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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 我的經紀人良心不會痛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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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6:09 |只看該作者
第230章 飆戲

    一直以來, 劇組所有人眼中的池遲都是性格平和、專業能力強、具有領導風範的。雖然是第一次執導電影, 這個年輕的女人卻絲毫不露怯, 無論是每天拿著分鏡本和工作人員細細研究每一幕拍攝的細節還是跟杜安開遠端會議, 她充沛的精力和令人敬佩的態度感染了所有人,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投入到井然有序又高效的劇組工作中。

    包括肖景深在內, 他們在拍《江湖遠》這部戲的時候只要按部就班各展才華就夠了, 與池遲的對戲舒服又自然,大家都是有深厚表演基礎的演員, 每個眼神的交匯都有相互間的理解和交流, 情緒的往來乾淨到讓人想要暢快歎息一聲。

    作為動作戲擔當, 池遲表現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力與美, 讓人情不自禁地讚歎:“這就是池遲啊。”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十七歲就開始了自己的傳說般如人生,從天才少女到傳奇影后的女人到底有多麼強大的表演力量。

    直到這一刻。

    肖景深NG的這場戲,剛好也是電影的第一個轉捩點。

    從“核心矛盾”這一點出發,《江湖遠》電影可以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叫作:“絕世高手在哪裡”, 在這一部分中,男女主角出於各自不同的目的努力去尋找這位元“絕世高手”, 他們為此攜手合作, 完成了兩個人物關係之間的初級演變。第二部分叫作:“絕世高手到底存在不存在”, 在這一段情節中, 劍未晚不能接受自己一生追逐的目標竟然並不存在,因此性情大變,兩個年輕人為了證實“絕世高手”的存在而走遍了逍遙鎮各處, 知道的卻不只是這一個鎮子的過去。第三部分叫作:“絕世高手是誰”,探查中,燕秋生發現了很多絕世高手的蹤跡,卻不能確定這個人究竟是誰,恰逢軍閥得知了逍遙鎮中並無高手的消息,帶著人馬要來佔領這個富裕又安逸的小鎮。

    劍未晚的性情大變,就是從一個“哼”開始的。

    “武功蓋世,身手超絕。”

    女人走過去拿起泥人頭上的金冠,還看到了金冠下面壓著的字條。

    “我早該想到的,若真有這樣的一個高手,又怎麼會藏頭露尾至此。”

    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女俠客總是穿著一身白色的勁裝,用最漂亮的劍,喝最澄澈的酒,用最好看的招式,為了闖關尋人,她此刻的衣服已然髒了,劍隨意拿在手裡,酒沒得喝,招式沒有,只是人顯得狼狽。

    她回眸看過來的眼神讓燕秋生忍不住心中發寒。

    “也、也可能這不過是前輩跟我們開的玩笑,說不定泥人下面還有機關,我們再過一關就到了。”

    嘴裡這樣說著,男人仿佛把自己都說服了似的,精緻的臉龐上頓時浮現出了驚喜的笑容,如同用宣紙糊出來的脆弱面具。

    看著他,劍未晚手中的劍輕輕一轉,劍柄直直地擊碎了那個泥人。

    “機關在哪裡?”

    塵土飛揚,幽幽目光仍然盯牢了燕秋生,劍未晚的語氣中充滿了譏嘲。

    “說不定先生本來就不在這兒……”

    “你信麼?”

    “說不定,這只是個玩笑……”

    “你我行至此處,才真是個玩笑。”劍未晚手中拿著劍,人也像是把劍,說出來話,也刺著旁人的心。

    此時此刻之前,燕秋生一直是一副高傲公子哥兒的模樣,哪怕他是為了獲取機關資料巧扮女裝騙取男人的信任,他的眼睛裡總有一段睥睨風流在,銳氣十足,不可輕忽。可是現在,他是茫然的,他應該是茫然的。

    茫然,還有驚惶,又要有足夠心理內容的表現,不能被劍未晚搶走了螢幕前觀眾所有的關注,使得自己後續的轉變缺乏漸進。

    這一場戲看似簡單,對肖景深的要求很高,池遲突然氣場全開搶走了整場戲的所有節奏,更是讓他在細節把握上變得無比艱難。

    NG了兩次,池遲端著劍笑眯眯地問他要不要重新捋一邊感覺,男人看看她現在毫無氣勢的樣子,默默搖了搖頭。

    他曾經演過無數配角,知道如何去烘托別人的多姿鮮豔,他也演過主角,一舉一動吸引著別人的目光,現在,他是主角,還是配角?

    肖景深覺得燕秋生這個角色跟他之間最大的相似點,就是既不擇手段卻又有那麼一點做人底線,這一點與之前的路長河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因為路長河是一團灰燼中不滅的火,而燕秋生是一個凡人,一個有美好皮囊和庸俗心腸的凡人。

    這樣的凡人,如果肖景深把自己往那個名為“燕秋生”的殼子裡擠,他就非常容易駕馭這種角色,可是他的表演方式已經有了變化,是萬萬不想走回頭路的。

    “你想明白了?”

    肖景深在想戲,其他的人都在休息,自從承包了劇組飲食之後就來常駐劇組的c娛樂代理總經理傅先生趁機帶人給工作人員送來了飲料和小吃。

    “冰糖雪梨加了一點川貝,特別潤喉,十分適合像池導演您這樣說了很多話的人。”

    池遲自己拿了一個玻璃瓶裝的冰糖雪梨,又拿了一瓶甘蔗馬蹄水給了肖景深。

    面對她的問題,肖景深搖了搖頭。

    “我剛才以為是我對燕秋生這個角色的認識度不夠,但是仔細想想,問題不在角色上。”

    “嗯。”

    雪梨切成了丁兒,雪白的小塊兒飄在冰糖水裡,順著水流兒就進了池遲的嘴裡。

    嚼著梨塊兒,女人看著肖景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您的表演非常富有力量感,從角色的設定上來說,想要追上你的感覺,不被搶戲,我要表現出的東西可能會超過燕秋生這個角色的力量上限。”

    “哦。”

    傅經理又送來了幾塊核桃酥據說補腦,池遲用拿著玻璃瓶的那只手的小手指頭勾著裝點心的紙袋子,另一隻手拈了一塊兒點心放進嘴裡。

    “但是您的表現並沒有讓你脫離這個角色。”

    “是。”

    嘴裡蹦完了一個字兒,池遲又喝了一口飲料。

    “所以問題是出在我的身上……”肖景深的大腦在急速思考,手上被池遲的動作帶動著,也喝了一口飲料。

    飲料喝完了,點心吃完了,年輕的女人拍拍手上的點心殘渣,放下飲料瓶子,走到了拍攝場地中間,要所有人都準備好。

    “從這場戲的對白來看,劍未晚拿到了氣勢上的勝利,可是邏輯上,整個電影的後續還是按照燕秋生所引導的方向發展著,為什麼?”

    再次走回到肖景深身邊,對於亞洲女明星來說過高的女人歪了一下頭,然後笑了:

    “劍未晚的氣勢磅礡,建立在她的癡上,她是個武癡,一生追逐武學,喜愛是純粹的,憤怒也是純粹的。燕秋生是個世俗凡人,有著種種的考量和躊躇,但是他的思考是聯繫實際的,所以更具有可操作性,站在這個角度去看,燕秋生能夠說服劍未晚的客觀原因就找到了,主觀的原因……是什麼?”

    是什麼能讓一個武力值不高的凡人去說服一個武林高手呢?

    肖景深喝光了甘蔗馬蹄水,任由一點微微的甜味在自己的嘴裡彌散。

    他是知道答案的。

    ……

    劍未晚說一切都是錯誤,燕秋生自然是不認同的,純粹的人連否定都是純粹的,而世俗的人總能自我安慰。

    “半個時辰之前,你帶我突破密箭陣,死裡逃生,你還說你的劍技又有了極大進境。”手掌輕輕握緊又鬆開,乾澀的嘴唇抿了一下,燕秋生略微抬起自己的下巴。

    他所能說,他所能做,就是別讓劍未晚發瘋,所以他的安慰必須充滿了能夠與這個女人氣勢對抗的勇氣。

    “若是行至此處是錯,那你的劍技提升也是錯?”

    劍未晚冷哼了一聲:“你不過是個報仇無門的詭辯小人,千兩黃金都丟了,還敢來教訓我?”

    “我丟了千兩黃金,我也沒有像你一樣哭天喊地。此處沒有絕世高手,別處也會有,我報仇之心沒死,你的比武之心就死了麼?!”

    四目相對。

    隨著兩個人氣勢的不斷提升,到了此時,旁邊人都感受到了龍爭虎鬥的味道,池遲是入海蛟龍,肖景深是下山猛虎,有些情緒積累到了這裡,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在這場爭論中壓倒另一個人。

    銀光一閃,劍未晚拔出自己的長劍。

    在這銀光中,燕秋生眼也不眨。

    狹路相逢勇者勝,到了這個地步,他要想報仇,就必須把劍未晚牢牢綁在自己船上,這樣即使沒有了絕世高手,有這樣武藝超群的劍客,他的復仇計畫就還有希望。

    這又是俗人的“妥協”和“謀算”,卻在這個時候給了這個男人莫大的勇氣。

    他是不夠純粹和驕傲,可這並不是錯誤。

    劍拔出得極快,收回去也是極快,恰若一道流星消逝,一切的殺意與對峙隨著劍未晚的轉頭而土崩瓦解。

    女劍客看不見的地方,燕秋生身子一軟。

    劇組裡的其他人已經看呆了,四目相對根本是這兩個演員的臨時發揮,後面那麼多的小動作,那麼多的情緒衝撞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最令人驚訝的應該是肖景深了,最後那一軟一頓的動作,簡直將燕秋生這個人的“俗”表現到了極致,這樣即使他之前的氣勢強大到了不科學的地步,也因為這一下的“收”,而能被合情合理地解釋了。

    “在表演中,這種能放不算什麼,到了最後能收才是大本事,有這份本事……老肖前途無量。”

    導演池遲滿意地點點頭•。

    “狹路相逢勇者勝,拍戲也一樣。”

    第二天早上吃著白水煮雞蛋,池遲在電話裡這樣說道。

    肖景深這個人並不是沒有勇氣,只是被壓制了太久,總想當個太平角色。

    “爭強好勝這一點上,他還是太弱了。”

    “一點心理慣性,底子早就改掉了,就差一點東西能激出更多的求勝欲,這次還是要謝謝你費心了。”另一頭,女人的聲音淡淡地。

    “客氣了,桑大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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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6:28 |只看該作者
第231章 至美

    Alex的全國巡迴演唱會進展順利, 精彩的舞台設計、還沒有公開發行的新歌、Alex自己這段時間苦練的勁歌熱舞, 再加上之前The King的幾個男孩兒會突然出現當嘉賓, 讓不少歌迷和粉絲大呼值回票價, 幾乎每一場演唱會都有很不錯的上座率。

    也意味著有很不錯的收入。

    七月底的時候,盧穗明前後投資《倚劍叩仙門》的三千萬元終於因為他跟初曜之間的投資協議作廢而進入了退還流程, 這三千萬元四個多月的高利貸利息就高達幾百萬, 讓本就破產的盧穗明更加雪上加霜。

    雷雅萍使出渾身解數終於保下了他,但也只是讓他沒有被各方追債的逼死, 或者被送進監獄。在雷永甫的病床前, 這對夫妻簽下了一份財產協議, 雷雅萍從雷氏得到的每一分錢都與盧穗明無關, 雷雅萍如果發生意外,她的全部財產將有她的兩個哥哥繼承。

    從此之後,盧穗明這個所謂「雷家女婿」只剩了一個頭銜,從經濟角度來說,沒有任何財產支配權的他和雷雅萍養的一隻寵物沒什麼兩樣。

    「聽說盧穗明又在想辦法出來演戲了。」

    廖雲卿得到了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告訴了自己的老闆。

    桑杉對他的這個決定毫不意外, 沒有了來自他妻子的財力支持,盧穗明想要賺錢就只能靠自己, 好在他還有那麼點兒演戲的本事。

    不過……

    「娛樂圈這種地方一向是金錢說話的, 他身後沒有了雷氏的支持, 雷雅萍受制於她的兩個哥哥, 能給與他的幫助也很有限了。」

    「老闆,要不要我跟幾個投資方通通氣?」

    自從知道了是盧穗明一直在暗中做手腳讓老薩摩耶淒慘了這麼多年,廖雲卿心裡也對他產生了仇視的情緒, 尤其是對方現在變成了一隻落水狗,痛打落水狗這種事,她最喜歡了。

    「暫時不用了,我們沒必要用他用過的手段。」

    初曜公司的牆面上掛了很多藝人的照片,除了造型清爽的各種硬照之外,歌手的照片有演唱會抓拍、專輯的封面,演員的照片則是各式各樣的劇照。

    作為當之無愧的「初曜影視一哥」,肖景深的照片是最多的。

    其中一張照片正擺在桑杉辦公桌前面,那是屬於趙高的一張海報,男人穿著黑色的大袍,低首斂眉雙手交握,讓人看不清他的容顏。

    演這場戲的時候,肖景深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桑杉很清楚,因為那是她讓李許默去做的……仔細想想,這些年來她為肖景深挑選的每一部戲,似乎都與那個男人身上一些東西重合著。

    比如趙高被親人捨棄、又被不斷踐踏著尊嚴,比如路長河於絕望中重新成長,哪怕是謝安,也彷彿蘊含著某種隱隱的祝願——哪怕沉寂多年,他還是會成為一個驚艷世人的風流人物。

    到了現在,那個男人要自己去選喜歡的角色了,自然也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去對付他曾經的敵人。

    池遲說他不夠爭強好勝,那是因為他心裡的火不夠旺,要是跟他搶角色的人是盧穗明、是姚餘慶、是從他手裡買走了當年紅星劇團名額的人……呢?

