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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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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
發表於 2018-10-1 01:04:10 |只看該作者
第610章 朝云:爹爹的俸祿是多少?

  趙寅更狐疑了,見丁丁那神情,不好當面問,便對他點點頭,道:「既如此,請梁夫人堂上相見。」頓了下又加一句,「還有蘇姑娘。本世子有些事要找蘇姑娘。」

  丁丁道:「小人遵命。」

  忙往上房去了。

  少時,他又出來,引趙寅和方磊進屋。

  綠風和櫻桃在門外恭迎。

  趙寅進去後,目光一掃,發現好多女子站在堂下迎接。他也不用刻意打量分辨,只憑感覺就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目光與她相接的剎那,彼此心急跳。

  蘇莫琳臉頰轟然燃燒起來,不敢看他。

  虧得有惠娘,請趙寅他們上坐。

  趙寅也不推辭,向堂上主位走去,面對萬千禁軍山呼海嘯般的動靜都面不改色的他,此時腳步卻有些僵硬。

  坐下後,強作鎮定。

  惠娘張羅上茶。

  然後牽著朝雲拜見。

  趙寅忙虛抬手,示意「不必多禮。」

  惠娘便起身,退到一旁。

  蘇莫琳便小步挨上前來,道:「見過世子。」雨兒同姑娘一起給趙寅施禮,大膽地打量趙寅。

  趙寅凝視著蘇莫琳,輕聲問:「姑娘這一向可好?」

  蘇莫琳沒敢抬眸與他直視,然他那渾厚低沉的聲音灌入耳鼓,卻彷彿他就在自家耳邊輕問。

  她忍著心慌道:「很好。」

  趙寅看著她欲言又止,正好櫻桃等女也來拜見,便混過去了,蘇莫琳忙退到一旁站定。

  蘇莫琳垂眸,沒和趙寅眉來眼去,卻能感覺到他強烈的關注。年輕的將帥風塵僕僕,身上還穿著大紅繡金線朱雀的戰袍,可見還未梳洗就來看她了。

  火紅的身影,是那麼耀眼!

  如果說王亨像驕陽般火熱,那外表冷肅的趙寅就像一塊燃燒正旺的火紅的炭,他的火熱是凝固的。

  惠娘張羅著讓思思等上茶果。

  趙寅道:「二位也坐。」

  惠娘和蘇莫琳方在下面坐了。

  趙寅正容對惠娘道:「這次的事本世子聽說了,剛在前面已經懲治了那些人。梁夫人受驚了。」

  惠娘忙起身道:「各位大人還有蘇姑娘都很維護妾身母女,我們並沒有受驚,都過去了。」

  趙寅又道:「我已經派人去往宣府探聽消息,想必王侍郎和梁大人很快就會回來。梁夫人不必憂心。」

  惠娘忙道:「謝世子關心!」

  這份體貼正撓在她心上。

  趙寅又道:「這次與本世子一同來徽州的,還有皇上身邊的沈公公。皇上已經擢升梁大人為京都知府,特命沈公公來宣旨,宣梁大人進京。」

  惠娘:「……」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

  她怔了半晌,才壓抑著興奮,蹲身道:「謝世子!」

  趙寅莞爾,謝他做什麼?

