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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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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3:54 |只看該作者
第410章 果斷逃婚

  御史道,李京和白英原本是工匠出身,因常和工部打交道,攢了些人脈關係,就費心思在工部營繕清吏司某了個不入流的小官,其實監督的還是他們的本行——興修水利橋樑等事務,他們有手藝,研製出水泥乃是厚積薄發。

  王諫忍住怒氣道:「那就查!」

  靖康帝接過信,看後很疑惑。

  他自然是相信梁心銘的,但是李京有一套說辭,又無法當面對質,要分出真假來,還需費一番工夫。

  他便將此事交給刑部調查。

  刑部派左侍郎石萬春主審此案。

  石萬春一面派快馬追趕王亨,述說白英之死,請他去六安府後調查此事,一面審問李京,要他提供燒製水泥證據。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李京便在京郊建立了水泥廠,燒製水泥,一時間引得朝廷上下側目關注。

  王諫後悔不及,不該推薦李京和白英去徽州,沒幫上梁心銘的忙,反而給她添了這樣麻煩。他久經官場的人,雖然憤怒,卻不會沉溺於憤怒,而是冷靜思謀對策,要找出李京的破綻,揭發他誣陷梁心銘的動機和手段。

  撇開這邊不提,再說蘇府。

  蘇相和女兒的博弈開始了。

  他知道,若告訴蘇莫琳定親,少不得一場大鬧,於是命闔府上下人人閉緊嘴巴,瞞了個密不透風。直到六月十六日,蘇莫琳見賓客盈門,才從下人嘴裡逼問出這件事。

  爹有張良計,女有過牆梯。

  蘇莫琳得知真相後,一刻沒有猶豫,就和丫鬟雨兒喬裝收拾一番,要逃婚離家。

  雨兒今年才十五歲,天真的很,她是在珍珠去後被蘇莫琳選到身邊的,珍珠年歲大了,出嫁了。

  雨兒並不太瞭解以前的事,因問道:「姑娘,你就這麼相信趙世子,不管他是不是真謀反都跟定他?」

  蘇莫琳認真道:「並非我愛他到不顧一切、哪怕他謀反也要跟著他,我只是在真相未查明之前,選擇相信他。」

  雨兒道:「那萬一他……」

  蘇莫琳堅定道:「那時候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絕不會糊塗!我再是弱女子,也明白大是非和大義!」

  雨兒道:「哦!」

  其實,她還是不太明白。

  蘇莫琳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愛一個人,若不能給予他足夠的信任,還談什麼愛?當所有人都離棄他時,她更應該相信他、支持他。

  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趙寅當初對孟清泉的態度:林馨兒之死沒弄清,他當然是相信自己心目中的「愛人」了。但這並不意味著,若孟清泉真是害死林馨兒的兇手,他就會無條件地原諒和包容她,他是有自己原則的。

  說話間,主僕兩個都打扮好了——蘇莫琳也打扮成了丫鬟的模樣,眉眼也掩飾了一番,猛一瞧還真認不出是小姐。她就托著一蓋紅布的盤子,裝作送東西的模樣,和雨兒大搖大擺地出了二門,直奔前院。

  到前院,蘇莫琳眼看要逃出「虎口」,不由加快腳步,然後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哎喲」一聲,「哐啷」一響,盤子落地,裡面精緻的花生金錁子全撒了。

  對面是個清秀的少年,不由一怔。

  「在下魯莽,衝撞了姑娘。」他很是歉意。

  「不要緊的。公子不怪婢子衝撞了客人就是婢子的福分了。」蘇莫琳急忙斂衽施禮,嘴裡也道歉。

  「在下怎會怪姑娘呢。姑娘請起。」少年微笑道。

  蘇莫琳忙謝過,又蹲下來,和雨兒一起撿拾金錁子。少年也幫著撿,很快都撿起來了,重新站起來。

  蘇莫琳打量他的模樣,忽然心頭警惕,眼珠一轉,又懇求道:「這位少爺不知是哪家的貴客,剛才多有得罪。今天我們姑娘大喜,老爺和太太都高興的很,婢子慌裡慌張的,衝撞了少爺,還望少爺別告訴人才好,不然恐怕管家要打我呢,老爺太太也會生氣,賞錢就沒了。」

  少年見她說來說去,怕挨打還怕罰沒了賞錢,嘴角微翹,輕輕點頭道:「姑娘放心,在下不會對人說的。」

  蘇莫琳這才歡喜地又施禮,才拉著雨兒走了。

  少年也整了整衣衫,舉步就走,一面想,蘇府真不簡單,一個丫頭也這麼伶俐,模樣兒也好。

  蘇莫琳和雨兒出了門,急忙往鬧市走去。街市對於愛玩的蘇姑娘來說,並不陌生,不像一般養在深閨的女兒家,離開家門到外面就不知所措了。

  她們先問了車馬行地點,去那裡租了馬車坐上,立即出城,往東南行駛。馬車內,蘇莫琳靠在車壁上,絲毫沒放鬆,一面悄悄地看向外面,一面手撫著胸口沉思。

  兩天後到楓林鎮,她打發了車馬。

  蘇莫琳這次出門,沒敢打包裹,只和雨兒各自在腰間和袖中藏了些金子,荷包中也裝了碎銀子。當下她和雨兒買了兩身男裝,去客棧換了,眉毛畫粗,眼部勾深,搖身一變,成為翩翩少年郎,再去鎮上集市買了兩匹馬和日用物品,又去鐵匠鋪買了一柄劍,各自上馬就要走。

  兩個猥瑣的男子盯著她們半天了,上前想要試探。

  蘇莫琳一瞪眼,端出貴公子的威儀和氣勢,一揚馬鞭,狠狠抽向其中一個男人,「找死!擋爺的路!」

  那鞭子準確地抽在那人背上,夏日衣衫單薄,抽出一條鞭痕,疼得他慘叫一聲,躲向一旁。

  蘇莫琳眼神淩厲地射過去,也不說話,一帶馬韁,兩腿輕輕一夾,馬兒就小跑起來;雨兒則對那兩人做了個鬼臉,道:「惹我們爺,你活得不耐煩了!」

  那兩人忍氣吞聲不敢發一聲。

  蘇莫琳在馬車上告誡過雨兒,遇見這種事,不能像女孩兒似得嚇得鬼哭狼嚎,若露出一點怯意和羞意,後果不堪設想,應該做出霸氣囂張的樣子。

  當然,她們不會一直這個樣子的。

  她們的樣子是多變的!

  一路變,隨機應變!

  主僕兩個順著官道奔向東南去了。

  再回頭說蘇家。

  蘇莫琳逃婚後,很快被人發現,回稟了蘇夫人,蘇夫人急哭了,立即命人請老爺來,要老爺做主。

  蘇相看了女兒留的書信,氣得差點失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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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4:07 |只看該作者
第411章 去徽州找媳婦

  蘇莫琳在信中指責父親言而無信,曾答應親事要征得她同意的,如今竟然瞞著她定了個她不知道的男人,她誓死不從。她說她這次出去,是逃婚,也想趁機遊歷一番名山大川。叫父親不要找她了,她既然出去了,就不會輕易回來的。而且她既然要逃跑,必定會做好準備,除非蘇相大人親至,否則家下人若能找到她,她就不是蘇莫琳了!還有,為了蘇相的聲譽著想,今天的定親最好取消,不然將來落得和當年孟家一個下場,可別怪她做女兒的沒提醒。

  蘇相氣呀,又想著外面客人多,發脾氣摔東西打罵下人都不能解決問題,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回女兒。等找回那逆女,再和她算總帳不遲,於是吩咐管家安排人分頭去找。

  管家鬱悶了,怎麼找啊?

  蘇相也鬱悶,就像女兒說的,除非他親自出去找,否則這些蠢才若找回那個女兒來,連他也會覺得丟臉。

  他不得不正視現實了。

  這門親怕是結不成了!