    確定了自己會被學校錄取之後,木宇又開始了自己在初曜當實習生的生活,抱著一摞剛整理好的文件走到桑杉的戳前,年輕的男人看見了桑杉此時此刻的表情。

    似乎有些惆悵,又似乎有些開心。

    當然,更多的是運籌帷幄的底氣和自信。

    以前的桑杉姐姐也是這樣的麼?讓人感覺到強大,卻也有些溫和?

    木宇用力地去回想桑杉曾經的模樣,想到的只有她鋒銳的眉目和冷誚的笑容。

    ……

    夭壽啊,電影女主角兼導演跟電影男主角兼投資人家男人每天都劍拔弩張的怎麼辦?

    《江湖遠》劇組裡,所有的演職人員說起來的時候都是一臉的驚慌失措,實際上都在暗搓搓地吃瓜看戲。

    「昨天林子裡那場戲,我聽林老師的助理說林老師回去半夜都睡不著,被兩個年輕人飆戲帶的都想吃心臟病的藥了。」

    「要不是池遲導戲的時候還挺正常的,我還以為她真借戲發瘋了呢,哎呀,上午她拿劍砍老肖的時候我都心慌了。」

    「這也是看出來老肖真有兩把刷子了,要是換了別人,池遲這種演法他一準兒得崩,沒想到居然還能接住了。」

    「真沒點兒演技,這兩年能上的這麼猛啊?」

    正在聊天的兩個中年演員也都是圈子裡響噹噹的演技派人物,被杜安請來出演逍遙鎮上的住客,在電影中他們一直裝腔作勢,引著來找所謂「絕世高手」的人去闖機關道,等到那些人真進了機關道,這些人就會想盡辦法在其中使壞讓他們過不了關。

    奈何燕秋生這人雖然長了一副俊逸非凡的樣貌,其實心思狡詐又低得下身段兒,該合作的時候就緊緊地扒在劍未晚身邊,就算被罵也絕不鬆手。而劍未晚又確實武功高強,心思又直率澄澈,讓他們不忍心下狠手,這才讓他們兩個年輕人知道了「絕世高手」的所謂「真相」。

    聊完了天,兩個演員看看被吃光的果盤,其中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咱天天在劇組這麼吃,是得胖啊!」

    「我昨天去酒店健身房,那裡面在鍛煉的都是咱劇組的人,估計個個兒都這麼想。」

    「那我得少吃點兒了,過年的時候跑出去玩兒,膝蓋有點受傷,現在健身都覺得不得勁兒了,要想維持體形,就得減減飯量。」

    「減飯量?」

    另一個人指了指不遠處正在忙乎的後勤餐飲工作人員,整整二十多號人為他們這兩百人的劇組服務,這個待遇,怕是整個影視圈裡也是獨一份兒了。

    「我聽他們說晚上吃海鮮,你真減得了?」

    ……

    晚飯時間,池遲啃著一尺長的椒鹽味兒泰國皮皮蝦跟肖景深討論劇情,說著說著,他們的討論就從一部具體的電影拍攝到了另一個層面。

    「巴贊說電影是完整的寫實主義神話,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在細節上的表現力確實是從生活中總結出來的,具有很強的代入感。」

    「聽你這麼誇我,我還真有點兒不好意思。」

    「卡嚓卡嚓」池遲扒著蝦殼,嘴上接著說:「可是,能夠總結出生活的細節,是建立在一個人認同生活之美的基礎上的。」

    男人笑了,愉快地用牙籤兒挑著花螺裡的肉:

    「生活當然是美的。」

    「可我看你……三年前的作品,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你當時的表演是固定的、模式化的,不過與別人不同的是,你的感受力很強,所以你的模式化並不明顯,對於一些導演來說,他們只會覺得你表達得『準確』。」

    就像是一個手握字典的人,每個字已經有了固定的模樣,需要的時候只要查出來寫上去就夠了,不需要多少思考,只需要豐富的經驗和使用頻率。

    那時候的肖景深和現在,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是什麼能讓一個人在短短三年間就在表演上獲得這麼大的突破呢?池遲很好奇,她見過很多一夜成名的人,這其中包括她自己,每個人在成名之後都會發現「明星」與「生活」的剝離,從而影響自己的感受和表演,可是肖景深並沒有這個問題,在出名之後,他在作品中的表現越來越鬆弛自然、游刃有餘,甚至還有了大幅度跨越式的進步。

    「因為……」

    看著不遠處走過來的那個女人,肖景深顧不上說話,猛地站了起來,飛速用濕巾擦乾淨了自己的雙手。

    天熱了,桑杉穿了一件剪裁得體的無袖襯衣裙,輕薄的外套被她拿在手裡,看見肖景深向他跑過來的時候,她笑了。

    「我後天要出國一趟,走之前讓你看看這些劇本裡有沒有你感興趣的。」

    男人笑瞇瞇地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我還以為今天我們的海鮮大餐是為了迎接你。正好,鐵板煎大章魚腿特別好吃,你一定要嘗嘗!」

    「要是W先生知道我們在這裡吃海鮮,它一定會氣到撓牆。」

    「在劇組了學了不少新菜,等回去了做給你吃,也給它做。」

    「好。」

    ……

    另一張桌子前面,兩個一邊吃飯一邊閒聊的演員看著突然擠過來的池遲,打趣道:

    「池導,怎麼投資方來了,你倒跑了?是不是咱們電影超支了?」

    年輕的女人腮上掛了一點辣椒碎,自己卻毫無所覺,看了在那邊的兩個人,她彎了一下眼睛:

    「來得可不是投資方。」

    「是什麼?」

    「咳,應該稱呼她叫『生活之美』吧。」池遲咂了咂嘴。

    吃完飯,拍完晚上的戲份,酒店房間裡,桑杉把她帶來的資料一一擺在肖景深的面前。

    《無歸之路》票房表現不錯,肖景深的身價也水漲船高,能讓桑杉帶過來給他看的,無一不是各個影視公司的精品和重點項目。

    「《倒影人生》?這個名字有點眼熟。」

    「紅星劇團的經典劇目,想要搬上大螢幕,你要是想演的話,得先去試鏡,幹掉你的競爭對手們。」

    燈光下,桑杉輕輕勾了一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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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36:51 |只看該作者
第232章 蟬鳴

    只是試鏡這麼簡單麼?

    被桑杉無聲無息折騰過很多次的男人把《倒影人生》的劇本放在一邊, 直覺告訴他這個本子裡有他不得不踩的坑。

    「池遲跟我說這部電影你還要再拍一個半月, 九月下旬才能徹底殺青。」

    「之前男主角的戲我都要重拍, 我們最近碰撞出了新的想法, 很多地方可以再做一點嘗試和修改。」

    「看來你對檔期延長是沒有意見了?」

    「嗯。」燈光下,男人笑意盈盈, 「這場戲我拍的很開心。」

    酒店外的樹上, 有鳴蟬不知停歇地叫嚷著,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某個夏天一樣。

    學校的禮堂裡坐滿了人, 有即將進入人生新階段的畢業生, 有來湊熱鬧送別自己學長和學姐的高中生, 還有一些家長。

    最後一排椅子後面有一條狹窄的小道, 那裡也站滿了沒有位置可坐的學生們,接著他們,桑杉將自己的身影藏得嚴嚴實實。

    舞台上,一個男孩兒在表演一段兒話劇裡的獨白,不是他們之前說好可以一起表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也不是他最鍾愛的《哈姆雷特》。

    嘈雜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桑杉還是能清楚地聽見那個人的聲音。

    「一個快去死的人是有權利可以提出他個人的心事的, 我的一點心事就是要你心裡明白……我是愛你的, 瓊瑪, 當你還是一個難看的小姑娘, 穿著一件花格子布的罩衫,圍著一個皺縮不平的胸褡,背上拖著一條小辮子的時候, 我已經愛上你了,我現在也還愛著你。……現在,我又在這張紙上寫著你名字的地方吻過了。這樣,我已經跟你親過兩次吻,兩次都沒有得到你的允許。話已經說完了,別了,親愛的……」*

    充滿了快樂、期待和離愁的畢業晚會,肖景深所念的,是牛虻寫給自己愛人的訣別信,在蟬音裡,在人群中,在這個讓人無力掙扎的世界上,桑杉默默地紅了眼睛,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

    那時,他們已經分手,即將各奔前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長長的一條林蔭道通往校外,每一步都熟悉地讓人心顫,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喊著「小黃毛兒」讓她轉身回頭。

    「無論我活著或是死去,我都是一隻快樂的牛虻……」

    腦海中還迴盪著這句話,桑杉回到家裡,面對的是面帶怒氣的父母,他們兩個人突然來了這裡,就是要問清楚桑杉是怎麼辦好了出國手續,怎麼交上了錢的。

    桑杉拿出了借據和學校發來的關於獎學金申請的文件,直白地告訴他們,自己鐵了心要出國讀書。幾十萬的債務讓她的父母直了眼,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歲的女孩兒乾脆提出自己獨自承擔所有債務,並且在畢業後每年提供一筆錢,讓他們不要阻攔自己出國讀書。

    「在你的眼裡,你的爸爸媽媽到底是什麼?」

    一家之主的父親用一種痛心疾首的態度問她。

    「在你的眼裡,我到底是什麼?」

    女孩兒直直地回視他,把問題反扔了回去。

    「你能不能跟我們好好談談?這不是錢的問題。」

    「從十一歲到現在,我等了很多年,希望你們能跟我好好談談,告訴我你們就是要離婚了,告訴我你們是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當成和你們平等的一個人去看,而不是一個套著孩子的頭銜的寵物,可我沒有等到。剛剛你又撒謊了,如果不是為了錢的問題,你們怎麼回來找我呢?」

    母親的態度比父親更加激烈,她對桑杉說自己對她很失望,沒想到自己花了這麼多年心血培養出來的孩子居然這麼叛逆,才十幾歲就敢去借幾十萬的外債。

    桑杉看著她,語氣平靜地說:「媽媽,我的人生有兩條路,一條路,是你們為我下的決定,另一條路,我就只能讓你們失望和不解,就像您有兩個孩子,您可以很自然地選擇去照顧哪一個,我也可以選擇自己想要走的是哪條路。要是您為了欠債擔憂,您放心,這其中沒有任何非法的操作,也沒有違背社會道德,我說了這錢我會還,就不會讓你們有一點麻煩。要是您是為了一個不再聽話的女兒憤怒,你們決定離婚的時候,你們決定讓我一個人住在這兒的時候,你們決定給弟弟起名叫桑桑的時候,我都聽話了,然後你們告訴我,我為之奮鬥多年的目標你們不能幫我達成了……」

    父親因憤怒抬起的手掌被姑姑死死地拉著,那個沒什麼見識總是被自己弟妹瞧不起的女人大聲喊著:

    「我什麼道理都不懂,可是沒有像這樣好不容易見一面就只往自己自己孩子心口插刀子的父母!管教、管教、你們都不教孩子什麼是對的,又憑什麼管她?!」

    不歡而散。

    那天晚上的蟬鳴,寂靜也喧囂,於喧囂處,它是心底的寂靜,於寂靜處,它是無邊的喧囂。

    桑杉沒有開燈,坐在陽台的門邊,黑暗中她能看見一絲從隔壁的窗上透出的光亮,陽台上極安靜,再不會有人翻過來,敲響門上的玻璃。

    「小子,晚上你表演得怎麼樣?」

    「老頭兒,這場戲,我演得很開心。」

    無論我會走到哪裡,無論我未來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肖景深,小精神,我希望你能像現在這樣一直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別了,親愛的。

    垂下眼睛,三十一歲的桑杉喝了一口肖景深給她準備的溫牛奶,然後勾唇笑了一下。

    「你說過過要在三年內拿影帝的,拍完了這部電影,半年可就過去了,《江湖遠》這個片子是杜安給池遲量身打造的,又是池遲的導演處女作,你表現得再精彩,想要拿獎可不容易。剩下的兩年半時間裡,你能拿出幾部有沖獎能力的片子?」

    男人的書包裡永遠裝著一堆拉里拉雜的東西,他狀似隨意地把什麼東西裝在了自己的口袋裡,又忙著更換床單和被套,從前是沒有條件,自從拍完了《無歸之路》之後,肖景深就帶著單獨的床上用品進劇組,幾套床單被套是必須的,就連桑杉現在喝牛奶的杯子都是他自帶的。

    「這麼一算,我的時間還真挺緊的……你怎麼把時間算得比我還清楚?」

    「一想到你就要賣身給我了,我就忍不住把這個倒計時的時間算得清清楚楚。」

    「所以跟數學好的人合作就是這麼省心,總能提醒時間。」

    桑杉抬眼,看著肖景深的手從枕頭下面抽出來,笑了笑,放下了牛奶杯。

    「我去洗澡。」

    眼巴巴看著桑杉進了浴室,男人顛顛兒地加快速度收拾房間。

    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透過貓眼,肖景深看見了池遲的燦爛笑容。

    「隨便跑出來敲門的毛病是不是跟封爍學的呀?」嘴裡嘀嘀咕咕著,男人打開了門。

    「老肖,我來跟你說一下,劇組通告你拿到了吧?」

    「池大導演,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按時起床按時化妝按時拍戲!」

    「哦……」

    看著肖景深恨不能直接把門拍在自己臉上的眼神兒,池遲又笑了。

    「明天早上那場戲……」

    「您放心我保證一條過!」

    「那明天下午……」

    「我肯定也一條過!」

    「桑杉還沒睡呢?我有事兒正好跟她說一下。」

    「她洗澡呢!池導演!有事兒明兒再說,好不好?!」

    「彭!」

    瞪著關上的房門,池遲愣了兩秒,又笑了,假戲真做?還是情真戲假?現在的這些年輕人啊,真是一個比一個能玩兒。

    不過,能看見有一對□□的年輕男女走過無數風霜之後在一起,這種感覺可真讓人痛快啊。

    酒店房間裡,桑杉洗完澡出來,看見的是收拾好了的房間,以及坐在床上穿著睡衣的肖景深。

    「剛剛是有人來了麼?」

    「咳,客房服務。」

    一眼就看出來男人在說胡話,桑杉看了他一眼,轉身站在鏡子前面整理自己的頭髮。

    肖景深走過去,拿過吹風機,幫她把頭髮一點點地吹乾,這活兒他幹了幾次之後很順手了,不僅能吹乾那一頭青絲,還能順便給長期處於過度用腦狀態的桑杉按摩一下頭皮。

    「桑杉,我要是拿不到影帝,真的賣身給你了,你會讓我做什麼呢?」

    「拍戲,接廣告,商業站台、賺各種出場費……」

    「然後呢?」

    「什麼然後?」

    男人的手指力度不輕不重剛剛好,摁在桑杉的頭上和頸項間,讓她舒服到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你看,我這麼一個要身材有身材,要顏值也不低的人放在這兒,不光可以用來賺錢啊!」

