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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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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發表於 2018-9-28 00:27:58 |只看該作者
第380章 不為人知的戀情

  靖康帝微怔,問:「你想聽他什麼?」

  王亨道:「他是如何娶世子妃的。」

  靖康帝道:「為何問這個?」

  王亨幽幽道:「微臣與妻子經歷許多磨難,才刻骨銘心。微臣想知道,張世子對世子妃如此癡情,是夫妻之義,還是男女之情,或者,另有緣故。」

  靖康帝道:「這還能有什麼,無非是世家少年、千金閨秀的姻緣。就像你和趙世子,現在不也被許多名門閨秀青睞嗎?張伯遠當年也是翩翩美少年,是京城閨秀夢寐以求的良婿。世子妃黃氏家世雖不顯,卻頗有才名……」

  王亨慢慢走著,默默聽著。

  就聽靖康帝道:「……朕以為黃姑娘會嫁六皇兄的,誰知六皇兄出了事,她便嫁給了張世子……」

  王亨忙問:「皇上為何這樣認為?」

  靖康帝正要告訴他,又停下腳步,看著他問:「愛卿問張世子這事,不僅僅是好奇吧?」

  王亨沉默一瞬,點頭道:「是。」

  靖康帝道:「如此,朕明白了。」

  他既命王亨調查海盜案背後的主使者,又懷疑軍方有人要謀反,現在王亨問起張伯遠的事,他當然不會隱瞞。不但張伯遠,還有趙寅和林子程,王亨若要問他們,他都會說。

  他一面繼續向前走,一面道:「六皇兄喜歡黃姑娘。這件事只有朕知道,是他悄悄告訴朕的。那時,朕和六皇兄都師從左相,天天在一塊讀書。張伯遠是六皇兄的表弟,也是伴讀,常進宮來陪伴我們……」

  王亨心頭升起奇妙的感覺,「張伯遠是已故誠王的表弟?」先帝六皇子死後,被追封為誠王。

  靖康帝道:「對呀。六皇兄是張貴妃的兒子——就是張太妃。張太妃是玄武王的妹妹。」

  王亨問:「那,為何誠王……」

  誠王橫死他是知道的,但是他覺得必須再問一遍,要聽靖康帝親口說一遍誠王的死因。

  靖康帝歎道:「想是天妒英才。先皇諸位皇子中,數六皇兄天資最佳,相貌堂堂,人又熱情明朗,觀之如朝陽旭日……嗯,與愛卿有些像。——朕明白了,為何朕與愛卿這般投契,因為愛卿有些像朕的六皇兄。那時候,朕與六皇兄最要好。父皇也最喜歡六皇兄,人人都覺得六皇兄是未來的儲君,朕也這麼認為。朕期待六皇兄將來登上大寶,封朕一個親王當,平日也唯六皇兄馬首是瞻……」

  王亨追問:「誠王是如何沒的?」

  靖康帝道:「驚馬!連人帶馬摔下山崖!」他之前扯得太多,被王亨一追問,一句話就解釋了。

  王亨當然知道誠王驚馬橫死。

  他想問的是個中詳情。

  他又躊躇,覺得不便追問。

  他本來是問張伯遠和世子妃如何結親的,結果卻對誠王的死因追問不休,難免會讓靖康帝起疑。誠王與靖康帝是好兄弟,又同是左相弟子,然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六皇子死了,靖康帝卻登上大寶,王亨若追問,倒好像在懷疑皇上殺兄奪位似得。雖然他的確懷疑誠王之死有貓膩,卻不能這麼問。他也並不懷疑靖康帝,一來皇上當年還小,再者,接觸各種罪犯多了,他總結出:一個人若做下惡事,是很難保持襟懷坦蕩的,即便裝得若無其事,人也會顯得深沉莫測。靖康帝若殺了兄長,回憶往事絕不會這樣平靜。

  於是,王亨又將話題拉回來。

  他問:「誠王出事前,對黃姑娘表明心意了嗎?張世子知道誠王喜歡黃姑娘嗎?」

  靖康帝搖頭,歎道:「沒有。還沒來得及。當年,六皇兄十六歲,朕才十三歲。少年的情懷總是單純而美好。我們兄弟讀書閒暇時,背著夫子評論京城的閨秀們。六皇兄便悄悄告訴朕,他喜歡才貌雙全的黃姑娘,他見過她。朕便慫恿他去會佳人,還說要找張伯遠一塊商量籌劃。誰知天意弄人,幾天後六皇兄便出事了,根本沒來得及對心上人傾訴。」

  王亨問道:「為何你們不告訴先帝,找人上門提親?」

  靖康帝道:「六皇兄不想利用身份地位去得到心上人,那也太無趣。再者,告訴先帝,先帝也未必會答應——黃姑娘的父親只是太朴寺丞,官職低微,六皇兄是要做儲君的人,先帝怎會讓他娶這樣家世的女子。」

  王亨納悶道:「可是皇后娘娘……」

  靖康帝笑道:「對,朕的皇后家世也不顯。這門親是左相促成的。當年,朕在諸皇子中毫不起眼。左相對朕說,既做閒散王爺,娶一賢妻可受用終生,不用家世太顯赫。故而他親自向先帝陳述皇后種種品格。先帝對朕沒什麼期望的,便答應了這門親事,為朕娶了陳皇后。」

  王亨聽的出神,暗想:可是左相卻輔佐你登上了皇位,難道只是運氣好嗎?還是左相一步步籌劃的?

  這番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口了!

  靖康帝見他沒再問,自歎道:「幸而黃姑娘後來嫁給了張伯遠,他又待她很好,六皇兄若在天有靈,也必寬心。」

  王亨脫口道:「這可未必。」

  靖康帝一怔,再停步問他:「愛卿何出此言?」

  王亨不答反問道:「皇上願意心愛的女人嫁別人嗎?哪怕這個人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恐怕也會介意。」

  靖康帝道:「愛卿說的也有道理,然六皇兄並未和黃姑娘定親,甚至未曾定情,難道要她終身不嫁?」

  王亨:「……」

  他只是覺得這其中不尋常。

  靖康帝見他沒詞了,笑了。

  緊跟著又覺得他神情不對,並非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情狀,兩道劍眉微蹙,似在沉思。

  他在想什麼?

  靖康帝回想剛才對話,忽然一激靈——王亨極擅刑名偵查,感觸也極為敏銳,他這樣擰眉思索,恐怕不是為了張伯遠和世子妃的感情,也並非替六皇兄惋惜,而是在推敲六皇兄的死,否則,他不會有閒心管他們誰娶誰。

  靖康帝不是沒懷疑過六皇兄的死蹊蹺,先帝更不用說,當年派人將此事查了個底朝天,最終證明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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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發表於 2018-9-28 00:28:09 |只看該作者
第381章 朕要重用梁心銘

  從做了皇帝後,他經歷了許多的人事。往往一件看似平常的事件背後卻隱藏著大秘密,一旦追究下去,拔出蘿蔔帶出泥,牽連出一大批人。比如鎮南侯叛逃案,竟然牽扯出福親王謀反弒君的罪惡勾當;又比如王亨在江南,一查查翻了一批官員;再比如這次海盜案,也隱藏著大陰謀。

  這麼一想,當年的懷疑再起。

  六皇兄之死真是意外嗎?

  他隱隱覺得害怕,還心虛。

  為何要心虛呢?

  他不安地想:「朕又沒有謀害了六皇兄。」

  可他現在是皇帝。

  原本該是六皇兄當皇帝的。

  他想,該查清當年的事,還六皇兄一個公道。六皇兄若是做皇帝,肯定會封他當親王;他現在做了皇帝,難道不該替六皇兄查明死因、討還公道嗎?

  這麼一想,那心虛不安的感覺沒了。

  然這件事只是他的懷疑,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更不要說證據了,無頭無腦的要從何查起呢?

  他看向王亨,想:「既然王愛卿留意了,就交給他吧。」於是鄭重叫道:「王愛卿!」

  王亨忙道:「微臣在。」

  靖康帝道:「朕雖貴為天子,實則一介凡人,才德遠遜于歷代先祖先帝。自繼位之日起,朕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不敢有一絲懈怠,唯恐辜負了先祖和天下百姓……」

  王亨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忽然就慷慨激昂起來?

