的製作或者公司的正常運作,你要扣獎金。」

    「……是。」

    回到公司裡,把外套和包遞給助理,桑杉解開襯衣的第二顆扣子,深吸了一口氣,和童喻蘭一起進入會客室。

    「你的經紀人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選擇在今天來公司抗議?」

    看見桑杉,於麗雅眼神有一點瑟縮,可是下一秒,她彷彿被什麼賦予了力量。

    「為什麼有女二的角色點名找我,你們就給我拒絕了?」

    「初曜給藝人接的戲都是對整部戲有一個評估的,這部《他是月亮她是星星》並不符合我們選劇的標準。這一點,你的經紀人童喻蘭應該給你解釋清楚了。」

    「我覺得公司這種要求太不人性化了,為什麼我有了一個好的資源,就給我設立了這麼多的障礙?對於我這種新人來說,一個電視劇點名找我當女二你們知道有多難得麼?你們知道我為了這個角色付出了什麼代價麼?憑什麼說不讓我演就不讓我演?」

    於麗雅的聲音越來越高,顯示出了她真實的憤怒。

    桑杉語氣平靜地回答說:「一個無權無勢也無錢的新人通過什麼途徑能為自己拉來資源,我在這個圈子裡混了這麼多年,比你清楚多了。但是公司的標準就是標準,那部電視劇並不在我們的選擇範圍內,我們不可能因為你一個人的要求就放鬆整個公司挑選合作項目的標準。」

    「那你們能讓我在別的戲裡面演女二麼?根本不能!有了好的角色你們都隨便葉早去挑,我呢?!行,公司給我們劃分了三六九等,你們看不起我這個新人,我自己去找了角色來,你們又是這種態度,根本完全無視我們作為一個人的意願和想法,想讓我們怎麼樣就怎麼樣,在你的眼裡我們這些演員到底是人是狗?」

    女演員幾乎是指著桑杉的鼻子在咆哮,她的心裡積壓了太多的憤怒和不滿,明明年紀也差不多,自己長得還比葉早漂亮,憑什麼她去演主角自己演龍套?之前大家不在一起演戲,於麗雅還沒什麼感覺,這次同在一個電影劇組裡,看著葉早隨便就能跟米子明那樣地大導演閒聊,能演出盡風頭的打戲,能讓方棲桐和肖景深這樣有名的演員陪著她一遍一遍地重來,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她們之間的差別待遇。

    桑杉很冷靜。

    她很冷靜地坐在椅子上,很冷靜地讓童喻蘭去叫助理拿來她之前已經吩咐準備的東西。

    然後,她看著於麗雅,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

    「是什麼給了你自信,讓你把自己跟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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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2:43 |只看該作者
第217章 雪藏

    肖景深知道有新進的年輕演員因為一些原因被公司處罰, 是在接連不斷地被人「通風報信」之後。

    廖雲卿、於竹、童喻蘭紛紛打電話過來, 核心思想基本是一樣的, 老闆很生氣, 「老闆娘」你多擔待一點,請務必充分擔當起一個職業滅火器的職責。

    「職業滅火器」?這個新職位是你們什麼時候安在我身上的, 我怎麼不知道?

    好吧, 這不是重點。

    桑杉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肖景深抽空在網上看了幾個搞笑的段子, 打算即興發揮一下。

    晚上例行的匯報工作, 男人卻並沒有從女人的聲音中聽出什麼不快, 她似乎心情很好,還跟他說最近有一個新的品牌方正在接觸,等肖景深這部戲殺青了,要出國去跟對方的總公司聊一聊。

    早些年,國內這些國際大牌的代言也好、推廣也好, 大多把持在那些時尚雜誌和公關公司的手裡。不管你是多大牌的明星,要是想接觸那些外國的大牌子, 想要跟他們進行深入的合作, 首先要把公關公司打點好, 這幾乎也成為了慣例。

    其實這種公關壟斷, 也會出現很多的問題,一個公關公司很可能就影響到一家國際企業在國內的形象,尤其是這些年所謂明星越來越多, 各種推廣大使的頭銜兒讓這些公關公司像不要錢一樣的往外發,頗給人一種「某某大牌走下神壇」的感覺,其實只是因為公關公司在其中為自己謀取了過多好處罷了。

