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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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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00:26:31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朕喜歡女人

  上面,靖康帝見他們師生對飲了一杯又一杯,笑道:「王卿家,梁卿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咱們該共飲才是。」

  王亨和梁心銘等人急忙一齊敬皇上。

  靖康帝飲了,宮女忙又為他滿上。

  靖康帝又笑道:「今日梁卿家名揚天下,曾懷疑他作弊的人大概都信服了吧?王卿也不用擔洩露考題的罪名了。」

  崔淵肅然道:「這就叫真金不怕火煉。」

  眾人紛紛讚揚梁心銘。

  梁心銘謙虛了一番,心情就像紫月軒外的春光明媚。又吃了一杯酒,回頭對王亨道:「這樣好天,外面又是這樣好的景致,在這裡喝酒真是浪費了。若是在陽光下席地而坐,或者泛舟湖上,那才愜意。」

  王亨忙問:「青雲想出去嗎?」

  梁心銘道:「外面鳥語花香呢。」

  主要是,她想逛御花園。

  王亨微笑想,這就是想出去了。

  他道:「你等著,看為師的。」

  他便站起身,對上奏道:「皇上,外面春光明媚、鳥語花香,新科進士們又是頭次來御花園,不如讓大家出去遊玩,還能作些詩詞助興,豈不彰顯皇上天恩?」

  靖康帝笑道:「好主意!」

  立即命人安排畫舫遊湖。

  梁心銘想,皇上還真是寵信小亨亨。

  靖康帝也愛玩,對王亨梁心銘等年輕人更感興趣,但他是皇上,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上船時,他帶著崔淵等幾位大臣,以及王亨上了天子的龍輦,新科進士只有梁心銘和周昌有幸上去了。周昌這傢伙機靈的很,緊隨在梁心銘身邊。靖康帝見他儀表不凡,隨手一揮,也命他上了。

  其他人都上了另外的畫舫。

  梁心銘覺得皇帝並不昏庸。

  這可是能決定自己命運的最大BOSS,梁心銘想更進一步觀察他、摸清他的性格和喜好,以便將來能用得著。她便本著多聽少說的原則,謹言慎行。

  結果發現,她想低調也不行。

  靖康帝把她叫到身邊坐下,隨意問她些家常話,也掩不住帝王氣勢散發,目光更穿透人心,令人敬畏。

  她更加謹慎了。

  梁心銘受皇上青睞,王亨不知為何,心裡卻隱隱不舒服,總覺得皇上看梁心銘的目光太專注了些。

  他想:「我是在嫉妒青雲嗎?」

  應該不至於。

  那是為什麼呢?

  皇上看重梁心銘,禮部尚書崔大人卻是樂見其成。

  梁心銘是他的門生,皇上看重梁心銘,他自然有臉面,將來對他的幫助也越大。

  好在皇帝要「雨露均沾」,和梁心銘談了一會,就叫周昌上前,梁心銘趁機後退歸座,透過窗戶看湖面景致。

  一陣若有若無的琴音從水面飄來,嫋嫋如煙。

  梁心銘目光一轉:只見一隻小小的畫舫飄在前方水面,一綠衣女子坐在船頭操琴,另一紅衣女子旋轉飛舞,長袖飄蕩間,如黃鶯婉轉的歌聲清清楚楚灌入耳內,歌喉清嫩,觸動心弦。梁心銘有種錯覺,仿佛置身於江南水鄉。

  她聽得出神,沒發現王亨來到她身邊,並坐下來。

  一曲畢,王亨道:「去船頭聽吧。」

  梁心銘這才發現他,欣然起身,跟他一起去了船頭,對著碧清的湖水,迎著柔和的春風,聆聽心靈妙音。

  梁心銘輕聲道:「這是《江南曲》?」

  王亨點頭,隨口吟道:「日暮長江裡,相邀歸渡頭。落花如有意,來去逐輕舟。」

  這是首清新明快的詩歌,因船槳的劃動,帶動落花隨著流水在船兒周圍來回打轉,以此來形容青年男女之間欲藏又露、欲迎還拒的微妙心思,很是含蓄動人。

  梁心銘仰首看向身邊男子。

  他比她高半個頭呢。

  王亨也看向她,說道:「青雲,為師有句話要告誡你。」

  梁心銘忙道:「請恩師教誨。」

  原來他拉她出來是有事要說。

  王亨道:「皇上很賞識你,但你務必要記住:皇上就是皇上!君臣有別,尊卑有序。皇上興致來了,同臣子開個玩笑無妨,做臣子的卻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梁心銘凜然道:「學生記住了。」

  王亨見她沒有不悅,放心了。

  忽聽身後有人道:「王卿這是教導門生?朕怎麼覺得,你是在吃醋呢?是怕朕覬覦梁愛卿?」

  梁心銘和王亨嚇一跳,一齊轉頭,只見靖康帝滿臉促狹地站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

  兩人拜道:「微臣見過皇上。」

  靖康帝抬手道:「免禮。」又笑嘻嘻對王亨道:「王卿放心,朕只喜歡女人。」

  梁心銘心想這皇帝還真是惡趣味,沒事喜歡拿臣子尋開心,眼珠一轉,急忙道:「微臣也喜歡女人。」

  這是撇清和王亨的關係。

  王亨臉就黑了,嘴角抽搐。

  靖康帝呵呵笑起來,笑完對梁心銘道:「梁卿家喜歡女人?不如朕賜個美人給你做妾如何?」

  他一想到那日,他和王亨兩個人都沒能搶過李惠娘,被她把梁心銘奪了去,他心裡就不舒坦。若他賜個妾給梁心銘,給李惠娘添點兒堵,她想必只能「啞巴吃黃連」,不敢抗旨。他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期盼地看著梁心銘。

  梁心銘知道皇帝在報復惠娘,心想:「小心眼的男人,還皇帝呢!」面上,她卻認真道:「皇上看重微臣,微臣感激涕零。微臣大膽請求皇上:賜美人不如賜美食。」

  靖康帝錯愕地問:「為何?」

  梁心銘回道:「美人帶回家,要用綾羅綢緞和美食養著她,微臣養不起。美食則不同,吃在肚子裡安穩。微臣會試時那場大病,著實虧了身子,需要好好補補。」

  靖康帝大笑起來。

  王亨也忍不住笑。

  笑聲引得船艙內眾臣側目看過來,都想:「原先皇上寵信王翰林,現在又多了一個梁心銘。」

  靖康帝笑完,誠懇問梁心銘道:「說真的,梁卿想不想要美人?若想要,朕連美食一道賜給你。」

  他是不肯放過李惠娘了。

  梁心銘正容道:「謝皇上。媳婦一個就夠了,多了微臣管不過來。」這話一聽就言不由衷,因為她不是真正的男人,正真的男人,少有不想左擁右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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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00:26:45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不許你打她的主意

  靖康帝覺得,她就是被李惠娘那河東獅給壓制住了,因問道:「愛卿個性剛烈,為何如此懼內?」

  梁心銘道:「微臣不想惹媳婦傷心。」

  靖康帝搖頭歎道:「沒想到愛卿如此重情!」

  王亨聽皇上說賜妾給梁心銘,滿心贊同,正要湊趣說上兩句,便聽梁心銘說「不想惹媳婦傷心」,忙又將話吞了回去,微微出神起來。

  說笑一陣後,大家又回到船艙吃酒。

  崔淵見王亨和梁心銘形影不離,心想兩人確實走得近了,難怪引人誤會。

  他想為梁心銘澄清,便對王亨抱拳道:「本官尚未恭喜王大人呢。昨日接到貴府喜帖,四月初二大人完婚,真是可喜可賀!」

  梁心銘心一沉,一縷寒芒消逝在霧濛濛的眼底。

  靖康帝吃驚問:「此話當真?」

  崔淵道:「這還能有假。別家也接到了吧?」說著,他轉臉問翰林大學士李揚大人。

  李大人忙道,他也接到了喜帖。

  靖康帝笑道:「看來朕要預備賀禮了!」

  眾人都紛紛向王亨道喜。

  王亨眉頭輕皺,緘口不言。

  他一向對婚事不冷不熱,眾人也不以為意,只當他不願提此事,所以並不覺得奇怪。

  梁心銘笑容便淡了。

  東方傾墨幹什麼去了?

  說好的阻撓呢?

