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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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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00:40:59 |只看該作者
第260章 帶著前夫和妻子郊遊

  至於左端陽那邊,她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只等他明年上京,便可實行。原本她還擔心左端陽權勢大,此事不易實行,現在他被王亨斷了臂膀,反倒容易了。

  忙完,外面天早已黑透了,書房點亮好幾盞玻璃燈,桌上鋪滿了紙張,無關詩情畫意,都是枯燥的公文。

  孟清泉提著筆,對著面前潔白的紙張,並列寫下:

  左相左端陽、趙世子、吏部吳尚書、戶部金尚書。

  然後,她在左端陽下面補了「右相蘇熙澈」和「王諫王亨」三個名字,這是要利用他們相互掣肘。

  又在「吏部吳尚書」下面注明「吳慈」,這是要通過吳慈拉攏吏部尚書,已經在進行了。

  剩下「趙世子」和「戶部金尚書」下面空著,金尚書是天然的盟友,至於趙世子麼……

  孟清泉抬頭看向窗外的黑夜。

  吳氏親自來書房送燕窩,看著孟清泉吃,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悔恨道:「早知今日,當年何苦與那畜生定親,白耽擱你這麼多年。若非這樣,你就是世子妃了。」

  孟清泉拿勺子的手一頓,沒言語。

  吳氏等了會,忍不住又問:「你說,世子會不會娶你?」

  孟清泉吃著燕窩,沒一點聲響。

  吳氏自言自語道:「那小畜生查不出來當年的事,便證明你是無辜的,世子一定會娶你的……」

  朱雀王世子妃,誘惑太大了。

  孟清泉吃完,將碗放在桌上,對吳氏道:「母親先去歇息吧,女兒還有些事要忙。」

  次日早朝,果然有御史彈劾孟遠翔和耿忠。

  關於溟州海盜一事,靖康帝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到奏報了,心中早有了主意:一事不煩二主,王亨正在江南,等他將徽州、湖州事了後,就去溟州巡查。

  靖康帝話音才落,高御史便奏道:王家和孟家有退親之仇,讓王亨去查孟遠翔不妥,建議派趙世子前去。

  馬上有人反駁,說趙寅與耿忠是好友,且朱雀王父子鎮守北疆,若插手沿海水軍內務,更加不妥。

  雙方便爭論起來,各不相讓。

  靖康帝暗暗打量趙寅,心頭掂掇:趙寅是武將,王亨是文臣,兩人都出身名門,都年輕有為。當年王亨進京時,趙寅正在北疆。這兩人一旦對上,會怎樣呢?

  不等他開口,就見王諫出列,奏道:「皇上,微臣以為,可派趙世子與王安泰同去溟州。王亨是刑部侍郎,為欽差正使;趙世子為副,監督王亨。微臣擔憂此去不會太平,有趙世子在,微臣便放心了,犬子定能安然無恙。」

  換言之,他兒子若出事,趙寅首當其衝要負責。

  靖康帝目光一閃,道:「准奏!」隨即下旨,命王亨為欽差正使、趙寅為副使,同去溟州查實海盜一事。

  金尚書困惑地看著王諫。

  王諫從容不迫地退了回去。

  金尚書想起,上次也是王諫答應讓孟遠翔去湖州,協助王亨審理拐賣女童案的,結果不用說;這次又變被動為主動,要利用趙世子,後果難料。

  這樣的王諫,讓金尚書很不甘心。

  說到底,都是人家有個好兒子。

  趙寅領旨出宮後,上馬疾行,跑了幾條街,親衛見方向不對,催馬上前問道:「世子,咱們這是要去哪?」

  趙寅一帶馬韁,在街道上停下,有些躊躇:要去跟她告別嗎?他不知不覺就跑到這來了。

  她,是孟清泉。

  停了會,他又調轉馬頭。

  他沒來由地想起蘇莫琳對他的譏諷,決定還是先將溟州的事查明,再趁著這次機會,找王亨解除孟清泉的困境,這些事都解決了,他才能名真言順地娶她。

  次日,他便帶著十幾個親衛出京。

  一路曉行夜宿,不日到徽州地界。

  靖康帝命他先到徽州會合王亨,一同前往溟州,不准先去,這也是讓他們互相監督的意思。

  九月二十日,趙寅來到某地驛館,王亨派人在此等候,將一封書信交給趙寅,說他正在潛縣,與趙寅約定九月底在徽州府會合。這是他根據趙寅的行程推算的日子。

  趙寅看信後,輕蔑地一笑。

  他當即決定,去潛縣找王亨。

  他想看看今科狀元梁心銘到底是什麼樣人,竟把王亨迷得不顧身份;再者,他也要去潛縣順便探個親。

  此時,梁心銘正帶著前夫(王亨是她前一個身份的夫君,故而稱「前夫」)和妻子(現任身份的媳婦)、女兒去潛山湖爬山、遊湖,好不愜意!

  現在,前夫和妻子女兒都相處很好。

  惠娘自從王亨高調退親後,就對他印象好了許多;這一次,王亨又替梁心銘出頭,到湖州大發神威,將潛縣被拐的二十多個女童解救回來,她對他更滿意了。

  朝雲就更不用說了,師爺爺每次來都給她帶好多禮物,而且教她玩各種玩具,她可喜歡了。

  王亨凱旋而歸,梁心銘很高興,自己給自己放假一天,帶著新歡和舊愛一塊來潛山湖遊玩。當然,明面上這次出行有個很堂皇的理由:陪欽差大人督查潛山湖水庫的建造進程,檢驗建造質量!

  在碧波蕩漾的潛山湖中,有幾十個島嶼,最大的一座島嶼上,有近百棵銀杏樹,又叫白果樹。無論在梁心銘的前世,還是這古代,白果樹都是長壽和吉祥的象徵。梁心銘很喜歡白果樹,因此將這島嶼命名為「白果島」,親自書寫了,讓工匠刻成石碑,栽在白果島碼頭的山坡上。

  一行人乘船上了白果島,因有姚褀和梁錦雲貼身護衛,趙子儀便帶著人在四周巡查。

  半個時辰後,他才轉來。

  在半山腰平緩的坡地上,古木森森,一棵挨著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冠遮天蔽日,有絢爛的紅楓,也有古樸的銀杏,尚未到近前,便聽見林中女孩子們的歡笑聲。

  趙子儀加快腳步,等爬上山坡,卻忽然停住了腳步,看著前方,心頭浮現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前方銀杏樹下,鋪著地氈,擺滿了果品點心和美酒,王亨和梁心銘很隨意地坐著,正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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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00:41:11 |只看該作者
第261章 打起來了!

  他們都做書生打扮,都穿著天青色的錦袍,一樣的圓領,領口和下擺繡著如意紋,都是錦帶束髮,風華正茂。唯有氣質迥然不同:王亨如驕陽熾烈,梁心銘似暖玉優雅。

  王亨落下一子後,便抬眼看著梁心銘,目光異常明亮,專注的凝視,仿佛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梁心銘思索一會,對了一著,然後從旁邊的十錦攢心盒內撿了塊點心吃著,秋陽從樹冠縫隙中漏下來,落在她臉上,臉頰如染了一層胭脂,明豔動人。

  王亨目光凝滯,忘記了下棋。

  趙子儀感覺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具體了,也清晰了。他和王亨一起去過青樓買歡追笑,哪怕最放縱不羈的時候,也沒從王亨眼中看到一絲癡迷,對女人都這樣,更不要說對男人了,然遇到梁心銘後,徹底顛覆了。

  趙子儀很是困惑。

  老這麼站著不過去也不行啊,他按下紛亂的心情,抬腳走過去,隨著靠近,也聽見他們對話:

  「恩師看著學生做什麼?」

  「你師母也是這樣能吃。」

  「師母也能吃?學生公務繁忙,不多吃些總頭暈,肚裡鬧得慌。師母做什麼也這樣能吃?女孩子不都吃的很少嗎,她們怕長胖。呃,我家小歡喜除外。」

  「也沒做什麼。不過也沒個閑的……」

  王亨不再盯著梁心銘發呆,陷入回憶中,目光變得悠長、深邃,想起林馨兒,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

  梁心銘不用問,腦海裡自動浮現一幕幕的場景。每個場景中都有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小男孩很聰明,卻不敵小女孩狡猾,因為那是個偽裝版的蘿莉。

