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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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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發表於 2018-9-28 00:25:53 |只看該作者
第370章 書信秘密

  王亨就停止吹笛,站起來。

  他回房又換了身衣裳,又拿了一個盒子,思雨撐了一把雨傘,陪著他往外書房來了。

  來人是周昌,見了他笑道:「表哥,請小弟來何事?可是案子了結了,特意找小弟喝酒來了?」

  王亨道:「想喝酒還不容易。」

  說著在他對面坐下,將盒子放在几上。

  周昌問道:「這是什麼?」

  王亨道:「有樣東西,想請賢弟鑒別一下。」說著打開盒子,取出幾張紙。其中兩張字帖兒很完整,上面錄的是詩文;最後一張只能算紙條,看情形是從別處裁剪下來的。

  那字條,正是從馨兒留給王亨的信上剪下來的;一張字帖上的《採蓮曲》是馨兒以前抄的;另一張字帖則是從孟清泉房中搜出來的,是孟清泉的親筆。

  王亨將紙條放在中間,馨兒和孟清泉的字帖放在兩邊,對周昌道:「請賢弟鑒別一下,這三個筆跡。」

  周昌見他鄭重,也坐正了身子,俯身仔細瞧了一回,道:「點燈來。表哥有放大鏡嗎?也拿一個來。」

  自從望遠鏡在軍中普及後,放大鏡也被研製出來,鑒定珠寶和書畫常用到,王家當然不會缺。

  王亨道:「有放大鏡。」一面起身去拿,一面吩咐點燈。

  都預備妥當,周昌才仔細驗看。

  一刻鐘後,他對王亨道:「這字條上的字,和這首《採蓮曲》如出一轍,然小弟以為,二者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這字條上的字,應該是模仿的筆跡。」

  王亨激動地問:「何以見得?連我也沒看出來呢,你也說如出一轍,怎麼又說是模仿的?」

  周昌解釋道:「筆鋒走勢不同。這字跡雖然幾可亂真,但小弟總覺得這筆鋒走勢有些奇怪,很怪!」說罷又用放大鏡去觀察,依然肯定道:「是模仿的。」

  王亨又將孟清泉的字帖兒推到他面前,問道:「那這個呢,可是與這字條出自同一人之手?」

  周昌搖頭道:「不是。」

  王亨道:「你肯定?」

  周昌道:「我肯定。」

  王亨疑惑道:「你再仔細瞧瞧。」

  周昌奇道:「這有什麼可瞧的,這一眼就能看出來,分明是兩個人寫的,毫無共同之處。」

  王亨自然知道。

  他雖不如周昌會鑒賞,卻也不是外行,這兩種筆跡毫不相干才令他不解,所以才請周昌來幫忙。

  他斷定孟清泉調換了他和馨兒的信,現在周昌也說馨兒留給他的信是假的,但這假信為何與孟清泉的字跡不同呢?分明出自兩個人之手。

  難道,這假信不是孟清泉寫的,是吳氏寫的?

  王亨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吳氏可沒那個書法功底。

  或者是吳繁仿造的?

  王亨也否定了這想法。

  當時,他和馨兒每天都通過墨雲傳信,若那造假的人不在王家,如何能來得及偽造並迅速替換?

  王亨深深地迷惑了。

  他對周昌道:「此事對為兄來說很重要。順之,請你回去跟老太爺說一聲,改日我登門向他老人家請教。」

  他隱隱有個想法。

  不過,要進一步證實。

  周昌見他不信自己的判斷,也沒生氣,爽快道:「表哥放心,小弟回去告訴祖父。表哥什麼時候去?」

  王亨道:「明天吧。明天傍晚。」

  兩人約定了時間,王亨又把東西收了,才敘別話。

  周昌見他並不讓自己帶回去,要親自上門討教,便知事關重大;王亨又叮囑他不可對外說,他更謹慎了。

  周昌在王家吃了晚飯才走。

  次日,王亨帶著這些字紙,上周家請周老太爺鑒別,然周老太爺的鑒別結果和周昌一樣。

  見王亨失望,周昌安慰道:「表兄莫洩氣,小弟總覺得這仿造的字跡有些特別,容我好好想想。」

  王亨道:「如此,有勞順之了。」

  周太爺忽道:「這是左手寫的!」

  王亨大喜道:「晚輩也是這樣猜測的!」

  周昌恍然道:「我就說奇怪,原來是這樣。左撇子寫的,當然和右手寫的有差,不是行家根本發現不了。」

  王亨問道:「周太爺,倘若她還模仿了其他人筆跡,字體與這不同,太爺可能鑒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周太爺傲然道:「當然能!」

  又指周昌道:「順之也能!」

  王亨笑道:「如此,晚輩先謝過。」

  周昌忙問:「怎麼回事?」

  王亨道:「暫時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我若推測不錯的話,將來定有勞煩太爺出面的時候。還望謹守秘密。」

  周太爺是典型的儒家弟子,生平最恨心術不正的小人,因道:「你既這樣說,此事想必與某個案子有關了?放心,老夫定會幫你!先賢著書立學,本是希望後人修身養性、教化百姓、弘揚正氣,不是讓奸佞之輩作惡用的。此人書法雖妙,卻不用在正道,老夫斷不能容!」

  王亨忙再三拜謝,然後才心滿意足地告辭了。

  此後一連幾天,他都很忙。

  海盜案的牽連廣泛,善後事宜繁重,然他依然很關注朝廷動向。這天落衙,剛進門,父親身邊的小廝就回道:「大爺,老爺在書房,叫大爺回來就去見他。」

  王亨道:「知道了。」

  遂往外書房來了。

  書房裡,王諫正和親信幕僚苗正弘在說話,見王亨進來,苗正弘忙垂手站起來,道:「大爺回來了。」

  王亨點頭,給父親請安。

  王諫示意他坐,等他坐下了,才道:「今日左相建議皇上:派人擴建京城以西通往奉州、淩雲關、西北玄武關的官道。說這條道路事關軍需物資的運輸,必須加固拓寬,以方便掌控西北邊疆的局勢。」

  王亨道:「真狂妄!」

  這條路可說是萬里迢迢!

  沒有十幾年怕是修建不好。

  眼下提出來,不過是個噱頭,真要施行,頂多是修建其中一段,只要將某一段修好了,其他的慢慢來就是。

  王諫道:「他這是針對梁心銘的。」

  王亨點頭道:「兒子明白。」

  這項工程既容易又艱難。

  容易,因為這條道路本就存在,所謂拓寬加固是個模糊的說法,只要負責工程的人做出一點成績,都算撈了個大功勞。艱難,因為這條通往西北邊疆道路,途經無數關山險隘,拓寬加固談何容易,更不要說做好了。

  他問道:「皇上答應了?」

  王諫道:「事關軍務,皇上答應了。」

  王亨又問:「派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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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發表於 2018-9-28 00:26:11 |只看該作者
第371章 重提親事

  王諫和苗正弘對視一眼,才道:「左相推薦了戶部金尚書的女婿祁君方。左相這是想得到金尚書支持。」

  王亨道:「父親答應了?」

  王諫道:「為父沒答應。祁君方才能平庸,難當此任。」

  王亨點頭道:「皇上也不會准。」

  王諫道:「皇上是沒答應,所以左相又推舉了工部右侍郎俞希文,並推舉謝耀輝監督協助……」

  王亨不等他說完便道:「這才是他的目的。之前提祁君方不過是虛晃一招,父親否定了祁君方,卻沒有理由否定俞希文。有祁君方做對比,連皇上也會覺得俞希文合適。」

  王諫微微點頭道:「正是。」

  俞希文是王諫的下屬,很有才能;謝耀輝是蘇熙澈的人,卻是王諫舉薦入京的,且擅長刑名、熟知律法,正可監督和制約俞希文,他二人組合堪稱完美。

  表面看,左相這提議沒有任何私心。

  所以,靖康帝准奏了。

  實際上,左相的私心都藏在底下。

  王諫道,左相在御前將這個工程和梁心銘手上的工程相提並論,還玩笑說讓他們互相比拼。若是梁心銘做不好,而俞希文做好了,梁心銘便再無機會。

  俞希文若將這工程做好了,功勞自不必說,若王諫稍有差錯——比如被梁心銘連累,尚書之位不保,俞希文便順理成章地晉升,可謂一舉兩得。

  王亨罵道:「老狐狸!」

  這一步步的,算計真好!