  更多的人向王亨賀喜,梁心銘也夾在中間說了句「恭喜恩師」,王亨觸及她疑惑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脫口對眾人否認道:「本官並不知此事,怕是弄錯了。」

  眾人都錯愕地看著他:請帖上寫得明明白白,這還能弄錯?難道還不想完婚?可是請帖都發出去了,怎麼辦?

  心裡雖疑惑,卻沒有人追問。

  這情形,傻瓜才會自討沒趣。

  崔淵等人都十分同情王諫,養了這樣任性兒子,一邊替他爭臉面,一邊丟他的臉,丟臉比爭臉還多。

  梁心銘卻明白過來:王亨被王諫給坑了。

  王諫就是個坑兒子的爹!

  這兒子更是坑爹專業戶!

  梁心銘期待地看著王亨,想不出他會怎樣應付王諫,畢竟請帖都發出去了。或者,他隨口撂下一句「要成親你自己去」,就撒手不管了,任憑王諫急得跳腳、把臉面丟到天邊去?嗯,這點比較符合他行事風格。

  靖康帝眸光一閃,把話岔開了。少時,他示意王亨隨他去了船尾。

  梁心銘打量了下周圍,走到畫舫右窗邊,裝作看窗外的景致,耳朵卻豎起來,聽外面皇帝和王亨說話。

  她的耳力一流,成功竊聽了那兩人談話。

  靖康帝問:「王卿,這是怎麼回事?」

  王亨道:「回皇上,微臣也不清楚。」

  靖康帝道:「你真不清楚?」

  王亨道:「真不清楚。」

  靖康帝又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王亨道:「微臣要問明父親再說。」

  靖康帝語氣忽然犀利起來:「你根本不想成親吧?所以王大人才瞞著你發了喜帖。」

  梁心銘心想:「皇上真是一針見血。」

  船尾,王亨沉默著。

  靖康帝神色很嚴肅,鄭重對王亨道:「王卿,朕不管你為什麼不想成親,哪怕你真的喜歡男人也罷,但朕要告誡你:不許你打梁心銘的主意!」

  王亨黑了臉,道:「皇上說笑呢?」

  靖康帝道:「朕沒有說笑!」

  王亨直視天顏,試圖看清天子心思。

  靖康帝道:「朕說這話並非聽信謠言。朕相信你和梁卿是清白的,但還是要告誡你。梁卿沒有你的家世和根基,你可以恣意妄為,梁卿卻因為你遭受『池魚之殃』。——上次的狀元餃一事就是證明;後來梁卿高中會元,被眾考生懷疑作弊,也都是被你連累。你還不明白嗎?」

  王亨怔了一會,才澀聲道:「微臣明白了。」

  靖康帝道:「你明白就好。梁卿如今是大靖狀元,朝廷官員,你即便與他意氣相投,也要言行謹慎。」

  王亨道:「謝皇上教誨。」

  靖康帝道:「還有一事:孟遠翔任期已滿,朕已下旨召他回京述職,不久就要進京。你要小心了!」

  王亨道:「微臣明白。」

  只是他明知皇上說得有道理,心裡卻不舒服,想:「皇上,真是顧惜梁心銘的名聲嗎?」

  他隱隱擔憂,皇上太關注梁心銘了。

  為何擔憂,他卻理不清頭緒。

  ……

  船艙內,梁心銘心生觸動。

  她沒想到靖康帝會維護自己。

  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獲得帝王重視,簡在帝心了呢?也就意味著,她終於抱上皇帝大腿了!雖然她的官職還低,但有這樣一個好的開端,不愁將來平步青雲、飛黃騰達。

  還有,孟遠翔要回京了嗎?

  她要更加小心了。

  紫月宴散後,王亨和梁心銘一道出宮,準備隨她去梁家。——他不想回家!今日李惠娘肯定準備了酒菜,又有趙子儀在,三人一塊吃酒,他想想都覺得暢快。

  梁心銘卻拒絕了他。

  她認真道:「恩師成親在即,還是回家吧。這時候恩師不回家,王大人難免又要疑心學生和恩師。」

  王亨定定看了她半響,才點頭道:「如此,為師便不去攪擾青雲了。」說完轉身上馬,往長安大街去了。

  梁心銘看著他背影輕聲道:「小亨亨,別再叫我失望!」

  梁心銘到家,先在倒座屋跟趙子儀喝茶說話。

  當日趙子儀回來,梁心銘曾邀請他住進內院東廂,因為梁家就三口人,上房足夠住了,後面還有三間抱廈呢。但趙子儀堅持不肯,一定要住在前院的倒座屋。他是為了避嫌,倘若梁心銘不在家,他一個陌生男人和李惠娘同住內院,多有不便。喬老爹夫婦年老,沒有那些忌諱。

  梁心銘見他思慮周到,也就不勉強了。

  兩人對坐在炕上,梁心銘說起紫月宴的盛況,趙子儀聽著,不時發出一陣爽朗笑聲。小朝雲坐在炕邊一張小杌子上,藍妞坐在她腳邊,一起仰望炕上的梁心銘、聽她說皇宮的氣派和繁華。喬婆婆則和李惠娘在內院廚房忙碌,飯菜的香氣都傳到外面來了。流年進進出出跑腿。

  趙子儀笑道:「最近真是喜事連連。王府上午送來喜帖,安泰要成親了呢,請咱們去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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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00:26:56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拐個美男做保鏢

  梁心銘忙問:「小弟也有帖子嗎?」

  趙子儀道:「是。咱們兩人都有。」

  梁心銘笑道:「到時候必去。」

  心裡卻想道:「連我也請了,尚書大人可謂用心良苦。也不知道小亨亨怎麼樣了,別跟他老子幹起來了。」

  她真想去王家瞧瞧。

  王亨走仕途,在吏部的考評中,品性操守比能力更受重視,若他在人前言行過激,會被認為目無尊長、忤逆不孝,是無法在官場立足的。在家裡可就難說了。她非常期待看到王諫對兒子束手無策的樣子——王亨我行我素,可喜帖都發出去了,這個爛攤子該怎麼收拾喲!

  這時,喬婆婆進來道:「梁公子,大爺,擺飯了!」

  梁心銘便對趙子儀道:「趙兄請!」

  趙子儀欣然起身,正要和她一起進內院,忽然流年慌慌張張跑進來,激動道:「梁狀元,聖旨來了!」

  梁心銘一楞,她才從皇宮出來,沒聽說有旨意呀。來不及細想,好在狀元服尚未脫去,急忙就迎了出來。

  靖康帝賞賜了新科狀元一堆補品和吃食。

  梁心銘這才想起之前的玩笑話:靖康帝要賜美人給她,她說賜美人不如賜美食,原是她自找臺階下的,誰想皇上當真賞了她許多補品和御制的點心果品。

  令她想不到的是,除此外還有幾盒胭脂水粉和護膚品。東西絕對是好東西,都是宮裡特製的,市面上買不到的,但她卻看著那些東西發呆,不敢相信靖康帝會賜女人東西給她,這玩笑開大了,有羞辱臣子的嫌疑。

  她忍不住問傳旨太監:「皇上為何賜這些給微臣?」

  內侍笑道:「皇上從紫月湖離開後,就去了董貴妃宮中,與貴妃娘娘說起與狀元郎的玩笑話。貴妃娘娘聽說狀元夫人沒有脂粉,便特地賜了這些脂粉給狀元夫人。」

  梁心銘恍然大悟,立即拜謝道:「微臣謝貴妃娘娘。」又讓李惠娘和朝雲叩謝皇恩。

  李惠娘喜出望外,激動不已:梁心銘剛榮登皇榜就得到皇帝青睞,並賞賜這許多東西,這份榮耀可大了!