  她低頭,抿嘴偷笑。

  她覺得自己在偷窺,她可以從旁觀者的角度近距離觀察長大的王亨,王亨卻不知道她就是長大的馨兒。

  趙子儀走了過來。

  梁心銘看見,忙招呼:「大哥,快來下棋。」

  她往旁挪了挪,把自己的位置讓給趙子儀。

  王亨皺眉道:「不想下了?沒想到青雲竟是輸不起的。」

  梁心銘道:「學生整日在衙門操心勞神,好容易出來玩一趟,就別讓學生勞神了。恩師和大哥下吧,學生觀戰。」

  王亨瞅她一眼,搖頭道:「懶!」

  趙子儀在王亨對面坐下,笑道:「大人且看著,屬下為大人報仇。」

  這話說得,好像他和梁心銘是一夥的,王亨成了外人。

  王亨很不舒服,頭一次看摯友不順眼,道:「你確定能贏我?」不等趙子儀回答,又對梁心銘道:「你雖尊我一聲『恩師』,我也沒教過你什麼。今日就教你下棋,把這師徒的名分落實了。你可要看清楚了!」

  輕輕鬆松一番話,將梁心銘變成自己這邊的人,並要碾壓趙子儀,讓他在梁心銘面前丟臉,誰讓他吹牛的。

  梁心銘便往他身邊挪近些,道:「謝恩師。學生看著呢。」

  王亨滿意了,沖趙子儀一挑眉,「該你了。」

  當下,兩人對弈起來,都全神貫注,殺得難解難分,畫面突變,和剛才情意綿綿的場景完全不同。

  梁心銘抱著攢心盒子,一邊觀戰,一邊吃。

  在他們不遠處,有一灌木叢,一安和另一個叫雙喜的小子坐在草地上,傻呵呵地看著銀杏樹那邊好久了。

  「我好久沒看見大爺這麼高興了。」

  「大爺一見梁狀元就開心。」

  「大爺對梁狀元真好。」

  「可不是麼,跑到湖州殺了那麼多官兒。那些人也是倒黴,早知道梁大人要來潛縣,他們也不敢來拐孩子了。」

  「瞧你說的,誰又沒長那個前後眼。」

  「哎,你瞧咱們爺和梁大人配不配?」

  「再配有什麼用?梁大人是個男的。」

  ……

  灌木叢後,丁丁、卿陌、流年和胖胖聽了好一會了,在丁丁等人眼裡,一安這個死「豁牙」笑的很猥瑣、很淫*蕩,再結合兩人的對話,簡直讓人忍無可忍。

  卿陌無聲道「找死」,就要起身揍人。

  丁丁忙攔住他,小聲道:「等等。」

  卿陌詫異地看著他。

  丁丁對大家使了個眼色。

  少年們悄悄退開,退到遠處商議。

  丁丁問:「打了他們,大人會不會罰咱們?」

  幾人互相看看,不約而同點頭,畢竟王亨是梁心銘的上官,又是欽差身份,打了他的人,梁心銘總要給個交代。

  丁丁又問:「若是女孩子們打的呢?」

  幾人又互相看看,不約而同搖頭,他們跟了梁心銘也大半年了,早摸清了大人「憐香惜玉」的脾氣。

  丁丁便對胖胖道:「胖胖,你去找歡喜和綠瘋子……」如此這般教了胖胖一番話,胖胖興奮地去了。

  不一會,他又帶著歡喜、綠風、瓔珞、櫻桃幾個女孩子過來了,徑直走到灌木叢後,示意姑娘們自己聽。

  灌木叢的另一邊,一安和雙喜還在說話:

  「小少奶奶沒了之後,大爺從沒對誰這樣好過。」

  「可惜梁縣令是男的,要是女人多好啊,大爺就能娶他成家立業了,就能生兒子了。」

  「不是女人也沒關係,只要大爺高興,男寵就男寵吧。狀元做男寵,這也有臉面呢,那戲子、婊子什麼的不能比。反正只要大爺高興,我就高興……」

  「可是我們不高興呢!」

  一個嬌柔的聲音忽然接過話去。

  一安翻眼,道:「關你屁事!」

  雙喜猛回頭,「誰?」

  一安也驚醒,回頭一看,認識,忙賠笑道:「綠風妹妹來了。做什麼呢?是不是叫吃飯了?」

  綠風殺氣騰騰道:「誰是你妹妹?我是你姑奶奶!」拳勢如風,最後一個「奶」字才落,拳頭已經砸在一安臉上,疼得他慘叫一聲捂住腮幫子。

  另一邊,歡喜和瓔珞也將雙喜給摁在草地上打,一安和雙喜被打得嗷嗷叫,毫無還手之力。

  丁丁等人躲在一旁觀戰,興奮極了。

  姚褀被驚動了,急忙過來喝止。

  梁心銘和王亨也被驚動了,問怎麼回事。

  小廝和丫鬟都被帶到銀杏樹下。

  王亨見自己兩個小廝鼻青臉腫,問明是綠風等女打的,詫異地問:「你們為何爭執?」他覺得蹊蹺的很,若是一安和丁丁卿陌等衝突,他可以理解;怎麼和丫鬟打起來了呢?

  梁心銘也是這樣想,直接問丁丁:「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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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00:41:25 |只看該作者
第262章 爹爹最好看

  丁丁一推乾淨,道:「我們也不知道啊。」幸虧他英明,才置身事外,大人偏心女孩子,肯定不會責罰她們的。

  梁心銘就看向綠風。

  綠風急忙道:「他調戲我!」

  抬手指向一安。

  丁丁等人神色詭異——這綠瘋子可真敢說!

  一安也氣得差點吐血——他眼光有那麼差嗎?調戲一個假小子!王府那麼多俏丫鬟勾引他,他都懶得調戲呢。

  梁心銘眨眨眼,有些狐疑。

  綠風忽然就不自信了,也覺得自己沒有被調戲的資本,急忙一指櫻桃,又改口道:「他調戲櫻桃姐姐!」

  歡喜使勁一搗櫻桃小蠻腰。

  瓔珞也扯櫻桃的衣袖,示意她上前指控。

  櫻桃便「勇敢」地站出來,道:「對,他他他……調戲我……嗚嗚……我不活了……」雙手捂住臉乾哭,主要是捂住臉,不用再面對一眾審視的目光,便不會心慌。

  一安也不是好惹的,被潑了髒水,哪肯認下,竭力分辨道:「大爺,小的冤枉啊。小的和雙喜正說話,她們上來就打,我根本就沒看清她們長什麼樣兒。綠風撒謊,剛才還說我調戲她,現在又換個丫頭……」

  綠風搶道:「我沒撒謊,你說要我做你男寵!」

  「男寵」二字一出,現場一片寂靜。

  一安要辯解,又無法辯解,難道他要說綠風弄錯了,他是說梁大人是他家大爺的男寵?他張口結舌的樣子,落在眾人眼裡,就是心虛,就是有鬼。

  梁心銘看著他,閑閑地叫:「一安!」

  一安哭喪著臉道:「是,大人。」

  梁心銘道:「抬起頭來,讓本官好好瞧瞧你。」

  一安「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道:「請大人饒命!」

  王亨哪還不明白怎麼回事,臉上作燒,也不問了,吩咐姚褀道:「把這該死的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梁心銘咳嗽了一聲,輕聲道:「丫頭們已經教訓他了,就打十板子吧,讓他長長記性,別再胡說八道。」

  王亨繃著臉道:「就依青雲。」

  他不敢看梁心銘,也覺得心虛。

  一安和雙喜挨了一頓好打。

  (一安心得:小少奶奶的人敢欺負少爺的人,少爺的人絕不能欺負小少奶奶的人。)

  丁丁和胖胖躲一旁悶笑。

  綠風等人還不解氣——她們英明睿智的大人被當成男寵,簡直是恥辱!她們找了丁丁等少年商議,都說要發奮練武,增強實力,誰敢來撒野就狠狠教訓,務必使梁心銘往後再也不用依靠王亨,擺脫男寵的名頭。

  少年們自然答應,於是大家同仇敵愾,和睦非常。

  這邊,王亨盯著棋盤,心神卻全在梁心銘身上,唯恐她羞惱。一心難以二用,好半天也沒落子。等了半天,就聽「哢嚓」啃果子聲接連響起,梁心銘吃東西呢。他待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又覺得太沒擔當,便誠懇道:「青雲……」

  只叫了一聲,便被梁心銘打斷。

  她催道:「恩師怎還沒想好?」

  王亨忙道:「誰說的。」

  隨手落下一子。

  梁心銘又看向趙子儀。

  趙子儀覺得,他看不懂了——王亨落的這一子他看不懂,王亨和梁心銘之間的微妙他更看不懂!