  那時,君臣已走到乾元殿附近,王亨眼角餘光瞥見巍峨壯觀的乾元殿一翹角飛簷,感受莊嚴了些,就聽到——

  「……朕依靠列位臣工治理天下!愛卿是朕的股肱之臣,趙寅三位世子亦是朕的股肱之臣;朕需仰仗左相右相等老臣,更需要王愛卿和趙愛卿這樣的年輕臣子,不然朝廷後繼無人。朕不會放過一個亂臣賊子,也不想冤屈一個忠臣良將。愛卿要替朕肅清吏治、辨明忠奸。望愛卿謹記!」

  王亨明白皇上的感慨從何而來了,正容道:「請皇上放心,微臣定將此案徹查清楚,讓皇上辨明忠奸。」

  靖康帝點頭,道:「朕命你:不論查到什麼、涉及何人,都要追查到底,不必顧忌。」這是暗示他,若對先帝六皇子之死起疑,也要放手追查,不必顧忌了。

  王亨躬身道:「微臣領旨。」

  靖康帝直抒胸臆後,胸中暢快了些,又道:「你可知朕為何答應梁心銘在徽州修路?又命他主持?」

  那條路並非急需要修,不是迫在眉睫的工程,朝中大小事不知多少,他實在不必花心思在一條還沒影的路上。

  王亨道:「微臣不知。」

  靖康帝道:「朕要用他!朕要重用能臣良將,興盛大靖!」

  王亨怔住——皇上如此看重梁心銘?

  靖康帝繼續道:「朕要重用梁愛卿,又不能隨意提拔他,只能讓他多做事,立功,然後名正言順重用!」

  王亨肅然道:「微臣明白了。這次讓梁心銘和俞希文比拼,也是皇上有意為之吧?」

  靖康帝道:「不錯!不磨礪,不足以成大器!」

  他看向皇城東方向,皇城東門外不遠就是松山,松山上坐落著慈安寺,廣惠方丈的話言猶在耳。

  梁心銘,他期待的良臣!

  王亨看著靖康帝,又喜又憂。

  喜的是皇上如此看重梁心銘,這對她非常有利;憂的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將來梁心銘身份公開,皇上會不會覺得梁心銘辜負了他的信任而不肯饒恕她?

  王亨最近每晚都在翻閱史書,反復研讀玄武女將軍的生平。玄武女將軍也是受到莫大冤屈,然後女扮男裝,投軍從戎,最後立下大功,才得到當時的永平帝赦免欺君之罪。永平帝之後是英武帝,他更加別具一格,不但開了歷朝歷代所沒有的先例,允許女子可以從軍,還讓玄武女將軍正式參與朝政。有這樣的先例,王亨怎能不利用!他想從歷史中找出可以借鑒的地方,為梁心銘尋求一條生路。

  想必梁心銘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他們夫妻總是心有靈犀。

  王亨看著靖康帝,很想問他,對玄武女將軍其人其事的看法,眼下若有一女子和玄武女將軍一樣,他會不會像他的先祖一樣赦免她、重用她?

  可是,他不敢問。

  梁心銘正被質疑的敏感時候,他這麼問,用意太明顯了,難免不讓靖康帝疑心真相,反弄巧成拙。

  他只能道:「皇上宏圖大志,微臣感佩。微臣定竭盡全力輔佐皇上,開創大靖繁榮新貌!」

  他也要努力立功,人家立功是為了「夫貴妻榮」或「名垂青史」,他只要皇上能赦免梁心銘就滿足了。

  一句話把靖康帝說笑了,「你就會說話。」

  君臣兩個說說笑笑地往禦書房去了。

  在乾元殿另一邊,左端陽默立良久。

  他今日在文華殿當值。

  他知道靖康帝今天在御花園召見王亨趙寅等人,也清楚皇上的用心,皇上沒叫他,他並不在意。他因有事要回稟,打聽到那邊散了,才往禦書房來,便看見了這一幕。

  這一刻,他的心情很複雜。

  靖康帝是左端陽一手教導並扶持起來的帝王,左端陽看著他從一個懵懂少年成長為九五之尊,期間經歷多少坎坷。現在,年輕帝王終於大權在握,坐穩了皇位,對他也不像以前依賴了,朝中也添了許多新的能臣、賢臣。

  對此,左端陽只有高興的。

  他要造就的是一代明君,並不是一個傀儡皇帝;他要成為一代賢臣,而不是獨攬朝綱的亂臣。

  可是眼下,他卻感到嫉妒。

  皇上提拔擢用任何有識之士,左端陽都不會嫉妒,因為那是明君該有的治國態度。然皇上對王亨不僅重用,還和他如摯友知己般投契,這才讓他嫉妒。就像情愛中的女人看到心愛的男人和另一個女子相愛了,那感覺痛徹心扉。

  他覺得,皇上正離自己越來越遠。

  左端陽心情悵然、落寞,再不想去禦書房見駕,轉身走了。他也沒興致去靖康帝面前說王亨的壞話。——這是朝堂,不是女人爭風吃醋的內宅。

  未時末,王亨才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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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發表於 2018-9-28 00:28:27 |只看該作者
第382章 阻攔

  他一路走一路沉思,回想今天發生的事。出了皇城南門,只見一安正和姚褀等在宮門外,見了他忙迎上來,道:「大人可出來了。雲蘿郡主出事了!」

  王亨疑惑問:「郡主又出什麼事了?」

  上次被擄還沒查明呢,又出事了!

  一安道:「是這樣的,剛才靳姑姑派人來說,郡主……」他一邊說,一邊引著王亨往長安大街的如意樓去,還有兩個護衛等在如意樓,馬匹也寄放在那。

  王亨聽了,眉頭微蹙。

  剛走到長安大街,不等護衛牽馬來,忽從如意樓裡快步走出一個身穿鎧甲的官兵,來到面前,躬身施禮道:「王大人,我家世子有請。」

  王亨一看,原來是趙寅的親衛頭領李寒,便道:「本官現有急事處置。告訴你家世子,改日再會。」

  李寒卻不動,道:「世子讓屬下帶句話給大人:他知道大人要去哪裡,勸大人還是別去的好,否則後悔莫及。」

  王亨聽這話內有文章,不由停步。正躊躇間,忽聽頭頂上傳來一聲熟悉的清嘯,抬頭一看,只見趙寅從二樓窗口俯視他,眼神冷肅。他當即抬腳,向如意樓走去。

  李寒忙在旁引導,一直上了二樓。

  來到一雅間外,推開門,讓王亨進去。

  王亨進去,繞過大插屏,只見偌大的雅間內,只有趙寅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桌上擺著一些幹鮮果品和精緻下酒小菜,又有一銀壺和酒杯,正自斟自酌。

  王亨隨手摘了官帽,遞給一安,只可惜沒有衣服換,但他並不因此就束手束腳,走到桌旁,往椅上一坐,擺了個很閒散的姿勢,靠著,問趙寅:「世子為何阻止本官?」

  趙寅先示意隨從幫他斟了杯茶,又倒了杯酒,待人都退出去了,才道:「大人不想娶雲蘿郡主,就別去找麻煩。」

  王亨一怔——

  他怎知他不想娶雲蘿郡主?

  又為什麼要阻攔他?

  他銳利問:「你怎知我不想娶?」

  趙寅回道:「你想娶就去呀。」

  王亨盯著他,認真道:「本官以為:世子該慫恿本官前去。本官若娶了雲蘿郡主,就不會打蘇姑娘的主意了,世子也少了個情敵和對手。之前在御花園林世子還說這事呢。眼下世子為什麼要阻攔本官呢?」

  趙寅淡淡道:「你不會娶蘇姑娘的。」

  頓了下又道:「她也不會嫁你。」

  王亨揶揄道:「世子這是對自己有信心呢,還是相信本官,又或者是對蘇姑娘有信心?」

  趙寅沒回答,只瞅了他一眼便垂眸,不像不屑說,也不像不願說,仿佛他們各自心知肚明,不用說!