  蘇莫琳抿嘴笑道:「恭喜姐姐。」

  惠娘笑道:「多謝妹妹。」

  彷彿除了說謝不會說別的了。

  綠風和櫻桃等女也都喜出望外。

  朝雲忽然問:「知府是幾品官?」她站在惠娘椅子後,聽見說皇上給爹爹陞官了,忍不住問。

  惠娘低聲道:「四品。」

  蘇莫琳道:「你爹爹這個是三品。」

  朝雲道:「怎麼不一樣呢?」嘴裡問蘇莫琳,眼睛卻看向趙寅,覺得他的回答應該最權威、準確。

  趙寅見她一臉天真無邪,黑眸閃閃地看著自己,想起女兒,忍不住對她微笑,聲音也不自覺放低放柔,解釋道:「一般知府是從四品,但京都知府是正三品。」

  朝雲又問:「那和師爺爺一樣大官?」

  趙寅道:「呃,品級一樣,職責不同。」

  朝雲又問:「俸祿一樣多嗎?」

  惠娘忙咳嗽:「咳咳!」

  朝雲根本沒在意娘親。

  趙寅眼中笑意越發深了,道:「俸祿是一樣的。」

  因想著她關心爹爹的俸祿,便把另一樁喜事告訴她,讓她高興,「皇上還賞了你爹爹許多好東西,因路途遙遠,便沒帶來,等你們進京了,再賞下來。」

  朝雲心花怒放,笑得眼睛像月牙。

  趙寅覺得,梁心銘這個女兒很可愛,舉止靈活慧黠,身上有梁心銘的影子,忍不住又道:「我有一個女兒叫丹丹,跟你一般年紀。等你進了京,你們可以做朋友。」

  朝雲更歡喜,忙問道:「丹丹練武嗎?學醫嗎?學琴嗎?畫畫嗎?讀書嗎……」

  惠娘及時阻住女兒。

  趙寅看得笑容滿面。

  這一笑,讓他身上鐵血氣勢完全消融了,配著他一身火紅的戰袍,有些王亨的陽光明朗。

  他耐心地告訴朝雲,丹丹都學什麼。

  朝雲很喜歡這個世子。

  多好的人啊!

  與朝雲的有趣對話結束,趙寅想跟蘇莫琳說話,又不知說什麼,越斟酌言辭,越難開口。

  他尋找機會,尋找話題。

  目光一轉,見櫻桃正對自己笑,不由一怔。

  櫻桃因為自家老爺這麼年輕就做了三品官,和綠風等女彼此交換目光,一個個都抿嘴偷著樂。這高興是發自心底的,壓都壓不住。那臉上的笑意就一直蕩漾,然後不知怎麼就撞上趙寅的目光,心裡想嚴肅,臉上笑容卻收不住。

  趙寅不禁懷疑她在笑自己。

  難道剛才自己偷瞄蘇姑娘被她看見了?

  是不是顯得很輕浮?

  趙寅目光轉深。

  他的氣勢太強,收了笑容,這麼看著人,怪嚇人的,櫻桃慌張起來,心想自己失了規矩?

  蘇莫琳見他盯著櫻桃,狐疑問:「世子怎麼了?」這會子她倒自然起來了,因為疑惑。

  趙寅忙道:「我見這丫頭笑,不知她笑什麼。」

  櫻桃慌忙道:「婢子是因為我家老爺陞官了,高興才笑。請世子恕罪。」她總算明白問題出在哪了。

  蘇莫琳嗔道:「這麼大喜事,還不許她們開心?」

  趙寅對她微笑道:「是該高興。」

  他看了她一眼,還沒想好說什麼,忙轉開目光,以免盯著她太無禮,心裡想「問什麼呢?」一面又她看一眼,暗暗品度她有無變化。

  蘇莫琳的伶牙俐齒也鈍了。

  她是逃婚出來的,她並不懼怕被別人指點,面對趙寅卻心虛氣短。她使勁捏著手帕子,又要維持端莊,又要表現自然,從未這樣不爽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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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4:24 |只看該作者
第611章 要回京城了

  她總覺他看自己的目光別有意味,彷彿問:「為什麼逃婚呢?」她很想說「絕對跟你沒關係!」

  方磊淡漠地笑著,不知為何,對他們並沒有太多在意,反而是惠娘略有點動靜,他便立即察覺。

  惠娘察覺蘇趙之間的微妙,覺得自己坐這有些多餘,加上方磊在場,她更是渾身不得勁,就想離開。

  她便起身道:「蘇姑娘陪世子,妾身去看看她們準備午飯。世子趕遠路來的,留下吃飯再去。」

  趙寅想拒絕,可是不捨。

  惠娘對蘇莫琳笑一笑,轉身出去了,一手還牽著朝雲,綠風等人也都跟著她出去了,只留雨兒在這伺候。

  蘇莫琳抬手想叫住她,可對上趙寅期盼的目光,又止住了,訕笑道:「徽州的菜不錯,世子嘗嘗。」

  趙寅點頭道:「那叨擾了。」

  蘇莫琳訕笑,覺得嘴有些乾。

  趙寅看出她的不自在,怕她窘,心下一轉,道:「吃飯還有一會,我先去見一見耿大將軍。」

  蘇莫琳忙道:「那好。」

  說到公事,她恢復自然了。

  趙寅又想起一事,道:「牛姑娘呢?我先見見她。」

  蘇莫琳忙讓雨兒去叫扣兒來。

  少時,扣兒進來了。

  她以前見過趙寅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家破人亡,面對趙寅再無故人之女的率真活潑。