  哪怕將蘇莫琳找回來,她不願意嫁簡繁,他難道還能將她綁上花轎?女兒性子強,真要是那樣的話,只怕會鬧出更大的事來。為免將來難堪,蘇相放下身份,先對薑宇說了內情,然後在薑宇的陪同下,去對簡繁賠罪。

  他誠懇又慚愧道,是他疏於管教,縱壞了小女,以至於她在定親之日出逃,跑回祖籍找她祖父去了,小女這般任性,實在不堪匹配簡少爺,不然將來害了簡家他于心難安。

  簡繁如被打了個焦雷,這才明白之前撞他的丫鬟就是蘇姑娘。他就說麼,蘇府的丫鬟怎那般出色!想起那機靈的女子,他心裡苦澀不已,待要怎樣,又不能怎樣——蘇相都親自對他一個晚輩委婉賠罪了,他又怎能緊逼不放?

  他也聽說過蘇姑娘和趙世子的事,隱約明白緣故,不由悵然。又覺羞惱,暗自發誓,定要博出個前程來,叫蘇姑娘瞧瞧,他除了家世,並不比趙世子差。

  他雖沒鬧,也恥於說出自己碰見蘇莫琳主僕的事,實在是一想到蘇姑娘在他眼皮底下逃婚,他就難受。

  他不說,蘇相自己會去查。

  當得知蘇莫琳是扮作丫鬟大搖大擺從正門出去的,蘇相咬牙切齒道:「太囂張了!簡直太囂張了!」

  於是又命管家去街上問詢,查出蘇莫琳主僕租了馬車出城,便一路追下去,一直追到楓林鎮,又問出蘇莫琳主僕打發了馬車,然後失去線索和方向。

  蘇相聽了下人回稟後,也怔住:一開始蘇莫琳明目張膽地出行,未掩藏行跡,只在楓林鎮開始隱藏。那麼,她改裝後會往哪裡去呢?往東、往南、往西還是往北回雲州蘇家祖籍?或者她乾脆殺個回馬槍,又回到京城了?又是如何改裝的呢?女扮男裝?扮作老婆子、小媳婦?

  蘇相越想越混亂,沒個頭緒。

  別怪他智窮,以蘇莫琳在七八歲和十來歲時把趙寅騙得團團轉的智慧,這次逃走,她怎會輕易讓家人找到,怕是虛虛實實、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蘇莫琳也利用了父親的智謀。

  可見,有智謀也未必就是好事,想太多了,反而容易陷入誤區,他萬沒想到女兒依然順著之前的方向走了。

  蘇姑娘逃婚的事隱瞞不住,很快傳開了。

  這且不說,再說王亨帶著欽差隊伍,一路快馬加鞭、曉行夜宿,趕往荊州桐柏山。他跑的太快,石萬春派去追他的人竟然一直沒追上,直跟到桐柏山。

  六月下旬,桐柏山下。

  蔡永和當地的官員、駐地禁軍主將袁將軍,一齊站在烈日下迎接欽差。只見官道上過來了欽差儀仗隊伍,龍禁衛輕騎輕甲、煞氣沖天,一個年輕的紅衣官員一馬當先,飛馳到近前,一帶馬韁立定,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們。還有一條大黑狗也奔過來,看見生人一陣狂吠。

  蔡永觸及那銳利的目光,感到一股迫人的氣勢當頭壓下來,不由凜然,暗自凝神應對。

  蔡永身邊,站著按察僉事呂修。

  袁將軍忙率先上前見禮。

  王亨掃視一圈,問:「誰是郭俊?」

  袁將軍忙道:「郭將軍被關押了。」

  王亨頓了下,又問:「徐濤呢?」

  呂修沉默不語。

  蔡永硬著頭皮道:「畏罪自殺了。」

  王亨便盯著他不動了。

  蔡永心悸。

  他暗自將王亨和梁心銘比較:梁心銘的目光讓人看不透,王亨的目光則犀利令人不敢逼視,被這樣的目光盯著,那渾身好像被刺一般,難受的很。

  為了抵擋這目光,他想起另一個人。

  這個人,有著不輸給王亨的氣勢。

  想起他,蔡永渾身才放鬆了些。

  就在眾人以為王亨會發作的時候,他卻跳下馬,一名老僕將馬牽了過去;兩名龍禁衛緊隨其後,一人手捧天子劍,另一人舉著欽差旗幟;白驍、皇甫仁等人落後一步;再後面是一安雙喜三元四順等四名親信;再往後則是眾龍禁衛,皆是兩人並列,邁著整齊的步伐,往郭俊的駐地走進去。

  到將軍營前,皇甫仁宣讀聖旨。

  宣旨後,王亨站在臺階上宣佈:從現在起,他將接手牛將軍滅門一案,徽州上下官員、荊州上下官員,都要聽他命令,若有違抗者,天子劍先斬後奏!

  袁將軍等人凜然,齊聲應「是」。

  呂修和蔡永默然無語。

  王亨帶著墨雲進入正房,命帶郭俊前來,又命眾官員在別屋等候,那情形是要單獨審問郭俊。

  眾人見他並不梳洗安置歇息,甚至連口茶都不肯喝,這就開始審問了,不知接下來要面臨什麼。想起他過往凶名赫赫,更加緊張,都耐心等待正房動靜。

  正屋廳堂,郭俊拜見了王亨。

  王亨也不虛應,直接要他將事情經過詳細道來,並道:「世子把前事都告訴本官了,你且直說就是。」

  這話巧妙,有詐郭俊的意思。

  到底趙寅告訴他什麼「前事」了呢?

  就看郭俊有沒有貓膩、又肯不肯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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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4:18 |只看該作者
第412章 進山尋寶

  郭俊便說起來。

  原來徐濤來找他,兩人並未接觸到,才碰面就被呂修帶人攔住,阻止徐濤和他說話。一場混戰就開始了。呂修是按察使司的人,身邊卻多高手。徐濤不敵,被拿住。拿住後,呂修也不讓徐濤和他說話,單獨隔離審問。

  呂修以朱雀王涉嫌謀反為名,請來了郭俊的上官袁將軍,以及桐柏縣令、瑞昌知府,郭俊被控制。

  三日後,蔡永也來了。

  呂修沒有審出藏寶圖的下落,也沒問出朱雀王謀反的證據,據說徐濤抵死不交代,畏罪自殺了。

  王亨不信道:「就這樣?」

  郭俊道:「就是這樣。」

  他神情又憤怒又難過。

  王亨又命傳呂修和蔡永來,問他們徐濤是如何死的。

  呂修嚴正道,徐濤殺牛將軍滿門,攜帶藏寶圖投奔郭俊,怎能讓這二人串通勾連?所以他才阻止他們,並將他們分別拘押,分開審問。但徐濤拒不交代實情,咬破了藏在牙齒裡的毒藥,畏罪自殺了。

  王亨盯著呂修不說話。

  呂修一副沉默固執模樣。

  蔡永在旁打圓場,反復解釋當時情形。

  王亨卻不往下問了,去驗屍。

  徐濤確實是毒死的,至於是被毒死,還是咬破牙齒中事先藏好的毒藥自殺,卻是不易分辨出來。

  王亨審案,一安和雙喜卻出去了。半個時辰後回來,身後跟著一個斗笠男子,直接帶到王亨面前,是姚褀。

  姚褀道:「屬下是跟蹤蔡永來的。」

  一面將陳橋鎮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王亨聽後暗暗分析:十裡飄香酒館對斗笠男子的追殺,和這裡對徐濤的追殺情形差不多,區別是那邊為幾個來歷不明的殺手,這邊是呂修率領的官府中人。

  緊接著,石萬春派的人到了。

  王亨聽說白英死了、李京誣告梁心銘殺人搶功、霸佔水泥技術,大怒,當即做出決定:明日啟程去六安府!

  徐濤死了,藏寶圖下落不明,梁心銘那邊危機重重,他怎麼會留在這裡耗費時間呢?先去陳橋鎮與梁心銘會合,將梁心銘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他才放心,也才能集中精神,全力追查牛將軍滅門案的真相,並找出藏寶圖。

  他立即命袁將軍等人進來。

  袁將軍等人聽說,他明日一早便啟程往徽州六安府去,都露出詫異神色:原以為是雷厲風行的下馬威,誰知無聲無息就結束了。也不問徐濤的死了?也不管郭俊是否受趙寅指使來接手徽州那批藏寶了?

  然王亨接著便令袁將軍監管郭俊,「若有任何差池,唯你是問!」又轉向蔡永和呂修,「你二人隨本欽差走。」

  眾人這才覺得不對。

  這是轉移陣地了?