  王亨心一凝。

  王亨沒將心裡的疑惑表露出來,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下,一飲而盡,一面吃菜一面問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趙寅道:「今天明陽長公主府舉辦詩會,雲蘿郡主遭到羞辱和冷遇,和譽王府的姑娘對上了。」

  王亨道:「世子怎麼知道?」

  趙寅道:「她們已經散了,譽王府的馬車和雲蘿郡主的馬車在街上相撞,郡主又受傷了。本世子正好經過看見,又聽妹妹說了事情經過,才知道的。」

  譽王府和王家結親的打算落空,崔夫人找皇后的事也已經被有心人知道了,有皇后插手,大家都認為王亨娶定了雲蘿郡主,一時間對此事議論紛紛。

  姑娘們看雲蘿郡主不順眼了。

  不僅是嫉妒,還不喜她耍手段。

  譽王府的姑娘罵雲蘿郡主做過婢女的人行事下賤,整天裝可憐,實則心機險惡,被擄走根本就是自己在演戲,目的就是讓王亨救她,博取一個好姻緣。

  雲蘿郡主雖然自小混在教坊司,後來在王亨身邊做婢女,在德馨院那段日子她別的沒學會,把思雨和慕晨的處事手段,以及王亨骨子裡的傲氣學了個十足。

  現在她雖不在王府了,自忖不能丟了大爺的臉面,因此面對譽親王府的姑娘毫不示弱,反唇相譏道:鎮南侯府已經被福親王給弄得家破人亡,只剩她孤零零一個孤鬼。譽王府不如學福親王,派人把她給殺了,豈不乾淨!

  她氣憤地想,親王怎麼了?

  皇室人又怎麼樣?

  反正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皇室血脈是尊貴,但也最容易遭皇上忌憚。譽親王府的姑娘這樣囂張,譽親王也囂張。皇上幾年前才處置了福親王,這譽親王就敢這樣,皇上能喜歡嗎?

  趙寅瞅著王亨道:「看來被你言傳身教過的人,行事就是不一般,說話行事都帶著你的氣勢。」

  王亨不悅道:「什麼帶著我的氣勢!」

  這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今天還告訴皇上他有隱疾呢。

  祖母也並沒有答應古夫人為雲蘿郡主的提親,譽親王府的姑娘這吃的是哪門子醋和雲蘿爭吵?

  該吃醋的人在徽州呢!

  可是他若不管也不行,事情因他而起,他不表明態度,心裡膈應,萬一再被人說是默認了親事怎麼辦?

  因此他又問趙寅:「現在怎樣了?」

  趙寅道:「譽王世子和方磊去了。」

  王亨道:「可排解開了?」

  譽王世子是個只會玩的,讓他處置這事恐怕有點難;方磊倒是有手段,可又是外人,不便插手。

  趙寅道:「沒排解開,但也制止了矛盾激化。譽王世子……素來嬉皮笑臉的,又慣會插科打諢,她們想吵也吵不起來。反正你別去,你若去了,不論你怎麼說,麻煩都免不了。」頓了下又道:「不過,就算你不去,也還是一樣麻煩。這事你打算怎麼應對?」

  王亨冷笑道:「什麼麻煩?本官有隱疾,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本官討厭一切女人!誰敢逼本官?」

  這天底下能逼他成親的人還沒出生呢,便是皇上也不能,任何事他都會聽從旨意,唯獨這件事不行。

  趙寅道:「哦!」

  竟沒有任何的驚訝。

  王亨看不慣趙寅的冷靜,連皇上聽說他有隱疾還錯愕不已呢,趙寅為什麼毫不奇怪?他故意問:「世子就不怕人說閒話,說你是本官的男寵?你恰好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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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28:43 |只看該作者
第383章 梁心銘是他的軟肋

  趙寅道:「要說也是說你是本世子的男寵。本世子縱橫疆場,陽氣熾烈;王大人到底是文人……」

  王亨沒噁心到他,卻被他的話弄得一陣惡寒,忍不住又道:「皇上才頒發聖旨令你們留京,本官又奉命追查海盜案幕後主使,世子這時候攔截本官,就不怕別人誤會?」

  趙寅瞅他道:「你不是會查嗎?你查清了別人就不誤會了。你若查不清,奸人才有可乘之機。」

  不等王亨說話,一安進來回稟道:「譽王世子派人來找大爺,請大人去青陽街。——說請大人去做主呢。」

  王亨和趙寅對視一眼,同時起身道:「走。」

  王亨眼珠一轉,拉過一安,飛快地脫了官服,和他換衣裳,一面示意趙寅也換上侍衛的衣甲,一面又對一安和姚褀吩咐道:「讓來人等著,能等多久等多久。你們繼續留在這吃,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今兒本官請客。」

  一安歡喜,笑眯眯地答應了。

  姚褀忙道:「屬下跟大人去。」

  他不放心王亨獨自出去。

  趙寅也飛快換了衣裳,道:「不用了,有本世子跟著,誰敢動你家大人?」又吩咐李寒在暗中跟著保護。

  姚褀心想,我就不放心你,但這話可不敢說出來,便看著王亨,等王亨示下。

  王亨揮揮手道:「就按世子說的。」

  姚褀眼神一閃,道:「是。」

  那兩人便從後樓梯下去了。

  下樓也不走大門,趙寅帶王亨翻越如意樓的後牆跳了出去。落地後,趙寅在前,王亨在後,穿大街過小巷,往外城最熱鬧的街坊而去。

  走了一陣,來到一條巷子,王亨見前後無人,前面又不知通向哪裡,忙問道:「你帶我去哪?別是想把本官帶到隱蔽處給殺了吧?你今天是有預謀的吧。」

  趙寅頭也不回道:「要殺你早在溟州就殺了。」頓了下又道:「那時候,本世子真想過要你死。也不用親自動手殺你,只要不救你,任你自生自滅,便一了百了。」

  王亨道:「那為何你又救了我呢?」

  趙寅道:「看你可憐。你得了侏儒症,好容易治好了,都還沒正經成親呢,死了豈不可惜。」

  王亨道:「本官當時也想殺你。」

  又問:「你信本官能殺了你嗎?」

  趙寅道:「本世子信!」

  又問:「你為何又沒殺呢?」

  王亨道:「看你可憐。你小時候差點被人毒死,好容易被救了,又在疆場九死一生立下這些戰功,死了豈不可惜。」他把趙寅的話換了個方式還了回去。

  趙寅便沉默了,不再和他鬥口。

  王亨卻不甘沉默,又問道:「你今天到底為什麼阻攔本官?」他可不信他只是好心。

  趙寅隨意道:「想攔就攔了。」

  王亨很不滿意他一直這麼從容不迫,加上想試探他,遂道:「蘇姑娘約本官明日去李大學士府上相會。佳人有約,世子說,本官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趙寅頓時停步,霍然回頭。

  王亨還以為他會震驚難受呢,誰知他雙目驟亮,定定地看著他道:「她既約你,你怎好不去。」

  王亨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問:「世子覺得本官該去?」

  趙寅道:「該去!」

  王亨道:「去和蘇姑娘風花雪月?」

  趙寅眼神這才變了,冷冷道:「蘇姑娘性情率真,從不做那私相授受的事。她約大人定有重要事,大人別想差了。當日,她也曾在王府攔住梁狀元,和梁狀元相談甚歡。梁狀元對蘇姑娘也很敬重,更敬重大人這個恩師,若知道大人對蘇姑娘起這齷齪心思,恐怕會對大人失望。」

  說完轉身過去,大步前行。

  王亨心驚不已——趙寅提梁心銘什麼意思?

  王亨覺得自己最近有些亂。怎麼說呢,就像驚弓之鳥,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產生懷疑,並警惕戒備。有警惕心是好事,可是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那就不是好事了,那會影響他對人對事的正確判斷。

  他眼神銳利地盯著趙寅矯健的背影,心想,就算沒別的意思,趙世子對蘇姑娘有情是不會錯的了,之所以對蘇莫琳約見他不吃醋,應該是猜到蘇莫琳的用意。

  他跟上去,冷笑道:「世子真有信心。怎就認定蘇姑娘約本官不是為了私情,而是關心世子的處境?」

  趙寅不再理會他,只顧走。

  出了巷子,站住,四下打量。

  很快他做出決定,向左拐,橫穿大街,然後又進入一條巷子。這條巷子要寬些,有挑擔子的小販在賣吃的。

  王亨心中一動,發現一重要情況:趙寅對京城蛛網般的大街小巷似乎特別熟悉,帶他行走的線路看似雜亂無章,等穿過某條主街時,才發現早已遠離了皇城;過了皇城,就是內城;穿過內城,逐漸向外城進發。

  京城有多大?