  送走傳旨太監,眾人喜氣洋洋進內院。

  李惠娘先和喬婆婆在書房擺了一桌酒菜,讓梁心銘陪趙子儀吃酒,她則清點那些禦制點心,分出幾份來,分送趙子儀和喬老爹夫婦等人,讓大家都粘帶些皇恩。

  喬婆婆喜得直念佛,感激不盡。

  流年伺候小朝雲吃點心,小朝雲瞅人不注意,悄俏餵了一塊給藍妞吃了,小聲問狗兒:「好吃吧?」

  藍妞興奮地「汪汪」叫,還要吃。

  小朝雲瞥了李惠娘一眼,不敢再餵它了。這可是皇上賞給爹爹的,好貴的,好好吃的,娘親自己都捨不得吃,她卻餵了藍妞一塊,回頭娘親知道了,肯定要罵她。

  「流年哥哥,你也吃。」朝雲軟聲對流年道。

  「姑娘先吃,我的等吃完了飯再吃。再不留著明天吃。姑娘吃了這塊也別吃了,不然吃不下飯去。」流年細心地用帕子擦去小女孩嘴角的點心渣,一面說著自己的打算。這麼好的點心,當然要收起來慢慢吃了。

  「嗯,留著明天吃!」朝雲忙附和他。

  梁心銘微笑看了一會孩子,轉臉讓趙子儀道:「趙兄吃菜。小弟在皇宮吃飽了,這會子沒胃口,就陪趙兄飲酒。」

  趙子儀笑道:「那這些好菜豈不都便宜我了?」

  當下也不客氣,放開懷吃喝起來,一邊吃,一邊和梁心銘天藍海北地閒聊。

  梁心銘看著趙子儀轉開了心思:

  她雖中了狀元,是官身了,可是身邊一個得用的人都沒有。一般的官員,文要有能出謀劃策、能寫會算的幕僚,武要有能懲奸除惡的護衛,她只有孤家寡人,家事同惠娘商議還行,外面的事就不行了。

  趙子儀身手不凡,又有英雄氣概,若肯幫她再好不過了。然越是有能力的人,越不會輕易依附別人,她現在毫無根基,年紀又輕,趙子儀肯跟她嗎?他與王亨是好友,王亨有能力家世又顯赫,他都沒跟著王亨呢。

  她思來想去,決定先試探試探他。

  趙子儀見梁心銘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然後低下頭去;想了一會又抬眼,又看自己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先還沒在意,反復幾次後,終於無法忽視,納悶又不自在。

  他只覺得梁心銘那張臉光芒四射,還有那雙秋水朦朧的眼睛,睫毛撲閃幾下,便晃得他眼發暈。

  他忍不住問:「賢弟可有什麼事?」

  梁心銘道:「是有點事想問大哥。」

  趙子儀道:「賢弟請講。」

  梁心銘問:「大哥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趙子儀道:「這個……暫時還沒有。」

  梁心銘道:「小弟倒有個打算,若能實現,到時想請大哥相助。」

  趙子儀爽快道:「好!」

  梁心銘道:「大哥還不知什麼事呢,就一口答應?」

  趙子儀笑道:「總不會是為非作歹的事,只要不違法,做什麼都行,橫豎我一向萍蹤浪跡,閑著也是閑著。」

  梁心銘大喜,笑道:「那太好了!」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對飲,不知不覺就到了二更以後。梁心銘忙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有些倦了,用手掩著口打了個哈欠,眼中立即浮上一層水光。

  趙子儀見狀,忙要結束,讓她休息。

  梁心銘卻攔住他,說今天要跟他暢談一宿。她喊惠娘泡茶來,她以茶代酒,繼續陪趙子儀喝,一面請他說些在外遊歷的見聞、各地的風俗人情經濟等。

  她不想去睡,因為她記掛王亨那邊,與其一個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不如拉著趙子儀陪聊天。

  趙子儀便挑了些有趣的經歷說了。

  梁心銘聽著聽著重視起來,俗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她便取了紙筆來,挑自己認為重要的地方風俗和人情經濟記錄下來,增加對大靖國情的瞭解。

  趙子儀見她這樣認真,也重視起來,說詳細了許多,內容涉及地方官員的官聲名譽、民風民情、地方農作物特產、地形地貌、乾旱水患等等,直說到四更天。

  梁心銘發揮速記功能,整整記錄了三十多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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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00:27:07 |只看該作者
第123章 夜半驚魂和守護

  趙子儀對她的敬佩又增加一分,就憑她這份用心,便知她與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兒不同。因見她又打了個哈欠,杏眼更加朦朧,忙勸道:「這才說了一個州呢,還有許多地方沒說呢。我看賢弟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就說到這,等明天晚上再說吧,反正為兄一直住在這裡,有的是機會。」

  梁心銘也確實困了,便笑道:「這樣也好。都是小弟急切了些,纏得大哥覺也睡不成。」

  趙子儀笑道:「這算什麼,我在外時常熬夜的。」

  於是兩人便散了,各自回屋歇息。

  梁心銘睡下便後悔了,因為熬過了頭,瞌睡跑了。

  她又惦記王亨那邊,雖然她已經做了周密安排,但不排除情況有變。這個變數是王亨,還是東方傾墨,亦或者其他什麼人,她都拿不准。她腦子裡一時出現王亨和王諫爭吵的情形,一時又是他和孟清泉拜堂的情形。

  如此患得患失、輾轉反側,好容易朦朦朧朧睡去,轉眼卻又回到黃山中,一隻兇惡的斑斕猛虎向年僅十二歲的她撲過來,一口咬掉了她的腦袋。她清晰地感覺到脖頸處傳來的疼痛,還有頭和身子分離的斷裂感,眉眼陷入一個黑暗的所在,被一條熱乎乎的帶著倒刺的大舌頭攪拌、翻滾,攪得暈乎乎的,然後被鋸齒「哢嚓」咬碎,疼痛也四分五裂。身子卻還在外面,腿腳能感受到山中的涼意和微風。

  她肝膽欲裂,「啊——」一聲驚叫,衝破寂靜的春夜。

  李惠娘立刻醒了,急忙推她,「夫君,夫君!」

  梁心銘渾身一震,驚醒過來,感到後背都是冷汗,臉上也涼涼的都是淚,一面劇烈喘息著,驚魂未定。

  李惠娘一面下床點燈,一面問:「怎麼又做噩夢了呢?這幾年都好好的,今兒大喜日子,怎麼反倒發夢呢?」

  梁心銘無言,靜靜回想夢中情形,頭和身子分開是那麼清晰,真是太邪門了!想到這,她忽然覺得不對,感覺自己右手正掐在自己脖子上,掐得死死的。

  靠,她不會睡夢中也是這樣掐著的吧?

  難怪覺得一口氣連不上來、頭頸分家了呢!

  她長長出了口氣,翻身坐起來,平復心情。

  正在這時,忽聽窗外有人低聲叫:「賢弟,賢弟怎麼了?」是趙子儀的聲音,那一聲叫竟然驚動他了。

  梁心銘急忙道:「趙兄,我沒事。」

  她急忙下床,披了件衣裳走出去。

  趙子儀回屋後,倒頭才睡了一會,就聽見內院傳來一聲淒慘的叫聲,恍惚是梁心銘的聲音。他是習武之人,反應靈敏,當時翻身跳下床,套了一件衣裳便出來了。

  他站在二門外,再仔細傾聽時,又沒有聲音了

  他想起梁心銘會試時被人誣陷、圍攻的情形,再想她今天高中狀元,到底還是不放心,輕輕一縱身,攀上牆頭,翻進內院,借著月色仔細查看院中。沒發現異常,卻聽見上房屋內有人低聲說話,便走到窗戶下問了一聲。

  梁心銘開門出來,見趙子儀站在當地,忙過去抱歉道:「害大哥擔心了。我做噩夢了。小時候被狼嚇過,偶爾做噩夢會驚叫。今天太高興了,睡不踏實。」

  趙子儀恍然道:「原來這樣!」

  梁心銘又將自己睡夢中掐著自己脖子的話告訴他。

  趙子儀聽了呵呵大笑,忽然醒悟這是淩晨時分,急忙收聲,壓低聲音安慰她道:「別怕,為兄就在前面。我是練武的人,一點動靜都能聽見,賢弟只管放心安睡。」

  梁心銘道:「小弟有福,竟能得大哥守護。」

  趙子儀忙道:「應該說為兄有福才是。賢弟這個狀元在這宅子裡住一遭,這屋子可就沾福了。」

  梁心銘也笑了,又同他閒話幾句,才分頭回屋去睡。

  李惠娘低聲問:「可好些了?」

  梁心銘道:「好了。睡吧。」

  惠娘便吹了燈,兩人重新躺下。

  躺下了,一時都難以再入睡。

  靜了一會,李惠娘輕聲問:「你……可是因為那張喜帖難受?」她昨天接到喜帖時,也很憤怒。

  梁心銘這做惡夢的習慣,在剛到李家時,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在惠娘和李松原的細心照顧下才慢慢好了。今日定是受了刺激才復發,而能刺激她的只有王亨了。