  王諫道:「梁心銘被刺,皇上對左秋生心生不滿,左秋生沒能謀到奉州軍需轉運使的職位,出任奉州淩雲知府。。左端陽便想了這一招對付為父和梁心銘。」

  王亨問道:「西北的工程是先修京城至奉州這一段吧?」

  王諫贊道:「的確如此。」

  王亨道:「也許,這是青雲的機會!」

  左相利用梁心銘,梁心銘也可以利用俞希文嘛。他會全力幫助梁心銘,踩著俞希文立功。因此,他請父親從工部撥兩個土木工匠去協助梁心銘。這也是梁心銘拜託他的,還說不用太出色的,只要那喜歡鑽研創新的人。

  王諫答應了,他是工部尚書,應該支持梁心銘。

  就這樣,一場修路比拼展開。

  地點分別在西北奉州和江南徽州。

  人物嘛,俞希文和梁心銘。

  一時間,這兩人成為關注的新焦點。

  王亨回到德馨院,捧著墨雲的狗腦袋告訴道:「你小少奶奶的機會來了。要是這次她立功,說不定不用在地方上苦巴巴地磨了,直接進工部。到時候,公公和兒媳一個部……嘿嘿!直升工部右侍郎好像不行,咱不能好高騖遠,那就先升為工部員外郎,這也太低了……」

  墨雲嗚嗚叫,最近少爺總是跟它「傾訴」秘密,它始終守口如瓶,做少爺的貼心狗。

  此事剛定,又一件事來了。

  林馨兒之死弄清了,仇也報了,王亨最近氣色也好精神也好,老太太和王夫人覺得,他的心結已經解開了,是時候成親了,於是暗中為他留意適合的親事。

  別人也將這情形看在眼裡。

  春秋兩季,是京城官宦人

  家宴會交往的旺季,擇婿擇媳也大多在這時候完成,互相相看甄選。

  王老太太和王夫人常接到各種宴會、花會的請帖,帶著女兒上王家拜訪的女客也多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各家不論如何打算,都有人做主。

  比如譽親王府,譽親王是個急性子,也能拉的下來臉面,竟直接進宮找靖康帝,請皇帝做主。靖康帝不好拒絕,也不能答應,只說幫他問問王諫或者王亨。

  大學士李揚也親自出面試探王亨。

  王亨這幾日每天落衙後都去翰林院,和周昌一起,找過去的同僚吃酒、鑒賞各類書法繪畫,用意自然是為了孟清泉留下的假信。他要提高自己。短期內提高書法不可能,短期內提高鑒賞書畫的水平他卻能做到。他本就見識不凡,有一定的鑒賞功底,如今刻意精研其中奧妙,自然事半功倍。

  這天傍晚,王亨在如意樓定了個雅間,李揚等人都去了,李揚還帶了兩幅顏真卿的字來,供大家鑒賞。

  眾人各抒己見,都有一番高論。

  王亨認真聽著,並不發表意見。

  李揚和他挨著坐的,見他出神,便問他:「如何,可看出底細來了?大人不會連真假都沒分辨出來吧?」

  王亨想了一想,道:「似乎有閨閣之氣。」

  李揚就笑了,眼中露出讚賞之色。

  王亨心中一動:大凡女子寫字,總以秀氣見長,乃手腕力道不足所致,少有女子書法剛勁有力的。但是,他所知道的兩個人——孟清泉和梁心銘,都不在此例。

  梁心銘書法未必大成,卻不像女兒家的字。

  孟清泉的字看上去很秀氣、流暢,但模仿馨兒的那封信,字跡卻不像她自己的風格,所以他才沒認出來。

  李揚拿來的這幅字,是誰寫的?

  王亨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李揚沒回答,卻另外取了一幅娟秀的小楷給他瞧。

  王亨看後明白了,這恐怕是李揚的女兒李婉如的字。李揚既不說,他也沒點破,只誇讚了一句。

  李揚一笑,將字收了起來。

  他此舉沒有別的意思,不過就是讓王亨對女兒有個初步印象。他自有他的道理:想來王家為王亨定親,必定是要徵詢王亨同意的,倘若說起他李家的女兒,恐王亨毫無印象,說不定就隨口拒絕了。今日見識了李婉如的字,回頭再聽長輩贊李婉如的人品長相,說不定就成了。

  這原是做父母的癡心罷了!

  王亨則想,孟清泉要離間他和馨兒,肯定不止模仿了馨兒的筆跡,一定也模仿了他的筆跡。他的字更具有陽剛氣,屬於狂放不羈的那種,孟清泉居然能模仿得成!

  事情更加撲朔迷離了。

  雖說各家都表達的隱晦含蓄,卻總有些端倪露出來。比如譽親王的動靜就被不少人知道了,李揚和王亨頻繁接觸也被眾人看在眼裡,有人便著急起來。

  這便是雲蘿郡主身邊的靳姑姑。

  靳姑姑見別人都有父母做主,只有自家郡主孤苦伶仃,無人做主,不由難過,發誓要替她圓了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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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26:23 |只看該作者
第372章 冰媒

  自從雲蘿被王亨所救帶回京城後,原先活潑的小姑娘便常常地坐著發呆出神,偶而不知想起什麼來,害羞的突然臉紅了,一個人偷偷地微笑。又常拿著一張紙反復地看,眼中流露出的光芒水潤閃亮。看完當寶貝一樣小心收起來,藏在她最精美的妝盒中。她愛照鏡子了,愛打扮了,因坐著不能動,就讓丫鬟幫她梳頭,梳各種各樣的髮式打發時間,也不嫌煩,若非坐著不能動,恐怕還要換衣裳搭配。喜歡問王侍郎的消息,凡是跟他有關的,都追問到底。比如孟清泉受審時,每天都派人守在刑部外頭等消息。

  凡此種種,都表明:

  郡主情竇初開了!

  靳姑姑便活動起來。

  首先,她找上了古濤。

  古濤之前任龍禁衛指揮使,因鎮南侯的案子差點被劉棠冤屈,辛虧王亨破了案,他才得以昭雪。皇上感他赤心一片,特晉升他為龍禁衛副將軍,鎮守皇城東門。前不久,皇上又下旨任命他為將軍,代替趙寅赴北疆參戰。

  這一路高升,古家也逐漸被人關注。

  靳姑姑去古家拜訪後,隔日,古夫人便去了王家。

  王亨救了古濤,古家非常感激。

  近兩年,古夫人向王家走動很勤。

  瑞萱堂,老太太見了古夫人也很高興。

  古濤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若不然,也不會在鎮南侯府敗落那麼多年後,還為昔日上官奔走。就憑這一點,老太太就高看他一眼。王亨救了他,可想而知,以後王亨遇到困難,他必定不會袖手旁觀或者落井下石。這種人才值得相交,老太太自然知道為兒孫籌謀。再者,古夫人也是個賢良的,即便古濤因鎮南侯一事陷入牢獄,她也不曾抱怨半句。

  所以,老太太親自見客了。

  前幾日老人家身上不爽快,悶的很,今日覺得鬆快不少,和古夫人說笑一陣,因見外頭春光明媚、鳥語花香,便起身帶著古夫人去園子裡逛,賞花觀景。

  姑娘們也跟著老太太出來玩,平日裡再矜持,到了園子裡都顯出活潑的一面,掐花撲蝶,笑聲清脆。

  老太太見了心情更好,笑容不斷。

  因對古夫人道:「這樣好的天氣,老待在屋子裡,白白辜負了春光,人也發黴了,出來曬曬黴倒好。」

  古夫人笑道:「可不是,春天裡,人在屋裡也待不住,跟那燕子似得,總想往外飛。昨兒晚輩去看了雲蘿郡主,聽我說要來拜望老太太,她也想來呢,可惜腿不能動,抱怨個不休。」很輕易地把話題引到雲蘿郡主身上來了。