  趙寅問了扣兒一些問題。

  扣兒都恭敬地回答了。

  趙寅忽然道:「我小時候,被自己家裡的人下毒並追殺,逃到一個山洞裡,差點沒命。」

  扣兒一愣,不知他這話何意。

  她便看著他,等他說下文。

  趙寅飛快地掃了蘇莫琳一眼,道:「是蘇姑娘救了我。」

  扣兒壯膽問:「世子家裡出了內奸,想謀害世子嗎?」

  趙寅搖頭道:「不是內奸,就是至親的人要謀害我。」說著站起身,淡淡道:「所謂親人,對你親才算是親人;利用你、謀害你的,那就是仇人!」說罷大步出了廳堂。

  耿忠傷勢好些,便被轉到地牢。

  他和趙寅算是至交,少年時的朋友。再見面,卻一個深陷囹圄,一個風頭正盛。

  隔著鐵柵欄門,趙寅看進去。

  昔日的威海大將軍風采盡失。

  耿忠苦笑問:「世子一定恨我吧?」

  趙寅道:「不,本世子可憐你。」

  耿忠本有些愧疚,聽了這話不舒服了,漠然道:「世子用不著可憐我。成王敗寇而已。若非我們功虧一簣,今日關在這裡的也許就是世子了。」

  趙寅冷笑道:「功虧一簣?」

  耿忠道:「難道不是?」

  趙寅道:「是,但不止一次。」

  功虧一簣,比喻所做的事情只差最後一步沒能完成。趙寅譏諷林家謀反不止一次功虧一簣,那就不是只差一步了,而是從一開始就注定會失敗。

  耿忠嘴顫了顫,沒反駁。

  似乎、好像,的確他們每一步都功虧一簣。遇見王亨時,遇見趙寅時,遇見梁心銘最最倒霉……

  趙寅又道:「我剛才見了牛姑娘。」

  耿忠渾身一震,定定地看著他。

  趙寅又道:「她很好,比你好。」

  這話擊中耿忠要害,他雙眼紅了。

  趙寅道:「你擔心她?不用擔心。少年人最容易鼓起信心和勇氣,也極容易想開。倒是成年後,隨著經歷和閱歷的增長,變得貪婪無度,心裡和身體背負的也越來越多,卻死也不肯放手,直至被這負累壓垮……」

  耿忠雙眼迷茫了……

  二院小廚房設在後罩房。

  惠娘站在廊下,正和屋裡的歡喜說菜單:「……也不用做那些精緻的,也來不及做。再說了,京城什麼樣的美味珍饈沒有?咱們還能比王府的廚子做得更精細!還是別弄那些了。就做些江南的菜,客人還新鮮呢。一品鍋來一個,紅燒果子狸、清蒸鱖魚、桂花鴨、瑤柱白玉湯……」