  蔡永和呂修凜然道:「下官遵命!」

  袁將軍也竭力保證,在欽差大人下達明確指令前,一定維護郭俊安危,並監督他行動。

  王亨道:「如此,散了吧。」

  眾人散去。

  到外面一看,龍禁衛已經接管了駐地,進出都要詢問、請示,想隨意行動是不可能了。

  次日一早,欽差隊伍啟程。

  王亨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見到梁心銘,一路上思緒萬千。一時強令自己鎮定,安慰自己說,馨兒那是什麼人?滿腦子的智謀,不用擔心她吃虧的。一時又擔憂地想,「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當年她和他不都栽在孟清泉手上了?這次一定要和她把話說開,絕不能再惹她生氣,以免被外人鑽了空子。一時又甜蜜地想:她在做什麼呢?

  梁心銘在做什麼呢?

  近一個月來,她經常進山,在山裡一待就是幾天。每次進山,她都是打著巡視水泥廠的名義,畢竟李京和白英都失蹤了,水泥廠要做好各項防範和準備。

  事實上,她每次都只在水泥廠打個轉,然後便在趙子儀等人的陪同下,鑽進山裡去了。在山中尋尋覓覓、指指點點,好像遊山玩水的樣子,偶爾還掏出紙筆繪圖。

  六月二十三日,他們回到陳橋鎮修整了一晚後,第二天再次出發,這次直接順官道往青華府去了。

  梁心銘去青華府並不為公幹,沒去府衙拜訪黃知府,在在半道上便拐進山裡,陪同她的有趙子儀、梁錦雲、卿陌、丁丁、流年、綠風等人。

  近月底,天上只有一彎月牙,無數星星密密麻麻撒在深邃的蒼穹。天地沉寂,整個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然這只是表像,細聽,夜空下的山林熱鬧的很:微風掠過樹葉簌簌聲、流水潺潺聲、夏蟲唧唧聲、更有喜歡夜間活動的生物在林間穿行的響動;鼻端聞見各種花香、草木的氣味,默默體會,能感受到植物的無聲喧囂!

  卿陌提著燈籠在前開路,梁心銘和趙子儀緊隨其後,其他人馬都在後面。這是一條崎嶇的山路,勉強可分辨出有人和騾馬走過。梁心銘心中平靜的很,並沒有夜晚行路的不安和害怕,反有一種回歸的感覺,就好像她本來就是山林的一份子。在黃山中生活了那麼多年,她很適應。

  當然,這並非說沒有危險。

  山林中的危險是人們無法想像的。兇猛的肉食動物威脅反而不大,有趙子儀和梁錦雲在,基本可以應付,最麻煩的是蛇蟲毒草類。雖然東方傾墨給他們準備了許多藥,但他們依然不敢大意,大夏天的穿著皮靴,手、腿都打了繃帶纏緊,脖頸也包了起來,只有臉露在外面。

  天濛濛亮時,他們在一條小溪邊停下,洗臉用餐,稍作歇息再走,綠風和流年便生火烤雞兔。

  眾人忙碌時,梁心銘掏出一張地圖,低頭看一會,又抬頭環視周圍的山巒,問卿陌:「還有多遠?」

  卿陌抬手指向南方,道:「穿過這座山,再翻過五座山就到了。」又低頭指著圖上一處標記,道:「我們現在這裡。待會順著這條河一直走。前面一段地勢平穩,可以紮竹筏子順水漂一段,一下子繞過三座山。」

  梁心銘點點頭,道:「你這圖繪得不大准,這方向有些偏了。這條河出山後叫青弋江,一直流到青華府城。青華府城應該在正東方,這個位置。瞧你畫的,都偏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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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對女孩子要溫柔

  兩個人對著前面的山指指點點。

  趙子儀則警惕地打量周圍山林。

  丁丁笑嘻嘻地幫著綠風和流年弄早餐,一面瞟了梁心銘和卿陌一眼,一面對二女道:「瞧大人,在山裡鑽了一天一夜,還是這麼風度翩翩。這立馬升堂的話,半點不狼狽,還是威嚴的很呢。瞧我們,這一頭一身!」

  二女嘲笑道:「你就算沒在山裡鑽過,也沒法跟大人比。」

  梁心銘裡面全副武裝,外面依然套著官服、戴著烏紗帽,可辨度很高,絲毫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因卿陌在前開道,趙子儀在旁護持,她衣冠還算整潔,一路上,就只將官服下擺撩起來掖在腰間,現在也放下了;又因為一直活動,俊面熱得潮紅,肌膚似霞,鮮豔無比。

  丁丁笑道:「我不跟大人比形象呀。我有我的長處。」

  綠風不屑道:「你有什麼長處,我怎麼不知道?」

  丁丁幽怨地看著綠風:「你怎麼就看不見我的好呢!」

  流年抿著嘴偷笑一會,捧著熱好的餅子分送給趙子儀和梁心銘,道:「大人,師傅,吃飯了。」

  梁錦雲道:「就知道孝敬師傅,我們呢?」

  丁丁忙道:「梁大哥,小弟孝敬你!」

  梁心銘將圖紙折疊起來,收在懷裡,走過去,一矮身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流年早搶先一步將一塊麥秸稈編織的精細墊子墊在石頭上,動作剛剛好。

  梁心銘笑道:「謝謝流年。」

  流年笑道:「大人別總謝,這是屬下該做的。」

  梁心銘吃了一塊梅乾菜肉餡的餅子,又喝了兩口山泉泡的茶,舒了口氣,杏眼掃過幾個少年男女,心情很好。

  因笑道:「要不是有這檔子事,本官也不會有閒心帶你們進山來,領略這山野風光,所以說,因禍得福。」

  丁丁忙笑道:「可不是,這麼在外吃喝野餐,這日子比家裡還舒坦呢,又驚險,又好玩。」

  趙子儀道:「你就知道好玩!」

  丁丁耍賴道:「師傅」

  梁心銘微笑,環視周圍道:「像這樣人跡罕至的山中,確實隱藏著許多秘密。除了奇珍異獸、珍稀藥材外,還有些被歲月掩藏的歷史秘密,經歷了滄海桑田,因偶然的機會被後人翻出來,卻猜不出當時的情形……」

  她的聲音幽幽的,在潺潺流水伴奏下,仿佛帶著神秘的力量,揪住了眾人的心,少年男女們更沉迷。

  「傳說,越王勾踐曾在山中建築地下石宮,藏兵器和財富,後人找了許久不見。這次,我們若找不出這寶藏,它也會這樣掩埋;若找了出來,便能免除國難。」

  「無論是財富名望,都是虛的。財富多了,被人覬覦;名聲大了,樹大招風。可是世人依然蠅營狗苟,為何?……人活一世,草木一春,總要讓自己暢快、心安……」

  人活在世上,總有些身不由己。

  既要暢快又想心安並不容易。

  卿陌看著大人,心下覺得:他跟著大人以來,活得既暢快又心安。大人從不限制苛待他們,遵循他們每個人的特點,儘量讓他們都發揮所長。他們被大人嚴懲過,也被大人呵護著。大人待他們如父如兄,又不像一般人家的父兄嚴厲;大人待他們是溫和的,甚至可說是溫柔的……

  忽見梁心銘吃完了,卿陌忙將她手上的木碗接過去,這樣貼心的舉動,他從不會對別人做出來。

  梁心銘對他點點頭。

  這些孩子跟她都有感情了。

  流年見了,忙也將手上的碗遞給卿陌,笑嘻嘻的。

  卿陌沒來由地臉紅了,板著臉道:「懶鬼!」卻還是接過去了,放在一邊,心想「這小子變姑娘了,姑娘的針線、茶飯活計都不會怎辦?將來誰肯娶她?」有些愁。

  梁心銘笑對他道:「卿陌,對女孩子要溫柔些。」

  卿陌動動嘴,沒說什麼,臉更紅了。

  丁丁故意叫道:「大人,你太偏心女孩子她們了!」

  梁心銘道:「你是不是男人?」

  丁丁一挺胸道:「我當然是!」

  梁心銘道:「男子漢大丈夫,要胸襟寬廣,對女子謙讓是風度,況且流年她們就跟你們姐妹一樣。」說完似乎覺得這話有些太高大上,也太虛無了,別把少年們弄成偽君子,於是又道:「當然,這也要視情形而定,某些女人就不能對她溫柔,否則會吃大虧的!」