  老太太感歎道:「可憐見的,她才多大,自然是想出來玩的。前兒我也打發人去看她,說還不能下地。這孩子也命苦,小小年紀就遭遇這些,萬幸沒事。」

  古夫人道:「說她命苦,也不全然對,晚輩倒覺得她是有福的呢。尋常姑娘像她這樣,哪裡還能翻身?可郡主一遇見王侍郎,便逢凶化吉,這不是福氣是什麼?」。

  老太太道:「聽你這麼說,還真是她福氣呢。」

  古夫人明贊郡主,暗贊王亨,她聽了當然高興。

  所有的長輩都喜歡聽別人誇自己家的孩子,哪怕這孩子資質平庸並不足以讓人誇耀,也是一樣,更何況王亨確實優秀,當得起別人誇,老太太是百聽不厭的。

  古夫人暗示道:「這是王侍郎厲害,也是他們的緣分,一次兩次都救了,可不巧?不是緣分是什麼!」

  老太太人老成精,聽出不對來了。

  她還沒被捧得飄飄然不知所以,遂謹慎地回道:「這原是他做官的本分。替皇上當差,就要為民做主。」

  古夫人道:「那是自然。王侍郎為官公正,這誰不知道!我家老爺若非王侍郎,恐怕墳頭都長草了呢。」說著想起前事,悲從中來,就用帕子拭淚。

  老太太急忙安慰她,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說話間,眾人轉過牡丹亭,來到春雨閣,在廊下坐了,邊喝茶,邊看河邊的花柳春光。

  古夫人就斟酌道:「老太太,晚輩有句話……」

  老太太對棋媽媽瞅了一眼,棋媽媽便示意伺候的人都走開,老太太才道:「古夫人有什麼話請說。」

  古夫人就將來意說了,又道:「若是別人,晚輩斷不敢唐突,只是郡主孤苦無依,無人做主,少不得替她跑這一趟,算是為鎮南侯盡一份心意。然王家是何等人家,王侍郎的人品、相貌、才學也都是上上等,京城不知多少名門閨秀想嫁大人。雲蘿郡主樣樣都好,只可惜無父無母。皆因王家不是那等勢利人家,老太太又慈和,晚輩也不敢拐彎抹角,所以才直說。若郡主有幸能得老太太和太太憐惜,那是她的大福氣;若覺得不合適,也在情理中。畢竟王侍郎對髮妻情深義重,之前就一直不肯娶,並非針對誰。」世人多以無父無母的女子為命硬,所以她這樣說。

  老太太見她態度誠懇,話語謙和有進退,倒沒怪她。

  因歎道:「雲蘿那孩子,我也是喜歡的。只是安泰的脾氣……內情夫人既都知道,我還有什麼可解釋的?若他不樂意,誰強也沒有用。此事容我再思量。」

  她也不是看不上雲蘿郡主,只要王亨願意娶,管什麼「無父無母」「命硬」呢;若王亨不願意,別說無父無母的郡主,便是有父有母的公主,恐怕都不行。

  古夫人忙道:「原就是這樣。老太太不怪晚輩就好。」

  說笑幾句,話題就轉開了,轉到園中景致上來了。

  古夫人覺得,王家門楣雖高,卻並非金玉滿堂,另有一種古雅和厚重。這從各宅院的房屋建築,到園子裡的花草樹木,都可以窺見其深厚的底蘊和歲月沉澱。

  她心裡想著,嘴上也贊了出來。

  老太太笑道:「這宅子有幾百年了。」

  古夫人道:「王家也算書香門第頭一家了。」

  老太太笑道:「這可不敢當。周家也是書香大家,也是傳了多少代的。他們祖籍在奉州,在京城低調的很。」

  古夫人忙道:「是晚輩見識淺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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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王亨的應對之策

  王亨落衙後,來向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將人都打發出去,將今天的事告訴了他,還沒說完,就見他兩道劍眉往眉心聚攏,不悅了。

  她急忙道:「祖母並沒答應,所以徵詢你的意思。安泰,你已經查明當年的事,也報了仇了,該放下了!就是馨兒在天有靈,也不想看見你孤獨終老。再者,之前孟家指控梁青雲是馨兒女扮男裝,雖然荒謬,但有些人唯恐不亂,利用此事大做文章。若你娶妻生子,那謠言便不攻自破,也還了梁青雲的清白,省得他一再遭受無妄之災……雲蘿郡主雖是孤女,然我王家並不想靠聯姻來鞏固勢力……」

  王亨本來想打斷她的,然聽到「若你娶妻生子,那謠言便不攻自破,也還了梁青雲的清白」等語,頓時目光銳利起來,盯著祖母問:「這是誰說的?」

  老太太莫名其妙道:「什麼?」

  王亨道:「這些話,是誰告訴祖母的?」

  老太太道:「祖母自個想的呀。」

  她奇怪極了,不知王亨為何這麼大反應。

  免不了,她又苦口婆心地勸了一番話。

  王亨一直靜靜聽著,沒有再打斷她。

  直到最後,他才道:「祖母,孫兒不會娶的。」

  老太太急道:「安泰,你還放不下?」

  王亨道:「不是的祖母。是孫兒……」

  說到這他停下,顯然躊躇。

  老太太便耐心地等他。

  過了一會,他才下定決心般,認真地看著老太太,道:「祖母忘記了,東方神醫給孫兒診斷過,孫兒無法娶妻。」

  他不能人道了。

  嗯,就是這樣!

  老太太霎時呆滯。

  她並沒有忘記這件事,只是她下意識的認為這是孫子的心結,其實身體並沒有不妥。

  她孫子很正常的!

  之前不肯成親是因為馨兒,後來愛親近梁心銘也是因為馨兒,她孫子這麼陽光,怎會有毛病呢?

  現在孟家母女死了,馨兒的仇也報了,她孫子不是該順理成章地成親嗎,怎麼還不能人道呢?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王亨起身道:「孫兒告退了。」

  老太太依然呆呆的沒反應。

  王亨便轉身出去了。

  穿過月洞門,就見前面玫瑰花障的矮籬下,墨雲正在青草地上打轉,嗅來嗅去,又翹起後腿,撒起尿來。

  王亨忙喝道:「幹什麼?沒規矩!」

  這狗,居然在這裡撒尿!

  這片草地綠油油的十分喜人,他剛才還想著,要在這坐一會,把剛才的事情捋捋頭緒呢,現在看見墨雲撒尿,如何還能坐得下去。誰知它昨天前天大前天甚至上京以來,是不是都在這裡撒尿?也許這裡就是它的露天茅廁。瞧那青草長的烏油油的,肯定得益於它施肥了!

  墨雲聽見他的聲音,「汪汪」大叫著飛奔過來,仰頭看著他,狗尾巴使勁地甩,挨著他蹭來蹭去。

  王亨便捨不得再罵它了。

  他輕拍了下狗頭,順手牽起一隻狗耳朵,放慢了腳步慢慢走著,閒話般輕聲對狗道:「爺今兒算是弄明白了,他們這是想逼著爺成親呢。爺要是不成親,就是心虛。他們還會把這消息告訴你小少奶奶,使她慌張生氣……」

  他眼前浮現孟清泉的面容,想起她說「我們之間的牽連不會斷的」,果然,他現在就想到她了。

  這是她的主意!

  除了她,別人想不出這樣的主意。也只有她,因為嫉妒馨兒,一心一意想要得到他,所以才會想出這麼惡毒的主意,寧死也要拆散他和馨兒,逼梁心銘現出原形。

  這女人就是個瘋子!

  他仰天吹了一聲口哨,輕蔑地想:「就算瘋子,也是個死瘋子!任你再狡詐,死了就無法興風作浪了。」又低頭問墨雲:「你說對不對?」

  墨雲道:「汪汪!」

  王亨低頭道:「爺不會娶旁人,你也不許娶旁的狗!你記住:爺已經為你和藍妞定親了,你是有未婚妻的狗了。別在外面拈花惹草、勾三搭四的,爺知道不饒你!」

  墨雲:「汪汪!」

  什麼時候定的親?

  它怎麼不知道?

  王亨不理狗的抗議,自話自說。

  他一想到孟清泉費盡心機布了這個局,卻被自己一刀給砍了,沒有機會親眼見證結果,就說不出的舒爽。孟清泉死前一定嘔死了。她自以為是才女,他是才子,大家應該比拼的是智謀手段,而不是蠻幹,可他高興蠻幹!