    一隻眼睛抬起一條縫,桑杉透過鏡子看著肖景深:

    「除了賺錢你還能幹什麼?」

    「我會做飯、喂貓、打掃衛生、是不是可以用來當保姆?我還會給你吹頭髮、按摩,有空我學學,還能給你修腳啊、推拿啊,對吧,這是全方位貼身服務了。我還會唱歌唱戲,你要是閒著沒事兒了,我就給你來一段兒,保證你不無聊。」

    「保姆、按摩工、解悶兒的……你還真給自己找了不少的兼職。」

    被按的太舒服,桑杉閉上眼睛伸了個懶腰,雙手扶在了鏡子邊上。

    隨著她的動作,一截鎖骨連著一片光潔的肌膚都露了出來,鏡子內外,一處風景,兩種風情。

    男人無聲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滿滿都是面前這人身上的香氣,還帶著一點浴後的水汽。

    「反正賣身給你了,我會的越多,你賺得越多。」

    用梳子一點點把桑杉的頭髮在她腦後梳整齊,肖景深有力的大手繼續在她的肩頸上揉按著,看著女人再次很享受地閉上了眼睛,彷彿隨時會睡過去的樣子,男人大著膽子,把桑杉睡衣的領子撥開了一點又一點。

    「你說的兼職服務還包括這種方面?」

    在一側睡衣快要滑下肩頭的時候,桑杉的一隻手摁在了肖景深的手上。

    「賣身,當然要賣得徹底一點。」

    這樣說著,男人的另一隻手撩開她的髮絲,輕輕地吻在她的後頸關節處,起先輕柔,隨即變得激烈。

    桑杉的那隻手從一開始的按壓變成了輕柔的撫摸……

    「去床上,你不是把套子放在枕頭底下了麼?」

    肖景深的小動作,她一直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隨即單手從自己的睡褲裡掏出了兩個方形小錫紙袋,對著鏡子裡那雙漸漸迷濛不復鋒利的眼睛,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

    「你今天……狀態不錯呀。」

    看著容光煥發狀態遠不止「不錯」的肖景深,單身已經成為自身屬性的池遲乾巴巴地說道。

    「咳,我昨天通過了入職考試,現在這是開心的,放心,不影響今天的表演。」

    臉上畫好了美人妝的男人眼神兒一飛,瞬間,彷彿所有人的眼前都是粉色的桃花瓣兒。

    「唔,還很適合今天的色、誘戲。」池導演滿意地點點頭。「一會兒你就把這個勁兒往老徐身上使。」

    老徐,五十多歲的資深配角,性別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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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夢想

    《江湖遠》劇本中「絕世高手」是否存在的辯證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從一家豆腐腦攤子的老闆那兒開始, 燕秋生問他是怎麼來到逍遙鎮的, 聽見的故事卻遠超他的想像。

    為了追緝一個採花賊為自己的妹妹報仇, 一位鏢師走遍十省,查探七年, 終於找到了這個採花賊的下落, 在他即將動手的時候,卻被突然衝進來的官兵圍住。真正的壞人搖身一變成了個六品武官, 而他則成了刺客。

    七年來, 他整理了多少這個賊人的罪證, 卻被付之一炬, 旁人反過來為他準備了不少的「證據」,證明他不僅是個刺客,還是一個該死的採花大盜,世人都信了。

    押赴刑場的路上,承受著人們的唾罵和追打, 死不肯簽押罪狀最後被人以血為印泥摁下手印的鏢師涕淚俱下。

    他還沒死,他已經死了。

    「所以, 您就是那位被絕世高手救下的鏢師?」

    「不, 我是其中一個看客, 絕世高手來晚了, 鏢師死了,我就跟著他來了這兒。」

    翻滾的豆漿熱氣蒸騰,老闆轉身挽起袖子繼續幹活, 露出了手臂上斑駁的傷疤。

    「那您知道絕世高手在哪裡麼?」

    「你們不是走完了機關道,見到他了?」

    「我只看見了一個泥人。」

    「誰說,絕世高手就不能是個泥人了?」

    燕秋生語塞,他轉頭看著劍未晚,一臉的苦笑。

    「你為什麼跟著一個泥人來這裡呢?」

    女劍客揚眉問道,卻沒有得到答案。

    問了幾個逍遙鎮的老住客,兩個年輕人得到了很多故事,講故事的人都說自己是那些故事的看客,就連「煙雨樓」的當家柳娘都是這麼說的。

    「一家大官兒最喜歡鮮嫩的小丫頭,收幾個姿色上乘的,從五歲養到九歲,每天和小丫頭們同吃同睡。等小丫頭到了年紀,要麼從他家後門橫著出去了,要麼被他送了人,從他家前門被客人們拉上轎子。有一對雙胞胎,就是這麼被養到了幾年,姐姐活潑些,妹妹文秀些,一天晚上大官喝醉了,指名要姐姐去陪他解悶兒,去的是妹妹,死的是姐姐。還活著的那一個很快到了九歲,被這個大官兒送給了他的上官,沒過幾天又被這上官家的夫人提腳送到了館子裡,幾年後呀,這個活著的人遇到了那個大官兒的獨生兒子,使了手段把他弄得神魂顛倒……獨生兒子恨不能死在窯、姐兒的肚皮上,大官兒沒辦法,就讓兒子把那個女人領回家當妾,一包毒下到了井裡,一夜間,整個宅子都安靜了。

    那個報了仇的人呢,穿著一身紅衣裳,一把火連人帶房子都燒了。」

    柳娘說話的時候煙波流轉,語調一波三折,吊著人的興頭都高高的。那隨意的語氣,聽著彷彿是在說個別人的稀罕事兒。

    「您不是那位報了仇的姑娘吧?」

    「當然不是了。」舌尖兒一挑,一片瓜子皮兒被柳娘吐到了地上,她眼角斜飛地看著比她還漂亮的燕秋生,又看向那邊抱著劍不說話的劍未晚,「要救人的絕世高手去得太晚了,一片焦黑地上什麼都不剩,他去我們館子裡問事兒的時候正好看見我被我家老恩客打,哎呀,我們玩兒得是趣兒,他非說我被欺負了,就把我帶來了這兒。」

    本是一隻手抱胸、一隻手拿瓜子兒的動作,柳娘連嗔帶怨,雙手一攤,露出了一片奶似的皮肉,燕秋生沒有被她放浪的動作嚇到,反而又問道:「帶你走的也是個泥人兒麼?」

    嬌笑著的美人用塗著丹蔻的長指輕輕摩挲著燕秋生的臉龐:「你看見我都不臉紅,長得又這麼嬌,可見是不能跟我鴛鴦帳裡滾一遭了,我憑什麼告訴你?」

    銀光一閃,長劍出鞘,正對著柳娘玉雕也似的頸項。

    劍未晚的表情和她的劍一樣冷。

    風從窗邊的紗帳外吹來,撩動著劍客的烏黑長髮,還有柳娘驚惶的眼波。

    「帶走你的,是泥人?」

    「今晚,你跟我一床錦被捲紅浪,我就告訴你。」

    女劍客身上的殺氣更重了。

    兩個人對峙之外的地方,燕秋生抓起一枚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劍未晚的劍上。

    「吃、吃瓜子,慢慢聊,那個你們倆,也不是不行……」

    收回劍,劍未晚轉身走了。

    燕秋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一場戲結束,池遲看著監視器裡呈現的效果,滿意地點點頭。

    杜安自己身體垮了,不能親自執導,為了幫池遲,他把自己能找來的班底都叫了過來,這場戲給他們掌鏡的人叫馮宇京的紀錄片導演,他之前給杜安當過很多年的攝像師,後來自己也組過班子拍爛劇騙投資方的錢,也許是錢賺多了,也可能是人到中年精神空虛,五年前他跑出去拍攝了幾部紀錄片,居然也漸漸有了人望,現在也是國內數得著的人文紀錄片導演了。

    「我說老肖,你這個動作的節奏抓得太巧了,就這個地方,一刀不用剪,給你的瓜子拉個特寫就能直接用。池遲,你跟方棲桐的這段戲,還真是有老師七八分的味道了!」

    馮導演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歎。

    池遲笑了笑,再審了一遍鏡頭,給柳娘和燕秋生兩個角色又安排了兩個細節特寫。

    「老肖這幾天的狀態越來越好,咱們得抓緊時間把後面的幾場戲給吃透了。」

    午飯,豐盛得一如既往。

    池遲一邊吃著蒜香雞排,一邊和肖景深討論下午的那場戲。

    那場戲裡,劍未晚的情緒再一次爆發了。

    「他們都不怕死。」一條小巷裡,燕秋生這樣對劍未晚說道。「只有經歷過死的人才不怕死,所以,那些故事裡,他們絕非看客。」

    「我的這句『那又怎麼樣?』情緒會給的比較低,有一個漸漸累積到爆發的過程,一直到『這世上根本沒有絕世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將世間之惡肅清於萌芽,而不是等到人心都死了才出現』,這是我情緒的高點。」

    「那我的台詞還是用來壓節奏,『世間不平太多』這句,我的情緒也會有波動,咱們兩個吃完飯對戲的時候你稍微留意一下我的這個點……」

    《江湖遠》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傳說中的高手,在被拯救的人心目中只是一座泥胎,他們經歷了無數痛苦和絕望,絕世武功和仁義道德都來得太晚,劍未晚看見了他們的痛楚,聽見了他們心中的悲泣,她不再想只為了武學而挑戰那位傳說中的「絕世高手」了,她想問問他,為什麼他會去的那麼晚,為什麼強大的武藝沒有拯救世人?

    作為一個俗人,燕秋生反而能理解這種「遲」,天下大亂,豺狼當道,人君劍都不能一掃寰宇,何況區區一個武夫。

    兩個角色之間的碰撞,可以說是理想主義者與現實主義者之間的摩擦和擠壓,也可以說是人們對「江湖」這個概念的巨大分歧,劍未晚的眼裡,江湖應該是在眾人手中變好,燕秋生的心中,江湖不過是讓人翻滾其中的泥塘。

    好在,這部電影的最後,他們都與心中的「江湖」達成了某種和解。

    「比起劍未晚這個角色,其實是燕秋生這個人更難以把握,因為他的身上是一個複雜的多面,說到現實主義者,老肖,我覺得你覺得桑杉和你誰更現實?」

    「啊?」

    話題被人突然從劇本裡扯到自己身上,還沉浸在辯證思維中的肖景深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著池遲臉上的微笑,男人想了想才說:

    「我吧,我更現實。」

    吃完午飯自己送盤子的方棲桐剛好路過兩個人身邊,聽見他們說起了桑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插話道:

    「我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有人比桑杉更現實主義了,就差在自己腦門上寫上『功利』兩個字。」

    「是麼?」

    陽光下,俊秀到讓人能怦然心動的男人展顏一笑。

    「桑杉,應該說是最現實的理想主義者……要是真說現實,她利用現實解決問題的人,而不是屈服於現實的人。」

    從不相信奇跡,卻也從來都相信自己——這樣的桑杉在肖景深的眼裡,永遠有一個令他自慚形穢的內核,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光芒萬丈。

    「嗯……」

    看著男人眼中的光彩,方棲桐和池遲對視了一眼,一個繼續去送盤子,另一個低下頭繼續在劇本上寫寫畫畫。

    就在同一天,桑杉和國際著名的經紀公司TM簽署了合作協議,隨著國內電影市場的擴張,越來越多的國際影視製作者將目光投向了國內,越來越多的演員也希望自己能在華夏市場上有一個更健康和穩妥的代言者。

    桑杉看準了這一塊的商機,果斷出手,憑藉著自己和TM一直保持的良好關係拿下了這個蛋糕,過去她空有關係而無資本,現在她都積攢了起來。下一步,她將以這份合作為跳板,與國際知名的影視製作公司達成合作關係。

    「Sunshine,恭喜你。」

    曾經是桑杉的老闆、目前依然擔任池遲國際事務經紀人的薛涯對著面前的女人端起了香檳。

    「謝謝。」

    女人的目光轉向窗外,在這個全球最繁華的地方,她的夢想破滅過,現在,她仍是以合夥人的身份走了回來。

    不過,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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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英雄

    「倒影人生」

    在搜索欄裡輸入這四個字, 肖景深首先看見的是「紅星劇團經典劇目」這幾個字, 接著, 是「主演:姚餘慶」。

    看見這個名字的一瞬間, 肖景深沒有什麼仇恨或者解氣的感覺,他被改變的人生無可挽回, 無論是被打進泥裡, 還是被桑杉從垃圾箱裡撿出來拍拍乾淨,這都是他命運的一部分, 後者足以讓他滿足到坦然面對曾經所有的痛苦。

    此刻, 他心中迫切想知道的, 是桑杉到底想讓他做什麼。

    捧著手機, 男人沉默不語。

    在不遠處,所有人還在為《江湖遠》的下一部戲準備著。

    那個謀士偷聽到了劍未晚和燕秋生的對話,知道地下機關通道的盡頭只有一個泥人,和劍未晚一樣,他也認為傳說中的絕世高手並不存在, 於是,他連夜跑到軍閥那裡, 告訴他逍遙鎮裡並沒有什麼絕世高手, 他可以來佔領那裡了。