  歡喜不住答應,偶爾插一句做點改動。這些天廚房都沒怎麼開火,昨天水裡的毒解後,今早城裡送來了許多菜,她一上午都在廚房忙,各樣食材都理好了。

  她手裡忙著事,又指揮櫻桃打下手,嘴裡還不忘插問:「奶奶,這麼說咱們又要回京城了?」

  惠娘笑道:「看情形是。」

  櫻桃忙道:「今年要在京裡過年了。」

  歡喜道:「我好想念真真羊肉館的羊肉味道。」

  眾人都笑起來。

  思思問:「大人回來我們就走嗎?」

  惠娘道:「世子是這麼說的。」

  綠風問:「那潛縣那裡怎麼辦?喬老爹和喬婆婆還在家呢,得派人接他們去。」

  惠娘道:「聽說提拔了湯主簿做縣令。他跟了老爺這幾年,事事上心,他接手老爺也放心。」

  歡喜忽然把菜刀往砧板上用力一剁,惋惜道:「哎呀!我想起來了:潛山湖怎麼辦?好容易弄得有點樣子了,老爺還說帶我們去玩呢。今年一直在工地上忙,後來又到這裡,也沒得空去。我還想著明年六七八月去划船採蓮呢。六月的荷花不知多美,湖裡的魚也長大了……伺候了幾年,好容易正要收成的時候,我們倒走了,一點光都沒沾到,全給旁人忙一場。哎呀,這太吃虧了!」

  她一說,其他幾個姑娘也驚醒。

  櫻桃道:「你那湖算什麼,再好也在城外,隔了那麼遠,又不是我們自己家的。我就捨不得我們家:蓋得那麼好,老爺親自畫的圖紙,院子裡我還幫老爺種了許多花兒呢,住著可敞亮了。現在說搬就搬,真捨不得。」

  歡喜道:「我還喂了雞呢。」

  思思瞅著她倆,把自己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嗤一聲笑了。

  惠娘看著她們那副心痛的模樣,笑燦燦道:「那能怎麼辦?難不成連屋子也搬去京城?」

  綠風無所謂道:「我到哪裡都行。京城還熱鬧些。我還能經常回家看我爹我娘。我嫂子添了幾個小侄兒,我得給他們買東西。你們幫我想想,買什麼好呢?」

  歡喜忙道:「我能看到舅舅了。」

  眾人笑道:「你不怕你舅媽打你?」

  歡喜道:「提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幹嘛。我現在不靠她了,我也買些東西孝敬她,比她女兒還得力呢。」

  一時又扯到如何搬家趕路上。

  姑娘們又跟惠娘商議:家裡哪些東西要變賣了,哪些要帶去京城,路上要準備些什麼乾糧吃食,等等。

  這麼一數,發現要準備的事還真不少,偏偏她們還在外面,無法回家收拾準備,真是乾著急。

  歡喜便問:「奶奶,大人什麼時候回來?」

  惠娘道:「這我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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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4:39 |只看該作者
第612章 失去消息

  姑娘們可心焦了,被一種莫名的情緒鼓動,彷彿前方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在召喚她們,對於再次去京城有些迫不及待,就像當初來潛縣一樣,迎向一個新的起點。

  蘇莫琳和雨兒走過來,遠遠的就叫:「梁知府夫人!」

  姑娘們聽了一齊笑起來。

  惠娘也笑著回頭,白了她一眼,問:「怎麼不陪客人?」

  蘇莫琳道:「他去地牢了。」

  惠娘故意問:「他是誰?」

  蘇莫琳臉紅了,剛走到她面前,便舉起小拳頭輕輕地捶了惠娘肩頭一下,問:「做了什麼菜?」

  惠娘便一一的告訴了她。

  午飯很豐盛,惠娘和蘇莫琳不便陪客,又請了沈公公、皇甫仁和郭俊進來陪趙寅。

  這天后,趙寅的飲食就由二院包了。

  他也像王亨一樣,吃是次要,藉機和心上人見面才是主要的,所以對於惠娘的盛情從不推辭。有這些人在,他無法和蘇莫琳私下見面,過來吃飯的話,好歹還能碰上。說上一兩句話,彼此交換一個臉熱心跳的眼神,便足夠他甜蜜一天了,再繁雜的軍務也不讓他覺得煩。

  惠娘熱心,蘇莫琳便裝糊塗。

  飯後,惠娘命人裝了幾大食盒菜,給地牢裡的林千梓等人送去,「告訴郡主:我們老爺陞官了,讓她沾點喜氣。」

  丁丁心領神會道:「知道了奶奶。」

  林千梓面朝牆坐在牢裡,因為不想被人看見她的臉。

  她中的這毒雖奇特,卻並不能使人致死,但解毒很麻煩,不是吃一粒解藥就能好的。東方傾墨今早叫人給她送了一粒藥來,她吃了不再心口疼,但是面色青白、掉頭髮等症狀依然如故,需要調養三五個月才能恢復。