  坐在這山坡的樹林中,看不見山腳的渡口,但可以遠眺前方的湖面。又下了幾個回合後,王亨偶一抬頭,發現遠處湖面上飄來一黑點,有船過來了。

  他忙對趙子儀道:「有船來了。」

  趙子儀忙起身道:「我去瞧瞧。」

  他走開,王亨松了口氣,對梁心銘道:「青雲來吧。」

  梁心銘扔了果核,笑道:「學生觀戰這一會,頗有心得,要翻盤了。恩師可要當心!」

  王亨見她毫無芥蒂的樣子,心情大好,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便是青雲贏了為師,為師也只會高興。」

  梁心銘瞅他意味深長地一笑。

  王亨心癢癢的問:「笑什麼?」

  梁心銘道:「沒什麼。」

  她越說沒什麼,王亨越想知道。

  可是,梁心銘已經落子了,他只得先關注棋盤,思索對策,唯恐輸的太難看,讓梁心銘小瞧了他。

  很快他對了一子,笑道:「青雲是不是高興太早了?」

  梁心銘道:「不早。學生今天一直很高興。」

  王亨道:「哦,青雲為何如此高興?」

  梁心銘笑道:「恩師猜猜看?」

  「猜猜看」什麼的真是太勾人了!

  王亨盯著她不語,半晌道:「青雲不厚道。」

  梁心銘問:「學生怎不厚道了?」

  王亨道:「你故意擾亂為師心神。」

  按常理來說,梁心銘接下來應該問「學生如何擾亂恩師心神了」,這樣一來,就會觸及讓王亨心神動搖的問題,談話便會越來越曖昧、越深入……

  梁心銘狡黠地笑道:「不錯。但恩師可以不被擾亂呀。」

  王亨被她噎得一滯,瞪著她。

  梁心銘無聲輕笑,仰首看頭頂上金黃的銀杏葉子——明明是秋天,為何她感覺到春天的柔情萌動呢?

  朝雲像一隻粉色的蝴蝶飛了過來,「爹爹!」

  藍妞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

  梁心銘將嬌女兒抱了個滿懷,問:「做什麼呢?」她剛才看見朝雲不知說什麼,引得綠風等人哈哈大笑。

  朝雲道:「比好看。」

  梁心銘問:「誰好看?」

  朝雲道:「爹爹好看。」

  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王亨,做出一個討好的明媚笑臉,道:「師爺爺也好看。」把「也」字咬得重重的。

  梁心銘一愣,接著噗嗤一聲笑起來。

  原來,女兒在比較她和王亨誰更好看。

  她用下巴蹭了蹭朝雲的額頭,笑道:「還是爹爹的小寶貝有眼光,這個評價十分的公正、合理!」

  王亨不懷好意地提醒道:「青雲,『好看』通常用來形容女子的。你覺得朝雲什麼意思?」說罷又問朝雲:「爹爹好看,師爺爺玉樹臨風,對不對?」

  朝雲有些懵,但她想自己已經偏袒爹爹,把師爺爺放在第二了,不管玉樹臨風是什麼意思,就點個頭吧,省得師爺爺難過,他買了好多禮物給她呢。

  於是,她輕輕點了點小腦袋。

  王亨對梁心銘笑道:「如何?」

  梁心銘道:「朝雲年紀還小,不懂這些。她說的好看,等同於『玉樹臨風』、『風華絕代』。」

  王亨正要說話,趙子儀回來了。

  他帶來了書信,說趙寅要來潛縣。

  梁心銘好奇道:「他來這做什麼?恩師不是讓他去徽州府等嗎?」又玩笑道:「該不會是來看學生的吧?」

  她一語中的,還就是來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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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初次交鋒

  杜家廳堂上,王亨和趙寅各霸一方。

  趙寅大馬金刀,端坐如鐘,無聲泄出淩厲煞氣。

  王亨一貫我行我素,然隨著年歲增長,在官場浸淫越深,性格逐漸趨向沉著、收斂。然此刻他面對趙寅,卻不想收斂了。趙寅那沉著好像刻在骨子裡,是長期在沙場歷練出來的。他不想與對方拼冷靜沉著。他便敞開了本性,懶散地靠在椅中,胳膊肘撐著椅子扶手,輕蔑地打量對面的世子,要多囂張有多囂張,十足的紈絝世家子弟,目中無人!

  梁心銘坐在下首,存在感很低。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先借小亨亨試試對方的深淺。

  沒有奉承,也沒有虛與委蛇,雙方的談話開門見山。

  王亨問:「世子為何來潛縣了?」

  趙寅正喝茶,沒有立即回答,喝了兩口,才不慌不忙地將茶盞放下,抬眼,瞅著王亨道:「這不是怕王大人沉浸在溫柔鄉里,忘了正事嘛。」說到「溫柔鄉」幾個字時,仿佛不經意地掃了梁心銘一眼。

  梁心銘暗道:「真毒舌。」

  王亨對他含沙射影不予回應,道:「說到溫柔鄉,本官倒想起一件事,聽人說,世子想要娶孟姑娘?」

  趙寅譏諷道:「王大人耳朵真長。」

  王亨追問:「難道本官聽錯了?」

  趙寅道:「錯不錯,與王大人何干?難道孟姑娘是王大人不要的,本世子也娶她不得?」

  梁心銘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也更警惕了:換上一般的男人,誰會公然坦承自己撿別人不要的女人,還說得這麼若無其事,絲毫不覺得難堪和屈辱?說明他心裡素質超強。這種人,往往很難打動或者激怒他。

  王亨道:「世子這是決定與我王家為敵了?」

  趙寅道:「本世子不明白王大人的意思。」

  王亨凜然道:「孟清泉涉嫌謀害本官妻子。世子想娶她為世子妃,是要公然袒護她嗎?」

  趙寅道:「證據呢?」

  王亨道:「本官正在查。」

  趙寅淡然道:「聽聞王大人極擅長刑名偵破。大人妻子也去世七年了,就算當年大人年輕識淺,在翰林院也待了三年,今年更是接連破獲刑部積年懸案、大案,為何卻一直不能查清楚自己妻子的死因?」

  王亨定定地看著他,不語。

  梁心銘感到空氣都凝固了。

  但是,她沒有插嘴。

  趙寅也定定地看著王亨,以無比認真的語氣道:「難道大人從來就沒想過,自己弄錯了?」

  王亨堅定道:「本官不會弄錯!」

  趙寅道:「那可未必。常言道,『醫者不自醫』,因為涉及自身,下方時難免患得患失。大人身在局中,又因為與孟姑娘合奏,而與妻子發生爭吵,氣走了妻子,導致她發生意外。這份愧疚如同巨石般壓在大人心上,大人無時無刻不想搬開它,為妻子的死尋找一個罪魁禍首,好讓自己得到解脫。然沒有證據,你不能給人冠以莫須有的罪名!」

  王亨霍然坐正,「啪」一拍桌子,怒喝道:「趙世子這是要護那女人到底了?他日,本官若將證據擺在世子面前,世子真能眼看著世子妃被定罪,眼看著朱雀王府蒙羞?」

  趙寅道:「等你找到證據再說!」

  王亨不依不饒道:「若是找到呢?」

  趙寅道:「這大半年來,王大人殺的官員還少嗎,連福親王都被你扳倒了,還怕區區一個朱雀王府?」

  王亨道:「本官當然不怕,所以提醒你!」

  趙寅道:「本世子無需你提醒。只要你拿出證據來,別說世子妃,便是本世子也任憑你處置!」

  說完長身而起,一抖官服,就要走。

  梁心銘忙起身,問:「世子去哪裡?」

  趙寅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見她陪著笑臉,不敢幫王亨說一句話,更認定她無能,是靠「臉」經營仕途的。他不想與她多說,丟下一句「本官要去拜訪親友,就不勞梁縣令費心招待了」,便揚長而去。