  梁心銘沒有回答,因為被惠娘說中了。

  她眼前浮現王亨的面容,無奈地發現自己對他很緊張,倘若他和孟清泉完婚,她必定再受打擊。

  她在心中警告道:「老閻王,你最好幫他把這個麻煩給解決,千萬別挑戰本官的底線,否則有你好受的!」

  ※

  再說王亨,回到家立即被叫去老太太的瑞萱堂。

  瑞萱堂內,老太太歪在軟榻上,王諫和王夫人坐在左右,靜等王亨,除了他們,下人就只有棋媽媽在旁候著。

  王諫俏沒聲地將所有喜帖都發了出去,然後準備當著全家人的面,把這事告訴王亨。王夫人和老太太都覺得不妥,怕王亨翻臉不認人,當著許多人下不來台,所以將下人遣了出去,若他不答應,也好勸慰教導。

  王亨已經知道消息了,自然不懵懂。

  他進來後,挨個拜見三位長輩,然後也不落座,就站在那問:「祖母和父親母親喚兒子來,有事吩咐?」

  王夫人親切招手道:「來,坐下說話。」

  王亨道:「謝母親。兒子還是站著吧。」

  王夫人神情一僵,和老太太對視一眼,老太太便和顏悅色道,已經擇定四月初二替他和孟清泉完婚,喜帖都發出去了,問他可有什麼特別要請的人。

  老太太說完,王諫緊張地看著兒子。

  王亨輕笑一聲,也不說話,低下頭,從胸前掏出那一對血玉鴛鴦,輕輕摩挲玩弄,仔細觀看。

  王諫等得忍無可忍,喝道:「婚事自有人安排,你只等著拜堂就行了!」他想強硬行使父親的權利,懶得再問。

  老太太忙道:「是他成親,怎麼也要聽聽他的意思。安泰,你可有什麼想法?早告訴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王夫人也忙道:「正是。成親是大事!」

  王亨這才抬頭道:「兒子已成過親了。」

  又是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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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坑爹的兒子

  王諫額頭青筋亂跳,質問道:「那天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嗎,所以為父才與孟家商量的,為何又出爾反爾?」

  王亨道:「兒子什麼時候答應了?」

  王諫道:「前天晚上你妹妹恭喜你,你說『同喜同喜』,這不是答應了又是什麼?難道你還有什麼別的喜事?」

  王亨道:「父親誤會了,兒子說的是梁心銘中狀元。」

  王諫憤怒道:「人家中狀元與你何干?」

  這該死的逆子,真與梁心銘不清不白!

  王亨道:「怎麼無干!兒子被人誣陷洩露會試考題,這罪名有多大,難道父親從未放在心上?梁心銘中了頭名狀元,便證明兒子是無辜和清白的,洗刷了兒子的冤屈,免除了一場滔天大禍。難道這還不算喜事?」

  王諫瞪著他,一句話也駁不出來。

  論辯駁,他是無論如何也辯不過兒子的。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是他的悲哀!

  老太太急忙打岔,把話題拉了回來,再說婚事,和王夫人輪番苦勸王亨成個家、綿延子嗣。

  王亨堅持說,他已經有妻子了。

  老太太無奈道:「安泰,馨兒已經去了!」

  王夫人也勸道:「就算是妻子亡故,丈夫守孝一年也算盡到情義了,何況你已經為她守了六七年,也該再娶了。」

  王亨道:「別說兒子沒有再娶的念頭,就算兒子想要女人,也只會納妾,不會再娶!」

  王諫再也忍耐不住,霍然起身,抬手指著王亨鼻子道:「逆子!你敢忤逆長輩?」

  王亨也收了懶散神態,正言厲色道:「父親這話兒子不明白,也不敢當。十一年前,兒子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家用八人抬大花轎將馨兒娶進門,三媒六證齊全,馨兒是兒子正經的嫡妻。更不用說馨兒對兒子有大恩,為了幫兒子治病險些喪命。在兒子心中,馨兒是我唯一的妻子,雖陰陽相隔,此情不渝!任何人都別想佔據她的位置!父親要兒子再娶,是父親背信棄義,何來兒子忤逆之說?」

  王諫氣得渾身亂顫道:「你說為父背信棄義?」

  老太太急忙道:「安泰,這世上娶繼妻的人多了!」

  王夫人也道:「對,你總不能為了馨兒一輩子不娶。就是馨兒那孩子,也不願意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王亨憤怒喊道:「馨兒馨兒,你們還好意思提馨兒?!馨兒幫我治好了病,自己卻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你們可以當做沒有這回事、沒有這個人,然我怎忍心忘掉她、娶別的女人?就是個天仙,在我眼裡也是個骷髏!」

  王諫強硬道:「你不娶也得娶!為父已經發了喜帖,你若抗命,為父就去御前告你忤逆!」他豁出去了。

  王亨道:「想逼我成親,除非我死!」

  見他父子爭吵,老太太和王夫人都很著急,老太太也不歪著了,坐正了喊道:「好好說,都好好說!」

  王夫人則盯著王諫,冷冷地道:「老爺太衝動了!」

  關鍵時刻,她挺身護著兒子。

  他有什麼資格這樣對亨兒?

  亨兒所受的罪,難道不都是拜他所賜?

  王諫感受到妻子的目光,也很生氣,心想都是你養的好兒子,都慣得目無尊長了,遲早闖出大禍。

  劍拔弩張之時,王亨漠然道:「父親何必大動肝火。你們就當我還是那個三尺高的侏儒不就完了。」

  輕飄飄一句話,卻如重錘般砸在三位長輩心上。

  王諫頹然跌坐在椅內,錐心蝕骨般難受。

  老太太和王夫人更不用說,淚如雨下。

  王亨卻抱起雙臂,譏諷道:「當年你們可沒這樣大張旗鼓為我選世家貴女成婚,恐怕也選不到,誰肯嫁呀。」

  老太太忙道:「清泉是一直傾心於你的,哪怕當年你病沒好也一樣,只是她礙於身份,不能到你身邊。」

  王夫人含淚道:「亨兒,你已經好了!為了你這病,母親付出了多少心血,難道你忍心讓母親絕望?還有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了,疼了你這麼多年,就盼著你成家立業,你忍心讓她一腔期盼竹籃打水一場空?」

  王亨道:「兒子只知道,若沒有馨兒,兒子還是那個侏儒。今生今世,兒子都只有馨兒一個妻子。」

  王夫人哭道:「可是馨兒沒了!」

  王亨道:「那又怎樣?兒子絕不會再娶!」

  三人直愣愣地看著他,無法可想。

  王亨又道:「我記得馨兒進門第一天,母親當著人親口說:只要我們小夫妻相親相愛,你就是即刻死了也能瞑目。為何現在不顧兒子感受,這樣逼迫兒子?」

  王夫人想起從前,神色恍惚。

  老太太也想起當日情形,閉目長歎。

  王亨幽幽道:「兒子如今雖生的器宇軒昂、人人豔羨,卻生無可戀。兒子寧願回到從前,還做三尺高的侏儒!」

  王夫人捂住嘴,失聲痛哭起來。

  老太太喃喃道:「孽債!孽債!」

  王諫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思來想去,再問道:「這麼說,你只願納妾?」

  他想再退一步,就看孟家可答應。

  若是孟家答應,納妾就納妾吧。

  孟清泉也耽擱不起了,說不定會答應做妾。

  老太太立即領會了王諫的意思,也是心一動,又不放心,忙追問王亨:「若清泉以妾的身份進門,你就願意了?」

  王夫人也反應過來,也滿懷希望地看著王亨。

  王亨道:「誰說我要納妾了?我不需要女人!若你們一定要我放個女人在身邊,那就小蘿吧。」

  王諫怒喝道:「不行!」

  寧願要一個教坊司出來的小丫頭做妾,也不願納孟家的千金貴女為妾,這不是打孟家的臉面嗎?