    自從池遲接連不斷的在國際上拿獎,她的商業價值受到了全球的認可,又把跨國合作事務,簽給了國際知名的經紀公司,她拿在手裡代言也好,合作也好,中間都少了國內公關公司這一步手續,給別的藝人們看到了更好的溝通渠道,公關公司一手遮天的局面就漸漸不復存在了。

    作為曾經在國外經紀公司摸爬滾打過的人,桑杉一直以來都與國外的品牌公關保持著良好關係,之前她能夠促成兩大競爭品牌的公益廣告合作,靠的就是一直以來經營的關係網,肖景深能夠在嶄露頭角的時候就接連獲得大牌代言,除了它本身的形象確實非常突出,氣質出眾之外,也是跟他經紀人的努力分不開的。

    聽見桑杉還能跟自己說什麼品牌合作跟代言,肖景深自然認為桑杉並沒有把之前那些事放在眼裡。

    「這次又是什麼牌子?我上網的時候看見一些粉絲們天天發在什麼什麼地方看到了我的廣告牌,現在我覺得全世界都是我的照片了。」

    「你確實有幾個廣告大片上線了,等你從劇組裡出來還要參加幾次品牌活動。VQ曾經問過你要不要參加今年的ML春夏時裝周,因為你要認真拍戲或給你拒絕了,但是今年的秋冬時裝周你應該去一趟。《無歸之路》檔期定在了暑假,五月底要去參加大高盧電影節,這個活動已經在你的五月日程表裡了。」

    「我怎麼感覺。你現在已經給我制定了一堆的計劃,只等我從劇組出去就要把我推上一條流水線,忙個不停?」

    「忙是一個藝人的快樂。」

    「可我就沒時間做自己的事情了!」

    肖景深語氣低沉,似乎情緒也低落了下來。

    「什麼自己的事情?」

    「追你啊。」

    對自己的工作強度進行抗議的男藝人如此理直氣壯地說道。

    桑杉:……

    讓肖景深有些意外的是,第二天桑杉就出現在了他電影拍攝的現場,除了她之外。還有公司的幾位核心員工,以及三個去年新簽的新人——湯原、李瑤、於麗雅。

    這些人加上兩位導演,就在劇組現場開了一個初曜的工作會議。

    「演員於麗雅拍攝的片段全部剪掉,我已經找好了代替她出演這個角色的人,今天下午就能進組,所有的補拍和調整對方都能配合。由此產生的額外費用我已經撥到了劇組賬上,時間成本希望導演組和執行製片能夠盡量壓縮,辛苦你們了。」

    原本已經進到其他劇組的湯原和李瑤被桑杉一個電話叫到了《倚劍叩仙門》劇組,看到的就是對他們產生了巨大衝擊的這一幕——一個演員的存在如何被徹底抹殺的。

    一天一夜,於麗雅已經哭到了精神崩潰,事情在朝著越來越糟糕的地方發展,而她無力掙扎。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大鬧一場之後居然連自己已經拍過的戲都要被剪掉。

    「什麼叫公司資源?就是憑借你們這些新人絕難接觸到的優質劇組,公司可以幫你接觸到,你們獲得不了的角色,公司可以替你們獲得,公司為你們制定了嚴格的發展規劃,你們對這個規劃有意見,你們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商量。但是,這個前提建立在大家互相尊重、互相信任的基礎之上,如果你們做不到,那麼我也可以照著合約來做。」

    站在所有人面前,桑杉的語氣平平的,說話內容卻犀利強硬到了讓無關者都忍不住戰慄的地步。

    「從你們進入初曜到現在,從來沒有安排過你們陪什麼老闆喝酒換取資源,也沒有安排你們去參加任何品牌方組織的非官方酒會。我大概明白你們在進這個行業之前想到的『捷徑』是什麼,或者說你們在其他演員身邊有聽到了些什麼。但是我告訴你們,初曜現在給你們的東西,是別人即使做了這些事情也拿不到的。那些潛規則公司替你們擋下了,這是合約之外的東西,也是我們整個公司的良心。」