  梁心銘急忙跟了出去,臨去時丟給王亨一個眼色。

  人家可以不客氣,她作為下官和地主,卻要相送,不然就是失禮,再者,她要搞清楚趙寅去哪兒。

  她攆著那殺神一般的男子虎虎生風的腳步,不怕死地追問道:「請問世子,晚上回來吃飯嗎?」

  趙寅道:「本世子說過了,不勞梁縣令費心。梁縣令還是去『寬慰』令師吧,只怕他這會子正氣不順呢。」

  那時,他們已經走到大門口了。

  梁心銘道:「下官恭送世子。」

  趙寅的親衛牽了馬來,他翻身上馬,看也不看她,便打馬去了,丟了個瀟灑的背影給梁心銘。

  梁心銘輕笑,叫道:「丁丁。」

  丁丁從旁閃身出來,抱拳道:「大人。」

  梁心銘道:「跟上他,看他去了哪家,跟那家什麼關係。弄清楚了速來回稟。」

  丁丁道:「是。」

  迅速閃入牆角後。

  梁心銘這才轉身回去。

  廳上,王亨正等她,面上早沒了怒氣,平靜的很,見了她問道:「派人跟著了?」

  梁心銘點點頭,坐下問道:「他怎麼會看上孟姑娘?」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見鍾情這種事,她可不信會發生在趙寅身上,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王亨冷笑道:「天底下那麼多女人,他偏偏要娶孟清泉,那就別怪我手狠。去書房!」

  兩人去書房,王亨寫了封信,命人悄悄送去京城,「他還是回北疆吧,戍守邊關才是他該幹的事。」

  梁心銘猜,他這是想把趙寅弄走。

  半個時辰後,丁丁來回,趙寅去了唐家。唐家是潛縣城和杜家並列的另一豪紳,乃官宦之後。

  梁心銘喃喃道:「這麼巧?」

  她忙將綠風叫來,將她和丁丁都派了出去。天黑前,丁丁先回來了,如此這般回稟了梁心銘一番話。

  梁心銘笑了,老天爺也偏幫她呀。

  不對,不是老天爺偏幫她,是她自己勤勉謹慎努力心懷百姓一心為民,所以才會在機會來臨時,準確地抓住。

  老天爺,是不會偏幫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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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裝逼,誰不會!

  原來,這唐家大奶奶是朱雀王妃表妹的女兒,算起來也是趙寅的表妹,就是關係有點遠。

  朱雀王妃還在閨中時,和這表妹關係很好。趙寅小時還見過這表姨呢,只是這表姨後來隨著夫君到徽州任上,便沒有再見了。去年,這表姨去世了。她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嫁到了唐家,就是唐大奶奶。朱雀王妃思戀故人,又受故人委託,便派人來探望表妹之女近況,可巧趙寅因公南下,便過來了。

  趙寅到唐家,敘了親戚關係,唐老爺父子又驚又喜,隆重迎接進去,待為上賓,安排酒宴。

  趙寅問及表妹近況,唐老爺父子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趙寅問:「怎麼了?」

  唐大少爺歎息道:「她年前生了一場病,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就是身子還有點虛。待我喚她出來拜見世子。」

  說著起身進內,半晌帶了個弱質纖纖的女子出來。

  那女子見了趙寅,款款上前,屈膝施禮:「見過表哥。」只說了這一句,眼圈兒早紅了。

  趙寅抬手道:「表妹請起。」

  一面上下打量她。

  唐大奶奶姓陸,名君如。

  表兄妹頭次見面,趙寅代母親詢問表妹生活近況,陸君如一一回了,感激地說,夫君和公婆待她都很好。

  趙寅見她言語真摯,加上唐大少爺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雖未多說什麼,眼中的情義真真的,便徹底放心了,遂告訴她母親對她牽掛,讓她寫信給母親,讓長輩放心。

  陸君如道:「姨母垂詢,小妹感激不盡。」

  唐大少爺也道:「怎好讓王妃惦記呢。君如,你趕快寫了,我派人送去京城,讓姨母放心。」

  陸君如含淚點頭。

  朱雀王府主動來認親,旁人求還求不來呢,唐家父子自然歡喜,當晚,唐家大擺筵席,宴請趙寅一行。

  原本唐老爺要去請梁心銘和王亨來作陪,被趙寅阻止了,唐老爺不知是否何緣故,也不敢違拗,只得作罷。

  席間,趙寅問起梁心銘在潛縣所作所為,唐老爺也沒瞎說,稱梁心銘是少見的有作為官員,有手段有能力。

  趙寅沒想到梁心銘有這樣口碑,很意外,這與他對梁心銘的初步印象不符,看樣子他被梁心銘給迷惑了。

  酒宴過後,陸君如親自帶丫鬟上茶。

  她道:「表哥住在衙門裡,有什麼缺的,派個人來唐家說一聲,妹妹叫人安排。什麼時候動身去溟州呢?」

  趙寅道:「明後日就走。」

  他有些不快,他不想住在杜府,和梁心銘王亨在同一個屋簷下,然表妹竟不挽留他,他也不好開口說留下。

  無奈,喝了茶後,只能告辭。

  唐家父子一直送到大門口,唐大少爺又送他到杜府門前,看他進了杜府,才轉身回去。

  潛縣沒有驛館,趙寅待要去住客棧,又覺得此舉太小家子氣,索性就住杜家,難道還怕王亨不成?

  梁心銘聽說世子回來了,忙去問候。

  她是主人嘛,于情於理都必須周到。

  她沒有告訴王亨,只帶著趙子儀去了。

  到了客院,親衛讓他們等候,他通報進去。

  梁心銘輕笑道:「我還以為唐家會留他住呢。」

  趙子儀沒作聲,事實上,從見到趙寅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變得深沉莫測起來,很關注趙寅。

  梁心銘以為,這是武者的敏銳反應。

  少時,親衛來領他們進去。

  梁心銘還以為趙寅在屋裡等自己呢,結果進院一看,人家壓根沒等她,正練劍呢。天上一彎素月,廊下兩盞燈籠,在月光和燈光映照下,密不透風的劍光將舞劍人裹挾在當中,根本看不清楚。

  梁心銘暗道:「果然有些本事。」

  她放慢腳步走過去,邊走邊看。

  趙子儀更是看得兩眼不眨。

  尚未到近前,一團銀光撲面而來,速度快得不及眨眼,直到寒氣逼近臉頰,冰冷的劍尖觸及她嬌嫩的肌膚。

  梁心銘心中大罵:「讓你裝逼!」

  一來她根本來不及躲,二來她還真不信,堂堂朱雀王世子敢無緣無故地殺了她,所以她一驚之後立即鎮定,身形紋風未動。等趙寅停下了,才伸出纖纖玉指,很優雅地夾住劍尖,撥到一旁,輕笑道:「世子好劍法!不過出手可要小心,別誤傷了下官,讓下官破了相。」

  裝逼,誰不會!

  趙寅心想,這梁心銘果然不簡單,之前的謹小慎微都是裝出來的,便淡淡道:「梁縣令倒有幾分膽色。」

  話音未落,就聽旁邊長劍出鞘,一道寒光射向他胸前,是趙子儀氣憤不過,拔劍救主。

  救主已經晚了,說出氣更合適。

  「大膽!」

  趙寅兩個親衛厲聲呵斥,同時沖了過來。

  趙寅劍鋒一轉,先接下趙子儀的攻勢,接著喝道:「都退下。」他盯著趙子儀,兩眼射出犀利的光芒,那是面對強敵時所表現的戒備狀態,再不端著世子的架子。

  趙子儀也沒將他當做世子,一劍落空,又是一劍。

  梁心銘看得眼花繚亂。

  她不懂啊,根本看不清兩人的招式,只能用眼花繚亂來形容。不過,趙子儀居然能和朱雀王世子打個平手,還鬥得如此激烈,實在出乎她意料。她一直以為,趙子儀就是懂些拳腳功夫,比一般的護院強些而已。誰知,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聲。身邊有這樣一位高手,令她激動萬分。

  趙寅的親衛也看呆了。

  世子的功夫他們比誰都清楚,一個小小縣令的護衛,居然能跟世子鬥得旗鼓相當,這什麼人?

  也不知兩人鬥了多少個回合,反正樑心銘感到不好意思了,趙子儀和趙寅的級別差太多,這算是冒犯上官了,她急忙如夢初醒般大聲喝道:「趙護衛,還不住手!」

  兩親衛一齊翻白眼——才想起來呀!