  趙寅常年在北疆,對京城街巷如此熟悉,必定是去北疆以前混熟的,且對地形非常敏銳,才能記住。就這點來說,乃是將帥不可或缺的天賦和優勢。

  兩人出了內城,過了東華門,趙寅終於在一茶樓前停住腳步,王亨抬頭一看,匾額上書「茗香居」三個大字。

  進去後,小二熱情地引入二樓,大堂中央正有人說書,兩人尋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了。王亨目光一掃,將各色喝茶聽書一一過濾、篩選,確定沒有異常,才收回目光。

  趙寅也謹慎地打量了一番。

  他要了壺太平猴魁、幾樣果品,小二退下了。他這才盯著王亨,續起前話:「你真以為你的親事只是你個人私事?我就不信你看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

  王亨反問道:「這不是我的私事,難道是朝廷大事?」

  趙寅點頭道:「是大事!有人在暗中推動此事,逼你娶親,因為他們懷疑梁心銘是你妻子林馨兒。」

  王亨不料他就這樣說出來,怔住,半晌才冷笑道:「本官還懷疑他們想謀反呢!」又問「世子也信嗎?」

  趙寅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世子不會害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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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擠兌董貴妃

  王亨道:「你在向本官示好?」

  趙寅道:「是向梁大人示好。」

  王亨滿眼疑惑。

  趙寅便閒話般道:「我表妹再嫁了,最近正要隨表妹夫赴荊州桐柏山上任,離徽州六安府幾百里路程。」

  王亨忙問:「可是唐家那媳婦?」就是陸君如。

  趙寅點頭道:「是。」

  王亨問:「是你活動的?」

  趙寅坦然點頭。

  王亨問:「你表妹夫任何職?」

  趙寅道:「荊州地方禁軍駐桐柏山禁軍副將軍,在馬譽將軍麾下,統領三指揮使。」

  他表妹夫郭俊原是龍禁衛指揮使,因得罪上官被排擠,被調往荊州地方禁軍任副將軍,明升實降。

  別人不會通過陸君如將郭俊和梁心銘聯繫起來,王亨卻沒忽略,他深深地看著趙寅,道:「你費盡心思將郭俊調去荊州,不是為了報答梁心銘吧?距潛縣也太遠了些。」又湊近他,道:「世子,本官真看不透你!」

  趙寅道:「那就仔細看、慢慢看。」

  一副坦蕩模樣,任君審查。

  王亨陷入了迷霧中:張伯遠讓他看不透,林子程讓他看不透,眼前的趙寅也讓他看不透。

  王亨盯著趙寅揣測:他今天阻攔自己是暗示他知道什麼了?坦然告訴自己調下屬去荊州,到底是為了報答梁心銘的恩情,還是利用梁心銘來脅迫自己?

  一般人想把女兒嫁他,不過是想為女兒尋個好姻緣;左相肯定想利用梁心銘扳倒王家;想謀反的人則會利用梁心銘阻止他追查此案,最好能把他拖下水,參與謀反。

  王亨不得不警惕。

  因為梁心銘就是他的軟肋!

  他腦海裡浮現另一幅畫面:

  沙灘上,一邊是一望無垠的大海,一邊是沒有人煙的荒島,趙寅渾身濕淋淋的,背著他往島上走。他其實也沒那麼衰弱,都是裝的。他看不透趙寅,不知這次災難是否和趙寅有關。他右手中指上戴著一枚戒指,暗藏機關,只要往趙寅脖頸上輕輕一劃,就能殺死趙寅,可是他沒下手。

  他和趙寅都不是普通人,他並不以治世能臣自詡,卻把趙寅當國之棟樑、守衛大靖的戰神。

  他討厭趙寅,儘管知道這個人將來也許會成為自己的勁敵,但沒有證據,他無法說服自己對他下手。

  他竟不知自己是個好人!

  就聽趙寅道:「大人用隱疾做藉口,不肯成親,恐怕不能令人信服,還是有麻煩……」

  王亨鏗然道:「本官從不受人要挾!」

  像警告,更是宣誓。

  這聲音大了點,引得附近兩茶客看過來,王亨目光銳利地盯了回去,那兩人見他這樣,趙寅又一身鎧甲,生怕惹麻煩,急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們。

  ※

  在明陽長公主府發生的事迅速傳開,都道雲蘿郡主嫁入王家已成定居,有人感歎他二人緣分奇妙,有人鄙夷雲蘿郡主不擇手段,褒貶不一。

  永福宮,吳貴人已經懷孕六個月了。

  她十分小心,生恐被人害了,丟了這保命的皇家子嗣。然這麼長時間過去,預料中的謀害並沒有發生,每天都過得很順心。皇上和皇后也沒有苛待她,各種賞賜和補品源源不斷地送進永福宮,表示了他們對皇家子嗣的重視。

  她覺得不真實,更加緊張不安。

  天天懸著一顆心的日子很煎熬,就像頭頂上懸著一柄利劍,不知何時會落下來,又該在什麼時候躲閃。

  精神繃緊太久了,也想輕鬆。

  這天,她聽說了雲蘿郡主的流言,忽然心情就好了,看著外面春光明媚,她就想出去走走。伺候的嬤嬤也說,孕婦胎坐穩了,就要多活動,不然不利於生產。於是,她便在一大群宮女嬤嬤的圍隨下,出了永福宮,朝御花園慢慢逛去。

  在御花園,她碰見了董貴妃,正帶著清平公主遊玩呢。

  吳貴人很不喜歡董貴妃。

  董貴妃是那種柔美的江南女子,聲音清甜,行事溫柔體貼。她比吳貴人大了許多,又生了公主,卻依然婉約動人。

  比如眼下,她穿著淺碧色紗衣、白紗裙,在姹紫嫣紅的御花園,比鮮豔的花兒也不遜色。清平公主穿著粉色衣裙,天真活潑,腮頰和嘴唇都很鮮豔,比兩個小皇子不知健康多少,看著就討喜,難怪靖康帝寵愛。

  吳貴人是學不來那份柔美和婉約的,只能維持端莊和恬淡,因而看見董貴妃就不舒服。

  董貴妃主動和吳貴人打招呼、問候她。

  吳貴人很警惕,行禮後便站在那,戒備地看著董貴妃和清平公主——小公主正忽閃著黑亮的杏眼,好奇地打量吳貴人呢——怕小公主沒輕重,衝撞了自己。

  董貴妃並未為難吳貴人,吳貴人行禮時,不等她矮下身子便急忙示意宮女扶住,說「你懷著身子不用多禮」。

  禮畢,也沒熱辣辣地迎上來攀談,站在吳貴人一丈開外便不肯再靠近了;還緊緊拽著小公主,教她遠遠地對吳貴人行了個禮,道:「你好動,不許衝撞了貴人。貴人懷著龍子呢,等生了清平再去瞧弟弟。」

  這一來,吳貴人反不好端著了。

  寒暄後,董貴妃把吳貴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道:「吳貴人氣色不錯,可見龍胎安好。恭喜了!」

  吳貴人道:「貴妃氣色更好。」

  董貴妃道:「本宮沒懷孕,沒有妹妹辛苦,自然要輕鬆些。妹妹可要當心,千萬大意不得,等生了就好了。」

  她口氣不無關切。

  吳貴人道:「謝貴妃娘娘體恤。」

  董貴妃又道:「飲食可還好?若有特別想吃的,宮裡又沒有,可打發人來告訴本宮。」這不過是她隨口的客套話,想著吳貴人就有想吃的也不會找她要。

  吳貴人微笑道:「嬪妾怎敢勞動娘娘呢。聽說娘娘做的江南菜是一絕,一頓宵夜連皇上和梁大人都讚不絕口。不像嬪妾,只會惹皇上生氣。」

  說「怎敢勞動娘娘」時,她的語氣很不安,好似生怕貴妃娘娘親自為她做菜似得;說到「宵夜」二字時又咬的特別重,別有意味;最後卻目光黯然,傷心起來。

  為何傷心?