  「馨兒說了,條條大路通京城。爺為什麼要跟著你走?爺走的路,你們永遠都猜不到!」

  若彤提著一個小花籃,籃子裡放著一把竹剪,剛走出德馨院門口,便看見大少爺一路跟狗說說笑笑地回來了,這情形好熟悉……她站住了,微笑看著。

  王亨也看見她了,問道:「若彤,來剪花?」

  若彤道:「是,大爺。」便走過來。

  王亨便站在原地等她。

  這些日子,王亨吩咐她每天都剪鮮花插瓶。這是馨兒當年的習慣,喜歡讓屋裡充滿生機。插瓶的花也不用多,通常一到三支,簡潔亮眼,只做點綴。因他白天不在家,所以若彤總是傍晚才來採花,等他回來便能感受到屋裡的春意。

  若彤走近,王亨接過剪子親自剪了兩支玫瑰花,放在籃子裡,一面問道:「今天家裡沒什麼事?」

  若彤道:「沒有呢……」

  主僕閒話著走回去了。

  晚飯後,王亨正靠在床上看書,忽聽外面有動靜,慕晨進來回道:「大爺,老爺和太太來了。」

  王亨詫異不已,這麼晚了,父親和母親一起來德馨院做什麼?況且他們也很少結伴同行。心念一動,想起自己對老太太說的「無法娶妻」的話,頓時了然。

  他起身,將父母迎進來坐了,命慕晨上茶,然後問道:「父親,母親,這麼晚來兒子這,有何吩咐?」

  王夫人眼神閃爍,看向王諫。

  王諫面上看不出異樣,隨口道:「就是來看看你。為父聽說,最近你常去翰林院?」

  王亨點頭道:「是。兒子離開翰林院幾年,又去溟州一趟,昔日同僚那裡也該走動走動,不然都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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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父母心腸

  王諫很認同,「是該走動走動。」

  在官場,文人士子的地位始終佔據主要,口誅筆伐未必就比刀槍劍戟弱。王家乃書香世家,在士林中有很高聲望。翰林院是文人士子的聚集地,王亨又是從翰林院出來的,常與他們聚會,自有意想不到的妙處。

  說話間,王諫抬眼看見對面書櫃的二層隔子內放著榧木棋罐,便對王亨道:「與為父手談一局如何?」

  王亨怔了下,忙道:「兒子遵命。」

  思雨急忙就去將棋罐搬了來,又擺棋盤,父子兩個便開始對弈,王夫人則起身往臥房裡去了。

  思雨慕晨忙在旁相陪。

  王夫人四處轉了一圈,東看看,西看看,仔細詢問王亨起居飲食,又問眾人分工伺候情況。思雨慕晨等人都一一答了,連小丫鬟也被王夫人看了一遍。最後,她在另一間屋裡坐下,單獨留下思雨、慕晨和若彤。

  三人靜立一旁,聽候吩咐。

  王夫人喝著茶,一面打量三個大丫鬟,一面問她們各自家中情況、她們本人年紀經歷、什麼時候開始伺候大爺的等等,看似閒話,細品卻大有深意。

  她對若彤印象最深,因為若彤以前是伺候馨兒的。馨兒死後,丫鬟們都散了,有了新的去處,只有若彤去求她,說想去賀城別苑看守少爺和少奶奶住的屋子。她便覺得這丫頭是個忠心有情義的。聽說若彤一進京就被王亨留在德馨院,忙問:「就你一個人嗎?我恍惚記得還有一個。」

  若彤道:「還有一個是橘彩。」

  王夫人問:「橘彩是誰家女兒?」

  若彤道:「就是賀城別苑管家的女兒。」

  若說姓名,王夫人未必想起是誰,然說是賀城別苑管家的女兒,王夫人便知道了,也放了心。

  她微微點頭,道:「叫橘彩也來吧,正好四個大丫鬟。你們盡心伺候大爺,我必不會虧待你們。當然——」說到這她垂下眼瞼,輕聲道——「按年紀你們早該嫁人了,若是誰想出去,只管來回我,不用顧忌。想必你們大爺也不會阻攔,一定會放你們出去的。」

  慕晨等人忙道:「婢子不出去!」

  王夫人暗暗點頭。

  這幾個丫頭就留給王亨了,以免他哪天好了,「興致」來時,身邊沒合適的人伺候。雖然她們是王家的丫鬟,也要她們自願才好。以王亨的身份和才貌,犯不著逼迫人家。再者,這是隱疾,必須自己人伺候才放心。

  另一邊,王諫和王亨一盤棋結束。

  王亨看向父親,想說「天晚了,請父親母親早些回去歇息吧」,卻聽王諫問:「東方神醫現在潛縣?」

  王亨怔了怔,道:「是。」

  王諫道:「那,為父修書給他,請他上京來如何?你……你這病無需心急。當年神醫就說能治,急不得……」

  王亨不敢相信地看著父親。

  若說天底下有誰是王諫最不想見的,恐怕就是東方傾墨了。現在,為了兒子的病,他卻放下芥蒂和羞辱,要親自修書去請東方傾墨進京,怎不叫王亨震驚。

  面對兒子的目光,王諫有些不自在,低頭喝茶。

  王亨忙道:「茶冷了,兒子叫人換一杯。」說著叫「若彤」。若彤忙趕過來,重新泡了兩盞熱茶,然後退下。

  喝著茶,王亨斟酌道:「父親不必修書。當年神醫對兒子說了,此系心病,還需心藥醫,強求不來。父親又何必急在一時?也許哪一天兒子就好了,還怕沒媳婦?」

  王諫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自從馨兒出事後,王亨最不願和長輩談論的就是親事,說不上幾句便要爭吵;眼下坦然說起,半點不勉強,且神態自若,並無頹喪之感,讓王諫振奮不已。

  兒子果然已經解開心結了,不但如此,對他這個父親也比往常親密,顧忌他感受,不想招神醫進京給他添堵。只要心結解開了,隱疾痊癒指日可待,又有什麼可急的?

  他眼睛有些熱,輕聲道:「為父不急,不急。」

  王亨見說開了,趁機請他回去歇息。

  王諫笑道:「忘了時辰。是該回去了。」說著起身。

  王亨便送父母出去,經過玫瑰花障,夜晚的花香格外濃烈,引得王夫人贊道:「這花開得真好!」

  王亨笑道:「時節到了嘛。」

  送走父母回來後,若彤找了個空,悄悄地回稟他:太太剛才把她們幾個都叫去了,如此這般說了許多話,還把橘彩也升為大丫鬟,說完看著王亨,等他示下。

  王亨立即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暗想:「如此也好,正可掩人耳目。」因此吩咐若彤:「太太既看重你們,你們用心當差就是了,不必把我那天的話特意告訴太太。」

  若彤道:「婢子明白了。」

  王亨又吩咐她:「明早剪些玫瑰花,插兩瓶,送給老太太和太太。」想想又道:「也給父親書房送一瓶。」

  若彤道:「是,大爺。」

  王亨是覺得,瞞著父母馨兒的事乃情非得已,但身為人子,該孝順的就要孝順,不能讓長輩不安。

  次日清晨,若彤送了花去,長輩們自然喜出望外。

  老太太簡直熱淚盈眶。

  她都不記得上一次王亨哄她開心是什麼時候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馨兒還在。那時候,小兩口常心血來潮,做出些新奇的舉動和事物哄長輩開心。自從馨兒去後,王亨就再沒心情做這類事了,對長輩面冷、心更冷。

  昨晚王諫夫婦從德馨院出來後,立即去了瑞萱堂,將王亨的話告訴了她;王夫人又說放了四個大丫頭在王亨身邊,都是自小伺候王亨的,老太太聽後踏實多了,且升起無限希望,希望王亨哪天忽然就好了,娶妻納妾。

  因此一節,她昨晚睡的很好。

  今天一睜眼,就看見孫子送的鮮豔玫瑰,花瓣和葉片上還帶著晨露,真真是賞心悅目,還喜慶,怎不讓她開懷,也真相信孫子放開了心結,痊癒指日可待。

  雖然這樣,王亨的隱疾卻不能傳出去,親事更要慎重,否則定了他不喜歡的姑娘,他心情一壞,影響了身體痊癒怎麼辦?老太太便準備向古夫人回絕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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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小人物的手段

  靳姑姑那邊卻還在為雲蘿郡主奔忙,竭力促成這親事。

  她昔年在鎮南侯府時,有個小姐妹叫金鳳,在兵部嚴尚書府上為婢女,因鎮南侯和嚴尚書關係不錯,金鳳也常跟著嚴姑娘來鎮南侯府拜訪世子妃。

  嚴姑娘後來嫁給了崔淵,即現在的禮部尚書。金鳳作為陪嫁,也跟去了崔家。靳姑姑在教坊司時,金鳳常暗中關照。這也是崔夫人的授意,算是對故交盡一點心意吧。

  鎮南侯平反後,這來往就過了明路。

  這日,崔夫人派金姑姑來探望雲蘿郡主。

  金姑姑見了郡主後,送上各種補品,又將崔夫人慰問的話轉達了;雲蘿郡主謝了長輩關心,陪著說了一會子閒話,便吩咐靳姑姑帶金姑姑去吃茶果。

  靳姑姑便帶著金姑姑來到自己屋裡,吃茶說話。

  金姑姑坐下後,打量屋裡擺設,目露讚賞,對靳姑姑道:「你也算熬出頭了。瞧這屋子,比一般的主子還強呢。可見郡主待你真心,也看重你。」

  靳姑姑道:「我一個下人,怎麼都行。只可憐郡主,小小年紀便命運多舛,又沒個依靠。」

  金姑姑想起王家最近門庭若市,笑道:「說起來還真是巧,郡主又被小王大人救了。這是第幾次了?」

  言下之意,有緣分!