    「看不起這份良心的人大可以走,只要你掏得起違約金,如果不然,就會像她一樣,從今天起,公司按照勞動合同,每個月給於麗雅小姐四千塊錢基礎工資,因為于小姐的個人發展理念與公司規章發生了衝突,未來公司將很難給于小姐同時符合雙方要求的影視資源,現在于小姐單方面提出了要求解除合同卻又付不起一百六十萬的違約金、培養費和公司前期投資。所以我們只能等到四年後于小姐與初曜合同到期,才能和于小姐說再見了。」

    於麗雅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蒼白。她今年二十三歲,四年之後就是二十七歲,一個將近三十歲一無所有的女演員,就算離開了初曜又怎麼樣呢?既沒有代表作,又沒有能被人記住的角色,被雪藏了整整四年之後她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同時,因為于小姐未來可期的不可能再給初曜帶來足夠的經濟收益,所以公司為你配製的住房和車,都將收回。」

    「你不能這樣。」於麗雅歇斯底里,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如此輕而易舉地就毀掉另一個人的人生。

    可是除了這樣人人可察覺外強中乾的大喊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昨天律師已經和你逐字逐句地重新看了一遍你和公司簽訂的各種合同,以及公司目前為了培養你,為了讓你有一個更好的工作與生存環境所付出的時間和金錢成本。我做出的每一條處理決定都是有法可依,有合同可循的。」

    「肖先生!」於麗雅的目光在人群中無助地搜尋著什麼能拯救她的東西,當她看見肖景深的時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肖先生!你以前也被公司封殺過的,這種苦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求求你了,您替我說句話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違反合同,咱們都是從娛樂圈裡面往上爬的人,誰不想紅呢?我只想給自己多找幾個機會,我有什麼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肖景深的身上,這些人裡面包括了桑杉。

    在戲服外面套著黑色羽絨外套的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看看你們對我之前的事情,都挺瞭解呀。」

    男人笑了笑,越過幾個人站在了於麗雅的面前。

    「小姑娘,想要往上爬沒有錯,但是你因為想往上爬就認為所有人都對不起你,那就大錯特錯了。我是被封殺過,我還因為不願意去陪酒挨過耳光,我還因為打了流氓被公司一分錢沒留地扔在影視城裡。要是我那個時候遇到這樣的一家公司為我這麼負責,我怎麼也落不到要被雪藏的地步呀。」

    肖景深蹭到了桑杉身邊,握著她冰涼的手往自己懷裡放。

    「我之前的經歷叫倒了八輩子的霉,桑杉遇見你叫做一番心血餵了狗。」

    桑杉:「我之前說過她連狗都不如。」

    「哦。」

    肖景深把桑杉的另一隻手也揣進了自己懷裡:「這邊我估計比京城還冷呢,你穿的也太少了。」

    乾脆把大羽絨服脫下來裹在了桑杉的身上,羽絨服幾乎於桑杉等長,這麼一裹,氣場炸裂的鐵血資本家立刻成了個黑色的蠶寶寶。

    然後,肖景深轉頭看著於麗雅:

    「心血餵狗還能讓狗叫兩聲搖搖尾巴呢,桑杉努力栽培你,你還要當眾挑撥她跟她男朋友的關係……」

    男人又轉回去抱著他的「蠶寶寶」笑瞇瞇地說:「桑杉,你看人真準。」她就是連狗都不如。

    當天,娛樂圈相關的營銷號都爆出了初曜發生人事變動,電影拍攝進程受阻的消息。

    盧穗明覺得這是上天都在幫自己,打電話給了姚餘慶:

    「你上次錄好的視頻什麼時候給我?」

    電話那頭傳來冷冷的聲音:「我想好了,你得給我加錢,價錢不滿意,我就不給你了。」

    要死一起死,不,死之前,姚餘慶還要從盧穗明的身上再扒一層皮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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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2:56 |只看該作者
第218章 復仇