  自然是想起了皇上和梁心銘下棋的那個晚上,她很煎熬,後來更是因此倒黴,而起因就是董貴妃的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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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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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董貴妃聽了吳貴人的話微微一怔,旁邊侍立的宮女嬤嬤們更加吃驚,還憤怒——吳貴人竟敢擠兌貴妃娘娘?讓貴妃娘娘為她做菜,虧她真敢想!

  董貴妃是如何應對的呢?

  她責怪地瞅著吳貴人,嗔道:「吳貴人,你現在懷著龍胎,不可胡思亂想!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赦免你了,你又何必放不下呢?再說,梁縣令也安然無恙。聽說皇上可重用他了,派了修路的差事給他呢。等工程完了,論功行賞,說不定就把他調入京城,常伴天子身邊。到時候,梁大人再進宮和皇上下棋,吳貴人也做些宵夜敬獻給皇上。借著這個由頭,表明歉意也就是了。難不成你還要向他去賠罪?這可不成,你是皇上的嬪妃,他是臣子,於禮不合……」

  隨著她婉轉體貼的聲音抑揚頓挫,吳貴人臉色越來越白,身子不可遏制地輕顫,只看見對面那紅唇微動,貝齒閃光,吐出的話卻字字戳在她心上。

  董貴妃見她笑容都僵了,腮頰肌肉抖動,不敢再撩撥,萬一氣得她狠了,傷了胎氣,可就弄巧成拙了。

  董貴妃便話鋒一轉,道:「吳貴人,本宮先回去了。你逛一會也回去歇著吧。孕婦要多活動,但也不能勞累了,御花園離永福宮又遠,不可貪玩。」又叮囑了眾宮嬤和宮女小心伺候,才牽著清平小公主款款離去。

  吳貴人還呆呆站著。

  吳貴人身邊的嬤嬤見她臉色實在難看,嚇壞了,急忙攙扶她去一邊的長椅上坐下,「貴人怎麼了?」

  宮女們也都驚慌地圍在一邊。

  吳貴人深吸一口氣,徐徐吐出。

  她一定不能有事,不然就成笑話了。

  董貴妃果然惡毒,一番話不帶一絲火氣,也沒有陰陽怪氣地譏諷她,說的句句在理,她若是氣出個好歹,別人只會說她對皇上皇后心懷不忿,她絕討不了好。

  吳貴人再次領教董貴妃的厲害。

  之前她是故意擠兌董貴妃的。

  董貴妃假惺惺對她賣好,她就順水推舟接下,看董貴妃可真能放下身段做菜給她吃。要是真做了,她可就痛快了。當然,吃不吃在於她自己,出口氣是真的。

  吳貴人也許是裝太久了忽然就不想裝了,也許是仗著懷了龍胎,覺得董貴妃就算生氣,也不敢對她怎麼樣,頂多說兩句酸話,她也能承受住,才敢正面向董貴妃挑釁。她想著,若真能激得董貴妃失態最好不過,她就可以裝作被董貴妃氣的動了胎氣,將事情鬧到皇后那裡去。

  誰知,董貴妃沒失態,她失態了。

  她被氣得肚子不舒服,卻要忍下。

  梁心銘,那就是她心中一根刺!

  原先也不過當他蠱惑皇上做出不成體統的事,現在則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嫉恨了。

  梁心銘,就是個女人!

  她已經得到消息確認了。

  這是欺君之罪沒錯,但是皇上愛才,還喜歡有個性有特性的女子,梁心銘若不斷立功,等皇上知道她是女人,恐怕不但要袒護她,還要像紂王被妲己所迷一樣了。

  吳貴人覺得已經和梁心銘結了仇,若梁心銘平步青雲,怕是沒她好果子吃;董貴妃就不同,很得意!

  所以,她一定要除掉梁心銘!

  現在就是逼她現形的好時機。

  吳貴人坐了一會,也不回宮,去了坤甯宮給皇后請安。

  因為她懷孕,皇后免了她每日請安的規矩,見她這會兒去了,便問道:「吳貴人,不是讓你別勞累嗎,怎麼來了?」

  吳貴人便道:「妾身見天氣不錯,就去御花園逛了逛,感覺身子還算輕快,就想來給皇后請安。」

  陳皇后暗自撇嘴,要誠心感謝,就應該早來;逛了一圈才過來,還真是誠心……肯定有事!

  皇后迅速猜出她的來意。

  還有兩個妃嬪也在皇后這。

  接下來幾人閒話。

  一說說到雲蘿郡主身上。

  吳貴人便愧疚道:「都是妾身耳根軟,竟然聽信了孟清泉蠱惑,說梁縣令是王侍郎的妻子女扮男裝。現在王侍郎要娶雲蘿郡主了,足以證明此話荒謬!皇上和皇后娘娘寬恕妾身,妾身自愧難安。」說著眼睛紅了。

  陳皇后恍然,原來是為這個。

  吳貴人這是害怕了,怕皇上等她分娩後,再翻老賬,故而特特地過來,放低身段承認錯誤。

  皇后只當洞悉了吳貴人的小心思,並未想她這話另有玄機——若王亨不娶,證明他心中有鬼,梁心銘身份可疑——當下也懶得多說,也沒落井下石,只淡淡寒暄了幾句,便打發她離開,「你懷著身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於是,眾人都跟著散了。

  出了坤甯宮,吳貴人嘴角勾起。

  梁心銘,看你能忍耐到何時?

  若忍耐不住,露出馬腳,自有人收拾你!

  吳貴人被董貴妃勾起的一腔怨氣平息了,轉而期盼梁心銘女扮男裝的事暴露後,看董貴妃的好臉色。

  殊不知董貴妃心情更好,正帶著清平公主採花調蜜,做點心呢。她做的江南糕點,具有京城當地糕點所不具備的甜、軟,皇上最喜歡的。現在做的是玫瑰糕。等端午時,就要做綠豆糕、豌豆黃,什麼時節吃應季的點心,可講究呢。

  ※

  左府,左端陽落衙後來到書房。

  心腹幕僚莊衡來回稟明陽長公主府賞花會上發生的事,以及外面的流言,並贊道:「孟姑娘真算無遺策。可惜沒了。」

  左端陽聽後卻目光銳利,寒聲問:「你插手了?」

  莊衡見他神色不對,忐忑道:「屬下正要請大人示下:是否推一把,逼王亨……」尚未說完,便被左端陽嚴厲打斷,說「不可!千萬不可推波助瀾」,不由愣住。

  左端陽坐在椅內,雙手直直地撐在桌案上,腰背挺得筆直,鼻翼兩側的法令紋比任何時候都要深,眉心也皺成深深的「川」字型,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莊衡站在一旁等了好一會,見他始終不說話,沉不住氣,試探地叫道:「大人,大人有何顧慮?」

  左端陽當然有顧慮。

  而且有大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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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左端陽低頭

  利用王亨的親事逼梁心銘現形,利用梁心銘要挾王亨,這是孟清泉的主意。孟清泉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將她陷害林馨兒的內幕和盤托出,並展示了她不為人知的能力:用左手寫字,甚至模仿別人字跡的能力,換取了左端陽父子信任;又獻計對付王亨和梁心銘,以求左相救她一命。

  然,王亨殺她之心無人能改!

  最終,左相也沒能救了她。

  孟清泉死了,左端陽是有些惋惜的。這個女子不僅才智超絕,還深藏絕技,比如出神入化的左手書法,比如詭譎的調香技藝。她的心腸也夠狠,夠果斷。若能將她留下來,將是左端陽一大助力,比左秋生強多了。

  可是,再厲害,也死了。

  死人留下的招數再妙,也是死招。

  死招,是無法臨機應變的。

  左端陽不是死人,懂得隨機應變。

  現在的情勢就是:軍方有人要謀反,要顛覆大靖,改朝換代;就算不改朝換代,也會把靖康帝拉下龍椅。

  這是左端陽決不允許的!