    來勢洶洶的大軍已經到了山口外, 燕秋生深信絕世高手是存在的, 對劍未晚提議說:「我們可以等著他被逼出來。」

    劍未晚的看法卻和他不同:

    「要是絕世高手真的不存在,這個鎮子,就再也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此刻的他們站在酒樓的二樓看著窗外, 人們熙熙攘攘、笑容安然,能夠被人庇護的人生就是讓人如此閒適自在,與鎮子外面那些艱難求生的人相比,他們幾乎可以說是無憂無慮。

    燕秋生沉默不語。

    他只是個來找人幫自己報仇的普通人,就算這個鎮子真的被軍閥佔領了,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天夜裡,劍未晚不見了,柳娘倚在煙雨樓的門口笑吟吟地說:「生死大事,自然先走為妙。」

    所有人都彷彿無所謂的樣子,鎮外的大軍無所謂,悄悄走掉的外鄉人也無所謂,他們似乎都深信自己會被拯救,這個鎮子將永遠「逍遙」。

    天亮的時候,燕秋生看見了渾身是血的劍未晚,她拎著那個謀士的人頭,帶著一身傷口暈倒在了煙雨樓的門口。

    「我殺了他,那個軍閥投鼠忌器,也許就不會來了。」

    這是燕秋生第一次看見劍未晚的笑容,竟然有些柔軟和天真的模樣。

    鎮子外的大軍並沒有像劍未晚期待的那樣撤走,那個軍閥驅逐了鎮子外一個村寨的人站在城下,要那個所謂的「絕世高手」立刻出來,不然他每天殺十個人,殺滿三天就攻城,到時候,鎮子上的人一個不留。

    城外,是舉起了屠刀的兵丁和瑟瑟發抖的百姓,城裡的煙雨樓裡,燕秋生拿起一支細筆在自己的臉上細細描摹。

    錦繡羅裳金蓮步,珠翠釵環芙蓉面。

    款款走上城牆,對著對方的大營遙遙一拜,水袖一搖,燕秋生又變成了與楚霸王依依相別的虞姬。

    他唱得極美,宛若天上仙娥謫入了凡間,又遇到了英雄蓋世的霸王,霸王走上了末路,他目光盈盈,且悲且吟,終究長劍一閃……

    城牆下的地面猛然翻動,一條大口子裂開,藏在地下的人把幾十個村民一併拽入了地道裡,在人們有所動作之前,地道又合上了。。

    豆腐攤凶神惡煞的老闆、酒館的耷拉眉跑堂、摘星樓上的說書人……還有不停嫌棄沙土都進了頭髮的柳娘。

    他們都信誓旦旦地說過,絕世高手不過是個泥人,世上本沒有人能夠在人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去拯救他們,可是這樣用自己的命去救別人的事,他們到底還是做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地面的機關驚到的時候,城牆上的燕秋生發動了在水袖裡藏著的鳥銃,他想打死的是那個因為被他吸引而走過來的軍閥。

    失敗了。

    逃過一劫的軍閥下令對著城牆射箭,眼看著燕秋生就要死於非命,一支長劍從他身後揮出,擋下了所有的箭矢。

    是劍未晚。

    「你知道什麼是英雄麼?」躺在病床上的杜安隔著網絡問肖景深。

    男人看著那位他尊敬了很多年、仰望了很多年……也渴望了很多年的老人,他真的老了,白髮蒼蒼,容顏憔悴,不久之前的意氣風發已經被病魔捲走了。

    可他的眼睛依然是亮的,帶著懾人的光芒,近乎於逼視地注視著自己。

    肖景深不用去摸胸口,都能聽到自己的胸膛裡心臟在跳動的聲音。

    「以前,我為英雄找了很多的形容詞,胸懷天下的,是英雄,仁義不滅的,是英雄,縱情肆意的,也是英雄……可是這些英雄的起點都在哪裡呢?我拍了這麼多電影之後,突然對這個問題產生了很大的興趣,所以才有了這個《江湖遠》,每個人,都沒有什麼大志向,也沒有什麼大本事,可他們是英雄。」

    「從他們開始拯救自己和別人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是英雄。」

    救了豆腐攤老闆的不是從天而降的絕世高手,而是他暗中積蓄力量,用銅針解開了身上的枷鎖,在大庭廣眾之下奪刀殺死了那個披著武官皮的淫賊,九死一生,他從法場上逃了出來。

    救了柳娘的也不是衝入火海的大俠,而是她自己突然不甘心就此死去,藏在了水缸裡,終於逃得性命。

    躍馬江湖的歲月隨著武道式微成為了過去,那些傳說中的人物真正成了傳說。

    在一個世人皆痛苦的年代,英雄從未出現。

    英雄一直都在。

    心中還激盪著這樣的話語,肖景深結束了自己在《江湖遠》中的所有戲份,電影中,燕秋生看著剃了光頭身上抹著泥巴假裝「絕世高手」的劍未晚帶著逍遙鎮的所有人去對抗軍閥,電影外,剛剛剃了光頭還有很多細節戲要處理的池遲先送別了肖景深。

    「杜安導演跟我說,他非常遺憾之前沒有跟你合作。」

    「這句話很好,可以讓我女朋友發一條通稿。」

    愣了兩秒,剃了光頭反而越發光彩照人的池遲突然大笑出聲:

    「那我也要說一句,我希望以後更跟你有更多的合作,這句話是不是也夠一天通稿了?」

    「宣傳費用很貴的,還是要節約,兩句話發一起好了。」

    池遲再次大笑。

    轉身,肖景深揮別了這個被陰霾籠罩過又被陽光眷顧的劇組。

    「每個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蓋世英雄,這才是江湖上永不消失的傳奇。」

    回憶著這樣的話語,肖景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他很貪心,並不只想做自己的英雄,因為有人已經對他伸出了手,而他想要的,是獨佔那個人,也為那個人變得更加強大。

    萬里之遙的他國,桑杉收到了一條肖景深發來的消息。

    「今天我殺青,今天的我有一個重大發現,我比之前更愛你。」

    「……傻。」嘴裡這樣說著,女人收起手機,一個字都沒回。

    此時,女人正坐在林立強的對面,陪她喝著「慶功酒」。

    闞高飛的案子審結了,他要在鐵窗裡呆上足足二十年。另一個男人的罪名比一開始警察預想得要多,除了協助貪污和洗錢之外,他還面臨著多項指控,恐怕光是這些罪名也要讓他在牢裡蹲十幾年,更不用提十幾年前的那一個「特大經濟詐騙案」還在等著給他應有的懲罰。

    林立強很高興,一整瓶威士忌都進了她的肚子。桑杉給自己調了一杯青檸朗姆,對方都喝醉了,她才只喝了半杯。

    「你這種做法,按照國內喝酒的老規矩,是要被鄙視的!」

    「明天要見VQ的總裁,我不能喝酒。」

    「你難道不高興麼?」

    「早有預料的事情。」

    「你是說你早就預料到他們會被關幾十年,還是預料到他們會犯法。」

    「無止境的貪婪會讓一個人面目全非,何況他們身上作為人的屬性並不多。」

    林立強竟然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我們後來審訊的時候,那誰居然說他攢錢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差點把我噁心吐了。Sun,你不容易,你的那個男朋友,也不容易,好在現在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我祝你們在未來一帆風順。」女人把這段話說得真情實感,她知道自己朋友的不容易,又知道了朋友的男人也不容易,此時再看看這兩個在十幾年分別後又重新在一起的男女,她也忍不住唏噓。

    「謝謝。」

    兩個酒杯輕輕碰在了一起。

    夜深了,喝多了的林立強被桑杉扔進了公寓客房,她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不滅燈光,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我比之前更愛你……」

    十年的時光像是一個圓環,最終,他們都回到了自己應有的位置上。

    理所應當地碾壓那些陰暗的小人,理所應當地獲得成功。

    可是,有些東西改變了,卻是怎麼也找不回的。

    比如昔日裡那顆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但是好歹也曾熱烈過的心,在時光的彼端,它變成了一顆石頭,隨時可能憑藉著冰冷與堅硬傷害到別人。

    這樣的心,能拿什麼去談感情呢?

    恰在此時,她的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

    「我回家了,W先生說它想吃蝦仁,也很想你。」

    照片上,男人一手托著不情不願的貓腦袋,一手給自己來了個自拍,笑容燦爛到晃眼,與W先生的表情相映成趣。

    桑杉忍了忍,還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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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意志

    早上六點多, 肖景深起床, 洗了把臉, 穿上運動服, 戴上一頂棒球帽打算出去跑步。

    吃了一點乾糧的W先生癱倒在地上,看見他路過, 默默地伸出了爪子去夠他的腳踝。

    男人敏捷地躲過了, 反身彎腰,捏著它肉呼呼的前腿把它拎了起來。

    「我要出去跑步, 你要不要跟著。」

    「喵。」W先生叫了一聲, 抽了抽粉色的小鼻子頭。

    「你同意啦?」

    抓著貓, 肖景深從房間裡翻出了一個黑色的書包把W先生塞了進去, 只剩腦袋露在外面,把書包掛在胸前,他快步走了出去。

    十月底的京城,天已經涼了,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下面露出了一點邊角。抬頭看看天空, 昨天刮了一夜的西風,現在頭頂沒有雲彩, 也沒有霧霾, 應該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胖胖的身體蜷在書包裡, W先生的腦袋隨著男人跑步的節奏顛啊顛, 偶爾掙扎兩下想要從包裡跳出去,都被男人的大手攔了回來,它想要給男人一爪子, 也失敗了。

    「喵~~」

    「前面有個小市場,我去給你買點魚怎麼樣?」

    「咪嗷~~」

    圓滾滾的貓腦袋轉來轉去看著四下的風景,倒是比剛剛老實了一點兒。

    男人所說的「前面」其實有三站地鐵那麼遠,等他跑過去了,貓小姐早就看夠了風景,甚至還縮回了書包裡在已經習慣的顛簸中小憩了一會兒。

    菜市場裡亮著燈,早起的老人和攤販們討價還價,在別處賣了一夜宵夜的小販順便採購今天需要的材料,做煎餅果子的大姐戴著潔白的套袖招呼客人,手腕兒一轉,讓綠豆面兒糊糊在鐵板上攤開,香味兒似濃似淡的就散了出來,漸漸引人圍了過去,眼巴巴等著她打雞蛋卷粿箅兒,再用鏟子一下把煎餅果子從中間斷成兩半兒,露出裡面金的、銀的、翠綠的……

    聞著味兒,W先生探出了腦袋,又抻出了兩隻前爪,被低頭看菜的男人又摁了回去。

    牛裡脊、鱈魚、蝦仁、蛤蜊、小白菜、白蘿蔔……從生鮮肉區走到蔬菜區,肖景深手上拎著的東西漸漸多了起來。

    他在水產區買東西的時候,W先生差點以為自己到了天堂,縱身一竄就要出來,遭到了男人的血腥鎮壓,兜頭像打地鼠一樣被壓回去還不算,書包的拉鏈都被拉上了,隨便它在裡面鬧騰了兩分鐘,離開了水產區才讓它重新探出頭來。

    各種各樣的食材在男人的手上搖搖晃晃,在朝陽的光芒下一路晃到了廚房裡。

    八點半,穿著灰色家居服的肖景深端著牛柳炒麵和用蛤蜊、小白菜、粉絲做的湯坐在了餐桌前。

    「操勞」了一早上的W先生得到了一點凍乾肉餅的小零食作為心理安慰,它看看兩腳獸,再看看自己面前的肉餅,哼哼了兩聲,似乎突然覺得日子有點難過。

    「別看我,是桑杉說的,我做的貓飯你一天只能吃一頓,要控制體重。」

    「喵!」

    「不是我說話不算話,中午給你吃鱈魚。」吃著牛柳炒麵,再喝一口湯,男人的許諾在喵星人的眼裡更像是炫耀。

    所以吃完了肉餅之後,它蹲在架子上翹起後腿舔毛,只給對方看自己肥肥的背影。

    吃完了早飯,再洗個澡,肖景深找出了《倒影人生》的劇本坐在陽台上看了起來,沒一會兒,W先生耐不住寂寞地在他的腿邊繞來繞去,他找出了一個逗貓棒綁在了自己腳上,沒事兒就抖兩下。

    十點的時候,遠在國外的桑杉打了電話過來。

    「劉達會過去接你,你別忘了時間。」

    「你說我是穿藍灰色的羊毛衫呢,還是穿一件厚襯衣呢,比較好看呢?」

    「人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你這個誇獎一點都不實在,你在我心裡已經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我還是能說你穿咖啡色的更知性,穿黑色的更端莊呢。」

    電話那頭的桑杉頓了一下。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跟他把W先生摁進書包裡的笑容十分相似。

    「我希望你日益提升的語言表達能力能對你的試鏡有幫助。」

    ……

    「桑杉?」

    要扣掉電話的時候,肖景深叫住了對面的女人。

    「嗯?還有什麼問題麼?」

    「今天過後,我就把我應該拿回來的都拿回來了,除了我的小黃毛。」

    「你的邏輯有問題。」

    「無所謂,反正我數學不好……桑杉,當初的小黃毛兒,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會說什麼呢?」

    「這種假定性猜測我是從來不做的。」

    男人抿了一下嘴唇,然後在唇角勾起了一點弧度:

    「我最近學會了一句話,『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蓋世英雄,從他決定改變自己命運向這個世界宣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了』。」

    從杜安導演那裡聽來的話語,此時此刻肖景深講出來,帶著一種暗藏的鏗鏘激昂。

    「你決定向這個世界宣戰了?突然文藝起來的肖景深先生?」

    「沒有。」

    垂下眼睛,男人用另一隻手戳了戳W先生的耳朵,看著它轉來轉去得像是小雷達似的。

    「因為有人已經替我宣戰了,有人給了我劍與盾,有人幫我穿上了盔甲,有人帶著我走到了戰場,她已經站在我身前,為我抵擋了千軍萬馬,留下我在身後看著她的背影……我只能選擇成為我的英雄需要的人,她的新盔甲,她的新劍盾,替她開疆擴土。」