  靳姑姑歎道:「再巧有什麼用。郡主孤苦無依,再有緣分也無長輩做主。我們做下人的縱有心,也不能出面。多說一句都是錯,多行一步都是僭越。」

  金姑姑聽了,忙朝窗外瞧了瞧,見沒人,才悄聲道:「你怎不去找古夫人呢,請她去王家說合,不是很好?」

  靳姑姑道:「怎麼沒說。可譽親王都求到皇上面前去了。郡主地位雖尊,如何能跟譽親王府的姑娘比?」

  金姑姑想了一想,覺得也是。

  靳姑姑幽幽道:「聽說皇后娘娘最公正,若能得人在皇后娘娘面前說句話,她必定不會坐視不理。」

  金姑姑楞了下,忽然明白了。

  崔夫人未出嫁時,和皇后娘娘是閨中好友,後來兩人都出嫁了,依然關係不錯。皇后娘娘閒暇時,也召崔夫人進宮說話,然崔夫人很本分,從不求任何事。

  靳姑姑這是想請崔夫人幫忙呢。

  金姑姑推了她一把,嗔道:「你想求我幫忙,請我們太太去皇后面前說句話,直說就是了,何必拐彎抹角?」

  靳姑姑正色道:「我是個什麼東西!怎敢大喇喇地求太太出面?你在太太身邊這麼多年,這事若可行,我這麼一說,你自然會去求你們太太;若覺得為難,你必不吭聲。要是直接求你,雖然我們好,你也不好回呢。」

  金姑姑笑道:「好了,你這樣體貼,我不幫著說句話,白辜負了你我這些年的交情。可是你要明白:這事也不是我家太太能左右的,結果還要看皇后娘娘。」

  靳姑姑忙道:「這我還能不明白?我剛才不明說,就是因為這個。行不行的盡到心意就成,便是你不幫著說,我也不會埋怨你。我沒道理埋怨你呀!便是太太去說了,我也不敢奢望其他,只求宮裡別偏幫譽親王府就行。」

  金姑姑道:「你也知道那是譽親王府,皇家人,咱們怎麼能比呢?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靳姑姑聽後很失落,半晌才歎道:「我何嘗不知道這樣。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和譽親王府爭這門親,只因當初郡主流落在教坊司,我一心想幫她脫離苦海,再為侯爺一家伸冤,所以用盡心機將她推到小王大人面前。後來郡主被王家贖身,在小王大人身邊做了婢女。有這一節過往,後來雖封了郡主,誰肯不當一回事地娶她?這次又被人擄去,失蹤那麼些天,末了又被小王大人給救了,一路相伴帶回京城。我便想著,若是郡主能嫁給小王大人便最好了。我就盼著上天能成全郡主。倘若能成,侯爺和世子在天上也安心了。」

  上天會不會成全不知道,反正金姑姑是被她的忠心感動了,很願意成全。跟身世顯貴的譽親王府姑娘相比,金姑姑更偏向雲蘿郡主。再說,雲蘿郡主做過王亨的婢女,這次又被王亨救回來,也不好嫁別人。

  金姑姑便道:「你說的也是。要說郡主和小王大人這緣分還真不淺,沖這個,我怎麼也要幫忙。」

  靳姑姑聽了歡喜,忙道:「可不是。小王大人開始很討厭郡主的,以為她存心不良,後來知道了內情,又瞭解她品性,才待她好了。那天他還來問候郡主呢。郡主被擄一事至今無眉目,要是刑部再不能查明,我瞧他是要親自插手了。」

  金姑姑大感興趣,忙仔細詢問。

  靳姑姑就細細說了,原來王亨結束海盜一案後,暗中開始調查雲蘿郡主被擄一事,曾找靳姑姑問話。

  金姑姑回去後,並未將靳姑姑求她的事直說出來,另斟酌了一番言辭,以她自己的口氣,將在鎮南侯府的所見所聞回稟給崔夫人,巧妙地陳述了雲蘿郡主的處境。

  崔夫人也想照顧故交後人,但她深受嚴肅端方的崔尚書影響,行事謹慎,沒有冒失地就進宮求皇后,而是先將此事告訴了崔淵,徵求崔淵的主意。

  崔淵聽後,思量開來。

  很快他決定,這事要管!

  這樣決定,既有私心也是公心。

  私心,是維護門生梁心銘。

  公心,是為了朝堂大局。

  王亨娶誰家女兒他不感興趣,但是一定要娶,因為王亨連累梁心銘太多了:先是害她背負「男寵」的名頭,後來又被孟家人指控是林馨兒女扮男裝的,王亨若不娶親,左相之流肯定揪住此事不放,繼續找梁心銘的麻煩。

  因此,崔尚書認為王亨該娶親。

  王亨娶了,梁心銘便能洗清嫌疑。

  崔尚書雖是個嚴肅端方的人,並非不懂風情。當年,蘇熙澈和王諫都是風流人物,其中王諫又屬「情種」異類。這王亨就像他父親,對林馨兒情根深種。崔淵覺得,滿京城的閨秀恐怕都很難入他眼,能入他眼的必定與林馨兒有神似的地方,雲蘿郡主就是其一,所以還是娶她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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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帝后的美好春夜

  崔淵便對夫人道:「這事夫人不可袖手旁觀。譽親王的女兒再好,也要王家肯娶才行。鎮南侯只剩這點血脈,於公於私,我們都要關照。皇上和皇后娘娘更應該管!」

  崔夫人忙道:「我聽老爺的。」

  以前都是陳皇后召她她才進宮,這次為了雲蘿,她輾轉往宮裡遞了信,請求覲見陳皇后。

  次日,陳皇后便宣她進宮。

  雲蘿君主再次被帝后關注。

  皇后娘娘聽後,很不悅。

  是對譽親王心生不悅。

  她想:譽親王為這點子事求到皇上面前,當皇上是什麼人了?保媒拉纖的?天下事皇上都管得,若真要做主,也該為雲蘿郡主這樣的功臣遺孤做主;堂堂皇家親王請皇上做主,分明是仗勢欺人、讓皇上幫他搶女婿!

  她端著一貫肅然的臉孔,對崔夫人道:「本宮知道了。」並沒有保證或者許諾什麼,也沒有指責譽親王。

  崔夫人瞭解皇后脾性,知道她將此事放在心上了。以皇后的為人,必定會做出公正的處置,至少不會偏幫譽親王府說話,說不定啊,還要阻止皇上呢。

  崔夫人走後,皇后靜坐了會,就去寫奏摺。

  她並不想為這點事就請皇上來坤甯宮,皇上多忙啊,倒不如上一道摺子,陳述她的意見,提醒皇上一番就是了。

  雖說小事,也不好隨便寫的。

  陳皇后認為,既然她要勸皇上別替譽親王出面,作為皇后她也不能替雲蘿郡主出面,這樣才公正。

  她又給出建議,說王侍郎上有父母祖母,他的親事自有長輩做主,別人不該插手。如果他們雙方說定了——比如定了雲蘿郡主,因她是孤女,沒有長輩做主,這時候請皇上和皇后出面增加臉面,那是可以的,就當安撫功臣遺孤,讓臣子感受皇恩浩蕩。一面思索,一面提筆一揮而就。

  陳皇后奏摺寫多了,已養成果斷幹練的習慣,敘述事情很會抓重點,措辭十分簡潔明瞭。

  靖康帝私心以為,皇后的奏摺比朝中許多臣子寫的還要好,重點突出,看著省心省力。有些臣子寫一大堆,不知所云。又沒個主見,問題忒多,卻沒有解決問題的方法,全推給他這個當皇帝的,等著他拿主意。就有方法也不切實際,在朝堂上一提出來,就引發一波爭端。皇上成了替他們排憂解難的苦力了。按道理應該反過來才對:朝廷出俸祿養他們,他們該替皇上做苦力、排憂解難的。

  皇帝很是怨懟,覺得自己很辛苦。

  且說眼前,皇帝批奏摺時,看到了皇后的奏摺,不由一怔:這事怎麼皇后也知道了?