  左端陽有一千條報復王亨、報復王家的理由,此時一條也擺不出來,因為他要顧全大局,要靠王亨查明真相。

  他再討厭王亨,也不能否認王亨的能力。——這麼說也不對,他並不討厭王亨,甚至很欣賞王亨,只是恨王亨不給他情面,對左家下手太重而已。

  白虎、朱雀、玄武,到底誰要謀反,這可不是憑猜想就能確定的,必須證據確鑿,否則會讓忠良寒心,亂臣賊子趁機竊國,而目前朝中能查明此案的,非王亨莫屬。

  若他在這時候和王亨爭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輕者將導致謀反案無法偵破,重者會逼得王亨鋌而走險,被藏在暗處的對手拉過去,參與並幫助謀反。

  王家若謀反,後果會怎樣?

  想到這,左端陽就不寒而慄。

  王家會謀反嗎?

  左端陽認為,王諫或許不會,王亨則絕對會!

  現在王家可是王亨做主,若梁心銘性命不保,他一定會謀反的!只看他這些年來堅持不娶,孟清泉堅守六七年都沒能打動他,便可看出他對林馨兒的感情。若是林馨兒遭遇危險,他絕對會鋌而走險。

  莊衡聽了左端陽的話,震驚道:「屬下明白了。大人深謀遠慮,赤膽忠心為國,屬下佩服!」

  左端陽吩咐道:「你馬上傳信下去,壓制謠言;再傳信給秋生,停止一切對付王家行為,不得妄動!」

  莊衡道:「是,大人!」

  左端陽目光犀利道:「你再留意:若我們停止一切行動後,還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定是心懷不軌的謀逆者!」

  莊衡眼前一亮,道:「對!」

  正好借此機會辨明牛鬼蛇神。

  當晚,王亨回去後,將父母請到萱瑞堂,三位長輩在上端坐,他站在地下,三言兩語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他堅定道:「我自小便最不肯受人逼迫。孟家不行,其他人一樣不行!況且此事明顯是有人針對王家和梁心銘,不論我娶不娶,都是一個結果。我不娶,他們會說我不想辜負梁心銘,因為她是我妻子裝扮的;我若娶,他們會說我心虛,為掩飾梁心銘欺君之罪,欲蓋彌彰。」

  三位長輩聞言色變。

  王諫神情尤其凝重,撇開這件事背後的陰謀不說,王亨的親事是王家的家務事,王亨不肯受人脅迫,他同樣不肯被人脅迫。若真被脅迫了,也意味著王家勢弱了。

  王亨繼續道:「所以,我絕不會娶!還請祖母和母親慎言慎行,莫要再被人利用。今日起,不論誰來提親,一概回絕!對外就說我有隱疾,無法娶妻。」

  王夫人驚叫道:「不可!」

  王亨冷冷道:「母親!」

  難道還想逼他?

  王夫人站起來,激動道:「這是我王家的家務事,你也說了不願受人脅迫,我們想跟誰結親就跟誰結親,想什麼時候娶就什麼時候娶,那為什麼還要說隱疾?」

  兒子的殘疾是她心中不可碰觸的傷痛。小時候得了侏儒症,現在又留下隱疾,侏儒症固然讓她無法接受,隱疾同樣讓她無法接受。再說,這隱疾也不是不能治好,為什麼要公開,讓兒子被天下人恥笑?

  老太太也明白了兒媳的意思,嚴厲道:「對,不必說隱疾。我孫子就不娶,誰敢來逼!」

  王亨這才明白她們顧忌什麼,冷靜道:「說了才讓那些人死心,也沒有藉口再生事。祖母和母親也不必計較臉面。孫兒早已不在乎世人的冷眼和嘲笑。」

  他一定要說!

  不但要說,還要昭告天下!

  最要緊的是讓徽州梁心銘知道。

  否則的話,回絕一個又來一個,解決一個雲蘿又來一個雨蘿,「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來求親的也並非都不安好心,王家也不能無端端地把所有人家都得罪了。

  得罪人還是小事,有心人會利用這件事,攪渾一池水,離間梁心銘和他,其後果不是他可以預料的。

  王諫思索良久,鄭重道:「就照安泰說的!」

  因見老太太和妻子還在猶豫,又道:「況且這也瞞不住。當年神醫酒醉吐真言,不是已經洩露了嗎。」

  王夫人聽見「神醫」二字,心裡一突,眼瞥見王諫淡然的神情,懷疑譏諷她,又愧又難受,忍恥垂眸。

  王諫見她不自在,知她誤會了,忙道:「神醫也是好意。唯恐我們替安泰胡亂定親,反耽擱了他的病。原本我想修書一封,請神醫回來的,是安泰說不必。如今我們該遵照醫囑,順其自然,不許這些事擾他心煩才對。」

  王夫人抬眸,神情錯愕,似乎不信這是他說的。

  王亨忙道:「謝父親體恤兒子。」

  老太太見兒子孫子都這樣說,也不再堅持,自我安慰道:「隨便人家怎麼說。等將來安泰娶妻生子,自然沒的說了。」

  王亨道:「祖母放心,定有那一天的。」

  老太太也不過就這麼一說,自我安慰的同時,也順帶寬慰王夫人,誰知王亨居然接話,保證說將來會娶妻生子,不禁喜出望外,高聲道:「那祖母可等著了!」又笑容滿面地對王夫人道:「安泰都這麼說了,你還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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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章 王亨動手

  王夫人哆嗦道:「不擔心!不擔心!」

  看兒子的目光激動不已。

  看王諫的目光則滿是探究。

  事情便就這麼定了。

  散後,王亨送父母出了萱瑞堂,王諫和王夫人都不許他再送,囑咐他早早回去歇息,王亨才走了。

  這裡,王夫人和王諫被丫鬟媳婦圍隨著,穿過一道月洞門,雙方要分路,王夫人站住,遲疑道:「老爺……」

  王諫輕聲道:「夫人無需擔心。」

  又吩咐丫鬟們:「好生伺候太太。」

  眾人道:「是,老爺。」

  王諫便轉身走了,一婆子忙打著燈籠跟上,清冷的月下,只見一團朦朧的光影移動,轉眼無蹤。

  王夫人還默默站在原地。

  次日,王家婉拒了所有人家的提親,王亨有隱疾的消息也傳遍了京城,壓住了之前的流言。有人遺憾,有人傷心,還有人幸災樂禍——因為雲蘿郡主傻了。

  也有人不相信。

  王亨並不管別人議論,甚至還嫌傳播速度不夠快,故意推波助瀾,要讓此事儘快傳到徽州。

  他堅信,梁心銘會明白他。

  他們是血脈相連、心有靈犀的,無論滄海桑田、物換星移,也無論她在哪裡,他們最終都能結為夫妻。

  這天早朝散後,崔淵忍不住在乾元殿外攔住王諫,問王亨的隱疾,並暗示他不該任由兒子任性不娶,不能綿延子嗣事小,平白無故地連累了梁心銘,難道不該給個交代?

  王諫神情波瀾不驚,瞅著崔淵淡淡道:「我兒襟懷坦蕩,梁心銘光明磊落,要交代什麼?崔大人關心則亂,怎不想想,若我兒強行成親,豈不正表明梁心銘有問題,所以匆匆掩飾?」

  崔淵一愣之下,啞口無言。

  這時,左端陽走來,很不客氣地對崔淵道:「一個孟清泉鬧了多少年,現在又來個雲蘿郡主。人家兒子娶不娶、娶誰,幹崔尚書何事?再者,兒子有隱疾,王尚書心裡夠難受的了,你又何必往人心口上撒鹽呢?太不厚道!」

  蘇熙澈、崔淵都古怪地看著他。

  王諫呵呵乾笑兩聲,不置可否。

  王亨和公孫羽更是面面相覷。

  王亨抬頭看天,太陽明晃晃的。

  蘇熙澈問:「王侍郎看什麼?」

  王亨道:「看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的!」後一句話用很肯定的語氣,表示他之前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眾人紛紛忍笑低頭。

  左端陽惱怒,眼珠一轉,又安慰王諫道:「王大人不必焦心,雖然王侍郎不能娶妻生子,你不是還有兩個庶子嗎?一樣可以綿延子嗣。」口氣真摯,眼神卻滿含譏諷。

  他委曲求全,不得已向王家父子低頭,難道還不能在嘴上討點便宜?更何況王亨可惡的很,竟譏諷他。

  王諫深深地看了左相一眼,並未生氣,淡笑道:「多謝左相寬慰。不過左相說錯了,並非我兒不能娶妻生子,不過正在調治而已。侏儒症都能治好,隱疾又算得了什麼!」

  王亨也敏銳地察覺異常,笑道:「若下官七十歲還沒娶妻生子,那時左相再說這話。」

  七十歲?