  王亨道:「為什麼不行?小蘿不是父親特地為兒子準備的嗎?調教了這麼久,兒子也不能不承情。她長得還有幾分像馨兒,兒子就留在身邊養養眼。」

  說罷,沖老太太躬身道:「孫兒告退。」

  然後他就轉身走了,沒再看父母一眼。

  王諫氣急敗壞道:「站住!」

  王亨站住,並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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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二弟和三弟該成親了

  王諫道:「如今喜帖已發了出去,木已成舟!這場婚事不僅關乎我王家的臉面、為父的臉面,還關乎你母親的臉面、你外祖孟家的臉面。你確定要一意孤行?別人會怎樣議論你?怕是都要說你是無情無義之輩!」

  他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逼王亨。

  王亨道:「二弟和三弟都該成親了。父親知道兒子脾氣,最好不要鋌而走險,到時父子反目,永無轉圜!」

  他早想好了對策,說完從容不迫地離去。

  出了瑞萱堂,他站住,回身看向上房,面上浮現一絲冷笑——以為把喜帖偷偷發出去就能制住他了嗎?真可笑!

  當年他說過,馨兒死,他死;馨兒活,他活。馨兒走了,他卻沒死,不是他貪生怕死,是他還有事未了。他要揭開這豪門深宅的隱秘,所以他才參加會試,踏入官場。

  為了掌控王家,他必須大權在握!

  現在他羽翼漸豐,誰也不能奈何他!

  「小馨馨,你等好了!」他默念。

  回到德馨院,只見院內院外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他眉頭微皺,快步走進去。

  墨雲正無聊地臥在廊下,看見他頓時一跳起來,興奮地甩著尾巴,「汪汪」叫著撲過來,先來個親密擁抱。

  它從黃山那山溝溝來到京城這繁華勝地,開闊了狗眼界,也受到許多約束。沒有田野讓它流竄,沒有山崖讓它縱躍,還不准它出門上街溜達,每日都過得極其無聊。每日一早送王亨出門,然後就「望穿秋水」地等他回來。

  這日子,唉,寂寞如雪!

  王亨看著搭在自己腰間的狗腿、湊在面前的狗頭,本該生氣的,卻沒來由地心情好起來。他拍拍狗頭,沒好氣道:「天天來這麼一下子,爺這衣裳還要不要了?」

  把狗腿拿下來,往屋裡走去。

  墨雲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慕晨和思雨聽見王亨的聲音,急忙迎上來,不等問就緊張回稟道:「大爺,這些都是太太親口吩咐、管家娘子叫人佈置的,婢子們不敢不遵從……」

  王亨命令道:「全部都摘下來!」

  慕晨和思雨齊聲道:「是!」

  王亨又命令慕晨:「你去把小蘿帶來。」

  這個女孩子,他還是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慕晨楞了下,忙道:「是,大少爺。」

  便帶著一個小丫頭匆匆出去了。

  王亨又吩咐思雨:「小蘿來了,你和慕晨要好生調教她,也好生對待她,對外就說是我吩咐的。」

  思雨也忙道:「是,大爺。」

  王亨這才進了臥房,在思雨伺候下洗臉換衣。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後,他吩咐思雨:「叫若彤來書房回話。」說完先去了書房,思雨忙去叫若彤來。

  老太太和王夫人這次進京,是打算常住的,所有貼身伺候的,以及重要的男女管事都帶上來了。若彤、橘彩、姚褀也都跟著上來了。他們以前伺候王亨的,依舊還跟他。

  到的當晚,王亨沉浸在發現梁心銘是林馨兒的喜悅裡,根本沒心情見他們;第二天,又沉浸在梁心銘不是林馨兒的打擊中,還是沒心情見他們;今天,他總算想起來了。

  他坐在書桌後,拿了一本書翻著。

  很快,思雨便帶著若彤進來了。

  若彤先屈膝道:「見過大爺。」

  王亨抬頭掃了她一眼,順手一指旁邊椅子,道:「坐下說話。」又對思雨道:「你出去守著,別讓人進來。」

  思雨道:「是。」便退出去了。

  若彤謝了一聲,半側身在椅子上坐了。

  王亨問:「交代你的事辦的怎樣了?」

  若彤斟酌了一下,才道:「婢子悄悄關注打聽多日,並未發現異常情況。有幾件事,也不知對大爺有沒有用。」

  王亨道:「你且說說看。」

  若彤道:「過年時,婢子看見棋媽媽悄悄地祭拜小少奶奶,就在老太太的瑞明堂後邊小竹林裡。」

  王亨聽了不語,似在沉思。

  若彤便靜等他回應。

  好一會,王亨才又問:「還有呢?」

  若彤道:「孟姑娘住在瑞明堂,聽說每日裡除了伺候老太太,就是抄經、繡花、讀書,若姑娘們去老太太那裡請安,大家玩一會子。孟姑娘和各位姑娘相處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歡她。她自己不大出瑞明堂,對外的事都是身邊的周媽打理。哦,周媽媽臉相有些古板,婢子注意了她一兩回,她便很不高興的樣子,後來婢子就不敢多看她了。」

  王亨一面聽,一面點頭。

  若彤便繼續道:「太太……身子不大好,除了每天給老太太請安,不大見人。不過婢子倒是常碰見太太。每天早上,太太都要在園子裡散步,一直走到松園,請東方神醫診了平安脈後,再回來吃早飯……」

  王亨詫異地打斷她,問:「母親身子不好?」

  他怎麼不知道這事?

  而且他看母親臉色很好,沒有病態呀?

  若彤道:「是。太太常頭疼。」

  王亨便不說話了。

  頭疼的病因可以有很多,並不限於身體上的毛病。別的不說,父親和母親關係很微妙,這個他是知道的,是因為死去的衛姨娘。為此,母親去了徽州後,便不願再回京。這次是為了他的終身,才不得不回來。

  若彤說了一個多時辰,都是些雜七雜八的內容,王亨將這些東西歸納了一下,暫未有發現,只能先記下。

  他吩咐若彤:「往後你就在書房伺候。」

  若彤忙謝過,又問橘彩。

  王亨將橘彩交給慕晨安排,加上新來的小蘿,德馨院一下子添了好幾個女孩子,比先前熱鬧了許多。

  若彤下去後,王亨又命人叫了姚褀來。

  在華陽鎮,姚褀雖然一直在他身邊保護,卻並不是他的私人。不過今非昔比,他做了官,又受皇上重用,倒是可以借著昔日的主僕之情,把姚褀收歸自己用。

  王家的下人,和他王亨的人,有本質區別。

  果然,姚褀面對昔日小主子,恭敬中透出親切,無論王亨問他什麼,他都毫不猶豫、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王亨暗自點頭,越問越多……

  再說瑞萱堂,王亨走後,王諫徹底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難道真要讓王亢或王充頂替?

  他揉著眉心,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也束手無策,直歎氣。

  王夫人則怔怔的,不知想什麼。

  正在沒主意時,忽聽外面丫鬟稟告:「老太太,東方神醫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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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00:27:41 |只看該作者
第126章 王亨的厭女症

  王夫人交握在身前的雙手頓時揪緊了,垂下眼瞼,端坐的身形卻紋風不動,連頭上的珠釵都沒晃一下。

  老太太疑惑問:「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王諫搖頭,對外道:「請神醫進來。」

  雖然此時他心情很不好,不想見客,然東方傾墨治好了王亨的病,他理應給對方三分面子。

  丫鬟便帶東方傾墨進來了。

  王諫急忙起身相迎,引著他來到老太太榻前;王夫人也站了起來,問了個好,聲音有些平淡。

  東方傾墨忙還禮,又問老太太好。

  老太太先請他坐,然後朝他臉上看了一看,打趣道:「神醫怎麼把那痣毛給剪了?神醫一身閻王都忌憚的本領,就是拜這幾根痣毛所賜,如今剪了,診脈時你那只手往哪擱呢?」一面說,一面就笑起來。

  王諫忙也細瞧了一瞧,果然剪了,也笑起來。

  王夫人一直垂眸,此時飛快抬眼一掃東方傾墨,又迅速垂下眼瞼,心裡也狐疑,又不便問,也不便取笑。

  東方傾墨尷尬地笑了笑,撚著鬍鬚道:「剪了省心。」

  忽覺王夫人看他,不由心慌意亂,一時又覺得甜蜜。

  他瞅了王諫一眼,想:「即便你位高權重,即便你風流倜儻,還是比不過老夫。不論老夫長成什麼樣子,在淑英眼裡都是內蘊美玉的頑石,比你強多了。」想到這,不覺把胸脯挺了挺,自覺氣度不凡,可與偽君子王諫抗衡。

  大家寒暄幾句,之前凝滯的氣氛便鬆散了些。

  王諫便客氣道:「往日需下帖子神醫才肯光顧,怎麼今日不請自來?想必有什麼要緊事,還請吩咐。」

  東方傾墨老鼠眼轉了轉,道:「聽說大人要為安泰和孟姑娘完婚,喜帖都發出去了?」

  老太太和王諫都很意外,剛才打趣說笑,就是要混過這事,沒想到東方傾墨居然就是為這事來的。

  王諫斟酌了下,回道:「正是。」

  東方傾墨再問:「那安泰答應了嗎?」

  王諫躊躇不答,這可是家醜,怎能告訴外人呢?