  話未說完,眾人都笑起來。

  流年暗想,做女孩子也不錯。

  至少大人和師傅都對她另眼相待了,就是多了些愛護和寬容,有什麼髒活累活都讓少年們打頭,還囑咐少年們要對女孩子謙讓些。

  流年很享受這種另眼相待。

  這是被關懷、被重視的感覺。

  怪不得歡喜那麼愛親近大人,流年原以為歡喜有非分只想呢,現在覺得,歡喜怕是跟自己一樣。

  ……

  在距離梁心銘他們所在的山谷數裡遠的山林中,靜靜地潛伏著一群人,全副武裝:綠色花紋的短打衣服,腰紮皮帶,頭上系著同色的頭巾,手上一色黑亮短槍,和上次在陳橋鎮擊殺斗笠男子的那幾個人一樣的。

  若梁心銘若見了他們,必定大吃一驚,因為他們的裝扮太像她前世穿著迷彩服的叢林野戰軍了。

  其中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舉著望遠鏡對著山谷,察看梁心銘他們。因見梁心銘和卿陌對周圍指指點點,一時又低頭看地圖,像在商討確認的樣子,一年輕人笑了。

  「看樣子他們已經找到了。」

  「梁心銘還是有些才能的。」

  「他們走了。要跟上去嗎?」

  「不用跟太近,遠遠地跟著。」

  「對,他們只有十幾個人,我們這麼多人,就算他們找到了藏寶,也是便宜我們,倒省了事。」

  之前他們就一直派了人跟著梁心銘,然而這次,梁心銘的舉動似乎很不尋常,帶的行囊都多了許多。他們猜測,梁心銘已經找到藏寶的線索了,因此才尾隨而來。

  先說話的年輕人沒吭聲,依然盯著梁心銘。他眉目英挺,眼神犀利,身材挺拔修長,和趙寅有得一拼,好像是這群人的首領,大家都尊敬地稱他「二爺」。

  等梁心銘他們收拾了東西,順著河流進入山林中,眉目英挺的男子才沖身邊年輕人打了個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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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4:41 |只看該作者
第414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那是他的親信,把拇指和食指放進嘴裡,輕輕吹了一聲口哨,好像清脆的鳥鳴,兩人身後立即動了起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連綿不斷,足有幾百人。

  林子上空鳥兒驚起一片。

  下面山谷,梁心銘一行順著河邊走了一段,沿途砍了不少葛藤,等到一處茂密的竹林邊,大家便砍竹子紮竹排。

  很快便紮了兩張竹排,推入水中。

  梁心銘盤坐在竹排前面,手搭在膝蓋上,看看碧青的河水,再看向兩岸不住後退的樹林,心情悠然自得。

  一時揚起臉,日光刺目。

  她抬起手遮擋在眉宇間,腦袋旋轉著,目光掠過四周的山巒,似笑非笑的眼神,讓人琢磨不透。

  順水漂流,比在林中鑽要快多了,幾座山轉瞬間被拋在身後,前方地勢一變,水流湍急起來。

  卿陌沉聲道:「上去!」

  於是幾個少年一齊撐篙,將竹筏往岸邊靠。等靠岸後,陸續都跳上去,又將竹筏拖上來,藏在草叢中,望著前方的山巒,循著林木稀疏之地走過去。

  兩個時辰後,已是正午。

  他們到達一座山前。

  山峰下是一泓碧湖。

  湖不大,約幾畝的樣子。

  梁心銘用毛巾擦了把汗,看著眼前的山峰,問卿陌道:「就是這裡?這也不大顯眼啊。」

  卿陌和丁丁相視一笑。

  卿陌道:「等大人進去看了就知道了。這地方可謂得天獨厚,我們可是找了好久呢。」

  梁心銘把前後左右好一番打量,又掏出地圖,和趙子儀等人比劃了半天,終於確定的樣子。

  躲在叢林中的迷彩服隊伍,自從梁心銘他們上了竹筏後,為了不被甩掉,便加快速度,在山林裡急速穿行。一個在水裡行,一個在林中竄,速度差別大了。

  那個領頭的二爺停下幾次,用望遠鏡觀察,差點失去梁心銘他們的蹤跡。最後,他命手下輪流背著一個身材比較瘦小的屬下走,又將望遠鏡交給他,要他不錯眼地盯著梁心銘等人,隨時報告他們的方向。

  這樣,總算沒把人跟丟了。

  梁心銘他們到那座山峰前,二爺和手下也到附近的山上,藏在密林中用望遠鏡盯著他們。

  二爺看見梁心銘他們在山前停留了足有一個時辰,不知在幹什麼,又沒有走的意思。因有山坡擋著,看不見山谷裡的湖,幾次變換調整角度,才發現他們又在紮木筏,不由納悶:還要漂?這山谷裡有河流嗎,往哪漂?

  為了弄清這個問題,他命一個機靈的手下再靠近些去察看,然後便發現了那個湖。

  二爺聽了回稟後,微笑道:「這就對了!我們的人探查到牛將軍曾帶人往這邊來過,我們也在這一帶搜索過,卻沒發現蛛絲馬跡。原來秘密竟藏在水中!」

  又道:「若不在這一帶,爺還不放心呢,還怕梁心銘有詐呢。現在看來他確實得了藏寶圖,也找對了地方。那個小叫花子有問題。好在他們沒發現我們。」

  那親信道:「梁心銘怎麼找到的?」

  他們也找了好久的,這地方也來過。

  二爺道:「爺早告訴你梁心銘不可小覷。你當他能得到皇上信任,僅憑得是一張臉?還是靠王亨?」

  那親信不服道:「他有多厲害?」

  二爺道:「你瞧他去年底在京城被刺殺,鬧多大!我們分析,他很可能在使詐,其實根本沒有被刺。」

  親信道:「可是孟家的殺手都招了。難道是巧合?」

  二爺冷笑道:「哪有那麼多巧合!無論孟家派沒派人,都是一個結果。因為梁心銘以前被刺殺過,還不止一次。這次他使詐,誰會以為是假?孟家逃不掉的!」

  親信道:「二爺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二爺冷冷道:「獅子搏兔,尚且要盡全力,何況我們要成大事。不論如何,小心駛得萬年船!」

  親信神色一正,道:「屬下明白。」

  他們又等了半個時辰,太陽偏到山峰後去了,望遠鏡中,梁心銘他們終於動了,拖著木筏忽然不見了。

  二爺估計,是推著木筏下水了。

  他仍然沒動,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反正下面有人盯著,就算他們待會再下去,發現梁心銘他們不見了,也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了。

  一面等,一面也紮了一個木筏。

  又過了好一會,傳來一聲鳥叫。

  二爺抬手,做了個動作。

  於是,眾人一齊拉下頭套,遮住頭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有幾個人抬起木筏,其他人緊跟著,一齊往下跑去。

  這次,他們沒有再留手!

  很快他們到了湖邊,先派來的手下從林中竄出來,到近前回道:「二爺,梁心銘他們從那棵松樹下鑽進去了。」

  山邊近水的地方,有棵松樹,再往下面一點,生了許多茂盛的茅草,萋萋芳草倒印在水面,看不出任何異樣。

  二爺一愣,「那下面是空的?」

  手下用力點頭道:「是!」

  二爺果斷道:「下水!遊過去!」

  親信把這命令往後傳去。

  二爺又指了五個人,吩咐道:「你們幾個在外面守著,望風帶接應,若有情況,派人往洞中通報。」

  那幾人道:「是。」

  二爺率先步入水中,又有人將木筏推下水,眾人將槍和炸藥等不能沾水的裝備都放在木筏上,推著前進。

  這時候,若站在周圍的山上看向湖中,便發現湖面上許多黑點在向山邊漂去,就像鱷魚似得。細數,足有三百左右。

  到山邊,撥開茅草,發現洞口很窄,且很低矮,他們游水的還好,頭低一點就可以鑽過去了;估計梁心銘他們坐木筏的,要趴下來才能通過。

  進去後,豁然開朗。

  他們這些人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能適應黑暗。二爺略頓了下,便發現水流在洞中彙聚成暗河,往右邊蜿蜒流淌;左邊則是空地,佈滿岩石石筍。因為隔絕了空間,聲音也受到阻隔,人進洞後,哪怕是在水裡輕輕遊動,也帶起「嘩啦」刺耳的聲音,在洞中回蕩,十分的清晰。