    「初曜雪藏演員, 疑似內部不和」

    「小水窪負責人避談初曜, 合作電影計劃擱淺」

    「成立不到一年從純經紀人團體轉型影視創作, 步子太大, 初曜前途未卜」

    「影視投資退潮,金牌經紀人龍游淺灘」

    「情路失意, 財路受阻, 少女們夢想成為的『女強人』光彩不復」

    「初曜『光耀』不再,肖景深疑似轉頭別家」

    輿論從來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 幾個月前他們還說桑杉將再創奇跡, 現在, 鋪天蓋地都是各種唱衰的聲音。

    就連身在劇組一直幫著肖景深處理各種事物的羅正都感受到了外面氣氛的動盪, 某天晚上,他忍不住對正在看各種新聞的肖景深說:

    「深哥,桑姐那邊一直有各種傳言顛來倒去的,你要不要跟桑姐說一下,或者回去看看她。」

    「不用。」

    肖景深欣賞完了網上一些人放出來的桑杉的照片之後, 心滿意足地關上了手機屏幕。

    「現在的這些人,嘴皮子一動就是兩招, 一招叫捧, 一招叫殺, 捧你的是他, 殺你的也是他,實際到底怎麼樣,他們根本不在乎的, 心情好的就捧一個,心情不好就殺一個。要是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我就什麼都不用幹了。」

    羅正沉默了一會兒,才在肖景深的背後說:「深哥,您是不是特別信桑姐,就覺得她那麼能幹,肯定能不停地造出奇跡來?」

    「奇跡?」

    邁著長腿走在前面的男人回過頭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勾了一下唇角。

    「阿正啊,這話你可不能讓你桑姐聽見。」

    「啊?」一臉不好惹的男助理兼保鏢露出了一個略有點憨傻的表情。

    「你們桑姐從來不相信奇跡,在她的心裡,一切都是要人去創造和實現的。」

    無論成功,還是另一個成功,無論感情,還是去接受感情,這些都要理性地、腳踏實地地去看待,沒有什麼能保佑,沒有什麼能庇護,沒有什麼是偶然地超乎人想像的。

    比如奇跡。

    「她從不相信奇跡。」男人如是說道,「她只是相信自己。」

    ……

    「桑小姐,看您的樣子,是剛從外地趕回來吧?」

    「去劇組探了個班,畢竟我們這是個新公司,第一次以製作方的身份做項目,什麼都得小心點兒。」

    男人看看桑杉平淡的表情,笑了笑。

    從感情到事業,這個女人都遭遇了困境,到現在還有這麼淡定的樣子,養氣功夫也真是到家了。

    就不知道等她看見自己一心捧在手上的男人跟別的女人滾在一起的時候,她會不會還這麼淡定了。

    「桑小姐,作為項目的投資人,我現在想知道我們現在項目的進度……還好麼?」

    桑杉端起咖啡杯的動作做到一半,又把咖啡杯放了回去。

    「沒想到盧先生也是喜歡看小道消息的人。」

    「空穴來風,非是無因。*桑小姐,我開口問您,一方面呢,是關心咱們的項目,另一方面,要是您現在面臨什麼困難,也可以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您放心,這個電影項目我也是真金白銀投了錢進去的,不管怎麼樣,我也不希望它做不成。」

    聽見盧穗明的話,年輕的女人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手指摩挲著咖啡杯,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要是您你能再提供給我另外兩千萬的投資,我有信心把整個電影做得更加盡善盡美。」

    盧穗明笑看著桑杉,不管是多麼驕傲的人,沒錢的樣子都是一樣的可憐,不管他(她)多麼的才華卓著,也不管有過多麼輝煌的成績。盧穗明最喜歡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人被打落到了地上,再也沒有辦法翻身。

    肖景深是這樣,桑杉是這樣,他那兩個看不起他的大舅子,也會是這樣的。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渴求別人追加投資的那個人保持著姿勢不變,任由咖啡在她的指尖褪去溫度。

    「桑小姐。」似乎是過去了很久,盧穗明終於開口了,「這筆錢我可以給你,但是我現在對整個項目的收益不像當初那麼樂觀了,所以我希望這兩千萬,您能用初曜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做抵押,當然,我還是會通過弗萊基金給你提供我的資金擔保。」