    「盔甲?劍盾?她都不需要,她只需要合作者,並且很希望合作者能夠自己獨立的、成熟的意志,讓她能夠在工作中更安心一點兒。」

    肖景深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

    「作為一個有獨立、成熟意志的合作者,我必須向你坦白,桑杉小姐,愛你就是我的意志。」

    「肖景深,兩年半之內拿不到影帝,你的意志就一文不值。」

    掛掉電話之後,肖景深低下頭繼續去看自己的劇本,十分鐘後,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眺望著在蔚藍天空下的高樓和車流。

    又過了幾分鐘,他轉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

    下午兩點半,紅星劇團的後台化妝間裡,姚餘慶聽著他的助理跟他匯報「敵人名單」。

    「姚哥,我看見了宋羨文的助理,哎呀,他也來這兒試鏡了!還有劉威遠,我之前沒聽荊濤工作室的人說他們也接觸了咱這戲啊,這些人真是,一聽說導演換成了方士與,都跑來試鏡了!」

    「方導演沉寂三年,一復出就要做《倒影人生》這個拿過戲劇獎的項目,一看就是衝著刷獎去的,這些人都不傻,當然都會來了。」

    「嘿嘿。」助理笑著拍姚餘慶的馬屁,「這些人肯定爭不過姚哥,紅星舞台上姚哥都把這戲給演活了多少遍,那些人誰能跟你比啊。」

    「話別說的太滿,這些人能混到現在,個個都是有兩把刷子的。」姚餘慶嘴裡說得謹慎,可是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這些日子,他過得還算滋潤,用一個假視頻從盧穗明那裡騙了幾百萬之後,他出國躲了幾天,發現盧穗明倒了也沒什麼人再找他,他又回到了國內。

    盧穗明欠債的事兒在圈子裡傳的沸沸揚揚,顯然已經不成氣候。另一邊的肖景深手裡雖然有□□似的視頻一直讓姚餘慶提心吊膽,但是說實話,等了這麼久□□都沒炸,姚餘慶就明白了,自己只要別再招惹肖景深,他還是能放自己一條生路的。

    所以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君子的報復是有底線的,小人沒有。

    「給我把外套再熨一下,一會兒輪到我試鏡的時候我再穿上。」

    「好的姚哥。」

    熨著衣服,小助理看了看姚餘慶,躊躇了一下才又開了口:

    「姚哥,劉靖也來了。」

    放下了茶杯的男人冷笑了一下。

    「他那個廢物,來了又有什麼用?」

    「我聽人說劉靖之前找了團長,還跟方導演吃過飯了。」

    劉靖這個人雖然演技平平,但是家裡確實有錢有背景,姚餘慶這些年在團裡一直提攜他,也從他身上拿了不少的好處,但是好處歸好處,姚餘慶的心裡一直很看不上劉靖這個人,當初的進團名額是買的,後來能當上《倒影人生》的B角,除了姚餘慶出力了之外,也是他用真金白銀砸了無數關係砸出來的。

    這樣的土豪做派,姚餘慶看不上,心裡也羨慕著。

    「吃飯了又怎麼樣?當了這麼多年的B角,你看他有什麼長進麼?有本事直接用錢砸到方士與跪地上求他拍電影啊,不然,呵呵……」

    溫文爾雅的男人笑得嘲諷。

    小助理沒有再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姚哥突然出國又突然回來之後,他總覺得自己的老闆變得越來越暴躁,也不像之前那麼好相處了。

    「衣服弄好了,你再出去看看還有誰來試鏡,要是碰到了劉靖就告訴他我在休息室睡了,別讓他來打擾我。」

    「好的姚哥。」

    幾分鐘之後,化妝間的門突然動了一下,姚餘慶以為是自己的助理回來了,還想囑咐他給自己重新泡一壺茶。

    卻沒想到房門猛然打開,居然是盧穗明衝了進來:

    「把我的錢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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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發表於 2018-9-19 20:37:58 |只看該作者
第236章 串戲

    被盧穗明惡狠狠地掐著脖子, 姚餘慶的手緊緊地拉著他的手腕子防止自己被掐死, 再看看盧穗明身後開著的化妝間門, 他壓低了聲音說:

    「你是專門來要錢的?還是來參加電影試鏡的?」

    盧穗明如果不是來試鏡的, 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出現在紅星劇院?想到自己現在是在哪裡,盛怒中的男人遲疑了一下。

    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力道鬆了兩分, 姚餘慶趕緊使勁兒掙脫他的桎梏, 退後了一步。

    「不就是幾百萬麼,你雷永甫的女婿還差這點錢?」

    「雷永甫的女婿」六個字落在盧穗明的耳朵裡就是徹頭徹尾的嘲笑, 他面目猙獰地看著姚餘慶:「你拿了我的錢, 視頻呢?」

    視頻, 當然沒有, 倒是我光著腿承認跟你合夥整肖景深的視頻讓人錄下來了。

    當然,這話姚餘慶不能說,再看一眼化妝間的門,他仍然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你一定要在這兒跟我談這個?我告訴你,盧穗明, 外面的走廊裡可全是監控攝像頭,你要是說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 被別人知道了, 你可又得倒霉一輪。」

    姚餘慶笑得有恃無恐:「盧大哥, 當初是你讓我把星耀介紹給肖景深的, 那時候我眼界也窄,才收了幾千塊,那幾百萬就當補上的封口費吧。」

    「卑鄙小人!」

    「彼此彼此!」

    抬手拽一下盧穗明的西服領子, 姚餘慶又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

    「現在肖景深跟大導演合作,又有大高盧提名,身後還有一個初曜,要是我把你做的這些事兒告訴他,你說你會怎麼樣?」

    「哼!他們早就知道了,不然我怎麼會……」作為一個證人,盧穗明曾經跟闞高飛當面對質過,他還記得自己說出自己開了資金擔保是為了跟桑杉合作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表情——就像看見了惡鬼。

    從那時候起,盧穗明就明白了,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在算計別人。其實是早就鑽進了別人設下的天羅地網。

    當然知道了,還是我告訴的呢。

    姚餘慶皮笑肉不笑看著如今的盧穗明,十來年前找到自己,讓自己給肖景深下套的時候,這個男人是何等的高高在上,那一沓鈔票甩在桌子上,隨隨便便就買走了自己的良心。

    現在呢?

    又比自己好到哪裡去呢?

    姚餘慶的心裡頓時升起一陣快意。

    聽見盧穗明跟自己說讓自己把「余木生」這個角色讓出來,男人低頭彈了彈自己的襯衣袖子:

    「憑什麼?你手裡有我的把柄,我手裡也有你的把柄,除非你弄死我,不然,這個電影我演定了。」

    就在化妝間裡再次劍拔弩張的時候,房間外面傳來了別人說話的聲音:「劉靖,怎麼站在老姚房間門口不進去啊?」

    劉靖!

    姚餘慶猛地衝出房間,看見了握著手機快步走開的劉靖。

    他追上去,半拖半拽地把他拉回了自己的化妝間。

    「姚哥,我可把錄好的視頻發別的地方去了,你們把『余木生』電影版的角色讓給我,我就誰也不告訴,不然……」

    劉靖臉龐很英俊,單從顏值來說,比從溫文氣質范兒的姚餘慶和斯文優雅的盧穗明都要高,只是他的氣質平平,肩總是耷著的,看久了就讓人覺得「不過如此」。當然,現在表情跟鬥雞似的姚餘慶和盧穗明身上是絕對看不出什麼溫文氣質和斯文優雅的,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威脅我?!你以為要是沒有我,你能進了紅星還混到現在?」

    「我在紅星這麼多年到底混了個什麼樣兒你自己心裡沒點兒數麼?B角!我給你演了多少年B角,一共才上台了幾次?我告訴你姚餘慶,要是你這次不讓我演余木生,我就把你們剛剛說的話透給狗仔隊!」

    等了十年了,劉靖心裡清楚得很,仗著自己演過話劇版余木生的經驗,這可能是他距離大電影男主角最近的一次機會,他最大的絆腳石就是姚餘慶——這個過去十多年裡一直擋在他前面還自以為自己有功的男人。

    又是視頻,又是威脅,姚餘慶得意洋洋的劉靖,冷笑了一聲,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化妝間裡頓時一團混戰。

    ……

    《倒影人生》的劇本,講的是父子兩代人的故事,余旺福家裡祖祖輩輩都是地裡刨食的農民,余旺福三十歲那年從地裡撿到了一個銅盆,把盆裡裝滿水之後,他看見了神奇的一幕——倒影中的自己從胸膛裡扒出了一個東西扔進了水盆,很快,他就有錢買牛了。

    胸膛裡有什麼呢?余旺福看看自己的胸口真的有一道銀色的口子,他扒開之後看見了一顆紅色的心,咬著牙,他把這顆心扔進了水盆裡。

    幾天後,他在集市上撿到了一個老人掉的包錢布兜,他就用裡面的錢買了一頭牛。

    每次學著自己的倒影扔進銅盆裡一顆紅心,就能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財富,余旺福的錢越來越多,胃口也越來越大……成了城裡的大老闆,余旺福娶了個漂亮老婆,生了個兒子,取名余木生。

    兒子滿月那天,在銅盆的倒影裡,余旺福看見自己笑著把兒子扔了進去,這一次,他沒有照做。

    三十年後,長大後變得無惡不作的余木生被自己的老父親告知了這個盆子的秘密,余旺福當著自己兒子的面,把一顆心扔進了銅盆裡,銅盆卻沒有收下那顆已經黑透的心。

    余木生湊過去看銅盆裡的倒影,看見的是自己從盆子裡撈出了一顆紅色的心,然後放進了胸膛裡……

    從極壞漸漸變成好人,余木生的糾結與痛苦感動了很多很多的話劇觀眾,去年的話劇人物歡迎度評選中,他在「現代國產原創話劇」的排行榜裡名列前五。當然,這並不是方士與看重這個劇本的主要原因,作為一個大導演,與這個角色的受歡迎度相比,他更希望的是這部電影上面能烙上屬於自己個人的烙印——由他方士與解析出來的「轉變」和「成長」。

    當然,話劇版權的持有方紅星劇團並不在乎這一點,他們提出的合作要求很簡單——主要角色必須有一定比例是由紅星劇團的人出演的。如果男主角余木生選用了他們劇團的人,那這個比例可以相應降低。

    這也是為什麼電影的選角會開在紅星劇院的原因。

    「這個話劇版的主角……」

    看著姚餘慶表演完了規定的試鏡片段,方士與面無表情,他想對旁邊的人說點什麼想到身邊都是紅星的人,他到底沒有說出口。

    這場表演其實很不錯,情緒有鋪墊有爆發,演員的表演功底可圈可點……可是,跟話劇裡面沒什麼兩樣,或者說,對方似乎覺得只要把話劇版的東西搬到大螢幕上就可以了,並沒有對角色進行重新的解構和詮釋,這一點甚至還比不上剛剛那個「一直替補余木生這個角色」的演員,不過那個人雖然有想法,表演的層次還是低了些。

    方士與對紅星提供的兩個男主角人選都不滿意,不滿意態度、不滿意功底,甚至不滿意他們的狀態——臉上都畫著那麼重妝幹什麼?還以為這是話劇表演現場麼?

    下一個表演的人是盧穗明,看著名字,方士與皺了一下眉頭。

    盧穗明的演技倒是不錯,可是他現在也四十多歲了,來演余木生是不是年紀太大了一點?

    而且……最近他跟雷家鬧出來的事兒,方士與又不是聾子瞎子,可不會一點都不知道。

    「盧先生,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看著盧穗明彷彿被打過的痕跡,有人開口問道,來試鏡一個電影,怎麼就跟打了一架似的?