  二爺沖眾人一揮手,向左手岸邊遊去。

  眾人都紛紛上岸,沿河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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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二爺一路走一路四下打量,唯恐梁心銘在這裡留了人望風,發現了要及時解決掉。結果一路過去,都沒有人。左拐彎後,發現前方暗河水面上透出光亮來。

  光亮是從另一個洞室內透過來的,表明梁心銘他們在裡面,兩個洞室連接處比剛才的洞口更狹窄。

  二爺剛要過去,被親信擋住。

  親信低聲道:「讓屬下先過去。」

  二爺點點頭,讓他先去。

  他是首領,不能出事。

  那親信先下水,小心潛行到洞口,往裡面洞室內探查。這期間,二爺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

  「這是小頭,大頭都在裡面,放不下了才擱外面的。外面箱子裡裝的都是銀子,金子和珠寶都在裡面。」

  「估計有多少?」

  「這個屬下可估不出來。不過……」

  「不過什麼?」

  「裡面光金子都幾十箱了。」

  「怪道這些人這麼拼命。」

  「大人,進去再說吧。」

  ……

  二爺感覺到熱血上頭。

  他強制自己冷靜。

  成功在望,一定要冷靜!

  水裡,親信回身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過去,其他人便紛紛下水,潛行過去。

  二爺來到第二個洞室,只見這邊的岩壁上插了幾隻火把,將洞內照得明晃晃的一覽無餘。

  這間洞室並不太大,只比一般人家的廳堂大一些,靠右手邊的亂石前,擺放著十幾個木箱子;梁心銘一行人彙聚在前方幾塊猙獰的假山石筍邊,身後黑黝黝的好像是另一個門洞,流水滑過亂石,清泠泠十分悅耳。

  趙子儀很警覺,幾乎人一進來就察覺了,沉喝道:「什麼人?」拉著梁心銘迅速閃入假山後。

  丁丁等人則退入裡面洞內去了。

  二爺越眾而出,對著石後笑道:「梁心銘,你躲什麼?果然是女人,就這點膽量!在此時此地碰見爺,還帶著這麼多人,你難道不想弄清楚我們的來歷?」

  梁心銘輕笑道:「女人也好,不男不女也好,敢跟亂臣賊子對陣就是英雄。你自詡有膽,可敢報上名來?看你們連臉面都不要了,恐怕是不敢報名的。」

  二爺贊道:「對的好!就算你是女人,爺也敬佩你。」可惜他不會上當,不會將他的名字告訴梁心銘。

  趙子儀探身而出,抬手射了一槍。

  這槍是他們從那幾個來歷不明的雇工身上繳獲的,和梁錦雲琢磨一番後,便會用了。這武器有好處也有缺陷,就是打一槍要重新裝填彈藥,還不如用暗器。

  二爺反應很敏捷,一個閃身便讓開了,笑道:「趙子儀,名不虛傳。無怪我們世子對你寄予極大的希望,說你是趙家最有潛力的將帥。怎麼對自己人下手?」

  梁心銘輕笑道:「原以為是什麼厲害角色,原來是個蠢貨。自己蠢不算,還當別人跟你一樣蠢。本官都找到這來了,沒有藏寶圖如何能行?藏寶圖從何而來你會不知道?你知道還想誤導本官,誣陷趙世子,真沒腦子!」

  二爺的親信大怒,「找死!」

  二爺也嘴抽抽,卻對親信擺擺手,示意他別動怒。然後,他對梁心銘這邊笑道:「梁大人好口才!可惜,你再有才能,朝廷也不會容你。就憑你女扮男裝擾亂科舉,和王亨就逃不了欺君大罪。弄不好王家滿門都要被你連累。大人就沒想過退路?靖康帝殺兄奪位,倒行逆施;左相助紂為虐、獨攬朝綱,大靖朝綿延至今,氣數已盡。大人何不擇明主而仕?別的不敢說,你女扮男裝這事,爺保你無憂。再憑你的本領,助新王登基,以女子之身位列朝堂,和王亨雙宿雙飛,夫榮妻貴,豈不比玄武女將軍還要風光?何苦提心吊膽,最後還要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梁心銘擊掌道:「你口才也不錯嘛。不過聽著不像是即興發揮,倒像是早就擬好了稿子的,現在背了出來。然你白費心機了。第一,本官是男人。第二,你連臉都不敢露,又污蔑皇上弒兄奪位,自己又正幹著謀逆篡位的事,怎麼看,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這種人說話連放屁都不如——放屁還有個響聲呢,還說什麼『擇明主而仕』!」

  這人還真是巧舌如簧,可惜她不會上當。

  這謀逆的人值不值得信任,暫且不論,至少靖康帝的先祖英武帝開創了女子參與朝政的偉大創舉,封了一個玄武女將軍,比那還不知是誰、能不能奪位成功的亂臣賊子許下的飄渺諾言要實在多了——那諾言就像一張畫出來的大餅。

  還有,謀朝篡位的人最愛幹的事就是過河拆橋,其一是防止功臣居功自傲和坐大;其二是為了滅口,掩飾謀逆過程中幹下的醜惡勾當;其三則是為了收攏民心。若她真的投入對方陣營,恐怕等待她的結局就是殺頭。還有比殺一個女扮男裝參加科舉,又參與謀反的女人更能正國法綱紀的嗎?多好的人選啊,到時候會人人稱頌新皇的。

  二爺見梁心銘油鹽不進,且言辭犀利,思路敏捷,惋惜不已。他沒有惱羞成怒,還很敬佩。無論哪個朝代,都要依靠像梁心銘這樣的儒家門徒來治理,因為他們有氣節有堅持。不然的話,難道要靠奸佞小人來治理國家?若滿朝都是奸佞小人,誰也坐不穩皇位!

  既說不通,就動手吧,抓住她,揭破她的女子身份,看她還有何退路?到時,連王亨也要乖乖聽命。

  恰好梁心銘又道:「你既跟來了,又不敢報上名來,難道只會跟本官打嘴皮子官司?本官就是吃這行飯的,恐怕你不是對手。還是說說你的來意吧。」

  二爺失笑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隨即聲音一肅,命令道:「動手!除梁心銘外,一個不留!爺要親眼瞧瞧,他到底是男是女!」

  他本想說留下趙子儀的,可又怕趙子儀留下了,梁心銘就沒那麼好控制了,還是殺了算了。趙子儀只是一個勇將,還是王家這種書香豪門更有拉攏價值。

  趙子儀抱著梁心銘一個旋身,將她推入門洞內,自己墊後,也進去了,跟著一扇水泥門板封了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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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梁心銘的絕殺

  門後傳來梁心銘清朗的笑聲:「本官說了,不管是男是女,能平定謀反就是英雄!」隨即也是聲音一正,喝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動手!」

  二爺臉色一變,率眾沖過來。

  門洞後,丁丁和胖胖先將水泥板豎起來,擋在洞口;跟著,梁錦雲等人合力將早就預備好的巨石推過來,加上繩索拖拽,發出一聲巨響,堵在了水泥板後面,壓得水花四濺。因為這門洞就是暗河的進口,是山上的泉水流淌下來匯成潺潺小溪,通過溶洞,再注入洞外的湖泊。

  跟著是第二塊、第三塊,不斷填上去,牢牢擋住第一塊巨石和裡面的水泥板,讓裡面的人推不開。

  梁心銘在旁指揮,聲音鎮定中透出一絲的緊張:「快!都堵死!先用水泥板堵嚴實了,再用大石頭擋住!」

  眾人也不答話,悶頭幹活。

  連綠風和流年也上陣了。

  這邊並不算一間洞室,而是一方狹窄的天地,石筍林立,一丈開外就是洞外。現在這狹窄的地方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眾人還在搬運,要填滿、填實。

  洞口被堵住後,梁心銘聽不清另一邊洞內的說話聲了,只看見巨石輕微晃動,想是對面的人發力要推開巨石,但顯然失敗了。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不是靠人多能取勝的,她用盡心機才把人引到這,怎肯功虧一簣!