    「百分之三十?」

    如果她拿了這筆錢,這個關於項目進展的「對賭」她又失敗了,那就意味著她一手打造的初曜就得拱手讓給盧穗明,當然,如果她成功了,那麼這個合計投資一億的項目,製作方所獲得的收益也就有百分之六十要分給盧穗明。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上面的秒針滴滴答答地走著。

    「桑小姐,您要是覺得我的要求不合理,也可以找別的投資人來合作,但是說實話,現在您的電影項目像我這樣堅持看好的人已經不多了……」

    「好。」終於下定了決心,女人抬起頭看著盧穗明,「一周之內資金到賬,我就用初曜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做抵押。」

    ……

    目送著那個向來趾高氣昂,現在看起來卻有些外強中乾的女人離開,盧穗明撥通了姚餘慶的電話:

    「我給你兩百萬,你把視頻給我。」

    「八百萬,我要是把視頻給桑杉和肖景深看了,他們一千萬都會給我。」

    兩千萬的先期款項,六百萬給闞高飛偽造資金擔保的費用,再加上一周後要給桑杉的又一筆一千萬,要是再給姚餘慶八百萬……目前欠了兩千萬高利貸的盧穗明在心中反覆估算自己的成本和收益。

    那四個男孩兒就是聚寶盆,還有三個導演合作,肖景深……要是不把視頻公開,而是給桑杉看了,那麼自己就可以把肖景深的經濟合約攥在手裡,不僅可以踩死他,還可以從他身上壓搾出足夠抵消自己成本的油水。

    「五百萬,你當然可以把視頻給桑杉和肖景深,他們反過來對付你,你以為就憑你自己能全身而退麼?要拿到錢,你也得保證自己有命花。」

    ……

    一周後,合約簽訂,盧穗明把一千萬撥到了初曜的賬上。

    看著收到的那一串兒「0」,桑杉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三千萬的高利貸,六千萬的「假」資金擔保,差不多已經夠了。

    盧穗明的岳父雷永甫去年下半年在醫院裡住了兩個多月,到現在都沒見過幾個外人,現在是身體已經不太行了,他的兩個兒子各拉了人馬幾乎鬧到了明面上,可是他們兩個好歹還是親兄弟,開打之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繼母所生的雷雅萍徹底從雷氏下屬的核心企業中拔除掉。

    對雷雅萍尚且如此,對曾經被他們聯手對付過的盧穗明自然更不用說了,眼下盧穗明要做的就是拉起一支在雷氏影響力之外的班底,一方面是向岳父雷老強證明自己的實力,另一方面,他還可以依靠這個班底依靠雷老強的餘威接觸到更好的資源。

    正是瞅準了盧穗明現在的局面,桑杉才故意引他入局。

    如今整個局面都已經擺好了。

    年輕的女人單手支著頭,本想打一個跨國電話,撥出去的確實肖景深的號碼。

    「難得你中午聯繫我,午飯吃了麼?」

    「還沒有。」聽見肖景深的聲音,桑杉笑了笑。

    電話那邊的男人有些著急:「午飯一定要吃一點,我上次看見你覺得你都瘦了。」

    「前幾天還有人說我胸大了。」

    肖景深:……

    「那也是我的功勞!」沉默了幾秒鐘的男人終於開口了,「那什麼,你不能不吃午飯啊!」

    光是靠想像,桑杉都能感受到男人的耳朵現在有多紅。

    「肖景深。」

    「嗯?」

    「同樣是報仇,斬刃和哈姆雷特,你更喜歡哪種結局?」

    「為什麼突然問我這種帶著高考味兒的問題?」

    「斬刃廢掉了溫天遠賴以依存的武功,讓他一輩子只能在地上爬,可是在這個過程中,他自己也改變了,從展小石變成了斬刃。哈姆雷特固守著自己的驕傲和榮譽,最終和自己的敵人同歸於盡,到死,都是哈姆雷特。你喜歡哪一種?」