  趙子儀跳出圈外,趙寅也沒追趕,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趙子儀收劍抱拳,卻什麼也沒說。

  趙寅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趙子儀垂眸,似乎不想說。

  親衛生氣了,這人一再衝撞世子,簡直豈有此理,因喝道:「大膽,世子問你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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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最大的傻逼

  趙寅擺手,示意親衛退下。

  梁心銘忙上前打圓場,歉意道:「世子恕罪。這是下官的結義大哥,姓趙名子儀。衝撞了世子,望世子恕罪。」

  趙寅一怔,「趙子儀?」

  「趙」字咬得很重。

  梁心銘點頭道:「是。」

  姓趙不行嗎?

  趙寅轉向趙子儀,問道:「你姓趙,和朱雀王府有什麼關係,為何會我朱雀王府的朱雀劍法?」

  梁心銘吃了一驚,忙看向趙子儀。

  趙子儀道:「沒有關係。屬下用的就是普通劍法。」

  趙寅道:「你說謊!我知道你是誰了。」

  趙子儀垂眸,一副「隨便你怎麼說」的神氣。

  趙寅道:「你這般身手,不去戰場可惜。你可願跟我走?若願意,今晚就把手頭的事交了,明天跟我走。」

  梁心銘不樂意了,怎麼說著說著就撬她的牆角了?

  她抗議道:「世子這是何意?」

  趙子儀也道:「在下恕難從命。」

  趙寅不跟趙子儀說,只對梁心銘道:「他是我趙氏族人。他身懷武功,不去沙場殺敵立功,跟在你身邊,豈不是辜負了他一身所學?怎對得起他父祖的培養!」

  梁心銘道:「世子此言差矣。」

  趙寅道:「怎麼就差了?」

  梁心銘道:「先不說他是不是王府的人。就算是又怎樣?自來文武之道,相輔相成。趙大哥武功高強,為何一定要去沙場才算不辜負呢?」

  趙寅道:「他在你這裡有用武之地嗎?」

  梁心銘道:「怎麼沒有用武之地?」

  趙寅道:「有何用武之地?」

  梁心銘慷慨激昂道:「保護下官吶。有人要殺我呢。下官就算有再大的本領,要是被人一刀殺了,還怎麼幫皇上治理州縣?世子守衛邊疆是為國為民,趙大哥緝拿兇犯、保護下官安全,同樣是為國為民。殊途同歸!」

  趙寅冷笑道:「梁縣令真是舌燦蓮花。」

  趙子儀沉聲道:「屬下覺得大人說的有理。屬下雖然才跟了大人幾個月,親眼見到大人為百姓奔忙,深有感觸。屬下並不認為做護衛辱沒了一身所學。屬下今生今世都會跟隨梁大人,誓死護他周全。」

  趙寅吃驚道:「今生今世?」

  趙子儀堅定道:「今生今世!」

  趙寅怒道:「你好大的出息!」

  梁心銘看著趙子儀,有種海誓山盟的感覺,若非她現在是男兒裝扮,還以為被表白了呢。

  這是一種認可!

  趙子儀才跟著她的時候,還沒有這種認可。

  她淡淡道:「世子未免太小瞧下官了。怎見得跟著下官就沒出息了?世事輪轉,有些話還言之過早。」

  趙寅冷哼一聲,不再多話,將劍歸鞘,一面向屋裡走,一面問道:「你找本世子有什麼事?」

  梁心銘道:「下官確有事告訴世子。」

  說著話,跟他進了屋子。

  一丫頭端著銅盆進來,服侍趙寅洗手、淨面,完了他轉身進入里間,將梁心銘晾在那。

  梁心銘知道,他八成是換衣裳去了,這些貴族的生活習慣,她在王家就領教了,於是耐心等待。

  少時,趙寅出來,果然換了一身衣裳。

  他自顧在主位上坐下,道:「說吧,什麼事?」

  這時丫鬟托了兩盞茶上來,先捧了一盞給他,再奉上一盞給梁心銘。梁心銘還站著呢,趙寅瞥了她一眼,才道:「坐下說話。」一面揭開杯蓋喝茶。

  梁心銘在下面一張椅子上坐下,等他輕輕吹、慢慢品,喝了兩口茶,放下茶盞後,才問道:「世子真要娶孟姑娘?」

  趙寅道:「怎麼,不行嗎?」

  那口氣很不善,盯著梁心銘。

  剛才他就發現了,梁心銘似乎與下午見面時有所不同,不再謹小慎微,從容、優雅,且膽色過人。

  梁心銘道:「不行!」

  趙寅嘲弄地笑了,道:「王安泰也不能讓本世子改主意,你憑什麼這樣對本世子說話?」

  梁心銘道:「孟無瀾與下官是同科進士。」

  趙寅道:「那又如何?」

  梁心銘道:「他曾來求過下官。」

  趙寅略一頓,問道:「求什麼?」

  梁心銘道:「求下官勸恩師回頭。」

  趙寅問:「你勸了?」

  梁心銘搖頭道:「還沒來得及勸,兩家就退親了。」

  趙寅道:「這麼說,你也不信孟姑娘會害人?」

  梁心銘道:「是。」

  趙寅道:「那你為何不勸王亨?」

  梁心銘道:「下官同樣相信恩師。」

  趙寅皺眉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梁心銘道:「下官的意思是:在真相揭開之前,我們不能偏信任何一方。世子若是現在娶了孟姑娘,等恩師把證據擺出來,世子就成了世人眼中最大的傻逼!」

  趙寅一呆,「傻逼?」

  他也算博古通今,卻不明白「傻逼」是什麼意思,不過聽上去感覺很不好,應該不是好話。

  梁心銘慢條斯理道:「比跳樑小丑還要可笑的存在。自以為聰明,眾人皆醉我獨醒,到頭來卻發現被他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又為了維護臉面只好繼續掩蓋錯誤……」

  「住口,」趙寅「啪」一拍桌子,厲聲喝道,「梁心銘,你好大的膽子!」

  能把這尊殺神激怒,梁心銘很有成就感。

  她輕笑道:「下官不過是提醒一聲,世子便忍無可忍。真要是那個結果出現了,恐怕世子拼死也要維護孟姑娘,為她開脫,以掩飾自己的錯誤。而恩師和王家也絕不會妥協,勢必要與朱雀王府不死不休。世子,你真做好了袒護孟清泉的準備,哪怕搭上整個朱雀王府也在所不惜?也不論孟姑娘做過什麼事?」說到最後,口氣咄咄逼人。

  趙寅嚴厲道:「不可能!」

  梁心銘道:「萬一是真的呢?想想看,那時候她才十六歲,就在別人家做出這種事,豈不令人髮指?世子真的要為這樣的女子押上整個朱雀王府?」

  趙寅憤怒了,上身前傾,盯著梁心銘警告道:「我說了不可能!拿了證據再來說話,否則……」

  梁心銘道:「下官會證明給世子看的!」

  趙寅一愣,「你有證據?」

  梁心銘道:「下官會證明,有些事不像表面看的那樣簡單。請世子隨下官的屬下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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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出醜

  趙寅道:「本世子為什麼要聽你的?」

  梁心銘道:「世子不管表妹了?」

  趙寅道:「表妹?你是說唐家?」

  梁心銘點頭道:「請世子去救你的表妹。」

  趙寅道:「表妹有什麼危險?本世子剛從唐家回來。」

  梁心銘不肯說了,道:「世子去了就知道了。若是下官解釋,又恐說下官無根無據污蔑人。」

  趙寅靜靜思索,好一會才起身道:「本官就隨你去。」

  兩人出去後,梁心銘又道:「為免打草驚蛇,世子不能帶許多人,只帶一個護衛就行了。」

  親衛頭領斷然道:「不行!世子不能涉險。」

  趙寅也懷疑地看著梁心銘,那目光好像說「不會是跟王亨合謀,誑本世子做什麼事吧」。

  梁心銘無奈道:「下官親自陪世子去,行不行?」

  親衛頭領還不放心,一指趙子儀道:「他留下!」

  梁心銘道:「你就留下。若恩師問起,你就說我有事就來。」今晚的事她沒告訴王亨,不然他來了准和趙寅吵起來。

  趙子儀卻不放心她,堅持要跟去。

  梁心銘對他使眼色道:「有世子保護我,放心。」

  趙子儀打量趙寅,似乎掂量他品性是否可信,最後他覺得:趙寅堂堂世子,應該不會欺負梁心銘一個小縣令,王亨還在呢,若梁心銘有事,能饒了他?