  她剛才和對方磨嘰也是有目的的。

  對方應該覺得他們已經是甕中之鼈了,所以用言語試探她、打擊她的心防,享受的是貓戲老鼠的感覺,一心想收服了她,進而挾制王亨幫助他們謀反。

  而她呢,是在套問對方身份,並等待時機。雖然他們算好了時間才進的洞,但若能在此之前問出對方身份和謀反者的身份,豈不更完美?結果,對方還算謹慎,見她油鹽不進,便不肯再和她多囉嗦,就率先動手了。

  洞內,二爺大吃一驚。

  梁心銘要做什麼?

  忽聽有人大叫道:「是空的!」

  他回頭一看,只見箱子已被手下打開,裡面空空如也,哪有什麼銀子!想必更值錢的金子和珠寶也不存在,這是梁心銘設的一個局,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布下的局,親自在山中轉悠了這麼多天,就為了引蛇出洞!

  二爺無暇跟梁心銘較勁了,知道短時間內肯定打不開被堵住的洞口,當機立斷,喝道:「退回去!」

  他雖然不知梁心銘要幹什麼,但他本能覺得不妙,要急速退到外面去才安心,否則困在這方洞室內,太沒有安全感了。他之所以讓人一下子都進來,是沖那些寶藏來的,不但要將梁心銘的隨從都殺死,還要活捉梁心銘,還要一次性將寶藏都運走。誰知,現在卻發生突變。

  二爺的反應也算快的了,還是晚了。

  就聽「轟隆隆」如奔雷跑馬般的聲音傳來,震耳欲聾,地動山搖,驚得他肝膽欲裂,也不管原因,拼盡全力喊道:「沖出去!快沖出去!」不喊大聲不行,因為那奔雷般的聲音太大了,壓住了洞內的說話聲。

  他跳起來,疾風一般沖向來時的洞口。

  才到水邊,就見一條銀色的巨龍從門洞內咆哮而出,因為洞口太低太窄,水勢太急,水壓太大,水花和浪頭飆升疾湧,他本能眼一閉,怕水浪衝擊傷了眼,身子卻被浪卷走。

  那可怕的水浪,勢頭無可抵擋!

  他身不由己,不知被沖向哪裡,只感到後背重重撞在堅硬的岩石上,撞得他五臟移位、眼前發黑。待緩過一口氣,再也不敢迎頭往上沖,避開浪頭往側面移動。

  眾人也都像他一樣,被水浪沖的不辨東西南北,四散在洞內各個角落,有的當場撞在石筍上,腦漿迸裂而死。

  二爺看著洞內急速上漲的水位,無法鎮定,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必須馬上沖出去,留在這必死無疑。

  他嗓子都喊啞了,召集手下,齊心協力共渡眼前難關,無奈不等他們靠近洞口,就被水浪衝擊回來。

  這架勢,恐怕只能等洞內的水滿了,洞外不再因為落差緣故往裡灌水,他們才能從水底潛伏回去。

  可是,什麼時候能灌滿?

  水滿了他們也不能呼吸了!

  一口氣能支持他們遊出去嗎?

  他退到洞口附近的拐角,攀著一根石筍等待時機。等待時,抹了一把臉,雙眼熱辣辣的,抹下來的不知是水還是淚,嘴裡喃喃念道:「梁心銘!梁心銘!……」

  這個名字,自此刻骨銘心!

  他環視洞內,才一瞬間的工夫,洞內已經沒有多少空間了,水位急速向洞頂攀升,而被最開始的浪頭衝擊到岩石上撞傷撞死的,不知多少,全漂在水面,看去十分驚悚。

  他禁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這些人,都是他最精銳的手下,訓練了多年,不在軍中正式編制,不為朝廷所知,難道都要折在這?

  隨著水位的升高,從洞口湧進來的水流不是那麼急了,水面不再飆浪,門洞那裡的水底暗流洶湧。

  二爺果斷對屬下喝道:「潛下去!」

  他就不信了,他訓練的人都是以一當十的,能攀岩能潛水,今天會在這小小的洞穴中困死!

  眾人都深吸一口氣,往水下潛去。

  到下面,依然感到巨大的潛流往裡急湧,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門洞那裡不知何時封了一扇鐵柵欄!

  鐵柵欄外,正有人潛在水底朝裡觀望。

  他們一行有三百人呢,不可能一下子都湧進最裡面的洞室,至少還有一大半人在外面的洞室待命。

  二爺憤怒了,又疑惑:這鐵柵欄到底什麼時候封在這的?外面都是他們的人,梁心銘不可能弄鬼。

  那麼,就只能是機關了!

  水流觸動機關,把洞口封住了。

  他看向鐵柵欄底部,果然卡得嚴絲合縫,不像隨意攔住的,他的下屬從兩邊合力往上提柵欄,也提不起來;推,也推不動,真令人絕望。

  二爺注視著外面的下屬,因為不能開口說話,便用手指向外面,用力揮舞,要他們先逃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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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女狀元的使命感

  外面的下屬拼命搖頭,拍拍鐵柵欄,又指向外面,又搖頭。二爺心一沉:這是說外面的洞口也堵住了?也對,梁心銘既然安心對付他,怎會只弄一個機關,自然要把裡外兩個洞口都封死了,才能將他一網打盡。

  機關可以事先弄好,這水從哪來的?

  二爺回憶一路跟蹤過來,並未見到大的湖泊水壩,河流的水量顯然不夠,不足以造成如此大的洪水衝擊。

  罷了,現在想也無益。

  就算有那樣的湖泊,梁心銘也肯定繞行,不會讓他們發現的,就算發現他也想不到這上頭來。

  二爺一口氣憋不住,浮上水面。

  這一往上沖,差點撞了頭。

  因為,水位已經快上升到洞頂,他們沒有生存的空間了。出不去,在裡面待著也是等死;想反擊,又找不到對手,二爺要瘋了,也真的瘋了,用力拳擊水面。

  激起水花四濺,低吼如困獸。

  一個個男人都流淚了。

  這是壯志未酬身先死。

  二爺知道,現在不是他發洩任性的時候,因此只吼叫了一聲,便指揮命令眾人分兩撥:一撥潛水下去弄開鐵柵欄,另一撥去對付梁心銘他們用石頭堵上的洞。

  他必須逃出去。

  不是他怕死。

  而是他不能死在這!

  他不能暴露了身份!

  水泥板門後,梁心銘站在一塊石頭上,看著眾人搬運石頭填在洞門後。牛屎綠的官服,烘托著清雅如玉的君子。她神情肅穆,氣度威嚴,臉上沒有殘忍嗜殺,也沒有半點不忍,有的只是果斷和堅決。

  一個人若把責任感和使命感這樣的詞掛在嘴邊,肯定會被人罵傻逼裝模作樣,但它們存在於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的心底,在某種情境下會被激發出來,超越生命!

  梁心銘對著二爺和他的精銳手下,一想到他的主子因為野心和一己私利,要挑起內戰,便忍不住憤怒。

  一旦內戰掀起,綱紀崩壞、律法廢弛、道德淪喪,朝廷和叛軍橫徵暴斂,甚至到處燒殺搶劫,社會秩序將大亂。

  遭殃的首先是老百姓。

  這不像邊疆戰火,邊疆燃起戰火時,百姓們指望朝廷,指望鎮守邊疆的將帥和官兵;內戰中的百姓,面對同胞的欺淩和踩踏,只有絕望,不知道該指望誰。

  到時候,潛山湖畔那些村的村民再沒閒心坐在村頭大榆樹下或者田間地頭閒話家常了;城裡的邱伯恐怕賣不成餛飩了;陳橋鎮的百姓也沒心情為水泥路高興了。

  梁心銘甚至懷疑,到時候她能否護住惠娘和朝雲。幾年前的拐賣女童事件定會屢見不鮮,一想到軟軟的小朝雲流落在外,和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們在戰火中掙扎求生存,她的心便揪作一團,不住顫慄,憤怒如外面奔騰的洪水,殺死這些人的心堅如磐石,誓要將內亂的硝煙湮滅在溶洞內。

  這時候,她忘了和王亨的兒女情長,忘了因仇恨女扮男裝的初衷,心中充滿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梁心銘尚且如此,趙子儀更不用說了。他本是趙氏子孫,身體裡流淌著朱雀一族的血脈,雖因為某種原因遠離趙家、遠離疆場,但守護大靖的祖訓他沒有忘記。原本他只是跟著梁心銘謀個生計,後來漸漸改變心態,覺得輔助梁心銘也是變相為國出力。眼下,他更堅定了決心。

  他正在守護大靖!