  他可沒打算管。

  王亨那脾氣他比誰都清楚,王諫都沒能拗過兒子,他有什麼辦法?當然,他是皇帝,可以下聖旨,可問題是沒這個道理呀。所以,他就隨口糊弄了譽親王一句,答應幫他問問。只是問問,結果還要王家自己做主。

  皇后的想法和他一致,他很高興。

  只是這個雲蘿郡主……

  當晚,他袖著那奏摺去了坤甯宮。

  當面說話,可以配合語氣、眼神、動作等等來輔助表達內容,就無需像寫奏摺那樣只靠文字了。

  帝后心有靈犀,三言兩語便達成默契:表面不偏幫哪一方,但王亨娶無依無靠的雲蘿郡主,要比娶譽親王的女兒要對朝局有利;還有,雲蘿郡主神似王亨亡妻,王亨應該更喜歡她,而不是什麼譽親王府的姑娘。

  帝后心照不宣地對視。

  靖康帝咳嗽一聲,道:「朕明日問問王愛卿。」

  皇后一本正經地附和道:「皇上是該問問。」

  又道:「王侍郎為國操勞,至今未娶,皇上該體恤臣下。」

  又道:「皇上國事繁忙,只問問,不必操心太多,不然皇上一番體恤之意,被誤作利用他就不美了。」

  這是暗示皇上:問歸問,別亂替人家做主。

  靖康帝一滯,怎麼皇后這話聽了,王亨未娶是被公事耽擱了?他又覺得自己多心了,皇后定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是替他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讓他去關心王亨而已。

  他笑道:「這件事上,王愛卿脾氣倔的很,便是王尚書也拗他不過。倒是朕的話他還肯聽一二。」語氣不無得意,因為王亨「肯聽一二」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而是他們君臣彼此言語相投,他的話能打動王亨。

  皇后點頭道:「皇上乃有德明君,才讓王侍郎這樣的才智之士傾心輔佐,不僅當皇上是君,還當皇上是知己。」

  這話靖康帝聽了極為舒坦。

  四月初,天上一彎上弦月。

  靖康帝覺得在屋裡太辜負春宵了,便對皇后邀請道:「朕過來時,見月亮不錯。不如朕和皇后出去賞月?」

  皇后忙道:「甚好。皇上整日國事繁忙,是該多走走,活動活動筋骨。眼下又是春天,更該多動。」

  這些話,往日皇后也常說的,靖康帝覺得不過是表面文章,就好像朝臣總說「皇上保重」一樣,可是今夜聽了,卻格外的暖心,有些妻子關心夫君的味道。

  於是,兩人在坤甯宮內賞花、賞月。

  帝后又度過了一個美好的春夜。

  次日上午,靖康帝宣王亨進宮。

  他整日忙於政事,身心疲累,昨晚在坤甯宮和皇后月下賞花甚為愉悅,也驚覺又是一年春,他都沒來得及賞玩春景呢,眼看就要入夏了,真把光陰虛度!因此,他宣王亨去禦花園紫月湖紫月軒見駕,想忙裡偷閒樂半天。

  等王亨進宮後,靖康帝又命傳白虎、朱雀、玄武三位世子進宮,既將他們留在京城,當然要常常召見。

  為何不和王亨同時傳呢?

  因為他有事要和王亨說嘛。

  留這段時間應該足夠了。

  禦花園內「百般紅紫鬥芳菲」,鳥語花香;紫月湖上碧波蕩漾,新荷已經冒頭,王亨一路走來,賞心悅目。

  進入紫月軒,王亨先拜見皇上。

  靖康帝忙扶起,上下打量他。

  王亨也暗暗打量皇帝。

  君臣都覺得,對方神清氣爽。

  王亨先道:「皇上今日好興致。」

  靖康帝道:「一時興起,咱們君臣同樂。」說罷,也不讓他坐,竟起身出去了,沿著湖岸柳堤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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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微臣有隱疾

  王亨忙跟上,落後半步。

  湖邊垂柳隨風飄蕩,靖康帝目光斜睨身邊年輕臣子,笑問:「王愛卿,你打算何時娶親?」

  王亨一楞,回道:「暫不娶親。」

  靖康帝道:「朕看愛卿還是趕快娶了吧。」

  王亨奇道:「皇上何出此言?」

  靖康帝笑道:「愛卿儀表非凡、才名遠揚、身居高位、家世顯赫,若不娶妻,天下的閨秀都懸著心。她們不安,朕也不安。為了朕的安寧,你還是娶了吧。」

  王亨心一動,問:「何人敢讓皇上不安?」

  靖康帝道:「譽親王來求朕。」

  王亨詫異道:「譽親王?」

  他已經知道有人要拿他的親事做文章,正嚴陣以待呢。誰知對方用心險惡,一下子就將事情捅到皇上面前,他不知是誰在背後慫恿,又是如何說動皇上的。

  等聽說是譽親王,他詫異了。

  譽親王雖是皇室親王,然性子直脾氣急躁……王亨覺得他不像那有陰謀的人。不過也難說,很多人都是戴著面具示人的,功力淺的叫「虛偽」,功力深厚的往往有大圖謀。

  王亨決定,以後多關注譽親王。

  就聽靖康帝又道:「還有雲蘿郡主……」

  王亨心一凝,比剛才更加關注。

  雲蘿郡主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但之前被人擄去,又恰巧被他給救了,現在提出親事,由不得他不警惕。

  他若無其事地問:「但不知是誰出面,替郡主說話?」

  靖康帝道:「是崔尚書夫人在皇后面前說起。也沒多說什麼,大概是覺得郡主孤苦伶仃的,無人做主,所以幫著提了一句。這是怕朕偏幫譽親王呢。」

  王亨覺得,雲蘿郡主一介孤女,不可能自己跑去求皇上,肯定有人替她出面。是郡主請那人出面的,還是那人主動攬事上身,替郡主出面的,這對王亨來說很重要。

  等聽說是崔夫人,他再次詫異了。

  他可不認為這只是崔夫人自己的主意,若是蘇夫人懵懂間幹出這事還有可能,但崔夫人絕對不會衝動,她一定是先向崔淵請示了,才敢進宮對皇后說。

  他眼前浮現一張不苟言笑的長馬臉,臉的主人想是怕拉長了臉,禁止臉上的鬍鬚往下長,只上唇留了短短的一橫,下巴上有一圈短鬚,這便是禮部尚書崔淵。

  崔淵怎麼會插手這事呢?

  王亨覺得事情有點複雜了。

  他心裡對左相是最警惕的。

  為何左相反倒沒沾邊呢?

  王亨問道:「皇后的意思是?」

  靖康帝笑道:「朕與皇后可不管。愛卿的終身大事,當然該由你家長輩做主。朕不過是白問一聲。」

  王亨道:「如此,微臣放心了。」不該管的不管,聖明!

  靖康帝忙道:「你放心什麼?看上誰家女兒,趕緊娶呀。」

  王亨道:「微臣不能娶妻!」

  靖康帝猛轉身,正停在一棵柳樹下,柔柔的柳枝拂過他明黃繡青龍的龍袍。他看著面前的年輕臣子,也有一根柳帶輕輕晃動在王亨俊朗的臉頰旁,紅衣綠柳,說不出的風流倜儻。他問:「這是何緣故?」

  王亨面無表情道:「皇上不是知道嗎,微臣有隱疾,怎敢耽誤人家女兒終身呢。此事不要提的好。」

  靖康帝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一個男人,在人前若無其事地說自己有隱疾,絲毫不覺尷尬和自卑,仿佛這不是見不得人的隱疾,而是天賦異稟,他因此感到很自豪,還真是奇哉怪哉!