  趙寅被趙子儀懷疑的目光看得很不悅,冷冷道:「一個小小的縣令,比本世子還金貴!」

  梁心銘道:「因為下官將來是要出將為相的。」

  趙寅道:「好大的口氣!」

  趙子儀笑了,他就喜歡梁心銘這副自信、當仁不讓的樣子,該隱忍的時候低調,該高調的時候絕不後退。

  閑言少述,當下樑心銘和趙寅便跟著丁丁往唐家去了。

  到了唐家院牆外,趙寅終於明白梁心銘為什麼之前不肯來了。因為他們不是從唐家正門進,而是要翻牆越院偷偷溜進去。梁心銘不肯讓丁丁托她的屁股上牆,而是讓丁丁蹲下來,踩著他的肩膀奮力往上爬。好容易攀上牆頭,麻煩了——優雅的縣太爺就像一隻大蛤蟆,伏在牆頭上,上不去。

  趙寅輕輕一縱身就翻過去了,在對面牆根下等著梁心銘主僕,等了半天沒動靜,抬頭就看見她這副狼狽模樣。

  那一刻,趙寅有些想笑,就這麼雙手環胸,借著月光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的窘態,等她向他求助。

  梁心銘氣得暗罵:「等會本官看你還笑得出來!」

  她轉頭對丁丁道:「你先上去。」

  丁丁便爬上來了,叉開腿坐在牆頭。

  梁心銘道:「把我拽上去。」

  丁丁便扯著她兩胳膊往上拽。

  梁心銘兩腳亂蹬一氣,無奈下面牆壁光滑的很,沒有受力的地方,丁丁在上拽,她也努力往上猴,好容易爬上去一點,她低聲對丁丁道:「你讓開!」

  丁丁把屁股往後挪了挪。

  梁心銘兩手撐著牆頭,把腿往上一搭,終於翻上去了,然後再拽著丁丁的手,往牆內跳。費盡吃奶的力氣跳下去後,感覺胳膊脫力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手心也蹭破了皮,腳底板也震得生疼,身上的官服也刮花了。

  她不由心頭窩火,板臉對丁丁道:「以後好好跟你師傅練武!」要是趙子儀在,她哪用這麼受罪。

  丁丁尷尬地賠笑道:「是,大人。」

  他也委屈,若論手段他也是有的,就是不敢用在大人身上。那一次他和綠風誑杜老爺,他拎著被迷暈的杜老爺的後衣領就撲上牆頭,再扔到隔壁寡婦家,可是他怎敢對文雅尊貴的大人這樣粗暴呢;大人也不讓他碰,他又沒有師傅的本領,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大人出醜了。

  趙寅等著梁心銘開口求助,結果她死不開口,費這老大勁翻下來,自覺無趣,心想:「你自己找罪受,活該!」

  這時,前面忽然傳來人聲,有人打著燈籠過來了。

  趙寅再顧不得跟梁心銘鬥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閃到一塊大湖石後,屏息凝神,等那幾個人過去。

  梁心銘聽見一陣輕微又雜亂的腳步聲,還有男女說話聲從附近走過。等他們走遠了,丁丁貓著腰從他們身後出來,「大人,快跟我來。」她忙示意趙寅跟上。

  丁丁帶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去。

  很快他們來到一小院的牆根下。

  丁丁示意,還是要翻牆進去。

  這次,趙寅沒讓梁心銘折騰,長臂伸出,環住梁心銘的腰,帶著她縱身躍上牆頭,輕輕一個騰挪,便落在院內。

  放下梁心銘後,趙寅覺得有些彆扭:這梁心銘身子怎麼這樣輕盈柔軟,他就像抱一個大姑娘似得?想到王亨對梁心銘的愛護,他一陣惡寒,身上起一層雞皮疙瘩。

  隨後,丁丁也翻進來了。

  他學了一聲貓叫。

  前方也傳來一聲貓叫。

  丁丁便帶著他們與一直守在這裡的綠風會合,在綠風帶領下,從後門登堂入室,躲在鏤空雕花的窗下偷聽。

  外間正上演一齣好戲。

  梁心銘只聽了幾句,心中大喜,湊近綠風耳邊,低聲吩咐:「速去將唐老爺叫來,就說他兒子……」

  綠風領命去了。

  這裡,梁心銘等人繼續偷聽。

  外間有男有女,其中有個女聲尖銳急促,不住罵「賤人」「狗男女」「你們不得好死」等等,氣急敗壞,梁心銘看不見外面情形,卻能想像出她狀若瘋狂的樣子。

  罵聲不堪的很,趙寅聽得直皺眉頭。

  里間沒有燈光,但梁心銘就擠在他身邊,能感受到他不耐煩,心中冷笑:「等會有你哭的時候!」

  趙寅不耐煩,不是因為那尖銳女聲罵的不堪,而是聽出她在罵自己表妹陸君如和唐大少爺,所以忍無可忍。然奇怪的很,任憑那女子罵得不堪入耳,唐大少爺和陸君如卻不生氣,還時不時得意地冷笑一兩聲,繼續用言語撩撥那尖銳女聲,很明顯地想刺激她、激怒她。

  忽然那尖銳女聲說出一番話,落在趙寅耳中,宛如石破天驚,震得他目瞪口呆,渾身血液幾乎都凝滯了;而梁心銘則無聲輕笑,想「好戲終於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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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世子被打臉

  那尖銳女聲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姨媽是朱雀王妃,我已經讓小桃去京城找她了。賤人,狗男女,你們等著,姨媽不會放過你們的!朱雀王府不會放過你們的!」

  「哈哈哈……」

  回應她的是一陣恣意的嘲笑。

  唐大少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說話都不連貫了,道:「她說……姨媽……朱雀王府……哎呀笑死爺了!」

  一個溫柔的女聲道:「婉兒,告訴她!」

  又一個女聲道:「是,二奶奶。」

  趙寅聽出這聲音是自己表妹陸君如的,可是別人叫她「婉兒」,他渾身緊繃,雙拳攥緊,壓抑著滿腔怒火。

  婉兒道:「今天,朱雀王府來人了。」

  尖銳女聲似乎一愣,緊接著急問:「是誰?」

  婉兒道:「朱雀王世子。」

  尖銳女生聲音更尖銳了,憤怒地質問:「表哥來了?為什麼沒有人來叫我去見他?你們怎麼跟他說的?」

  「哈哈哈……」

  又是一陣大笑。

  婉兒道:「老爺和少爺讓我去見了。」

  尖銳女聲痛駡道:「你一定在表哥面前說我的壞話,是不是?賤人,我要殺了你——哎喲……」

  似乎唐大少爺踢了她一腳,她慘叫倒地。

  梁心銘感到趙寅一動,想起身沖出去,急忙雙手抱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得妄動,趙寅忍下了。

  婉兒道:「我沒有說你的壞話。」

  唐大少爺道:「爺也沒有說,爺還誇你呢。」

  尖銳女聲道:「我不信。」聲音虛弱了許多。

  那溫柔的女聲道:「婉兒,都告訴她吧,讓她做個明白鬼。我最近正吃齋,要多積點陰德。」

  婉兒道:「是,二奶奶。」

  又道:「大奶奶,婢子就是陸君如,世子的表妹。世子對婢子可好了,還讓我寫信給王妃,免王妃牽掛……你放心,婢子會代你好好活下去的……」

  趙寅再也忍不住,就要起身。

  梁心銘奮不顧身地撲在他身上,將他壓住,一面在他耳邊微聲警告道:「世子別壞了下官的計劃!」

  趙寅也微聲道:「此時出去捉個現行,不正好?」

  梁心銘道:「我的大世子,你要搞搞清楚,下官現在是『私闖民宅』,不到萬無一失,不能現身!」

  趙寅問:「你還等什麼?」

  梁心銘道:「等唐老爺,下官已經派人去叫了。」

  趙寅道:「等他來有什麼用?」

  梁心銘道:「讓他也聽聽,然後無可抵賴。」

  兩人說話的工夫,就聽外間又鬧起來了,尖銳女聲瘋了一樣罵不絕口「賤人,我要撕了你——」

  唐大少爺又說道:「……等明年開春,爺就上京去,找世子表哥謀個官。到時候,爺帶著婉兒遠遠地去外地上任,離開徽州。有世子照應,必定官運亨通。你那好色的爹也死了,陸家誰還管你?從此再沒人知道你的真假了。哈哈哈……」男的開懷大笑,兩女也嬌笑。