  不論謀反的是何人,他身為朱雀一族,都將不遺餘力地將反賊斬殺,維護天下安定,維護百姓安定!

  他站在梁心銘身邊,氣勢雄渾,剛毅的臉頰上目光閃閃,警惕有人突然殺來解救裡面人、傷害梁心銘。

  漸漸有水從石縫隙中泄出,表明洞裡水勢正在上漲。隨著石塊越填越多,把這一方小天地都填滿了,他們退到了外面,來到了藍天下、山林中。

  已經是日暮時分,外面氣溫雖然比洞內要高,卻因地處深山,被清風一吹,沒有半點燥熱。

  梁心銘道:「走!」

  帶著眾人往山前行去。

  這個局,能不能困住那幫人,她並無十分的把握,因為大水沖下來造成的衝擊力她無法計算準確。水進入這山谷後,會有一個緩衝,因為緩衝,灌入洞中的水勢足夠洶湧嗎?能不能阻擋住那些人破開鐵柵欄?

  按道理來說,外面的水位漲得越急、越高,水壓便越大,向洞裡灌時,洞口的衝擊力也越大,那些人想頂著這衝擊力破開鐵柵欄是休想。等洞裡的水灌滿了,這衝擊力才會消失。但水灌滿了,他們也無法呼吸了。他們若有本領撐著最後一口氣破開鐵柵欄,便可逃生。

  有沒有這個可能呢?

  梁心銘有些不確定。

  她看出對方都是精兵。

  她想著,在洞裡的水灌滿前派人潛下水去,在外面洞口守護哪怕一小會工夫,也足以斷絕對方的生路。

  這也很危險的,因為若是洞裡的水不灌滿,洞口肯定有巨大的旋渦吸力,下去的人一旦被吸住,將難以浮上來,那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她不會讓屬下白白犧牲。

  才到前山,就見卿陌正在樹林中和一個身穿迷彩服、頭上套著綠色頭套只露一雙眼睛的漢子對戰;不遠處,幾個孩子正在圍攻另一個迷彩服,綠風和流年就沖了過去。

  趙子儀卻沒有動,還拉住梁錦雲,不讓他上前幫忙。這是絕佳的實戰機會,只要在旁壓陣就好。

  搏殺中的卿陌就像一頭孤狼,眼神冰冷而無情,動作更是狠辣。就見他高高躍起,在半空中呈坐姿,雙腿伸直,架在對方肩頭、夾住對方脖頸,雙手輔助兩腿,抱住對方的頭顱,大拇指摁在對方眼窩部位,身子側扭,雙手雙腳一起用力旋轉,在對方攻擊他胯下之前,扭斷了對方脖子。

  梁心銘看得緊張無比。

  卿陌解決了敵人,轉身向這邊跑過來,露出燦爛的笑臉,叫道:「大人,師傅!」笑容很純粹,眼裡也有了溫度。

  梁心銘覺得,他這會兒才像個少年。他還不滿十八呢,好像才十六,雖長得高壯,面容卻稚嫩的很。

  她嗔道:「這招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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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算無遺策

  卿陌故意道:「怎麼危險?」

  他語氣有些調皮,又瞅了趙子儀一眼,有趣地笑了,仿佛沒料到不懂武功的大人會對他指點。

  梁心銘道:「你那什麼眼神?本官雖不懂武功,也看得出這招危險:你把下盤最脆弱的地方暴露了!」

  卿陌笑了,道:「就因為這樣才能引對方上當。這招比的是誰下手更快,先廢他的雙眼,他要護住眼睛就沒法攻擊屬下;他要攻擊屬下,雙眼就失明了。」

  梁心銘道:「要是個狠的……」

  卿陌搶道:「要是狠的,屬下就不會用這招。」

  梁心銘:「……」

  欺軟怕硬啊!

  趙子儀笑了,對梁心銘解釋道:「這要比身高的。卿陌手腿都長,比他矮的人不容易傷到他那裡。這人手上沒有兵器,所以卿陌才用這招,又快又狠!」

  梁心銘恍然大悟。

  很快,流年等人也解決了對手。

  「辛苦了。這次行動,你和丁丁當記頭功。」梁心銘笑吟吟地看著卿陌,由衷地誇讚他。

  「屬下不敢居功,都是大人運籌巧妙。」卿陌恭敬地對梁心銘行了個禮,目光尊敬中透著親近。

  這地方是他和丁丁帶著潛水幫的人先找到的,機關也是他和丁丁佈置的,內含鋼筋的水泥板也是他們製作的,炸湖放水更是他親自去執行的,但這一切若無梁心銘的籌劃,他根本想不到。所以,他不敢居功。

  這就像他們學的柳宗元的《梓人傳》所論述的一樣。

  梓人是工匠的泛稱,大人說這文中的梓人代表總工程師,可指揮工匠們蓋房子,而他本人卻連一張桌子壞了也修不了,柳宗元借此來闡述宰相該如何輔佐皇帝治國。

  宰相身為百官之首,無需事必躬親,只要會識人用人,量才錄用、制定綱紀、整肅法制、賞罰分明,並靈活運用,使得天下官員各司其職,便是做對了。

  梁心銘將來會不會成為名相,卿陌不知道,但作為一個縣令或知府,卿陌認為大人是極為出色的。

  他會堅定地跟著大人,不離不棄!

  交換了兩邊的情況後,卿陌又引那幾個潛水幫的小弟來拜見梁心銘,這是他調教的幾個出色的手下,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才十歲,各有所長。

  梁心銘誇讚了孩子們一番,正式認可他們成為自己的私人,歸卿陌統領,幾個孩子都激動萬分。

  來到一個山坡上,只見下面白茫茫一片,水位漫到半山腰以上了。根據水位表的原理:兩個連通的容器水表面的壓力相等時,水面的高度也會一致。梁心銘大致估量了一下,山洞內應該差不多灌滿水了,是時候下去了。

  於是,她命水性好的卿陌和丁丁潛水下去,察看洞口的鐵柵欄可有異樣,以確定山洞中無人逃生。

  「本官要確保萬無一失!」她堅定道。

  卿陌和丁丁便下去了,梁錦雲也跟著下去了,從側面保護他們。不大時候,三人浮上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仰頭對梁心銘笑道:「那柵欄好好的,裡面全是屍體。」

  梁心銘和趙子儀相視而笑。

  這下,他們徹底放心了。

  眾人簇擁著梁心銘往其他地方去巡查。因這一場勝利,少男少女們尤其興奮,圍著梁心銘說的熱火朝天,十分親密和睦,把趙子儀都擠到一邊去了。

  趙子儀寬容地笑著,主動退到外圍,留心關注周圍樹林中的動靜,防止樂極生悲,被人給偷襲。

  卿陌道:「屬下遵大人令,來時將反賊留在外面望風的幾個人解決了,共五個。不知道有沒有漏網之魚。」

  梁心銘道:「漏一兩個也無妨,這件事瞞不住的。」

  卿陌便擔心起來,忙問道:「會不會他們還有別的人馬,倘或遇見了,大人豈不危險?我們的人太少了。」

  丁丁等人也都擔心地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搖頭道:「不會再有人了。」

  丁丁道:「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梁心銘解釋道:「這些人是不能見光的。幾個人還好潛伏,幾十幾百人就太惹眼了。你們想想,若是反賊調集了五百人來徽州,會放在同一個地方嗎?」

  卿陌立即道:「不會!」

  梁心銘道:「這就是了。」

  丁丁問:「那他們藏哪兒?」

  梁心銘道:「青華府和徽州府。」

  丁丁道:「藏青華府,是為了牛將軍和財寶。藏徽州府為什麼?那裡可是州城所在地,不怕暴露?」

  梁心銘搖頭道:「大靖疆域廣闊,目前天下還算安定,反賊若想謀朝篡位,絕非易事。藏青華府是為了軍費,在徽州府是為了拉攏策反朝廷官員、侵蝕大靖官場。當大靖官場被他們侵蝕的千瘡百孔,才是他們舉事的時候。——之前在洞內,那人不還妄圖拉攏本官嗎?」

  眾人恍然大悟,都罵起來。

  丁丁又問:「大人,屬下有件事想不通:為何他們不將從海盜那裡繳獲的財物直接運回去,而是交給牛將軍收藏呢?要是運回去了,現在就不會出事了。」

  梁心銘道:「要是運回去了,說不定早暴露了!」

  丁丁不服氣道:「運到徽州青華府就不暴露了?」

  梁心銘道:「本官雖不知他們走的哪條線路,但猜想這條路沿線的地方官一定都被他們策反拉攏了。這是一。第二,將這批財寶藏在徽州,是為了將來舉事時方便,畢竟江南乃是大靖最富庶繁華之地,一定要奪的。最後,這批財寶數量巨大,藏在別處,也是給自己留條後路,一旦事泄的話,還能推到別人身上,為他們爭取時間。」

  現在不就推到趙寅身上了嗎!