  王夫人可不管,東方傾墨對於她來說可不是外人,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聽東方傾墨話裡有文章,也許有好主意呢,便想告訴他實情,於是道:「安泰沒有答應。」

  東方傾墨露出了然之色,仿佛在意料之中。

  王諫和老太太看出不對來,都很狐疑。

  王諫斟酌問道:「神醫有何見教?」

  東方傾墨道:「見教沒有,忠告倒有一句。」

  王諫聽了驚異,和老太太交換了個眼色,鄭重對東方傾墨抱拳道:「願聞其詳!」

  東方傾墨咳嗽了一聲,道:「是這樣子的:我雖治好了安泰,然馨兒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他……他……」

  老太太急問:「他怎麼了?」

  東方傾墨道:「他不能人道了。」說完,歎了口氣。

  老太太等三人一齊被轟去魂魄,呆住了。雖然他們早有懷疑,但畢竟只是猜測而已。王亨那樣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外表看著毫無異樣,怎會不能人道呢?

  他們逼王亨娶妻,其實抱著很大希望,希望他娶了孟清泉後,能把林馨兒放下。

  王諫就不信,兒子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晚上對著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能熬得住不動欲念。如今被東方傾墨這個神醫一說,不亞於宣判了死刑,能不驚、不痛嗎!

  王夫人顫聲問:「可有辦法治?」

  東方傾墨見她傷心,十分不忍,然為了王亨的幸福,他必須按梁心銘說的行事,阻止親事。

  他便道:「老夫正在想辦法。只是這事有些個為難。」

  王諫急忙道:「有何為難?快說!」

  老太太也堅定道:「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們都要治好他!之前連侏儒症都治好了,這個也不怕!」

  王諫道:「對對,需要什麼,神醫請說。」

  東方傾墨嚴肅道:「這病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病,又稱『厭女症』。安泰因為當年的事,心裡留下很深的傷痕。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除非遇見他喜愛的女子,方能有望痊癒。對著他不喜歡的女人,他只會反感倒胃,還是別強塞給他的好……若一意孤行,強逼他娶妻,將導致他病情加重,最後無可醫治!」他也是下猛藥了,顧不得孟家顏面,照著梁心銘的原話,把「倒胃」這麼刻薄的詞都用出來了。

  那三人再次驚呆。

  寂靜中,呼吸可聞。

  「叮」,後面屋裡傳來輕微的細響。

  老太太對棋媽媽看了一眼,棋媽媽立即去後屋察看。少時返回,湊近老太太耳邊說了一句話。老太太眼神閃了下,沖她擺擺手,棋媽媽便退到一旁。

  王諫急忙問:「如何確認是不是他喜歡的女子呢?」

  東方傾墨聽後神色古怪,暗想:「裝什麼裝!當年你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害得淑英絕望傷心,才導致腹中胎兒孕育不全,生出了王亨這個侏儒。如今倒不知道怎樣才算喜歡的女人了?自己老風流,卻逼兒子忘掉馨兒!」

  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麼說,他便道:「他見都懶得見的女子,肯定不會是他喜歡的。」

  王諫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是不是喜歡的女子,還用問嗎?

  不由自主地想見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見了又不捨分離;既分離,又朝思暮想、望穿秋水,便是生死也不能阻隔。

  他心中就有這樣一個女子。

  他想起她,神情便癡了。

  王夫人見他這樣,哪還不知他想起何人,心裡升起一股冷意——這麼多年了,他還沒忘記那個女人。

  自從她回來,從未與王諫同房過,更別說同床共枕了,兩人只在有大事相商的時候才會碰面,比如今晚。

  眼下,她只想快快離開這裡,不要看見他。

  她便道:「既然這樣,這親事還是作罷,亨兒的身子要緊。我費盡心思才治好了他,可不想逼得他成為廢人。」

  老太太沉聲道:「不錯。」

  王諫雖未出聲,也默認了。

  他又不瘋不傻,非把兒子逼成廢人才肯甘休?若能借這個由頭把親事給退了,他求之不得。

  老實說,他早後悔了,當初實不該強行為兒子定親。原以為時間長了,王亨能回心轉意,結果王亨堅決不從,弄得他騎虎難下,又無法退親。無理由悔婚,背信棄義,影響的是王氏一族;再者他也顧忌妻子臉面,孟家可是她娘家;還怕逼得孟清泉尋短見,那王孟兩家就結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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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王家要退親

  如今有了神醫的診斷,他便可借機下臺,向孟家提出退親。一切都是為了兒子著想,他是不會承認自己「胳膊拗不過大腿」的,這大腿是兒子,他是胳膊。

  見他默認了,老太太便道:「今晚你便去跟孟家說。」

  王諫點頭,轉向東方傾墨,留他用飯。說是留客,其實是送客,因為接下來商議的事外人不便參與。

  東方傾墨很有眼色,立即起身告辭。

  他道:「多謝大人盛情。老夫還要去梁家,晚膳就不叨擾了。這也是受安泰所托。安泰那個門生,就是新科狀元梁心銘,不是吃了安泰送的狀元餃鬧腹瀉嗎,安泰一直心懷愧疚,昨日請老夫去給他請了個平安脈。」

  王諫忙問:「結果呢?」

  東方傾墨道:「梁狀元沒事了。老夫是替他夫人治病。」

  老太太忙問:「他夫人身子不好嗎?」

  東方傾墨道:「不是。他夫人從生了女兒後,這好幾年都沒開懷,他請老夫給他夫人開一副方子調養。老夫擬了個方子,才配好了藥材,這就要給他送去呢。」

  王諫等人恍然,忙又謝他一遍,因為他這是替王亨善後並做人情。

  老太太又問:「聽說那孩子長得很像馨兒,據神醫看來,到底如何?」

  東方傾墨道:「嗐,別提了!」

  老太太忙道:「怎麼了?」

  東方傾墨道:「昨日我一見他,嚇了一跳。我問安泰,可查了他身世,是不是馨兒的兄弟。」

  王夫人顧不得避嫌,忙道:「不可能吧?林家沒兒子。」

  東方傾墨趁機大膽地直視她,笑道:「太太說對了。這不過是我的玩笑話,實在他很像馨兒。」

  王夫人受不了他目光,趕緊垂眸。

  老太太奇道:「真像嗎?找一天叫他來我見見。唉,馨兒這孩子,別說安泰忘不了,就是我想起來心裡也痛。」

  棋媽媽在她身後,聞言也露出悲傷的神色。

  王諫忙道:「是。兒子回頭就讓安泰安排。」

  耽擱了一會,東方傾墨再次告辭。

  其實他很不想走,他都沒能好好跟王夫人說句話呢,但是他不得不走。他坐在這裡,總是情不自禁地偷瞄她,一次兩次還罷了,再待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不露馬腳。王諫和老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他還是別冒這個險,免得連累王夫人。再者,他還要去找梁心銘。若他不去給梁心銘吃個定心丸,也不知那丫頭會做出什麼事來。

  唉,梁心銘(林馨兒)可不是善茬!

  對了,還有王亨,一樣不好糊弄!

  所以他又叮囑那三人:「此事切記不可告訴安泰。老夫是前日為他診平安脈才發現病因的,又經過這幾日觀察,才確定他患有隱疾,他自己可不知道。若說破了,他慌張之下,難免羞憤煩惱,病情轉惡劣就不好治了。就讓他糊裡糊塗的,以為自己是思念馨兒才不願娶別的女子好了。」

  王諫等三人對視,都覺有理,一齊點頭。

  東方傾墨這才徹底放心,不然此事若傳到王亨耳中,定要來追問他,何來隱疾一說。他雖然也能編出一套話來取信于王亨,但不如瞞著好,省得暴露了梁心銘。

  王夫人又問:「你可有把握治好他?」

  東方傾墨凝視著她的眼睛,鄭重道:「太太放心,哪怕傾盡畢生精力,老夫也要治好他!」這事他絕對可以保證,因怕王夫人難過,所以才說得信誓旦旦,讓她安心。

  王夫人很信賴他,聽後果然安心。

  老太太也十分感激,謝了又謝。

  王諫也起身,鄭重道謝,順便送他。

  東方傾墨嘴上道:「大人不必客氣。」心裡卻暗自得意,能把王諫耍得團團轉,真乃他平生最大快事。經此一節後,他決意與梁心銘同流合污,聯手對抗王家!