  趙寅怒髮衝冠,實在不能忍了。

  梁心銘心裡痛快極了。她本想帶趙寅來見被幽禁的陸君如,讓他知道自己被騙了,沒想到撞見這一幕,事情發展簡直不能再完美了。她一面想「報應」,一面死死地壓住趙寅,不讓他起身,一面又在他耳邊微聲道:「孟姑娘的事情世子都不急,現在忍這一會兒算什麼!」

  以她的力氣,怎麼可能壓住趙寅呢。

  趙寅不敢妄動,是怕壞了她的計劃,然而聽她幸災樂禍地提起孟清泉,又怒了,差點就要喝「住口」,又怕驚動外面的人,索性伸出大手掌,一下子捂住梁心銘的嘴。

  他手掌大,梁心銘被他連鼻子都蓋住,沒法出氣了,他掌心又多是老繭,讓她很不舒服,惱火地去掰他手。

  趙寅感到柔嫩溫熱的唇瓣摩擦掌心,更有纖細柔滑的手指努力掰他的手,不由心頭一陣酸麻悸動。

  他忍耐低聲道:「別動!」

  外間又出現新情況了。

  梁心銘只得停止掙扎。

  尖銳女聲,其實就是陸君如瘋狂了一陣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大喊道:「你們別得意,小桃已經去京城了,她會告訴姨媽的。你們這些狗男女,就等著吧!」

  唐大少爺又是一陣大笑,笑完了才悠然道:「小桃,她永遠去不了京城了。」

  婉兒也笑道:「小桃墳頭都長草了。」

  陸君如尖叫道:「你們殺了小桃?」

  唐大少爺道:「婉兒就推了她一把,她就落水淹死了。」

  那個溫柔女聲道:「大嫂,是你害死了小桃。」

  陸君如絕望了,口不擇言地罵道:「不知廉恥的賤人!你和大伯私通,害死二叔。你們要遭天打雷劈的……」

  唐大少爺陰森森道:「你才是賤人!今天大爺就送你上路,以後大爺會跟『大奶奶』相親相愛……」

  「逆子……」

  一聲顫巍巍的呵斥傳來。

  梁心銘站了起來。

  趙寅也放開了她。

  該他們出場了!

  梁心銘正了正官帽,撣了撣官服——剛才爬牆沾了許多灰不說,還將胸前刺繡給刮花了——輕輕咳嗽一聲,聽見外面人聲一靜,才邁著方步,從容地走出去。

  這時候,氣勢一定要足。

  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但她目光如炬、未雨綢繆、算無遺策,臨時導演了今晚的大戲,精彩紛呈。現在到了高潮劇情,她自然要高調出場。至於先前爬牆的狼狽,在世子老羞成怒的陪襯下,已然淡化,可忽略不計。

  她就像藏在匣子裡的夜明珠,在黑夜裡被打開,陡然大放光芒,耀得觀者睜不開眼。

  男男女女看著一身正氣的梁心銘和滿臉煞氣的趙世子大搖大擺地從自己家後院走進來,無不驚慌失措。

  唐老爺撲通一聲跪下:「梁……梁大人……」

  梁心銘沒理他,目光一掃,屋裡情形盡收眼底:除了剛進來的唐老爺,那個年輕男人應該是唐大少爺;他身邊站著兩個少婦,一個衣裳顏色鮮豔,應該是冒充陸君如的婉兒,還有一個女子全身縞素,應該是守寡的二少奶奶;地上還坐著一個女子,長髮披肩,臉色雪白,骨瘦如柴,一望而知長期不見陽光,這是真的陸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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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00:42:32 |只看該作者
第268章 本官妙計安排

  唐大少爺呆呆道:「世子?」

  婉兒驚慌地抓住他胳膊。

  趙寅忍了半天的火氣終於爆發了,抽出寶劍,一劍刺中婉兒,「敢欺騙本世子,找死!」

  趙寅拔劍,婉兒慘叫一聲,萎靡倒地,他又刺向唐大少爺,正中唐大少爺腹部。

  唐老爺驚恐道:「世子饒命!」

  梁心銘沒阻攔,也阻攔不住。欺騙朱雀王世子,論罪不輕,刺一劍也不算什麼;再者真相都大白了,不用她費勁了;第三麼,她也討厭這狗男女。

  她只命丁丁:「快去請神醫來。」又對趙寅道:「請世子息怒。還要錄口供呢。」淡淡的語氣,透著淡淡的威嚴。

  趙寅聽話地收手,默然無語。

  此時此刻,他英雄氣短。

  發洩怒火,並不能凸顯他的威風。

  他的威風,也早已經丟盡了!

  唐老爺哆嗦道:「梁大人怎會在這裡?」

  他父親做過二品大員,他本身也是舉人,忽然家遭巨變,知道兒子難逃懲治,卻也要爭一爭。他可只剩這個兒子了。梁心銘深夜出現在唐家,這不合情理。

  梁心銘沉聲道:「本官接到唐家大少奶奶的指控,說她被你們父子冤屈,幽禁兩年;今天你們更喪心病狂,居然讓一個奴婢冒充大少奶奶,欺騙朱雀王世子,還想殺人滅口,罪無可赦。本官才巧妙安排,甕中捉鼈。誰知又獲悉大少爺與弟婦私通,殘害手足……」

  她將深夜私闖民宅說成自己早就安排好的辦案程序。

  唐老爺驚駭欲絕,還想做垂死掙扎,悲聲道:「家門不幸啊!敢問太爺,是誰替大少奶奶告發的唐家?」

  梁心銘道:「怎麼,唐老爺覺得本官無中生有?」

  唐老爺急忙道:「不不不,我就是問問……」

  陸君如聽見「世子」二字,歡喜得瘋了,爬到趙寅身前,扯著他衣袍下擺叫「表哥,我才是你表妹呀,那個賤人也配」,又指著唐大少爺等人仇恨地叫「表哥,殺了這無恥的狗男女」,又瘋狂地大笑不止,高喊「報應」。

  趙寅又愧疚又難堪,覺得這表妹跟自己想像不一樣,一面扶起她,一面竭力勸慰她,有話慢慢說。

  混亂中,陸君如聽見梁心銘和公公幾句對話,欣喜異常道:「誰,誰幫我告發的?老天有眼哪!」

  趙寅見她自己承認沒派人去縣衙告發,拆穿了梁心銘的謊話,氣極了,喝道:「不是你讓人去找梁大人的嗎?」一把捉住她的手用力一捏,捏得陸君如痛叫一聲。

  唐老爺便看向梁心銘,賠笑道:「梁大人,這……」

  梁心銘搖搖頭,道:「事到如今,唐老爺還想掩飾?」

  抓了個現行,她的行為就不是「私闖民宅」了,而是現場辦案了。她轉身對綠風吩咐道:「把劉婆子帶上來。」

  綠風忙轉身去了。

  梁心銘又對趙寅道:「世子,令表妹被關了兩年,身心飽受摧殘,言行難免有些失常,還需世子好生安撫,別再刺激她了。回頭下官讓東方神醫幫她瞧瞧。」

  趙寅更愧疚難受,對陸君如安慰道:「表妹暫且安靜,且看表哥為你出氣,討還公道。」

  這話陸君如愛聽,果然就安靜下來。

  梁心銘聽了鄙視萬分:若不是本官,她今晚就要被奸夫淫婦給活活氣死滅口,你還想為她討還公道?