    桑杉看看自己的手掌,她的手裡沒有正直的堅強的劍,只有消融黃金的王水,面對著被黃金所包裹的罪惡,她選擇了一條既不榮譽又不體面的道路去摧毀它。

    她無所謂這其中的對錯,因為桑杉從不追求「完美」的勝利,只要自己是勝者那就夠了。

    可是現在的她,莫名地想聽一聽肖景深的選擇。

    「我都不選。」男人在那邊低聲說道,「斬刃失去了沐錦樓,哈姆雷特失去了奧菲利亞,與仇恨相比,我更希望抱著我愛的人好好地活。」

    「你的敵人不肯放過你,怎麼辦?」

    「嗯……我還是都不選,一定有那麼一條路,讓我既不用放棄愛情,也能擊敗我的敵人。」

    「世上未必有這麼好的路。」

    「有的。」男人語氣堅定。

    「幼稚。」

    「好吧,幼稚的我要提醒不幼稚的你,別忘了吃午飯啊。」

    笑著掛掉電話,桑杉垂下眼眸,撥通了她本想撥打的號碼。

    「Lin,我是Sunshine,我這邊已經收到了盧穗明打來的錢和前後共六千萬的資金擔保證明,你們可以去弗萊基金查賬了。」

    中午的陽光灑在女人的身上,她回過頭看了一眼窗外,起身拿出那個巨大的本子,把第二頁進度表的進度提到了百分之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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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3:09 |只看該作者
第219章 成債

    《倚劍叩仙門》這部電影有兩條主線, 一條是男主的復仇, 一條關於「雲台仙門」的江湖傳奇。

    據說雲台之上有一扇仙門, 每三十年出現一次, 用乾坤牌合二為一作為鑰匙,能夠讓一個人進入仙門之中。

    據說仙門裡有武學極境的參悟之法, 進到仙門裡的人不僅能夠從此天下無敵, 更可以白日飛仙。

    當年嶄露頭角的展小石之所以被各大門派陷害囚禁,正是因為他們懷疑展小石手上有仙門裡的絕世武學才會在短短三年間就修成了江湖一流的武功。

    第一次聽見「仙門」二字的時候, 展小石已經變成了斬刃, 黑海死牢的九十九道鞭刑換來的是他的閉口不言, 可是這個詞也被刻在了他的心底。再次聽見「仙門」二字, 是他屠戮了青州鹽幫之後,幾個小門派想在他和鹽幫的人兩敗俱傷之後設埋伏殺了他,卻又被他脫困而出,為了躲避追殺,他重回鹽幫總部, 在那裡,他發現了一間密室, 裡面有一位老人, 正匍匐在地上寫著遺書。

    「仙門」從來是個謊言, 密室中的那個人為了守護這個「謊言」卻被囚禁了整整六十年。

    他是世上唯一一個親眼見過兩次「仙門」開啟的人, 鹽幫的老幫主囚禁他,就是為了知道仙門裡面的秘密,可他一直沒有說, 知道了斬刃把鹽幫的人斬殺大半,他的臉上不知道是悲是喜。

    「進到仙門裡的人當然天下無敵,因為為了證明自己天下無敵,多少世間高手互相爭奪,最後贏了的人才能進去自然是天下無敵的那一個了,哈哈哈哈!」老人不禁仰天大笑。

    一百五十年前,仙門突然出現,一隻怪獸從裡面跑了出來,當時的劍聖岳流光殺怪獸的過程中悟出了新的劍道,卻重傷不治,沒過多久就死了。一百二十年前,仙門再次出現,這次出手的當時的江湖六大頂尖高手,仙門內卻出了一道烈火,六大高手皆喪命。九十年前,無人敢去挑戰仙門,有異獸出現,為禍人間三載,生靈塗炭。謀士神算子想出了這樣的一個對策,照著仙門的圖樣製造了乾坤牌,假稱是仙門鑰匙,只要天下第一高手進入仙門,就可以天下無敵。出於各種目的,當時的江湖各大門派都默許了這種說法,很快,關於「仙門」的傳說甚囂塵上。