  他便心滿意足地告辭了。

  他走後,王諫三人繼續商議。

  王夫人道:「就依亨兒所說,讓老三娶。」

  王諫道:「清泉如何肯答應?」

  老太太沉吟道:「孟家和清泉若答應,就嫁老三;若不答應,就先讓老二和方家姑娘完婚。」總之是讓王亨兩個弟弟代替他,先把這喜帖的爛攤子給接手。

  王夫人道:「這事不能跟清泉說。她一個女孩子,聽了這話,哪裡還有臉活。還是去跟孟家長輩商議吧。」

  老太太道:「她已經知道了。」

  王夫人吃驚地看著她。

  老太太點頭道:「剛才就是她。」

  王夫人忙對棋媽媽道:「媽媽快去瞧瞧她,別出什麼事才好。」

  老太太也道:「去看看吧。」

  棋媽媽道:「是。」遂出去了。

  王諫道:「聽說皇上召孟遠翔回京述職,正在途中。」

  老太太道:「等不及了。你先去孟家說吧。」

  孟清泉隨老太太和王夫人進京後,因父母即將回京,王夫人便留她多住些日子,說是等孟遠翔夫婦進京後再接她回孟府,如今她正住在王家。

  京城孟家主事人是孟遠古,就是王亨的親舅舅,還有就是孟無瀾,此事須得與孟遠古和孟無瀾商議。

  王諫立即吩咐備車,趕去孟家。再回來,已經二更以後了,臉色很不好,直接去萱瑞堂見老太太。

  ……

  次日一早,王亨剛出德馨院,就見孟無瀾從前方月洞門闖進來,俊臉繃得緊緊的,眼含怒氣,順著玫瑰花障疾步往德馨院奔來,兩個婆子慌張地跟在後面叫「孟大爺,孟大爺!」孟無瀾不理,忽地看見王亨,大喝道:「王安泰!」

  王亨被喝,並未詫異,不疾不徐地走過去,還有閒心打量一旁的玫瑰花障——正是姹紫嫣紅開遍!

  若是小馨馨在的話,肯定采了來做水晶玫瑰糕或者玫瑰酥吃。別的女孩子通常用這個做玫瑰香精或者擰胭脂膏子,再不然製成乾花用來泡玫瑰香浴,裝扮自己;唯有馨兒就知道吃,吃得肌膚晶瑩如玉,整個人粉妝玉琢。

  想到這,他嘴角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孟無瀾見了,忍無可忍道:「你欺人太甚!」

  兩人碰頭,王亨臉一沉,道:「你欺師滅祖!本官好歹也是你的座師,大清早你見了本官也不行禮,上來就辱駡,敢問孟榜眼瘋了嗎?還是不識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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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對你情深不悔

  孟無瀾見他利用身份壓制自己,漲紅了臉,憤憤道:「清泉對你情深不悔,等了你這麼多年,你為何辜負她?」

  王亨冷冷道:「這話奇怪!說句狂妄的話,滿京城對本官情深不悔的女子多了,難道都不辜負?」

  孟無瀾道:「清泉和你有婚約!」

  王亨道:「這話本官更不明白。當年本官妻子沒了,本官心如死灰。長輩要為我再定親,被我斷然拒絕了,並明確表示:此生只有馨兒一個妻子,絕不會再娶。這事孟家不都知道嗎?這婚約與我何干!」

  孟無瀾氣得直哆嗦,道:「這門親事是兩家長輩定下的。你……你敢違逆長輩!」

  王亨喝道:「放肆!本官何時違逆長輩了?本官與妻子正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親。」

  孟無瀾大聲道:「林馨兒已經死了!」

  王亨道:「本官心裡,她永遠活著!」

  兩人正在僵持,忽聽月洞門那邊有人叫「大哥!亨表哥!」王亨抬頭一看,只見一群少女從月洞門外湧進來,打頭的穿紫色褙子女孩正是孟清泉,眼帶急色。

  王亨迎著她們走過去,孟無瀾也跟了過去。

  眼看兩撥人走到一起,對面女孩子紛紛開口招呼,有叫「大哥」的,有叫「表哥」的,王亨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隨口「嗯」了一聲,便繞過她們徑直走了。

  孟清泉伸手,似要拉住他,卻連他一片衣角都沒碰到;櫻桃小口微張,似要叫他,沒等叫出來他就越過她,不由雙唇顫抖,全身都在顫抖。

  眾人都愣住,等轉過頭來,人沒影了。

  王亨全不管背後喊叫,自顧出門了。

  他並非沒有勇氣面對孟清泉,而是不屑面對,因為小馨馨不喜歡他跟孟清泉接近。

  孟清泉曾多次找他,他理都不理,哪怕是向她坦承自己心意、讓她知難而退都沒有。他早放話說不娶,還有什麼可說的?她怎麼做,死活都與他無關。

  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再說園內這邊。

  王亨決然離開,孟清泉臉上掛不住,似笑又似哭。

  孟無瀾再次氣得發昏,拔腳要去追。

  孟清泉一把拉住他,沖他微微搖頭。

  孟無瀾厲聲喝道:「他這樣無情,你還不醒悟?」

  孟清泉輕聲道:「醒悟又如何,不醒又如何!」

  孟無瀾反手一把扣住她手腕,道:「跟我回家!」

  孟清泉另一手去掰他手指,道:「不!」

  孟無瀾滿臉不可思議道:「你還不回去?他不會娶你的,永遠不會娶你的!你這樣住在王家算什麼?」

  孟清泉道:「我還能回得去嗎?」

  孟無瀾道:「怎麼回不去?」

  孟清泉淒聲道:「妹妹再回不去了!」

  孟無瀾道:「那你就這樣終老在王家?」

  孟清泉含淚道:「這是我欠他的!若不是當年家裡嫌棄他,將我與他早早定了親,就不會有今日之辱。你放心,等父親和母親進京,我自會回家。」

  孟無瀾心痛道:「這怎麼能怪妹妹!」

  孟清泉道:「當年家裡不把我嫁他,無非是怕我嫁了他空掛個名頭;現在,我就守著這個名頭陪伴他到老,還是和當年一樣,並沒有什麼改變。這是我該承受的!」

  孟無瀾叱道:「清泉,你執迷不悟!」

  他大清早趕來找王亨算帳,反被王亨數落一頓;氣不過要接妹妹走,孟清泉又不肯走,遂憤然甩手離開。

  眾女見他兄妹鬧翻了,紛紛安慰清泉。

  孟清泉望著大哥去的方向,黯然不語。

  再回身面對眾人時,已經恢復了平靜,神色無喜無悲,輕聲對大家道:「多謝各位妹妹。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的。我現在心裡有些亂,想靜一靜,先回去了。」

  眾人忙送她,卻被她阻止,獨自去了。

  等她走了,姑娘們才議論起來:

  「孟姐姐真可憐!」

  「她這輩子算是毀了。」

  「大哥太無情了!」

  「世上怎有這樣無情人?便是鐵石心腸,孟姐姐無怨無悔地守了他這麼多年,也該打動了。」

  其中又以王曉雪最難受。她因為未婚夫吳繁勾引自己丫鬟春梅,還殺了人,弄得親事不成,被人說長道短地議論,心裡煩惱極了,所以看誰都不順眼。

  大家嘀咕了幾句,正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忽有人來回說大姑奶奶回來了,馬車已經到了二門外。

  大姑奶奶就是王夢雪,是王曉雪的親姐姐。她嫁去了玄武王府,夫君是王世子的親弟弟。這門親可謂門當戶對,小夫妻感情也不錯。因世子夫人身體弱,王府的家務便讓王夢雪管著,所以這姑奶奶在王家很受重視。