    被所有人注視著的男人面帶微笑:「我看了試鏡的片段之後,為了表現余木生的壞,特意展示了這麼一種剛打完架的狀態,希望能幫助我表現出不同的角色角度。」

    這特效妝還挺真啊……

    這麼想著,方士與心裡對盧穗明的評價已經高了一分。

    「老頭子,你給我看的這是什麼?這個破盆兒五毛錢都不值吧?趕緊給我錢,我兄弟們外面等著呢!」

    歪著嘴,抖著腳,盧穗明的「壞勁兒」就展示了出來,在他的演繹下,余木生這個在話劇舞台上已經被人印象深刻的「壞人」有了更加活靈活現的感覺。

    嗯,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但是表演經驗確實豐富,演得也不錯……

    坐在旁邊等著試鏡結果的姚餘慶看著盧穗明,表情是難以隱藏的陰沉。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助理突然小跑進來,趴在製片人的耳邊說了什麼。然後製片人轉頭又對方士與說了什麼。

    「他人來了?」

    「是,本來外面就有一些學生在等著選角色,現在他一來,場面有點亂。」

    「叫劇團的保安去維持一下秩序呀。」

    「已經去人了,但是,劇團這邊兒不知道會有這樣的明星來,完全沒有準備。」

    什麼叫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明星來?現在像這樣的演員想演什麼角色都是通過經紀人打招呼的,能讓對方主動提出來出演自己的電影,甚至自己跑來試鏡,這些年漸有頹勢的方士與導演覺得自己臉上還是有光的。現在紅星劇團的態度,擺明了是小看自己。

    一個名演員怎麼了,當初的自己,可是讓柳亭心、顧惜這樣的大腕兒都得乖乖來隨他挑選的。

    方士與看看旁邊紅星劇團的團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既然劇團的保鏢不夠用,我自己去迎人吧。」

    大導演的脾氣上來了,誰也攔不住,坐在旁邊的備選演員們就看著一群人呼啦啦出去了,過一會兒又呼啦啦進來了。

    被人群圍在當中的男人穿了一件藍灰色的高領毛衣,手上搭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外套,身上彷彿還帶了深秋的涼意,卻不掩他的龍章鳳姿、氣質天成。

    看見那個人,姚餘慶、盧穗明、劉靖三個人的心裡頓時彷彿被秋風吹過似的,涼了個徹底。

    男人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隨手放下了大衣,謝絕了助理端來的熱水,對著坐下的諸位評審說:

    「各位老師,大家好,我是第十七號備選演員,我叫肖景深,要試鏡的角色的余木生。」

    下一秒,他笑了,所有人頓時都覺得心裡一抽。

    「無惡不作」的人,應該是這樣的,不是浪蕩街頭的痞子,也不是誇張表現的粗魯,余旺福把一顆紅心弄到深黑,養出來的孩子應該是這樣的——壞到青出於藍,讓人忍不住心生戒備。一樣的台詞,被重新演繹之後變成了兒子對父親的戒備和威脅,他知道自己是個壞人,也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壞人。

    「你能不能說一下,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表演?」

    試鏡片段結束後,面對方士與的問題,肖景深的臉上是溫和的笑容,與剛剛的的他判若兩人。

    「因為我把電影劇本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導演您用二十分鐘左右的劇情去表現了余旺富的壞,那麼他的『品質』就應該在余木生的身上有所繼承。」

    他的話讓方士與忍不住連連點頭。

    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多年的人是這副模樣,盧穗明的手克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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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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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買回

    扮演余木生的演員在方士與導演的極力主張下選擇了肖景深, 他確實跟原版的感覺不一樣, 那又怎麼樣呢?對於一個導演來說, 方士與更需要的是一個尊重他想法的演員, 別的演員在這一點上的表現不是不好,但是能做到肖景深這個程度的, 只有他一個。

    更不用說他的表演確實鬆弛又自然, 讓導演有一種恨不能捏在手裡期待著跟自己的思想碰撞出火花的衝動。

    「別人不是不行,但是有最好的, 為什麼要選別人呢?」

    有了肖景深, 方士與一下子意氣風發了起來, 完全看不出之前被票房對賭折騰得有氣無力的樣子, 就連面對紅星劇團的團長,他說話也很硬氣。

    當場確定了男主角,其他的備選自然可以離開了,肖景深和他們一起從另一個門退了出去。

    姚餘慶幾乎可以說是拔腿就跑,那個包廂裡發生的事情讓他對肖景深的臉產生了強烈的心理陰影, 昏暗的光線,被扒掉了褲子的窘境, 自己被綁在地上像一條死魚, 旁邊還有他曾經的「同夥」, 就在這樣的境況下他坦白交代了自己對另一個人的惡毒和嫉妒……此生, 他都不想再回首那一幕。

    盧穗明也想走,他可不想聽著肖景深以勝利者的姿態再說些什麼,可惜他晚了一步,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男人叫住了。

    「盧先生,聽方導演說你之前的角色設計也很有想法,能不能拜託您指點一下?」

    指點?

    盧穗明在心裡冷笑了一下,礙於場合,還是不得不跟著肖景深走到了角落裡。

    「不用跟我裝模作樣,你和桑杉把我害得這麼慘,現在余木生的角色也讓你拿走了,你還想做什麼?我告訴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們要麼一下子把我踩死,不然……我身後還有人呢。」

    明明失去了雷家的庇護,盧穗明卻還在虛張聲勢,十幾年前他被面前這個男人搶走了《錦城花開》,十幾年後他又被這個男人搶走了《倒影人生》,中間的十年裡,他明明一直把這個男人踩在腳下,那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男人還有翻身的時候。

    低下頭,盧穗明點燃了一支煙。

    「難道你現在這樣,也叫活著?」臉上帶著笑容的男人如是說道。

    「咳!」有人被煙嗆到了。

    這麼多年以來,這是肖景深第一次站得離盧穗明這麼近,當初一無所有的時候,他知道了是誰害得自己掙扎不得,也曾遠遠地看著盧穗明人模狗樣地和別人談笑風生,那時候他恨得恨不能撲上去把這個人咬死。

    現在,距離這麼近,他一點咬人的衝動都沒有,別說咬人了,他碰都不想碰這個人一下。

    嫌髒。

    有人把他從泥濘裡扶起來,把他洗刷乾淨,當然是希望他乾乾淨淨坦坦蕩蕩地活著,活得比任何人都耀眼。

    肖景深的臉上一直笑著,他笑得溫文爾雅,笑得天真無辜,他笑著接著說道:「算上《錦城花開》這是我從你手上搶走的第二部電影了,盧先生,咱們兩個還挺有緣分的,娛樂圈就這麼大,好電影就這麼多,說不定咱們以後這樣的緣分還有的是呢。」

    什麼緣分?

    盧穗明看著肖景深的笑臉,一陣膽寒,他明白,對方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以後會各種跟他搶角色,現在的肖景深如日中天,還有那個心機深沉的桑杉給他在身後加持,自己呢?

    喉頭動了一下,盧穗明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兩句好話服軟,他不能讓肖景深這麼做,他還想演戲,還想靠拍戲翻身,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不能讓自己的演藝事業在打壓中走到終局,可是他說不出口。

    紅星劇院的保安過來提出護送肖景深出去,肖景深看著糾結痛苦的盧穗明笑了笑,轉身就要離開。

    「肖景深,你別得意,你不就是靠著給桑杉當小白臉才翻身麼?不過是個吃軟飯的!」

    盧穗明的聲音不小,不遠處有人抬頭看了過來。

    肖景深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著把他踩在腳下十年,現在只能這樣無力叫囂的盧穗明:

    「這麼算的話,我吃軟飯的業務能力也比你強啊。」

    ……

    腳步輕快地走到停車場,肖景深看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

    那個男人看見肖景深的時候,笑著跟他打招呼,

    「肖、肖哥,我姓劉,咱們以前同級,那個……」

    肖景深認出了這個人是誰,他想起了被自己賣掉的名額,心裡現在也是一片坦然,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有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他,他沒有必要與曾經灰暗的種種再糾纏下去了。

    隨便點了點頭,男人坐進了車裡。

    今天陪肖景深來試鏡的人的是廖雲卿,肖景深在車裡坐了一會兒,她才快步走了過來。

    「女主角定下了是個年輕的演員叫衛萌,以前考上了紅星劇團,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沒去,一直在一些小劇團裡做串場演員,正職是B影的表演系輔導員,徹徹底底的小透明,演技倒是非常好,是方士與之前的選人風格。」

    廖雲卿沒說的是,要不是肖景深這樣來試鏡,給足了方士與面子,也給了方士與底氣,他也不會完全按照自己的洗好去選電影的女主角。

    她出來之前可聽說紅星劇團的不少人都氣得夠嗆。

    不過想想也是,這些年裡紅星劇團仗著自己在話劇界的地位故步自封,擺足了老大哥的架子,真正的好的新戲數量卻與日益增長的演員人數不符,這次《倒影人生》跟方士與這樣的大導演合作還提出了各種意見,就差直接說「我們話劇版的就很好,你直接搬電影上就行了」,普通人都忍不了,何況方士與這樣的大導演。

    「哦,對了,桑杉之前打電話回來,讓我開了一張三十五萬的支票給你,還讓跟你說該買回來的東西就買回來。」

    打開精緻的手包,廖雲卿從裡面抽出來一張三十五萬的轉賬支票。

    看看支票,再看看奉旨傳話的廖雲卿,男人突然覺得自己喉嚨有些乾澀。

    「她……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我又不是錄音機,能記住著一句話就不錯了,你要買什麼趕緊的。」

    男人低下頭,接過了廖雲卿遞過來的支票。

    「作為經紀人,我能盡自己所能,幫助你達成你所有的目標,無論是金錢、名譽、地位,還是其他。」

    「夢想能賣麼?能賣出去自然也能買回來。」

    那些話,那些桑杉說過的話,此時在肖景深的耳邊迴盪著,讓他的心裡成了滾燙的一片,連眼眶都起了紅暈。

    捏著支票,肖景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廖雲卿隔著車窗看了一眼,看見他跟剛剛和他打招呼的那個男人說著什麼,默默把頭轉向了別處。

    桑杉囑咐她這件事兒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讓肖景深從紅星劇院買什麼名貴的收藏回來,或者乾脆買個劇團身份鍍金,當然三十五萬這個價格根本買不來,不過肖景深現在這麼紅,演技又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真想進劇團,也不過是找找關係說幾句話再塞點兒小錢的意思。

    現在看來,自己是猜錯了,不過無所謂。

    肖景深沉默地坐回後車座上,廖雲卿時而透過後視鏡打量他,都沒有看見他有什麼別的動作。

    過了幾分鐘,肖景深拿起了手機。

    「桑杉,我愛你。」

    聽見男人用低啞的聲音這樣說著,廖雲卿默默低下了頭,還順便摀住了耳朵。

    夭壽啊,老薩摩耶沒事兒就撒狗糧啊!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

    那之後,直到廖雲卿直接把他送回家,肖景深都沒有再說點兒什麼,那三十多萬就像是一片霧、一滴水,去了該去的地方,無聲無息地,什麼都沒有改變。

    卻又把什麼徹底改變了。

    走回家裡,男人蹲在地上摸著來找他的W先生,是笑著的,也許……也是哭著的。

    他曾經失去一切,現在又把一切都拿了回來。

    這個世界對他很殘忍,也對他很溫柔。

    當年十二月,肖景深進組電影《倒影人生》,

    來年一月末,也是過年的時候,他主演的電影《倚劍叩仙門》上映。

    憑藉著高水準的特效、酣暢淋漓的故事劇情,這部電影成為了春節檔電影票房的一匹黑馬,在與多部名導大片廝殺過之後,取得了十一億的分賬票房收入,作為電影的製作方,初曜獲得了三億的純收入,這其中包括了肖景深、米子明、伍銘等人分享的六千萬分成。

    這部電影裡面斬刃走出黑牢的打鬥情節被譽為動作電影的經典,斬刃和沐雨樓在江湖盟重逢後,斬刃操縱著無鋒大劍傷人的情景更是被無數UP主運用在了自己的剪輯視頻中。

    三月,肖景深進組懸疑刑偵題材電影《夜行者》。

    四月,方棲桐憑借在《倚劍叩仙門》中對沐雨樓這個角色的精彩詮釋獲得了金鳳獎最佳女主角。

    六月,肖景深進組歷史劇情電影《瀾滄江的故事》

    七月,方棲桐和肖景深同時憑借該電影獲得了琉璃獎最佳男女主角的提名。

    八月,電影《江湖遠》上映,憑藉著池遲和杜安十年後再次合作的超高影響力,以及肖景深等一眾著名演員的號召力,該片一上映就勢不可擋,票房成績高到讓業內咋舌的地步。

    九月,池遲婉拒了所有「新人導演」獎提名,同月,杜安導演去世,「燕秋聲,江湖遠,劍未晚」一代武俠傳奇終於逝去,他留下的江湖夢還會讓更多的人執劍而立。

    十月,肖景深進組文藝電影《走不出去的房間》

    ……

    距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一個月的時候,肖景深已經拍完了九部電影,得到提名無數,影帝獎項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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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完結章

    「我相信很多人站在我現在站著的地方, 會對你們說上一句』很多年前, 我也和你們一樣』之類的話。」

    站在台上的女人梳著造型精美的髮型,穿了一條黑色的裙子,外面罩著藏藍色的披肩, 身上唯一的裝飾物, 是一條小貓形狀的吊墜。

    看著台下那些注視著她的十七八歲少男少女,她的臉上一直掛著淺淺的笑, 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只是略有些平淡而已。

    不像是在演講,倒像是工作之餘與好友閒聊。

    「事實上,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就像在座的大家此時一樣聽著我的話,可是你們每個人都已經有了不同的際遇和經歷,可以說,來自不同的家庭的你們, 已經注定了彼此間的不同。我想要告訴你們的是, 你們的這種不同,會在未來的人生中進一步擴大,你們會經歷越來不同的快樂和成長, 也會經歷更多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挫折和磨難,沒有人會例外。」

    ……

    「十八年前, 我站在我身後這座樓的頂上,心裡想著的是哈姆雷特裡最經典的台詞,』生存還是毀滅』。

    從那一刻起, 我明白,人的一生就是在對生的懷疑和死的恐懼中度過的,』活不下去了』和』不想死』這兩件事能夠作為絕大多數人一生裡做出每一個決定的動機。從這一點上來看,我們每個人似乎都是一樣的,那什麼是不一樣的呢?是什麼讓我們每個人最終走出了和別人完全不同的道路呢?是在生活中突然出現,卻又照亮了你生命的東西……」

    男人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從他身後路過了好幾趟的老爺子終於忍不住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你看這段兒視頻看了整整八百遍了,你說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跑我這來就盯著桑桑的視頻看個沒完,你怎麼不去陪她呀?」

    肖景深摁下了遙控器上的暫停鍵,那個雖然全程笑容但是依然氣勢逼人的女人就定格在了屏幕上。

    「我工作之餘抽出時間來陪你,這叫盡孝啊外公!」

    「你早點兒把桑桑娶回來才叫盡孝!」

    肖景深:……

    景老爺子看著自己不成器的外孫,真是越看越來氣。

    「你說說你,都這麼多年了,你一點兒哄女孩子的花招兒都沒學會麼?大好的假期你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幹什麼?桑桑工作那麼辛苦,你去給她做飯洗衣服擦地啊,管我這個退休沒事兒干的做什麼?我還有保姆!」

    肖景深低下頭不理會自己外公的叫嚷,看見老爺子的水杯已經空了,趕緊又給他續了一壺泡著杭白菊的溫水。

    「這些話你天天說,還沒說夠啊。」

    「聽夠了你倒是照做啊!」

    「她在國外忙演唱會呢,我中間就五天休息時間,去一趟再回來,還不夠給她添亂的。」

    「那你就在我這添亂啊!都快四十歲的老男人了,現在還沒人要,唉,我看見你就氣得頭疼。」

    大馬金刀地叉著腰,景老爺子還舉起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看得他的外孫又是一陣的無語。