    到了現在,「雲台仙門」已經成了全天下無人不相信的武學聖地。

    「說是仙門,其實是個禍門,說是什麼勝境,實則是用那唯一的強者去當一把鎖,把仙門鎖上。」

    所謂乾坤牌就是兩塊磁石,把它們固定在仙門上,又在仙門外立了機關鐵柱,一旦有人開門進去,外面的機關啟動,就會把那門關上。

    這位垂垂老矣之人之所以對仙門知道的如此清楚,因為他就是神算子。

    「你可知道這些年來為了爭奪乾坤牌,為了所謂的仙門,死了多少人?」

    「人心之故,非我之錯。」

    被囚禁了二十多年,神算子的腿已經徹底廢了,他像是一團被時光滯留在此地的殘漬,告訴了斬刃世人有多麼的蠢鈍不堪。

    謊言說多了,所有人都信了,慾望之籠開閘,便再無關回去的可能。

    「他們爭、他們搶,只是因為他們想要爭搶,天下沒有乾坤牌也會有天地鑒,武林也好,江湖也罷,何曾停止過這種爭搶?」老人的目光從遠處漸漸移回到了了斬刃的臉上,「即使你今日知道了仙門的真相,他日若有機會登仙台上叩仙門,你還是會去的。」

    這是預言,也是詛咒。

    導演喊了Cut,肖景深立刻搶上前兩步把跪坐在地上的傅明樓老師扶了起來。

    「說是讓我客串五分鐘的戲,沒說讓我一直跪著呀。」把手搭在肖景深的手臂上站起來,傅明樓隨手捏了一下年輕人的上臂。

    「老肖你這副身板兒啊比當初可結實多了,年輕人就該這樣……嗯,壯!」

    一分鐘前還是一位陰森森的階下囚,身上的怨毒和狂妄幾乎可以化為實質,現在的傅明樓老師已經能笑呵呵地打趣年輕人了。

    他這一份兒全情投入又能立刻出戲的本事讓肖景深歎服不已。

    按說米子明導演被蘭月放棄,傅明樓這位和蘭月牽扯頗深的演技大咖怎麼也不會再來他的電影裡客串角色了,肖景深看見他來到劇組的時候著實非常驚訝。

    然後,他才知道蘭月的藝人經紀部門即將解散,傅明樓的合同不再受蘭月牽制,想接誰的戲就能接誰的戲。當然,他來也不僅僅只是為了客串而已。

    「您想簽到初曜?」

    「不僅是我,還有我的幾個老朋友。」

    老人對肖景深笑了笑,從來坦蕩豁達的笑容裡,此時多了一些無奈。

    「蘭月切掉了藝人經紀這一塊兒,那些年輕人還好說,我們這些老人就難辦了。」

    米子明在旁邊閉口不言,當日被蘭月趕出了《書聖》劇組,這箇中滋味,他也嘗了個透徹。

    其實作為著名演員,演了多款爆劇,傅明樓自己想要換一家公司是很容易的,可他想想自己身後的那些老夥計,他們有的仍籍籍無名,有的受家室拖累還要努力接戲,有的曾有過作品卻因為種種原因蹉跎了時光,現在想要拍戲只能從小配角做起。

    他傅明樓當然可以只顧自己,可他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這些老相識被掃地出門,一把年紀再受人事顛簸。

    肖景深明白了傅明樓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兒,才對老人說:「我先跟桑杉說一下。」

    「沒一下子就打包票說這事兒能成,老肖你確實夠穩重。」

    老人點點頭,彷彿有了肖景深這一句答覆就夠了。

    這天晚上,肖景深給桑杉打電話的時候先說了傅明樓拜託他的這件事兒。

    「他是要打包一個養老院來投奔我麼?」

    肖景深:……

    「這些年紀大的演員,光是助理配給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保險也成問題……還有跟他們子女的交流,你說說,這些都兼顧到了,跟養老院有什麼區別?」