  靖康帝覺得,王亨是在推脫。

  之前是因為孟清泉,現在為什麼?

  他小心探問:「愛卿真有隱疾?」

  王亨道:「微臣確有隱疾。微臣不娶,並非今日才突然決定,九年來一直就是這樣的。」

  靖康帝遲疑道:「可是愛卿看著不像啊。」

  王亨道:「皇上覺得,怎樣才像有隱疾?」難道要臉上生瘡?

  靖康帝乾笑道:「總覺得王卿器宇軒昂,不像有病。」說著把王亨上下一掃,連連搖頭,仿佛有隱疾的男人即便不缺胳膊少腿,也該看著孱弱,或者臉色蒼白,再不然眼神也該猶疑不自信,別這麼紅光滿面、器宇軒昂啊!

  王亨板臉道:「微臣這是心病。」

  靖康帝忙道:「孟清泉已經死了,你仇也報了,心結也該解了,怎麼還不好呢?要不朕叫太醫來會診?」

  王亨輕咳一聲,道:「不用。東方神醫曾給微臣診治過,說心病還須心藥醫,急不得。微臣的心結是解了,卻也不可能一日之間就恢復。皇上知道微臣的病根。」

  這是說,還沒將妻子放下。

  靖康帝歎道:「如此,隨你吧。」說著轉身,繼續順著林徑慢行,一面惋惜地想:「這不和沈海一樣了嗎!」

  這做男人還有什麼趣兒?

  沈海在後聽了兩人對話,替王亨叫屈:小王大人心裡已經夠苦的了,皇上還這樣說。男人的隱疾,從外面如何能看出來呢?他沈海雖是太監,卻也生的一表人才,若換套衣裳,別人未必看出來他是太監,何況小王大人這樣的。

  沈海還覺得:皇上沒看出來,是因為不能感同身受,說通俗些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痛。在他眼裡,王亨雖風流倜儻,卻形影寂寥落寞,與這御花園紫月湖的明媚春光很不協,看得他很是心酸。他進宮做太監是沒辦法,可是小王大人天縱奇才、家世顯赫,年輕輕的卻有隱疾,怎不叫人惋惜?瞧這滿園的花兒也傷心呢,垂柳也無精打采。

  沈公公滿心感懷,眼睛濕潤了。

  他完全能理解小王大人。

  他越看王亨越親近,同病相憐!

  這時,靖康帝回頭吩咐道:「沈海,你去看他們船準備好沒有,朕要和愛卿去湖上釣魚。」他這時才意識到王亨的心情,想轉移話題,把剛才的事混過去。

  沈海答應一聲,急忙去了。

  王亨很奇怪,沈公公經過他身邊,丟給他一個安慰的笑臉,十分的親切。他常出入皇宮,對沈海印象不錯,忙也回了一個笑容。又道:「勞煩沈公公再準備炭火和鐵絲網,再拿些佐料來,回頭微臣烤魚給皇上嘗嘗。」

  沈海忙笑道:「是,小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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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敲山震虎

  靖康帝笑道:「朕可等著了。」

  王亨道:「皇上什麼沒吃過?微臣不過是陪皇上取樂而已。咱們今天就做一回普通人,自釣自燒。」

  靖康帝大笑,連說有趣。

  王亨看著年輕的帝王微笑。

  今天的說辭,他早已備好的。

  他想來想去,應對親事的唯一辦法只有再把隱疾之說給拋出來,才能杜絕那些人的試探。

  他豁出去了,不怕傳出去被全天下人恥笑,只要那一個人知道他的心意就行了。否則的話,她聽說他要娶親,以她的脾氣會如何行動?他實在無法預料。

  他做刑部侍郎很輕鬆,可是做某人的夫君,他覺得任重而道遠。不過他不會退縮,他會「上下而求索」!

  君臣來到渡口,沈海已經恭候在那,浮橋前停著一艘龍舟,甲板和浮橋齊平。靖康帝大步走過去,沈海親扶著皇上上去了。到王亨時,沈海也伸手虛扶,王亨剛要客氣說「不勞沈公公」,卻聽他道:「小王大人小心腳底下,當心木板滑。」好像王亨是弱質纖纖的閨閣女兒。

  王亨本來走得好好的,聞言差點失腳真滑了。

  他瞅了沈海一眼,強笑道:「多謝沈公公。」

  沈海恍若不知,殷切地護著他上了龍舟。

  王亨心裡彆扭極了,因為他終於反應過來了:沈公公怕是當他「同類」了,所以格外關照他呢。他雖然已經做好了面對異樣目光的準備,此時還是難受的緊,不住告誡自己「沈公公也是好心。若連這樣的好心都不能坦然面對,將來如何面對別人惡意嘲笑?」反復自我寬慰,才感覺好了。

  王亨和靖康帝坐在龍舟欄杆內垂釣,微風徐徐吹來,吹皺了黛青的湖面,靖康帝笑道:「朕還傳了趙世子他們。咱們先釣魚,等他們來了,再去湖心島上射箭。幾位世子箭法都是極好的,等射了獵物,就地烤了吃。」想著讓幾位世子烤肉,他忍不住笑起來,恐怕都不會烤。

  王亨心一動,皇上還宣了幾位世子?

  他笑道:「趙世子會烤的。在邊疆征戰的人,別的不會,烤肉肯定是會的,只不知味道如何。」

  靖康帝道:「愛卿溟州一行,對趙世子瞭解頗深?」

  王亨道:「不打不相識,微臣和趙世子也算經歷了患難。」

  靖康帝微微點頭,盯著湖面不語,忽然水上浮標急速下沉,忙大力揚竿,卻沉沉的扯不動,趕緊叫「沈海!」一面提著那釣竿不敢鬆勁,怕一鬆魚就跑了。

  沈海興奮大叫「皇上釣著大魚了!」急忙跑來幫忙。

  王亨也放下釣竿,過來幫著往後扯線,七手八腳扯到龍舟邊,沈海用個大網兜探下去,托著一物出水。

  王亨定睛一看,楞住了。

  靖康帝也斂去了笑容,怔怔地盯著那東西——沈海的網兜裡,兜著一隻小磨盤般大小的烏龜!

  沈海笑道:「哎呦,怎麼把它老人家給釣上來了!」轉頭向皇帝請示,「可要放回去?」

  烏龜,在大靖是玄武的俗名。

  玄武,是護國四靈之一。

  這麼大的玄龜,誰敢吃?

  靖康帝看向王亨,笑道:「果然是條大魚!」

  王亨靜默——皇上是釣魚,還是「釣魚」?

  良久,也許只有一瞬間,他輕聲道:「釣魚時,常能釣到這些的。打獵也能獵到虎。」

  靖康帝不置可否,對沈海吩咐道:「別放了,找個東西養起來吧。還有,此事不可傳出去!」

  沈海終於覺得不對了,大氣不敢出,忙道:「是,皇上。」提著那大烏龜,疾步走進船艙。

  半個時辰後,趙寅等人陸續來到湖邊。

  靖康帝和王亨在水上看見,吩咐龍舟靠岸。

  除了趙寅、張伯遠、林子程外,靖康帝讓人把兩個小皇子也送來了,分別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沒了。大皇子今年八歲,二皇子才五歲,都瘦弱的很。

  靖康帝給兒子引見幾位年輕臣子,並特意指著趙寅等人道:「叫你們來,是向世子們學習騎射的。幾位世子都是沙場勇將,回頭選一個做你們師傅。朕不求你們練出絕世武功,只要能把身子骨鍛煉好就行。」

  兩位小皇子恭敬地應了。

  大皇子打量幾位世子,只見林子程豪氣威武,張伯遠文質彬彬,唯獨趙寅神情冷肅,看著怪怕人的。

  他不敢露出來,強撐著鎮定。

  父皇正看著他呢。

  父皇說過,男兒要沉著勇敢,不可畏首畏尾。

  他為了掩飾自己的怯意,壯膽問道:「父皇,為何幾位世子來京城這麼久了,還不回邊疆?不是說北疆開戰了嗎?他們的責任就是替大靖鎮守邊疆嗎?」

  幾位世子心裡「咯噔」一下:這事大家心知肚明,都裝糊塗,現在大皇子童言無忌問出來,皇上要如何解釋?