  也許,這本就是他們的計策:誣陷朱雀王,若朝廷將朱雀王父子奪了兵權,那對方謀反就成功一半了。

  只是事與願違,似乎牛將軍那裡出了點岔子,對方才殺人滅口,想奪回藏寶,不然損失就太大了。

  少年們聽了,都若有所思。

  梁心銘又扯回話題,道:「這次,他們在青華府的人手應該傾巢而出了。派這麼多人來,主要是為了轉移財寶。即便剛才逃走一兩個,向其他人馬報信,等對方趕來這裡,最快也要數天後了。所以,我們不用擔心被伏擊。」

  眾人見大人一副算無遺策的樣子,都輕鬆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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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5:39 |只看該作者
第419章 振風塔內捉姦

  丁丁嘲笑道:「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碰見大人活該他們倒楣,下了一鍋餃子,全悶了!」

  流年後怕道:「那麼多人呢!」「下餃子」形象地演繹出那些人在洞內掙扎的情形,激起她一層雞皮疙瘩。

  綠風沒好氣道:「那也是他們自找的。我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我們。你想被他們殺死?」

  流年急忙搖頭,她可不想死。

  梁心銘聽見她們對話,看出她們的不忍,便是綠風,別看說的凶,那口氣也透出害怕和不安。也難怪,這不是殺一個兩個歹徒,殺了只會覺得為民除了害;這樣一下子將幾百人淹死,女孩子心理上難以接受很正常。

  她便道:「本官平日教導你們不可恃強淩弱、濫殺無辜,然你們要謹記,任何時候都不能忘了大是大非。這些人該不該死,只想想他們造反的後果,會導致多少人死亡,又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牛將軍一家被滅口,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不是這些人做的,一兩個人就能做成了?」

  眾人凜然,都道:「我等謹記!」

  梁心銘還有句話沒說:造反,也是要看時機的,靖康帝還算明君,換一個皇帝能更好?謀逆、爭奪皇位,死的人成千上萬,豈是這幾百人夠填的!

  所以,她殺的毫不手軟!

  卿陌低聲呵斥流年:「你要是被他們捉住了,殺了你是輕的;就怕不殺你,你才慘呢。還敢心軟?」

  流年對他吐了下舌頭。

  梁心銘打算在這裡過一夜,傳令找一處山洞宿營,一面吩咐梁錦雲等人再去附近山林中轉一圈,仔細偵查。

  眾人分頭忙碌起來:篝火燒起來了,有人巡查望風,有人撿柴燒火,有人燒雞烤肉,梁心銘坐在附近山洞裡,就著火把的光亮,對著一張地圖沉吟、分析。

  藏寶圖,梁心銘確實得了。

  不是斗笠男子給她的,是那個小叫花子。梁心銘從斗笠男子臨死前的口型上,猜出幾個詞:藏寶圖、將軍女兒。她在斗笠男子身上沒搜到藏寶圖,出去驗屍時看見了小叫花子,雖然衣衫襤褸,肌膚和眼神卻不像叫花子,當機立斷將人帶了回去,仔細詢問,終於問出真相。

  蔡永找不到小叫花子,不免懷疑梁心銘,因此百般試探她。梁心銘又反過來懷疑蔡永是反賊一夥的,故意針鋒相對,加重了蔡永的懷疑,派人監視她。

  她分析,若蔡永真是反賊一夥的,肯定會向對方通風報信,她遲早要和那些人碰面。她便謀算,要將蔡永和反賊一網打盡。結果蔡永卻丟下她去桐柏山了。梁心銘沒有放鬆,因為趙子儀告訴她,陳家大院被人監視了。她將計就計,帶著趙子儀等人以巡視水泥廠為由,整天在山中轉悠,做出尋找寶藏的模樣,暗中卻讓卿陌和丁丁另外佈置。

  這個局充分利用了蔡永。

  藏寶的位置卻是沒錯的。

  這一片山區地形特異,多溶洞,牛將軍將大量財寶分批運到這裡來,既隱蔽,又便於藏匿。

  梁心銘猜反賊也得到些線索,才故意將人引到這來,使其放下戒心,順利入局。

  解決了反賊,她才好尋寶,就算憑藉藏寶圖,她也不知道具體的藏寶地點,只確定在這一片山中。

  住了一宿,眾人次日才離開。

  ※

  再說王亨,這日來到六安府。

  唐知府率眾迎接。

  王亨沒看到梁心銘,興致就失落了,問唐知府,唐知府回說他派人去陳橋鎮請梁大人,然梁大人去了山中,去的人等了一晚,沒等到,便留下話回來覆命。

  王亨很想趕去陳橋鎮,可李京和白英是在六安府城這邊失蹤的。現李京逃回京了,白英卻死不見屍。李京誣告梁心銘殺了白英、搶佔燒製水泥的功勞,這事都鬧到皇上面前去了,王亨必須查明內情,替梁心銘解困。

  於是,王亨暫時留了下來。

  他一面吩咐姚褀帶著幾個龍禁衛去陳橋鎮接梁心銘,一面在唐知府陪同下,去六安縣在山中的水泥廠。

  水泥廠外人不得隨意進入,王亨命令蔡永和呂修在營地待命,他自帶人去查案。

  王亨在水泥廠打了個轉,便帶著唐知府進城去了。進城後也沒去府衙,也不去唐知府家,又拒絕了唐知府要在酒樓擺酒接風的安排,卻要去迎江寺拜佛。

  唐知府自然捨命陪君子。

  迎江寺內有振風塔。

  振風塔(真正的振風塔始建于明朝,此處虛構)乃六安府城內最高建築,共七層,其設計佈局充滿玄機。每一層都有對應的名稱:「一方雄鎮」、「二水遙分」、「三級垂光」、「四大皆空」、「五妙境界」、「六朝遺勝」、「七級浮屠」。從第三層開始,層層有門,設計採用獨特迷津手法,使登塔的人一不小心就轉暈了,找不到門。

  王亨進了迎江寺,直奔振風塔,那腳步算得上匆匆了,好像趕赴什麼約會一樣,很急切。

  唐知府揣摩這位的心思,難道是要拜佛?正忙著破案子,應該沒這個閒心呀;或者,有線索指向這裡?

  等到塔前,唐知府一眼看見熟人,是他府中的下人,雖然不是什麼大管事,好歹有些眼熟,正守在塔前。

  唐知府納悶問:「你們為何在此?」

  那些人急忙就跪下了,回說他們是伺候雲姨娘來寺裡上香的,雲姨娘說要去振風塔第七層為老爺祈福禱告,讓他們在下面守著,不許閒雜人等上去。

  唐知府聽了心裡很受用,沒想到雲姨娘待他還有這份心,目光一轉,正要對王亨謙虛幾句,卻發現王亨面含冷笑,一句話也不說,抬腳就往塔裡去了。

  唐知府怔住了。

  這要是旁人,他定會呵斥:明知他家女眷在上祈福,怎還敢上去打攪?可這人是欽差大人,他怎敢阻攔!他想不通王亨為何要上去,甚至不打招呼、一句話都不對他解釋,再狂,也出身書香世家、進士及第,怎能不知禮呢?

  他心亂如麻,匆匆跟了進去。

  沒來由地,他心突突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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