  那時左端陽還在嗎?

  眾人又都笑起來。

  左端陽見他父子絲毫不肯讓步,也無窘態,心下更堅信王亨根本沒什麼隱疾,不過是為了梁心銘才不娶,梁心銘是林馨兒女扮男裝無疑了,眼下卻不敢指證。

  王亨瞅了他一眼,邀著公孫羽先走了,一邊走,一邊思索左端陽的用心,很快便想明白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心中暗罵。

  忽又想,若是皇上真不放過梁心銘,他會不會謀反呢?一時間他怔住,竟然不能立即決定「會」或者「絕不會」。

  那時,他剛好走到刑部大門口,看著莊嚴肅穆的刑部衙門,心中一激靈:左端陽沒有針對他,那麼誰在背後針對他?趙寅,還是林子程,或者張伯遠?

  不論是誰,他都要小心應對。

  他們可不像左端陽有諸多顧忌。

  他健步走進署衙,來到自己日常辦公務的房間,先吩咐下屬不得打擾,然後坐下靜靜思索:當務之急是儘快查處海盜案背後的主謀,弄清那賬本上的巨額財寶去了哪裡。

  白虎、朱雀、玄武都有可疑之處,那就都查。

  時間緊迫,從何處入手呢?

  王亨很快理出順序:

  白虎王,就從荊州大巴山軍火研製中心查起。

  朱雀王,由趙寅從北疆返回京城開始查起,所有與趙世子接觸過的人、朱雀王府屬下軍官調動都要追查。

  玄武王,就從和張伯遠有關的女人查起,世子妃黃氏自不用說,宮中的張太妃那裡也要探探。

  確定了方向,如何查也要講究策略,否則亂碰亂撞一氣,不得要領,最終什麼也查不出來,可就白忙了。

  王亨自然不會魯莽行事。

  王家是書香世家,在文官中有一定的勢力,這勢力卻延伸不到軍中,皇帝和軍方也不會允許他們插手軍權。

  故此,他擬出幾條方案:

  首先,奏明皇上,允許兵部人員協助他調查。比如調查大巴山軍火研製中心,沒有皇上的聖旨是不行的。

  其次,利用職務便利,將刑部和大理寺近十幾年來的案卷一一過濾,凡是與軍方人員有關的案件卷宗都過一遍,尋找蛛絲馬跡。這要他親自帶人查證。

  最後,利用王家的人脈暗中追查。

  擬定章程後,他才開門,吩咐下屬進來,一一安排。其中,查閱卷宗一事,交給了章風和李華,因為這兩人心細內斂,且口風緊。調查軍火研製中心的任務則交給了皇甫仁,他大膽犀利,觀察力敏銳,適合發現疑點。

  王亨對眾人道:「此案非同小可,其中兇險也不用說。爾等可做好萬全準備了?」

  眾人對視一眼,都道:「但有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這案子雖兇險,卻有足夠的理由讓他們不懼生死、迎難而上。這理由就是:這是一樁謀逆案,破了這案子,就等於保護了當今皇上。這功勞足可讓他們受用終身。即便他們因此身死,所得的名望和功勞,也能讓他們的子孫受益。這可是多少官員兢兢業業一輩子都換不來的。

  因此他們對王亨的保證,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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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又派人去幫媳婦

  他們也很信任王亨。

  王亨任刑部右侍郎也只有兩年多,期間大多時候都奉旨在外地查案,留在刑部時候少。就在這不長的兩年內,他讓屬下人盡其才;又盡力為他們論功請賞,從不壓制。再者,他才智超絕,為官行事不拘一格,眾人信服他,跟著他有無窮的精力和幹勁,對前程也充滿希望。

  王亨道:「你們有這心就好,可別說萬死。都死了,本官找誰做事?這案子還怎麼查?」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王亨又叮囑他們小心謹慎,「一是為自己和家人著想。其二,也是謹慎的意思。無論發現什麼,在未確定之前,不可露出端倪,以免打草驚蛇,招來殺身之禍。」

  眾人收起笑容,肅然點頭。

  安排已畢,王亨吩咐散去。

  眾人出去後,又各自安排各自的手下,都忙碌起來。

  這裡,王亨思量派人去幫梁心銘。

  晚間回府,他和父親商議後,命姚褀帶十幾個護衛並押送一批貨物去徽州,「沒有書信,你只把本官這番話轉告梁大人即可。去了你就不必回來了,就留在梁大人身邊,和梁錦雲趙九一起聽命于梁大人。不可懈怠!」

  次日,姚褀便帶著一隊人馬去了徽州。

  上午,王亨進宮,將目前的局勢分析給靖康帝聽了,然後請旨:說此案兇險,又牽連廣泛,恐連累梁心銘,所以將自己身邊的護衛派去徽州保護梁縣令。他身在京城,又奉旨查案,現在請皇上派人協助並保護他。

  靖康帝道:「愛卿安排甚妙。」

  於是,派了一隊龍影衛給他。

  畢竟梁心銘奉旨修路,朝廷沒道理還派禁軍保護她,不像王亨,追查謀反大案,舉足輕重。

  王亨這才滿意,這算是預先在皇上那裡留了案底,將來不怕別人指責他派人保護梁心銘是為了掩飾她身份了。

  王亨一系列行為,讓王諫很疑惑。

  他心裡有一絲道不明的意念盤旋。

  ※

  王亨心系梁心銘,她現如何呢?

  在距徽州六安府六十裡的陳橋古鎮,榆柳槐蔭中,幾條兩尺來寬的小溪縱橫交錯,流過村鎮,溪水潺潺,兩岸青苔遍佈、雜草叢生。快到午時,樹梢炊煙嫋嫋,鎮內雞鳴犬吠,一派安詳的江南鄉村人家景象。

  鎮子中間有一大戶,姓陳。陳宅內外,除了榆槐等樹,前院還有一棵銀杏樹,樹幹一人抱不過來。

  上房東次間內,靜悄悄的,梁心銘正坐在窗下,懸腕提筆寫著什麼,俊顏如玉,神情十分專注。

  趙子儀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彷如雕塑。

  梁錦雲則坐在廊下,瞅著銀杏樹發呆。

  院子門口還站著兩個衙門的公差,他們就沒那麼嚴肅了,一邊當值,一邊說說笑笑的。

  這是梁心銘臨時租借的落腳地,為了方便管理修路工程,她把衙門辦公房,以及全家都帶著走。這時候,她是不放心將惠娘和朝雲留在潛縣的。

  後院,歡喜和櫻桃在廚房忙著,李惠娘和思思在屋裡收拾東西,瓔珞陪著朝雲在廊下寫字,藍妞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到處嗅。她們是昨天才到的,藍妞正熟悉新居呢。

  前面,梁心銘寫了一陣,剛擱下筆,從頭細細瞧了一番,就聽身後趙子儀道:「大人,歇會吧。」

  梁心銘回頭一笑,道:「好。」

  趙子儀觸及她笑吟吟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去,繞過屏風,走到後窗口,沖後院叫道:「瓔珞,叫歡喜給大人送些茶點來。」瓔珞忙答應了。

  趙子儀又走回來,勸道:「大人出去轉轉吧。」

  他原是梁心銘的下屬,只需聽命於梁心銘,並保護她周全即可。現在,上官變成了女人,他面對她時,怎還能像以前一樣呢?當然,聽命行事還是一樣,就是保護要比從前更加精細、謹慎了,更像呵護。

  像他這樣豪爽男兒,對陌生女人也會謙讓,見她們有困難也會幫助,更別說對梁心銘了——她不僅是他的上官、好友,還是王亨的妻子,他能不呵護周全她嗎?