  王曉雪自小便最敬佩這個姐姐了,忙親自去二門口迎接。

  姐妹分別幾年,再見十分高興。

  已為人妻的王夢雪,沒了少女時期的浮躁,氣質端莊雍容、體態豐盈,見面先問妹妹:「老太太身子可好?」

  王曉雪道:「還好。就是一路上勞累,多虧了東方神醫照顧調理,才沒吃大虧。如今歇了兩天,已經回過來了。」

  姐倆說著話,手挽手往瑞萱堂去見老太太。

  王夢雪道:「這就好。我昨兒就要回來瞧祖母的,又騰不出工夫,就打發了張媽過來問候。今兒才得了空,吃了早飯就來了。其他人也都還好吧?」

  王曉雪一聽,忙壓低聲音道:「不好呢。」

  她年少活潑,剛經歷了那件事,憋在肚裡正沒個人說,如今親姐姐回來了,她哪有不告訴的道理。

  王夢雪「哦」了一聲,問:「什麼事?」嘴裡問著,神態卻依然平靜,並沒有大驚小怪。

  王曉雪左右看了看,見附近只有她姐妹的丫鬟跟著,便伸手挽住王夢雪的手臂,貼近她,低聲將大伯父瞞著王亨偷偷發喜帖,以及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

  王夢雪道:「這麼說,大哥拒絕了?」

  王曉雪道:「應該是吧,不然孟表哥怎會找上門來。」

  她並不知道昨晚王諫父子翻臉的事,更不知道東方傾墨在中間插了一杠子,心裡也糊塗著呢。

  王夢雪沉吟不語。

  王曉雪小聲道:「大哥太無情了,孟姐姐這麼好的女孩子,對他情真意切,又在老太太和大伯母身邊替他盡孝,熬了幾年,臨了他卻說『這婚約與我何干』。這讓孟姐姐情何以堪?她這輩子算是被大哥給毀了。」

  王夢雪斷喝道:「你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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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00:28:13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報喜

  王曉雪詫異道:「我哪有胡說?」

  王夢雪道:「這怎麼能怪大哥呢!」

  王曉雪更不可思議了,滿心不解地看著姐姐。她聽母親說,當年就是姐姐不小心說出大哥是侏儒的秘密,為此和大哥吵了一場。姐姐很不喜歡那個林馨兒。後來相處雖然好些,卻也比不上和孟清泉投契。怎麼如今說這話呢?

  王夢雪見妹妹這樣,活脫脫當年的自己,天真不知事,不禁搖頭,耐心道:「大哥並沒有讓孟表妹等他。」

  王曉雪道:「可是,他們定有婚約。」

  王夢雪道:「你懂什麼!當年大嫂沒了之後,大哥整個人都廢了。大伯母要為大哥和孟表妹定親,大哥說他今生只有林馨兒一個妻子,斷然拒絕了。後來他離家出走,一去就是兩年。孟表妹堅持留在王家等他。日子久了,大伯母和祖母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得給她個交代,加上她們也希望大哥能走出當年陰影、成家立業,所以等大哥回來參加科舉時,便自作主張替大哥定下了這門親事。然大哥那脾氣,哪裡會受人擺佈,便是父母也不行。這幾年來,兩家幾次要為他們完婚,大哥都不予理睬。沒有新郎,怎麼成親?所以就拖到了現在。你說,這怎麼能怪大哥呢?」

  王曉雪吃驚,她雖然小,還沒天真幼稚到聽不懂姐姐的話外音,王夢雪是說:孟清泉這樣都是自找的?

  王夢雪想的更深:不僅孟清泉是自找的,連王家都被她連累了。妹妹年紀小,只看到孟清泉受委屈,怎知王諫父子和老太太王夫人等人的煩惱,又怎知王亨的委屈!

  王夢雪道:「你呀,別跟著瞎編排大哥。你該幸運,這次若不是大哥把吳繁的陰謀給揭露了,有你好受的!你身邊的人也要好好管管了,這還沒出嫁呢,丫頭就和未來姑爺勾搭上了,想著將來做姨娘,你這臉面算丟盡了。」

  王曉雪頓時泫然欲泣,春梅就是她心上一根刺。

  王夢雪見妹妹傷心,又耐心教導她一番。

  很快,姐妹到了萱瑞堂。

  王夫人也正在這邊呢,因為孟清泉鐵了心要守著這門空頭親事,老太太等人覺得棘手,聚在一塊商議。

  老太太一見王夢雪,歡喜極了,拉著不撒手,道:「唉,祖母這心裡正煩呢,看見你就好嘍!」

  王夢雪微笑道:「祖母什麼事沒經歷過!人各有命,強求不來。既強求不來,又何必為他人煩惱呢?任憑他們去吧。祖母只管保養身子,讓兒孫孝順就完了。」

  老太太感慨道:「這話祖母聽了舒心,只是有些事想撒手也撒不了。你想想:孟丫頭癡心不改,你大哥又倔強不回頭,難道真由著她空守一輩子?若強行退親,逼急了,倘或出了事怎辦?再說……」說到這她停住,湊近王夢雪耳邊,微聲將東方傾墨的話說了,「你想,我們還能不退嗎?」

  王夫人也蹙著眉頭,一副憂心的樣子。

  王夢雪正容道:「不行!必須退親!」

  眾人一楞,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堅決。

  王夫人忙問:「夢雪你的意思是?」

  王夢雪道:「大伯母,侄女也不說什麼大道理,我只說我眼裡看見的:當年大哥雖然長不高,但和馨兒過的是何等快樂。這不正是大伯母希望的嗎?自從馨兒沒了,他整個人都變了。他心裡有多苦,外人怎知道!現在神醫又這樣說,難道要為了成全別人,逼廢他嗎?」

  王夫人道:「我的兒,我何嘗不想退親,只是這事牽扯兩家臉面,不能硬來,總要想個妥善的法子才好。」

  王夢雪道:「孟家怎麼說?」

  王夫人道:「唉,當然不願意了。這事亨兒他舅舅也不好做主,清泉又不是他那一房的人。她大哥早上過來跟你大哥鬧了一場,說我們欺人太甚!」

  王夢雪蹙眉道:「瞧吧,這就怪上了。誰知將來還會發生什麼,都成了我們王家的不是。」

  王夫人道:「誰不是這麼說呢。」

  孟家是她娘家,她左右為難。

  要怎麼了結呢?

  眾人都一籌莫展。

  王夢雪想了想,道:「我去試試。」

  王夫人忙道:「你從前跟她相處不錯,也許她肯聽你的也未可知,你就去試試。」

  這事定下後,大家又商議其他事,因孟家這親事暫退不了,昨晚老太太和王諫決定:讓王亨的二弟和方家姑娘先完婚,待孟遠翔夫妻進京再從長計議。

  突然換人,事情也多了許多。

  全家上下都忙得腳不沾地。

  再說東方傾墨,把王家攪得一團亂,他此刻在做什麼呢?他正提著幾包藥,敲梁家的門呢。

  昨晚他從梁家出來,本想立即去找梁心銘的,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他雖按梁心銘吩咐做了,王諫如何應對還不知道呢。不如再等一晚,看王家什麼反應,再去梁家回話不遲。若王家取消了婚事,他便去向狀元郎報喜。

  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來到長安大街溜達,想看看王府門前懸的燈、結的彩撤下來沒有。

  若撤了,說明婚事取消了。

  結果,王府門前依然紅彤彤一片!

  閻王愁發愁:怎麼沒撤呢?

  他不由憤怒,心裡把王諫罵了個狗血淋頭:這偽君子為了臉面,連兒子的身子都不顧了!

  罵完還是發愁,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忽然他看見孟無瀾騎著馬急奔而來,到王府門口下馬,一臉怒氣地進去了。

  東方傾墨心思又活起來:這大清早的,孟無瀾這個樣子來王家,肯定沒好事。難不成王諫昨晚去孟家退親了?

  他選了個拐角站著,遠遠地關注王府動靜。

  很快,他看見王亨出來了,不由納悶:這時候去翰林院,是不是太早了些?或者,皇上召王亨進宮?

  再然後,孟無瀾也出來了,神色比來時更加不好,門房和他招呼他也不理會,翻身上馬,狠抽了馬屁股一鞭子,那馬就疾馳而去,跟後面鬼攆來了似得。

  至此,東方傾墨終於斷定:婚事完了!

  他急忙轉身,匆匆奔梁家來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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