    肖景深只能對著手機連連點頭。

    「但是初曜這邊確實可以補幾個萬金油一樣的老演員……算了,你跟傅老說一下,等他回到京城,我專門去拜訪他。」

    「好。」

    「還有其他事麼?」

    「桑杉,謝謝你。」

    電話那頭的女人摸著W先生軟乎乎熱乎乎的毛,淡淡地「哼」了一聲。

    「我決定今年再招三個新人,所以,工作範圍會擴大,沒辦法負責某個藝人的具體事務了,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執行經紀人?或者我把於竹調給你怎麼樣?」

    於竹作為初曜的後勤主管,一直沒有接手過藝人,但是桑杉很明白她的業務能力不比童喻蘭和廖雲卿差,讓她帶著肖景深可以說十分穩妥了。

    肖景深沒說話。

    於是電話兩邊都安靜了下來。

    「卡嚓」

    有史以來第一次,肖景深沒打招呼就扣掉了桑杉的電話。

    女人看著自己的手機,繼續揉著貓,輕輕地笑了。

    ……

    隨著劇組殺青時間的漸漸臨近,以為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盧穗明開始感覺到了一種不安。

    太平靜了,他計劃的每一步明明都很順利,為什麼到了要出結果的時候卻如此平靜?

    第一個證實了他不祥預感的事情,是姚餘慶在拿了錢之後就消失不見了,說好的視頻,只有姚餘慶為了拿錢而發來的樣片,短短的幾秒,勉強能讓人看見一張肖似肖景深的臉龐而已。

    姚餘慶背叛了他?

    還是中間又出了什麼問題?

    還沒等盧穗明考慮清楚,他就被警察找上了門。

    「盧先生,關於您違規先後從弗萊基金借走六千萬的事情,請您協助我們調查。」

    「借、借錢?」

    溫文爾雅的男人驚慌失措。

    「盧穗明那個傢伙一直以為他是用假基金開的假證明來騙了我,只要我沒有懷疑這份擔保證明的真偽,簽下了對賭合同,將來項目除了問題他就可以從我手裡拿走初曜的控制權,即使項目沒有問題,他大不了撤出投資,或者乾脆成為項目的分紅方,也沒有多大的損失,但是他沒想到弗萊基金自始至終就是真的。」

    「闞高飛這麼多年來把戲頻出從這個基金裡挪走了不少錢,就是靠這種開『假證明』的方式騙了那些傻子無緣無故就成了弗萊基金的債務人。」*

    「所以,現在的盧穗明就是認籌了六千萬的基金卻沒有及時入賬,他要是有膽子說自己只是想找個假證明來進行詐騙,嗯……他就可以愉快地轉為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了。」

    遠在港城的「弗萊貪污案特別調查員」林立強女士聽著電話裡的聲音,忍不住笑了。

    「這麼多年闞高飛到底還是玩兒不過你。」

    「不,應該說,一個習慣了走歪門邪道的人,總是會在這個上面吃虧的。」

    桑杉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兩天後,她接到了盧穗明要求終止項目合作,把三千萬退還給他的要求。

    「盧先生,您在合同中強調了我們的合作必須協商終止,您單方面提出的要求,恕我不能認同。」

    「桑杉!」

    「我知道同時被黑白兩道逼債的感覺很不好,對此我深表同情。可是盧穗明先生,作為合作夥伴我要提醒您,距離您兩份合同上下一次打錢的時間節點分別還有一個月,和一個半月,如果您不能及時打款,按照合同規定,我可以向弗萊基金申請這筆錢,如果這個遠在港城的基金出了問題,我將提交仲裁或者將基金和您一起告上法庭……您可以等著法官廢除掉和我們的這份合作,到時候,我會把您的三千萬投資資金扣掉違約金之後還給您,不會有半分的剋扣。」

    桑杉把他們的合作細節娓娓道來,直指一個現實——盧穗明在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拿回他的三千萬用來還債。

    電話那頭的盧穗明情緒失控,被人厲聲喝止。

    年輕的女人輕快地摁下了「結束通話」,拿出那個巨大的本子,把第二張的進度表改為百分之九十五。

    然後,她慢慢翻開了第三頁。

    從談起要給他找個執行經紀人之後,肖景深每次的電話都變得簡短又乾澀。

    可是「告別」,已經拉開了序幕,在探知到自己的真心之前,桑杉不可能輕易將其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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