  比如,他陪著她在外奔波,忍不住憐惜她辛苦,總是勸她早早回去,把事情交給下面人去做。出門更是背許多的東西,唯恐她餓了渴了,臨時找不到吃喝的東西;冷了熱了,沒有衣服可添加;連藥也要準備許多,怕她生病。當然,這些並不用他提醒,惠娘和櫻桃她們會主動整理一個大包袱給他。他只要隨時提醒大人吃喝和添減衣裳就行。

  若梁心銘像剛才這樣伏案工作時間長了,趙子儀也會提醒她休息,是擔心她傷才好,不宜久坐。

  總之,他對梁心銘是呵護備至。

  又因為男女有別,這呵護又不好太過細緻,真是輕不得重不得、遠不得近不得。其中複雜的滋味,趙子儀這爽朗的男子也理不順了。好在王亨把梁錦雲留下來,不用他單獨一個經常面對梁心銘,要方便許多。

  梁心銘也看出趙子儀偶爾不自在,心想等時間久了就習慣了,畢竟女子科舉入仕,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她整理好文案,起身走出去,才出廳堂,就聽一聲「爹爹」,軟軟的聲音聽得她心頭也一軟——乖女兒來了!

  朝雲眉眼黑亮,穿著石榴紅的紗衣,就像天上的小仙女,撲過來抱著她腿,「爹爹忙好了?吃點心。」

  瓔珞提著食盒,在後跟了來。

  梁心銘牽起朝雲,笑問:「什麼點心?」

  朝雲道:「綠豆糕。」

  梁心銘故意道:「爹都聞見香了。」

  朝雲便催瓔珞,「快,拿給爹爹吃。」

  瓔珞忙道:「就來了。」說著先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端出新做的綠豆糕,綠瑩瑩的香氣誘人;又端出一壺新泡的六安茶,拿了幾個茶杯,先斟了一小杯。

  梁心銘便坐下,將朝雲攬在懷裡,父女兩個一起吃。

  梁心銘喜歡江南的點心,以軟、甜見長。——她喜歡吃甜食!這新上市的綠豆做出的糕點清香,口感很好。嗯,抱著軟軟的女兒吃軟軟的點心,心情也超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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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29:51 |只看該作者
第389章 又見女扮男裝

  因見藍妞在地下打轉,她搛了一塊餵狗,隨手一扔,藍妞張嘴準確叼住。這動作使梁心銘想起了墨雲——它還好嗎?她不由得思念起忠犬來。

  想起忠犬,便想起了王亨。

  趙子儀也出去和梁錦雲在廊下坐了,瓔珞也為他們準備了一份茶點,一面歇息一面吃茶閒話。

  正吃時,就聽外面一陣人聲由遠而近,跟著有雜亂的腳步聲湧進院子,伴隨著七嘴八舌問詢「流年受傷了?」「傷在哪裡?」「哎呀出血了!」「神醫在家嗎?」

  梁心銘忙咽下嘴裡的綠豆糕,吩咐朝雲「坐好」,起身將她放在椅子上,自己走出去看究竟。

  趙子儀早迎上前去。

  只見卿陌背著流年,急匆匆跑來,臉上汗如雨下,對趙子儀道:「師傅,流年受傷了。」

  趙子儀忙問:「傷在哪、重不重?」

  卿陌尚未回答,背後的流年先哭了,「師傅,肚子疼。肚子……」那聲音驚慌不已,很是絕望。

  卿陌急道:「不知道傷在哪。他只說肚子疼。出了好多血。」一面說,一面側身將流年交給趙子儀。

  趙子儀抱著流年就進了西廂。

  梁心銘忙叫瓔珞「去請神醫。」

  瓔珞正照顧朝雲,聞言忙道:「是,大人。」一面抱起朝雲就往後面跑,這時候人多,她是不會把朝雲留這的。

  趙子儀將流年抱進自己房中,放在床上,一面安慰他說神醫就來了,一面幫他檢查傷在哪裡,只見流年身後染了一大片血跡,他就要去解她的腰帶,流年死死捂住不讓。

  流年哭道:「肚子疼,肚子疼!」

  趙子儀詫異,難道傷在腹部?

  可是為何前面沒流血呢?

  就聽梁心銘問卿陌,流年受傷經過,被何人所傷等等。

  卿陌說,是在修路的工地上,被幾個來歷不明的雇工所傷。因那幫人不知為何起了衝突,他和流年上去詢問呵止。他覺得他們行跡很可疑,不像是普通百姓,就仔細盤查。結果那幾個人答不上來,慌亂中逃跑。他和流年便帶人追趕,交手間,流年腹部受到重擊,受傷了。

  趙子儀恍然,定是傷及內腑了。

  他不禁憂心起來,內傷可難治了。

  梁心銘嚴肅問:「怎會有來歷不明的雇工?」

  這修路所招的所有勞工,都是以各村鎮為單位,由村長、裡正登記造冊、簽押作保,組織起來的。一是為了方便各路段工程的工頭管理和結算勞工費;再就是怕來歷不明的人物混進來,萬一生事,能及時查出他的老底。

  若真有乞丐或遊民來做工,也不是不收,但要集中在一處,由專人嚴格監管,活動就沒那麼自由了。

  她防範這樣嚴密,竟還是冒出這些人,所為何來?

  卿陌道:「這個還需問那個村的村長。剛才情況緊急,那些人又逃跑了,沒來及問。」

  很快,東方傾墨從後院趕來,他小弟子背著藥箱跟在後面,見面也不及招呼,就被梁心銘讓進西廂房診治。

  這裡,梁心銘急命人去工地傳那工頭來。

  安排已畢,她匆匆進房,看流年怎樣。

  床前,東方傾墨剛號脈完畢,死死盯著床上的少年,那神情,有些咬牙切齒,又有些鬱悶,仿佛有不可言說的難處和糾結,讓他難以啟齒、難以抉擇。

  趙子儀不安地問:「前輩,傷勢如何?」

  東方傾墨的神情讓他害怕極了,以為流年不好了。流年雖是他在路上撿的,後來做了他的小廝,然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他又教他武功,已經把流年當弟子一樣了。眼下流年這樣,他怎不慌張?若有個萬一,豈不難過死了。

  流年本就害怕,見這樣更害怕了,哭道:「師傅!」

  趙子儀用大手緊緊握住他手,安慰道:「別怕,別怕,師傅在這。神醫一定會治好你的,一定會的……」

  梁心銘剛進來,聽見他師徒這番對話,也以為流年不好了,忙問東方傾墨:「前輩,可是傷了腑髒?」

  東方傾墨道:「是傷了……」

  流年聽了這幾個字,幾乎暈過去。

  卿陌站在床頭,神情也很痛苦,還有後悔。他的身高和趙子儀一般,站在那鐵塔似得,頭都挨著床上方的橫眉了。牛高馬大的少年後悔地想,怎麼就沒留意保護流年呢?這小子平常就文弱的很,打架時,一向叫的比打的響亮。那些人看上去兇神惡煞,流年怎會是他們對手。要是他留意些,流年也不會受傷了,現在福禍難料。

  梁心銘再問:「現在怎辦?可要手術?」

  大靖的外科手術已經很先進了,並且有了效果很好的麻沸散,剖腹產也不是什麼邪術,已經被許多人接受。流年若是內臟出血,恐怕只能手術。雖然沒把握,好歹要試一試,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個活蹦亂跳的少年死去。

  東方傾墨見這一個個的沉痛模樣,梁心銘更是口出驚人之言,實在受不住了,也不想措辭了,也不琢磨著是否讓卿陌回避了,恨恨道:「死不了!這丫頭天癸來了!」

  梁心銘沒聽懂般,問:「什麼?」

  趙子儀先是呆滯,接著手燙了般,將流年的手給扔了,又跳起來,看妖怪似得看著床上的小徒弟,一副飽受驚嚇的模樣。接著,目光轉向梁心銘,木然看了半晌;再轉回來,又看著流年,嘴角不住抽搐,神情複雜。

  先是上官,再是小徒弟,為什麼他總遇見女扮男裝?若說他桃花運旺,為何至今連個媳婦都沒有呢?

  梁心銘也回過神來,第一念頭是:她引領了大靖女扮男裝的潮流,成為女權主義的先驅。接著再向東方傾墨確認:「就是說,沒大問題?」得到東方傾墨斬截的回答「沒有!」便放心了。轉臉又瞄見趙子儀複雜的神情,知他受了不小的刺激,遂輕聲道:「趙護衛,淡定!」女扮男裝這種事,不是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嗎,有什麼可吃驚的!

  趙子儀:「……」

  他沒法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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