  綠風帶來了廚房的劉婆子。

  劉婆子曾受過陸君如的恩惠,也同情她的遭遇,私下很為她鳴不平。綠風在唐家打探的過程中知道這些,就找上了劉婆子做內應。現在鬧開了,劉婆子自然願意作證,並且舉出了唐家其他下人作證。

  那些下人在陸君如失勢時不敢出頭幫她,現在人家世子表哥來了,縣太爺也來了,還追查到唐老爺父子頭上,他們自然不敢隱瞞,況且唐大少爺幹的是沒廉恥的勾當,大家作證不虧心。

  梁心銘還沒升堂呢,案情便大白了。

  原是唐二公子病重期間,唐大少爺和弟婦偷情,被陸君如發現了,陸君如便鬧了起來。唐二奶奶是個蛇蠍美人,為了能和大少爺在一起,反設計陷害陸君如和小叔不清白。二公子突然一命嗚呼,唐老爺大怒,將陸君如幽禁。若不是朱雀王妃去年突然寫信來,只怕陸君如早已「病故」。

  今天,趙寅來探望表妹,唐老爺怕家醜外揚,唐大少爺則怕罪行敗露,都不敢放陸君如出來。

  二少奶奶便出主意,讓婉兒冒充陸君如和世子相見。

  趙寅竟被他們混了過去,事後唐大少爺和二少奶奶決定將陸君如滅口,便再也沒人知道他們的齷齪事了。從此婉兒就代替陸君如,還能得朱雀王府庇護呢。

  這中間除了姦情,還有兩條人命:一是唐二公子之死,二是陸君如的丫鬟小桃之死。

  唐老爺一直以為陸君如和小兒子私通,誰料想竟是大兒子敗壞門風、殺人滅口,當時顫聲質問:「你說,你弟弟……是不是你……害的……還有這個賤婦……」

  唐大少爺被趙寅刺了一劍,流了許多血;加上罪行敗露,如同困獸彷徨,聽見父親問,歇斯底里嚷道:「他該死!你眼裡除了他,還有我這個兒子嗎?一天到晚就誇他,什麼事都交給他做,連娶妻也娶我的意中人……還有這個賤人,整天誇自己小叔子,不知廉恥……」

  梁心銘聽得不耐煩,又是一本家庭倫理爛劇!

  她打量唐二少奶奶,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

  梁心銘自己就是個美人,也見過許多美人,但還是不得不贊一句,唐二少奶奶真美!「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唐二少奶奶一身素白,我見猶憐。自從梁心銘等人闖入後,趙寅劍刺大少爺和婉兒,她也只是臉色發白,卻沒有驚慌失措,也不像唐大少爺,而是少見的平靜。

  梁心銘目光與這女人一觸即收,決定先不審問她,而是傳下令去:連夜挖出唐二公子棺木,明天開棺驗屍;將唐老爺父子以及二少奶奶、婉兒拘押候審。

  二少奶奶錯愕,梁心銘為什麼都不問她?

  梁心銘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招呼世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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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00:42:44 |只看該作者
第269章 攜恩圖報

  男人對美貌女人的漠視,很打擊人的。二少奶奶被梁心銘那一眼瞟得方寸大亂,才想起來:這縣太爺長得俊,名頭可不止風雅,還有懲治罪犯的手段。

  她本指望唐大少爺護著她,結果他太不堪,被縣太爺和唐老爺一嚇一激,就全招供了。他做這些也不是因為愛她,而是為了報復兄弟。「生死不渝」的動人場景沒有出現,她成了眾人眼中無恥下賤的淫婦。這情形還被陸君如看見,真叫她羞憤不甘,只恨沒有早下手除了對方。

  二少奶奶被帶走,陸君如暢快大笑,笑完又哭。

  梁心銘正要回去,問題又來了:陸君如死活不肯在唐家待了,要跟唐大少爺和離,也不肯回陸家。聽她的意思,陸家也是一團亂麻,陸君如父母雙亡,也沒有親兄弟姐妹,比林黛玉只多個繼母……

  一身清正的梁縣令也會徇私的。

  她在根本不認識陸君如的時候,派人暗中調查唐家醜聞,是一心為民;如今趙世子來了,她的行為就帶著目的性了,要最大限度利用此事為自己謀利。

  這就是林馨兒,也是林心兒!

  當下樑心銘對趙寅表兄妹道:「下官先走了。」意思很明顯,唐家的家事她不想插手。以前為何管了?她高興唄!

  趙寅急忙道:「梁縣令等等。」

  梁心銘停步,問:「世子還有何吩咐?」

  趙寅欲言又止,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束手無策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可不比帶兵打仗,況且他有公務在身,還要去溟州呢,難道還能帶著表妹一道去?

  他請梁心銘安排陸君如。

  趙世子開了口,梁心銘滿口答應,讓綠風將陸君如帶回去,交給惠娘安置,和離的事明天再處理。

  她道:「等世子從溟州返回,再將陸姑娘帶走。在這之前,她就交給下官和夫人照應。」

  趙寅道:「就這樣?」

  梁心銘道:「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

  趙寅有些後悔,不該求她。

  梁心銘笑道:「世子請!」

  兩人回到杜家,梁心銘沒有回自己院子,而是一直跟在趙寅身後,跟到他住的院子,跟進廳堂。

  趙寅也不似之前態度,也沒趕她,在堂上坐下後,又示意她在對面也坐,「梁大人請坐下說話。」

  梁心銘施施然坐下了。

  丫鬟上茶,然後退下。

  梁心銘才微笑道:「世子可是欠了下官一個人情。」

  趙寅正要喝茶,頓時沒心情了,盯著她問道:「梁縣令可真會算計。你要本世子如何還這個人情?」

  梁心銘道:「在恩師查明真相之前,世子不能娶孟姑娘。」

  趙寅滿眼不可思議道:「若他一輩子查不出呢,本世子也一輩子不娶?梁心銘,你以為自己是誰?」

  梁心銘斷然道:「那不可能!」

  趙寅道:「怎麼不可能?這麼多年過去了,要真是有問題他早查出來了;沒查出來,因為無可查!」

  梁心銘反問:「那唐家的事呢?世子不也覺得沒問題嗎,誰知竟被一對奸夫淫婦給騙了!」

  趙寅惱羞成怒道:「本世子初來乍到不知內情。梁心銘,你是成心報復本世子,這件事你早知道對不對?」

  梁心銘道:「世子真這樣想?」

  趙寅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梁心銘道:「不是!關於唐大奶奶,下官也只是聽到她一些閒言碎語,雖懷疑其中有貓膩,卻只能讓下面人暗暗探查。『民不舉官不究』,除此外下官不好再做什麼。」

  趙寅道:「那今晚怎麼回事?」

  梁心銘道:「今日世子去唐家拜訪,提供了一個契機,案情才會突破。下官是知道大奶奶被幽禁了的,見世子探親回來卻絲毫不提表妹被關之事,覺得蹊蹺,於是想帶世子夜探唐家去見表妹,結果看到這齣戲……」

  趙寅不得不承認,梁心銘心思縝密,也很機智。

  梁心銘又道:「下官並非要挾世子,但世子身為朱雀王府繼承人和邊關統帥,無論對人對事,都該保持警惕。」

  趙寅定定地看著梁心銘。

  梁心銘坦然迎著他目光。

  良久,趙寅才道:「撇開這件事不提。梁心銘,你本不俗,為何自甘墮落,甘心被王安泰霸佔?」

  梁心銘眨眨眼睛,認真地想了想,道:「恩師驚才豔豔,下官無法不傾慕,情難自禁。」——她早已經和王亨成親了呀,她是他的老婆,他們同床共枕了四年!

  趙寅原以為她會惱羞成怒,結果她承認和王亨有曖昧,反不知說什麼才好。心中一動,索性道:「你的確有些本事,加上生的這副容貌,怪不得王亨對你如此癡情,連本世子經過今晚之後,也忍不住對你刮目相看。」

  梁心銘正色道:「下官恐怕要辜負世子了。下官與恩師相識在先,已互相心許,不能背叛他。」

  趙寅一口茶嗆進氣管,咳得驚天動地。

  梁心銘急忙問,可要叫神醫來瞧瞧。

  趙寅抬手制止,等咳得好些了,才隔著桌子探身過來,對著梁心銘的臉問:「梁心銘,你可知廉恥?」

  梁心銘頓了下才笑道:「下官雖不敢自詡為君子,操守還是有的,比那些偽君子強多了。」說著也將身子往他那邊湊近些,盯著他的眼睛,聲音柔和的像耳語,道:「假作真時真亦假。世子以為,下官真與恩師不清不白?」

  二人近在咫尺,都深深看進對方眼底。

  趙寅長這麼大,沒有人敢這樣與他對視。梁心銘的眼神不如王亨眼神銳利,在長長睫毛遮蓋下,朦朧幽深。趙寅有一剎那的恍惚,問道:「難道不是嗎?」

  梁心銘道:「世子以為呢?」

  趙寅神情明顯遲疑起來。

  梁心銘輕聲道:「世子若能看透下官和恩師的關係,也能看透孟姑娘。不要用眼看,要用心看,透過表像看本質。」

  趙寅道:「本世子就是用心看的。」

  梁心銘道:「下官想問一句:世子為何對孟姑娘情有獨鍾?下官可不相信世子會對她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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