    「老爺子,你這是越活越不講道理了啊。」

    「講道理?你說說,你笨得到現在都沒讓桑桑跟你扯了結婚證,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我可告訴你啊,肖景深,我已經跟桑桑說好了,要是將來你們倆分了,我也收拾東西跟著桑桑走,到時候她喊我一聲爺爺,我這點兒老家當就全留給她了。哼哼,她不要你,我也不要你,你就一邊兒玩去吧啊!」

    看看表到了午飯時間,肖景深打開冰箱拿出了自己早上跟老爺子一起去買的菜。

    「蘑菇是做湯還是炒肉片?」

    「我跟你說正事兒呢,別岔開話題。」

    「再做個蒜泥茄子怎麼樣?」

    「你可是快四十的人了,現在還不著急?」

    肖景深終於忍無可忍,把他外公推到了陽台上逗鳥,然後自己去做飯。

    吃過了午飯,景老爺子顧不上叨叨他外孫了,因為他得開始工作了,幾年前肖景深在一部電影《江湖遠》裡面唱京戲的片段驚艷了無數人,作為幕後英雄的景老爺子和他的老夥計也出了一次名,不少訪談節目都邀請過他們。

    看著景老爺子對給人講戲這事兒意猶未盡,桑杉乾脆給他弄了一套直播的設備,放在了書房裡,每天下午一點半,他就開始坐在那兒給人講戲,還講得有滋有味,一晃眼,已經堅持了快兩年了。

    這個叫「老武生景老頭」的賬號創建初期,肖景深還在微博上給他打了幾次廣告,現在每天都固定有一千來人人跑進來聽課,要算高峰期的人數那就很誇張了,今年過年的時候肖景深露臉了一個小時給自己外公當助教,最高在線人數超過了兩百萬,去年桑杉和肖景深一起來給外公「站台」,那個在線人數據說直接破了該網站的直播紀錄。

    「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戲呢是《九江口》,又叫《火燒陳友諒》,這戲啊,有老生和淨角兩種演法,咱們先……謝謝送車啊,小伙子真是太客氣了,哎呀,看出來你們喜歡這齣戲了,居然還送我鑽石啊,謝謝謝謝。

    有新來的票友是吧,咱們這就是以戲會友啊,哎呀,謝謝又送我一輛車,知道你們喜歡我外孫。我呀,我更喜歡我外孫媳婦,好了,咱們開始講戲……」

    聽著自己的外公在那兒忙得熱鬧,肖景深盛了一碗無糖的銀耳薏米粥,悄無聲息地放在了他的手邊,全程保證了自己的臉不會出現在鏡頭裡。

    然後他換了一身衣服,戴著帽子走出了家門。

    工作一直忙碌,忙到肖景深沒時間去考駕照,好在桑杉給老爺子雇的這位男保姆十分能幹,不僅能操持老人的日常生活,充當司機之類的也沒有問題。

    秀城一中門口的冷飲店裡,小麥色皮膚的男孩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頭看著學習資料,偶爾也抬頭看看窗外。

    肖景深進來的時候,他站起來笑著跟他打招呼。

    「快上高三了吧?」

    「下學期。」

    「成績怎麼樣?」

    「班裡前幾名吧,比不上姐姐。」

    「比不上她,正常。」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男孩兒。

    「學習壓力大,多給自己買點兒好吃的。」

    男孩兒隨手就把信封推了回來。

    「我姐姐一年給我爸媽二十萬,多少好吃的買不到,不用你再給我這份兒了。」

    頓了一下,男孩兒用上挑的細長眉目看著肖景深,轉了話頭:「你怎麼還沒娶到我姐姐?你們在一起都快二十年了吧?生個孩子都該跟我一樣大了。」

    肖景深:……

    剛好他點的果汁上來了,男人低了一下頭然後笑著說道:「你多叫我幾聲姐夫,說不定我就能快點達成目標了。」

    「那要是我姐姐把你甩了,我再叫別人,多尷尬啊?」

    怎麼今天人人都想著桑杉把我甩了?

    肖景深鬱悶地喝了一口果汁。

    「你放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希望吧!」男孩兒語氣不是很真誠地說道。

    那一瞬間,肖景深很想痛揍熊孩子。

    當然,鬥嘴歸鬥嘴,小舅子看見姐夫就懟這種事兒又不只是發生在這裡,真正的正事兒還是要說的。

    「上個月我姐姐回母校來演講你知道吧。」

    肖景深點點頭,本來學校還邀請了他,但是他當時的拍攝時間太緊了,根本無暇抽身。

    當然,肖景深是不會告訴自己已經把那段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了。

    「她還去看了爸媽。」

    桑桑低下頭,他的父母都不知道該怎麼向自己介紹他自己的姐姐,只能含含糊糊地支吾過去,那一瞬間,他覺得有些東西真是太可笑了。

    「就在那天,我知道我姐姐從大學畢業到現在,每年都給我們二十萬,我們家買新房子的錢,我爸爸買新車的錢,我媽出國旅遊的錢,還有我的各種輔導班的學費,裡面都有我姐姐的錢。」

    一年二十萬的收入,在這個小城已經足夠讓三口之家過上相對舒適的生活。可是這些錢讓桑桑感到難過,寂寞、自由、記憶、親情……這一切都被買斷了,從此交代清楚,不計較誰是對是錯。

    這就是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麼?

    他把自己的心裡話問了出來。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沉吟了一下才說:「這是桑杉解決問題的方式。」

    雖然冷淡得讓人心痛,卻再不會有糾纏和黏連,稱得上是高效的乾淨利落。桑桑又沉默了。

    「你現場聽過桑杉的演講了對麼?」

    「嗯,我特意跟同學換了位置,坐在前面聽的。」說起自己姐姐的英姿,男孩兒抬起頭,眼睛都亮了。

    「桑杉說,人們彼此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照亮他們人生的東西不一樣,我和你姐姐的觀點一樣,認為你沒必要一直把這些事情放在心裡去想,你該去過你自己的人生。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把你的生活給照亮了。」

    目光落在窗外,桑桑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肖景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一個衣著入時的中年女人快步走進了冷飲店。

    「你跟我說你去找老師,怎麼會在這兒?」

    還沒等這個女人說完話,肖景深已經認出了她——桑杉的媽媽。

    桑杉的媽媽也認出了肖景深。

    這些年,肖景深的電視、電影和廣告隨時都會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這個身上鐫刻著桑杉印記的男人,桑杉的媽媽不可能不記得。

    「肖景深?!」

    女人震驚又憤怒地瞪著他:「你怎麼會在這?桑桑,你怎麼認識他的?」

    「他……叫桑桑?」

    男人站了起來,高大的體格極具壓迫性,讓桑杉的媽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冷冷地笑了:

    「這個名字起的真好,一下子把另一個人的存在完全掩蓋住了。」

    看看自己的兒子,再看看肖景深,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都知道了什麼,女人的表情很難看。

    她讓桑桑先出去,深吸了一口氣問肖景深的第一句話是:

    「她這些年過得好麼?」

    肖景深看著她,不知道她是用怎樣的心情來發問的,她希望聽見什麼呢?是她自己的女兒過得很好,一直拚搏走到了別人仰望的位置上,還是她自己的女兒過得不好,因為不肯妥協離開了家的庇護?

    他不知道,所以如實回答:「雖然辛苦,但是她過得非常好。」

    「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到底好還是不好你們男人根本不知道。」說話間,女人的眼眶已經紅了。

    察覺到自己要失態,她又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我們現在的年紀也都已經退休了,回頭想想以前的事情,就算後悔也晚了,十幾二十年都過去了……她從頭到尾沒要我們幫忙,現在她每年給我們一筆錢,我們以後的事情也不要她管了。」

    女人垂著眼睛說話的樣子和桑杉真的有幾分相像。

    「桑……我兒子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的事情也別牽扯他,桑杉和你的事情我……你要是願意,就替我捎句話給她,每年那些錢,我們是缺不得,可是要是她因為自己想找人定下來了,把消息透出去了,錢的事兒她不給就不給吧……」

    最後一句話,肖景深沒聽懂,看著桑杉的媽媽轉身往冷飲店外走,他忍不住開口說:

    「桑杉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們當初怎麼忍心就拋下她?一點感情都沒有麼?都比不上你們自己的那一點點私心麼?她離開你們之後努力讓你自己活成了自己期望的樣子,經歷了無數的困難,你們哪怕能給她一點點溫情,她也不會……」

    不會以為自己的心就是一塊冰,一塊石頭,連怎麼熱起來都忘了。

    桑杉的媽媽腳步趔趄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回頭。

    離開冷飲店,肖景深坐在車裡仰頭長歎了一聲,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傷害桑杉的人能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就像他爸爸一樣,可是不行……

    不夠愛,從來不是一種罪。

    坐車回家的時候,肖景深突然讓車停下,他開門下車,走到了後面也停下的一輛灰色汽車跟前。

    「喂,剛剛那是未成年的親戚,就沒必要拍了吧?」

    車窗打開,露出了兩張憨笑的臉:

    「深哥……」

    看著兩個狗仔把剛剛拍的東西刪掉,肖景深笑著說:

    「要不你們問我點兒問題,我給你們透個獨家,也算是謝謝你們配合我?」

    狗仔記者眼睛一亮:

    「深哥,你和桑姐什麼時候結婚啊?」

    肖景深:……

    今天似乎所有人都跟這個問題死磕了。

    「這個太值錢了,我也很想知道,換一個問題。」

    「深哥,你馬上又要去大高盧電影節了吧,這次《煙火夜城》這片兒你有幾成把握靠它拿影帝啊?」

    「深哥,您可已經跟影帝擦肩而過十幾次了!」

    兩個狗仔記者都很著急,肖景深拿影帝這事兒都已經成了梗了,業內關注度很高啊。

    肖景深……肖景深比他們更著急。

    「唔,我覺得這次吧,差不多了。」

    男人彷彿成竹在胸的樣子,完全不在意這些記者們會說他狂妄或者傲慢,他必須有這種捨我其誰的架勢,因為這是他賭約成功的最後機會。

    一生,已經被他親手放在了賭桌之上。

    ……

    十二天後,肖景深在大高盧見到了桑杉。

    「Alex的全球演唱會搞得真好,我這些天聽見了很多人誇你。」

    「誇我這事兒不稀奇,當然,罵我的也不稀奇。」

    女人的身後站著VQ的專屬造型團隊,一整排的禮服被這些人一件一件拿出來在肖景深的身上比劃著。

    這場電影節上,這是VQ全球代言人才有的待遇,沒錯,說的就是肖景深。

    「對了,我前幾天見了你弟弟,還見到了你……」

    「哦。」

    這段時間以來連軸轉的忙碌讓桑杉看起來更銳利的一些,肖景深說起桑桑和她的媽媽,都沒有讓她的神情有什麼波動。

    看著這樣的她,肖景深忍不住在她靠過來檢查衣袖細節的時候,趁機偷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喂!」

    「大高盧,最重要的就是浪漫!」

    桑杉白了他一眼,示意造型師再換下一件衣服。

    「她讓我轉告你,說什麼你要是想找個人定下來,錢不給就不給了,我沒聽明白。」

    聽了肖景深的話,桑杉罕見地有了停頓,幾秒鐘後,她勾了一下唇角說:

    「我之前把我們五年前的第二份合同告訴了她,我還告訴她,要是這份合同的內容讓別人知道了,我就默認是他們洩露的,會停掉給他們的那份錢。」

    桑杉的語氣裡有那麼一點不懷好意的意思,她這麼做確實是不安好心,為了那二十萬,她的父母會輾轉反側,希望與這筆錢相勾連的那個假冒情侶的謊言不要被拆穿。

    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媽媽居然會說要是她因為想跟別人在一起,而把這份合同鬧出來,即使不再給他們這份錢也無所謂了。

    真是……

    桑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些東西,不恰當的時候出現,即使再多,也讓我覺得難以接受。」

    比如遲來的,這一點點不那麼自私的表態。

    肖景深握住了她涼涼的手。

    「所以能在恰當的時候和你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你是說你今天會拿獎麼?」

    「不是,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無比恰當得適合去愛你的日子。」

    時光輾轉,歲月穿梭,肖景深在說情話這一項技能上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只要和桑杉在一起,他的肉麻積累出來的雞皮疙瘩都能炒兩盤菜讓人吃掉了。

    「包括現在?」

    「包括現在。」

    造型師們微笑著退了出去。

    永遠浪漫的大高盧,屬於愛人們擁吻的時間到了。

    ……

    大高盧電影節的閉幕式一如既往充滿了濃重的電影人文氛圍。

    重中之重的三大獎項總是最吸引別人注意的。

    「下面,我們要揭曉的是最佳男演員獎……」

    台下,肖景深抓著桑杉的手。

    「我的一輩子,你要麼?」

    女人垂眸,輕聲反問:

    「我不要,你怎麼辦?」

    「那就把我的心拿走吧。」

    台上,頒獎嘉賓喊出了肖景深的名字。

    男人站起來,依然牢牢地抓著桑杉的手。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歡呼著拍著巴掌。

    「你該上去拿獎了。」

    「我要先拿我的另一個獎,你的心。」

    把自己的手掌放在桑杉的胸口,把對方的手掌也放在自己的胸口。

    男人閉上眼,像是在完成什麼儀式一樣,然後他睜開眼睛的笑著說:

    「我們的心已經交換了。」

    從此用我的心去溫暖你,重新告訴你這個世上還有讓人義無反顧的愛與溫柔。

    從此我們的勇氣相互支撐,是手中的劍,彼此的盾。

    從此我們的命運緊緊連接在一起……

    不,我們的命運早就在一起了。

    從那個我們一起低頭小貓的樹下開始,從我們一起走下那個天台開始,從你在那麼多年後重新撿回我開始。

    閃光燈亮成了燦爛星海。

    肖景深的笑容,比那些星星都更加閃亮。

    從「小鮮肉金手指」到金牌經紀人、金牌製作人、現在因為捧起了太多明星而被人稱為「撥弄星星的人」,這樣強大到快成為傳說的女人,此刻微微挑了一下眉頭:

    「你要是一直不上去,可能會算你自動放棄。」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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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9 20:40:23 |只看該作者
第239章 番外:木宇和葉早

  1、煩惱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煩惱, 叫“我明明是個普通人, 別人還當我是大明星”。

  代表人物, 今年二十八歲的木宇。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煩惱, 叫“我明明是個大明星,卻一直被當普通人”。

  代表人物, 今年還沒到三十歲的葉早。

  大學畢業之後, 木宇出國深造了一年半,回國後加入到了一家大型企業做起了金融投資相關的工作, 憑藉著扎實的知識儲備和細心周密的邏輯, 他很快就做成了兩筆不大不小的生意, 迅速在行業裡站穩了腳跟。

  當然, 在很多人眼裡,他根本不需要做這些,只要站在原地保持微笑,就有太多人人願意把整個世界送到他的面前,也許連笑也不用, 因為會有人心疼他累著。

  某次行業內部活動,當時還是純新人的木宇跟著帶他的前輩參會, 剛進入會場不到十分鐘, 他就被一群女性給隱隱地包圍了, 那些人裡面有一些是他曾經的粉絲, 有一些是知道他以前是一個明星的人,還有一些人並不知道他是誰,可是這不妨礙她們為這個年輕男人的臉龐、身材、氣質如癡如醉。

  以一個業界新人的身份, 他以“大明星突臨,險些引起會場騷亂”的標題時隔多年後再次登上了各大互聯網媒體的首頁,不過是從娛樂版塊改成了財經版塊。

  從那以後,上至頂頭boss,下至部門前輩,參加活動的時候都喜歡帶著木宇,只要有他在,別說女性合作者,就連很多男性合作者都願意在談判的時候給出更加柔和的姿態。

  業內甚至笑稱這種現象為“木宇效應”。

  “什麼時候人們能忘了我的臉,關注我的才華呢?”剛開始工作沒多久的某天晚上,木宇用調侃的語氣這樣跟葉早說。

  “唉,桑杉每次看見我都說,什麼時候人們能關注你才華的同時又記住你的臉呢?”

  通宵上戲的葉早坐在化妝間裡補妝,跟木宇聊了幾句之後終於扛不住,任由造型師拿著吹風機給她擺弄著頭髮,她自己閉上眼睛打了個盹兒。

  接連演了幾個配角之後,葉早積攢了一定的資歷和觀眾認可,之前的《倚劍叩仙門》裡面她扮演的舞羅著實飄逸可愛,穿著一身紫色的衣裙與沐錦樓在林間對打的那一場戲成了後來很多影視剪輯視頻裡的精彩畫面,樓羅CP也在網上很是熱鬧了一陣兒,剛好沒過多久《江湖遠》又上映了,池遲那個傢伙從來是同性CP和異性CP的熱度雙管齊下,這次電影裡和她配對的肖景深現實中有主了,於是她和方棲桐的“劍柳CP”轟轟烈烈,趁著“樓羅”方興未艾,有人乾脆把葉早、方棲桐、池遲三個人的部分剪成了一個三角戀的故事,甚至用黑科技讓舞羅跟劍未晚打了起來。

  葉早看見這個視頻之後十分震驚,果斷收藏了起來,為此還特意註冊了某個視頻網站的帳戶、沖了會員,目的是能把高清版下載到自己的手機上,時常觀摩。

  咳,當然,她的這份迷妹心情與我們這個番外的劇情沒什麼關係,只不過即使網上視頻熱到了有幾千上萬的轉發,現實中葉早不戴口罩不戴墨鏡走在馬路上,依然不會被人以為是個電影明星,她的演技越來越出色,在鏡頭前面她的眼神可以充滿力量也可以溫柔又脆弱,她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知道該如何運動來讓自己變得更加直穿人心,可是當她離開表演、離開鏡頭,她立刻就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仿佛脫下了玻璃鞋的灰姑娘。

  不管她的經紀人為她安排了什麼廣告、什麼雜誌封面、什麼月臺活動,在那些場合裡,她也是發光的,可是回到生活中,她馬上回歸平庸。

  踩著拖鞋穿著印著字母的T恤和過時的馬褲,她可以行走在任何一條她喜歡的街道上,自由自在。

  如果有人在某乎上提問說“長得漂亮、身材好就是會一帆風順,所有人都喜歡你,做什麼都成功麼?”,木宇大概會去回答“是的”。

  儘管這種“順利”可能未必是他想要的,可他一直經歷著,所以一顆心很沉很穩,沒有飄飄然,更不會以為自己接下去的成功是理所當然的,在所有人把他當花瓶的時候,他悄悄開始了自己夜以繼日的努力。

  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木宇獲得了同事對他工作能力的初步認可,用了一年的時間完成了兩筆重要的單子,人們接受了他不僅外表俊美、氣質卓絕還頗有才華的人設之後,不僅沒有對他失去興趣,反而更加喜歡他。

  大三那年木宇宣佈離開演藝圈,曾經歌手木宇的微博帳號成了一個紀念品留給那些看著他長大的粉絲,木宇又註冊了一個帳號偶爾看看新聞、聊聊八卦,也和幾個聊得來的金融圈兒同仁互關,後來,關注這個小號的金融圈兒人士越來越多,他的轉型事蹟和工作能力越傳越廣,很快,木宇以另一種形式再次成了網紅。

  離開了架子鼓、放下了麥克風,捧起了書本,戴上了金絲邊眼鏡,從人氣偶像變成金融精英,這樣的木宇在沉默下來的時光中把自己雕琢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可他沒有想過,他自己喜歡的樣子,別人也都會喜歡。

  微博粉絲超過兩百萬的那天,木宇看著自己的資料,默默歎了口氣。

  “有些人生來就是當明星的,有些人……從來就是臺上台下徹徹底底兩副面孔的。”

  曾經是木宇經紀人的桑杉這樣評價道。

  在木宇“顏值”與“才華”都被人看在了眼裡的時候,葉早依然是一副“臺上台下我我誰誰”的樣子,她的團隊對此很是有些煩惱,可她總是笑呵呵的,完全不當回事。

  她的心裡住過一個羊倌兒,穿著棉襖,甩著粗粗的辮子,在山道上趕著肥肥的羊,後來,她把這個羊倌兒丟了,以為這個世界上不需要一個那樣的羊倌兒。

  其實還是需要的,因為有人很愛她、很珍惜她,比如現在的葉早。

  2、告白

  三十歲的時候,葉早演了一部電影叫《不說話的秋天》,這是一部反映女性被冷暴力的電影,在這個電影中,葉早扮演的阿秋從天真可愛的女孩兒變成了市儈可憎的女人,也就是這個女人,當她最後捂著胸口看著河水中自己的倒影時,引動了無數觀眾的淚水。

  電影的導演是李許默,編劇是千山寫意,這部被稱為“初曜成立以來最不賺錢的片子”,最終只收穫了一億兩千萬的票房,卻讓無數人震驚葉早這個不起眼的女人竟然可以在電影中爆發出這樣澎湃的生命力。

  那一年的大高盧電影節,《不說話的秋天》獲得了多個獎項提名,當最佳女演員的頒獎嘉賓出現在臺上的時候,穿著高定禮服的葉早覺得自己的心快要在胸膛裡炸開了。

  “很榮幸,今天能被邀請來頒發最佳女演員的獎項,十八年前我還不到十八歲,那時候我就從台下一步一步走了上來,然後我告訴別人,我希望我未來的人生能夠給人們很多的驚喜。下面,讓我看看,今天這一份喜悅是屬於誰的?”

  已經在大螢幕上銷聲匿跡兩年去專心搞話劇的女人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裙,長裙上光彩熠熠,不及她此刻的雙眸。

  打開手裡的信封,女人面帶微笑:

  “創造一個又一個人超出人們想像的美好作品,是電影人們的使命,今天,一個人用她堅實又穿透人心的表演讓我們再次看到了這一點,這個世界很冷,人們的心卻能溫暖彼此,這個世界給了人們太多的苦難,她充滿力量的眼神卻告訴所有人生活能夠打倒她一百次,她不在乎自己站起來一百零一次,她是讓整個大高盧都驚喜不已的——葉早!”

  事後,葉早根本不記得她是如何走上領獎臺的,人們用視頻記錄了一個步伐甚至有點蹣跚,表情也很茫然的領獎者。

  她走上台,接過水晶蝴蝶杯,然後被比她高一塊兒的頒獎嘉賓擁在了懷中。

  “恭喜你,你比我想像中要更好。”

  在全場的掌聲中,主持人遞過話筒,希望獲獎者說幾句感言。

  葉早一手拿著獎盃,一手拿著話筒,然後她試圖把獎盃夾在胳膊下面,好去拉住池遲的手,池遲無奈,替她拿著話筒,防止她在人家頒獎典禮現場幹出什麼褻瀆獎盃惹怒主辦方的事情。

  “謝謝、謝謝大家,我是一個很普通的演員,接戲、進劇組、演角色、出劇組……最愛幹的事兒就是演完一個角色之後就跑去吃一頓好吃的,對我來說,能夠成為一個演員已經是我這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了。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得獎,不是,我真的不是在做夢麼?”

  葉早扭頭看著池遲,得到了對方帶著笑容的注視。

  “行吧,我也做不出這麼好的夢。我這輩子有過一場最美的夢,就是看見池遲穿著一身紅衣服在雪地上跳舞,跳完舞之後,她問我,你要不要當一個演員。那之前我以為我這輩子最大的財富就是能攢十頭羊給自己當嫁妝,那之後就不是了,因為我有夢想了。我愛電影、我愛表演……”

  葉早再次歪頭看著池遲,然後重重地再次擁抱她。

  “池遲,我愛你!”

  轟!

  全場譁然!

  “唔,你被搶人了。”頒獎大廳裡,桑杉扭頭對以助理身份跟來的某人說道。

  “你被人搶先了。”遠在國內坐著看直播的竇寶佳對她左邊坐著的人說了這麼一句。

  說完,兩個經紀人同時行動了起來,這樣的一幕固然感動,可是讓人們以為池遲和葉早之間有些這樣的問題,那問題就大了。

  雙手插在兜裡,戴著金絲眼鏡西服革履的木宇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掌心的戒指盒,面無表情,心下歎息。

  3、吃棗的木頭魚

  葉早拿了獎之後沒覺得自己的生活發生太大的變化,走在馬路上人們照樣不認識她,拍電影的片酬漲了這種事情有經紀人們去操心。

  只不過初曜成立了一個負責投資業務的專門子公司,公司裡的一個管理人員是她的好朋友。

  “好久沒跟你一起吃飯了,我跟你講,這家東北菜館是我上次發現的,酸菜燉棒子骨還有醬燒茄子都好吃,一定得點,對了,他們這兒大米也不錯。”

  舉著功能表點菜,葉早嘴裡還叨叨個不停。

  和葉早出來吃飯,木宇早有準備,身上也穿得很簡單,坐在這個小飯館裡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我聽桑杉說你現在的片酬已經是一線標準了,錢也賺得多了,獎也拿了,你就沒考慮下一步還想要點什麼?”用水壺裡的熱水輕輕沖洗了兩個人的餐具,木宇狀似無意地說道。

  “唔……”

  兩眼發光等著酸菜燉棒骨的葉早很認真地想了想:

  “繼續拍戲唄。”

  “只有拍戲麼?”

  “我的腦子不像你那麼聰明,還能學經濟什麼的,光拍戲一樣我就知足了。”

  木宇覺得該洗洗的除了餐具,還有葉早的腦子。

  不過還好,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葉早的思維邏輯跟他平行。

  既然旁敲側擊不行,那就直接一點吧。

  “你就沒想過你的個人問題?找個男朋友結婚什麼的?”

  “太麻煩了,還要去認識人,還得相處,我沒時間。”現在的葉早不會說什麼她一切都要學池遲的話了,桑杉早就懟過她,池遲是十七歲拿獎,她十七歲的時候還在放羊,人生歷程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醬茄子上來了,木宇不動聲色地拿起筷子,輕聲說:

  “跟已經認識的發展一下,既不用去認識人,也不用再額外相處,成本低很多,性價比很高的。”

  “已經認識的?”夾著油光光的茄子條,葉早歪頭想了一下,“Alex?他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湯原?湯原……”

  “湯原不合適。”

  “嗯!”嚼著茄子,葉早連連點頭,腦補一下自己和湯原在一起的樣子,葉早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

  棒骨端上來的時候,葉早已經開始掰著指頭算公司裡的司機和保鏢了。

  木宇終於忍無可忍,抬起手收起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他捏了捏鼻樑,深吸了一口氣。

  “葉早,你面前就坐著一個年輕又有錢,長得不錯你還認識的,可以陪你找小館子,也可以和你一起逛菜市場,很想和你手拉著手一起放你心裡的羊,你要不要考慮我一下?”

  舉著棒骨,葉早呆住了。

  當晚

  @吃棗的木頭魚:脫單成功!

  雖然告白的地方是個小菜館,葉早的手上油乎乎的,兩個人穿的都是T恤和短褲,沒有什麼環境好,更沒有什麼氣氛佳,可是木宇已經打定了主意,將來求婚的時候至少是要在有一千一百一十一朵玫瑰的地方,至於婚禮,更是要用全球最頂級的設計團隊來設計。

  “你到底看上我什麼了?”

  覺得自己全部智商和情商都用來演戲的葉早這樣問拉著她的手雖然面無表情,可愣是讓她感覺對方很開心的男人。

  “什麼都不重要,是你最重要。”

  “在這個地方跟我告白,不符合你的畫風啊,要不換個畫風我再跟你告白一次?”

  還在暗戳戳美滋滋的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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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1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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