  趙寅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張伯遠雲淡風輕,像在聽,又像根本沒聽;只有林子程目光炯炯地看著靖康帝,期盼地等候皇帝回答,其實他們都猜皇帝不會回答。

  王亨也覺得,皇帝會回避。

  然,靖康帝卻認真對大皇子解釋道:「因為王愛卿查出海盜一案背後尚有主使者,從海盜那裡繳獲的大量財物下落不明,父皇恐其中有陰謀,所以才將幾位世子留下,以便到時對證,早日將奸人繩之以法。」

  王亨錯愕不已。

  這是敲山震虎?

  就不怕打草驚蛇嗎!

  趙寅等也怔住,心裡有數是一回事,皇帝當面說出來又是一回事,帝王心思難測,他們不知是福是禍。別說什麼問心無愧。君王若忌憚一個人,需要真相嗎?根本不需要。三靈綿延了幾百年,風光榮耀之極,頭頂上也懸著一柄利劍,一個不慎,便是傾族之禍!

  三位世子怔了一瞬間,幾乎同時跪下,伏地叩首,動作整齊劃一,宛如訓練過一樣,齊聲惶惑道:「微臣該死,請皇上明察!」

  兩個小皇子也嚇一跳,不知所措地看著三人。

  靖康帝忙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朕以為,朕將緣故告訴你們,你們會心安些。若是不明不白地將你們拘在京城,你們才要寢食難安呢。都起來。此案眼下迷霧重重,朕不過是要你們協助王愛卿查案而已。」說著,親自上前,彎腰在每位世子的手肘托了一把,示意他們起來。

  幾位世子才謝恩,然後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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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27:47 |只看該作者
第379章 各有心機

  林子程道:「皇上,微臣嚇了一身冷汗。」

  靖康帝哈哈大笑道:「你這麼說,朕要懷疑你啦,做賊心虛!」一邊說,一邊還拿手指點他鼻子。

  林子程賠笑道:「並非做賊心虛。只是這種事,攤上就要脫一層皮,微臣怎能不擔心呢。」

  靖康帝道:「愛卿要相信王愛卿。這些年,他經手的案子無一樁冤案,就是孟清泉,也死的讓人心服口服。」

  林子程忙道:「這倒是。王大人需要本世子如何協助,儘管吩咐,本世子隨傳隨到。」

  王亨微笑道:「多謝世子。」

  趙寅和張伯遠卻沉默不語。

  靖康帝的目光從趙寅和張伯遠身上一溜過去,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日咱們君臣是來遊樂的。走吧。」說罷親自牽起三皇子,率領眾人去湖心島。

  王亨等人魚貫跟上。

  在湖心島,大家射獵。

  養在御花園的動物,自然沒有兇惡的,都是些溫順的觀賞型鳥獸,在這裡射獵太兇殘了,所以大家就比試百步穿楊的技法,為的是活動筋骨。

  這些人中,數趙寅的箭法最精妙,林子程次之,張伯遠再次之,王亨和靖康帝是學習君子六藝時操練的箭法,比幾位世子雖不如,但打獵不成問題。

  王亨便向趙寅討教箭法。

  趙寅很認真地教他。

  靖康帝射了一輪,站在一旁觀看並歇息,就聽林子程笑問:「聽說王家這些日子門庭若市。王大人什麼時候大喜呀?早些定下來,我等也好去恭賀。」

  沈海擔憂地看著王亨,怕他尷尬。

  王亨端著弓瞄準前方,春風吹起他紅色的官服下擺,輕輕飄起,英姿挺拔。聽了林子程的話,腳下紋風未動,頭也不回道:「本官都不急,世子急什麼?」

  靖康帝笑道:「王愛卿還要仔細挑選一番。」

  林子程大聲道:「趙世子,你還教他?當心媳婦被他搶走了。蘇相還沒鬆口嗎?為兄都替你著急。」

  王亨正要拉弓,聞言一頓,聽趙寅怎麼說;再者他心裡也疑惑:林世子這話真是玩笑嗎?還是試探?

  須知這時候,蘇相是不可能和朱雀王府結親的。但蘇姑娘小時候曾救過趙世子,趙世子當時就把隨身信物朱雀送給她了。之前趙寅誤認為孟清泉是救命恩人,一心維護孟清泉。後來事情弄清了,他立即轉了態度,棄孟就蘇。

  林世子特意提起這話,什麼用心?

  王亨就忍不住猜測:趙寅這樣做,單純是為了少年時一段情,還是因為蘇姑娘是蘇相的女兒?

  看來,林世子也不像表面豪爽。

  趙寅瞥了林子程一眼,沒說話。

  眾人沒有等到回答,卻沒辦法。

  趙寅就是這樣子的脾氣!

  靖康帝見幾人說的熱鬧,只有張伯遠沒搭腔,正彎著腰耐心地指點兩位小皇子,忽問道:「張愛卿,世子妃的身子如何了?前兒皇后打發了太醫去,可瞧好了?」

  張伯遠直起身,含笑道:「還是老樣子。她這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難得斷根。謝皇上和皇后娘娘關心。」

  靖康帝打量他道:「你對世子妃倒癡情,這些年一個妾也沒納。」又掃一眼趙寅和王亨,才發現似得,道:「怪了,你們幾個好像都很癡情。」又向林子程道:「除了你。」

  林子程呵呵笑道:「微臣乃武夫,除了征戰,最喜美酒和美人。不像他們,都是情種。」

  王亨將弓拉滿了,全神貫注地瞄準前方輕輕飄動的柳條——明明心無旁騖,靖康帝和張伯遠的對話卻一字不漏地落入耳中——手一松,箭矢「嗖」一聲飛了出去。

  他沒看結果,轉身去看張伯遠。

  張伯遠淡淡笑著,謙和君子。

  梁心銘是清雅如玉的君子,和梁心銘相比,張伯遠則隨和親切、平易近人,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王亨詫異他在外人面前坦然說起世子妃,別人又怎知道他在王家人面前信誓旦旦說要明媒正娶王曉雪,仿佛世子妃不在了似的。——也不對,不在的話,也還有個牌位;他是當世子妃根本不存在,連牌位也沒有。

  到底他為什麼這樣對世子妃?

  王亨盯著他,想要弄清緣故。

  張伯遠好像並不怕王亨聽見自己說話,甚至有意說給王亨聽,見他射罷,擊掌贊道:「百步穿楊!沒想到安泰的箭法也這樣好,可謂『文武雙全』。」

  王亨冷冷道:「怎比得上世子厲害。」

  他回京後,碰見張伯遠都冷著臉。沒有出言教訓張世子,不是他怕事,或者忍下了那口氣,而是覺得他若針對張伯遠,容易引起人疑心,萬一洩露了張世子和王曉雪的私情,後果很難堪,所以才不動聲色。

  再說,他們一個是三品侍郎,一個是郡王世子,要鬥也是無影無形地過招,怎會逞口舌之利呢。

  ……

  射箭結束後,兩位小皇子都選張伯遠為武師傅。

  靖康帝目光一閃,道:「如此,有勞張世子了。」

  張伯遠道:「微臣定不負皇上重托。」

  趙寅等人陪靖康帝用過午膳後才出宮,王亨卻被皇帝留下了,隨他去禦書房處理政務。

  三位世子恭敬告退,神色間毫無異樣,只是走在高高的宮牆下,馳騁沙場的身影有些蕭索。

  他們和王亨年紀相差不多,都是大靖年輕一代臣子。王亨是文官,成為天子近臣,可謂春風得意;而他們的命運卻是同沙場聯繫在一起的,雖然心裡不期盼打仗,也該被委以重任,似這樣戰事起卻被羈留在京城,還無所事事,猶如龍困淺灘、雄鷹折翅,心裡當然不好過。

  靖康帝和王亨晃晃悠悠的,從御花園走著去乾元殿,為了消食,也為了方便說話,順便賞景。

  王亨問道:「皇上為何要告訴幾位世子海盜的事?這件事尚無證據證明他們參與了,為何要打草驚蛇?」

  靖康帝反問道:「不說,他們就不明白了?」

  王亨道:「他們想必心裡有數。」

  靖康帝道:「這就是了。與其讓他們疑惑,不如明說了,又不是針對哪一個,也免得君臣之間生了芥蒂。」

  王亨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對不對,靜默下來。過了一會,他忽然道:「皇上跟微臣說說張世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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