  林千梓不知道這些,以為老閻王故意折磨她。她倒沒憤恨,這本在她預料中,慢慢煎熬吧。

  忽聽說梁心銘陞官,她一震。

  等丁丁走了,她才轉過身。

  看著那紅木嵌百寶三層食盒,她譏諷地笑了:「擢升知府?去陰曹地府做知府吧。」

  她心裡還是有些嫉妒的。

  靖康帝如此重視梁心銘,和她的預期不符,倘若靖康帝不怪罪梁心銘,如何彰顯梁心銘的愚蠢呢?

  在她心裡,梁心銘是愚蠢死的。

  是咎由自取,與她無關!

  她打開食盒,拿出飯菜吃了起來。

  「恭賀你榮升京都知府。」

  「不過,你無法赴任了。」

  「真可惜,天妒英才!」

  她在心裡和梁心銘閒聊。

  至於惠娘,她等著看她哭!

  自從出了下毒的事後,惠娘將黃知府送的廚子打發回去了,廚房就由歡喜掌管。每日,惠娘帶著幾個女孩子除了安排廚事,也沒其他的事可做,要收拾準備去京城,身在外地也無從收拾,只盼梁心銘回來,好拿主意。

  梁心銘和王亨卻沒消息。

  丁丁奉了奶奶和姐妹們的命令,常去前面議事堂打探消息,因不敢聒噪趙寅,便找皇甫仁。

  一開始,皇甫仁還笑著算給他聽:青華府距離宣府有多遠,一去一回需要多長時間。後來又告訴他:宣府那邊工地上出事了,因為工程侵佔了農田,百姓們鬧事呢;又說開山炸死了民工,善後需要時間。再後來,便言辭閃爍了。

  此時,已經過了七八天了。

  丁丁便起了疑心,很不安。

  他自然不會將這消息回稟給惠娘,只悄悄地告訴了綠風,與歡喜、櫻桃、瓔珞商議,連思思也瞞著,因為思思一直在惠娘身邊伺候,容易露出破綻。

  少年和姑娘們聚在廚房說話。

  對於梁心銘的處境,他們儘管心底不安,嘴上卻都互相安慰,替大人找各種理由和藉口,證明大人眼下在宣府是被絆住了,拒絕想一切出事的可能性。

  他們原以為惠娘輕易不會進廚房的,誰知正說著,櫻桃往門口一探頭,卻發現惠娘和思思過來了。

  櫻桃忙搶步出去接著,笑問:「奶奶怎麼過來了?」刻意輕鬆活潑的聲音,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似得。

  裡面,歡喜等人急忙收聲。

  互相交換眼神,一齊迎出來。

  惠娘笑道:「我來看看菜可做好了。」

  因趙寅在二院內吃飯,小廚房做飯更精心了。惠娘體貼蘇莫琳和王曉雪是未出閣的女兒家,不讓她來廚房這地方,自己每日都過來看一遍,盯著她們安排菜式。

  歡喜忙道:「就快好了。」

  一面說已經做了多少。

  惠娘忽見丁丁,詫異道:「丁丁,你來做什麼?」

  丁丁乾笑道:「奶奶,我來討杯水喝。」把右手背在身後,好似藏著什麼東西。這是他機靈,聽見惠娘來了,忙在灶上抓了一個歡喜剛起鍋的翡翠糯米丸子。

  惠娘見他這樣,心下瞭然,白了他一眼道:「討水喝?我看你是來順東西吃的吧?饞嘴貓!」

  丁丁被說破,不再掩藏,嘿嘿笑著將丸子拿出來塞嘴裡吃,一邊問:「奶奶,下午可有什麼事?」

  惠娘道:「能有什麼事。你有什麼事?」

  丁丁道:「我沒事,就問奶奶可有事要我做的。」

  惠娘笑道:「這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你勤快起來,不躲懶了?我還不習慣呢。」

  丁丁乾笑,「我其實很勤快的!」

  眾人都笑他滿嘴胡說。

  惠娘叮囑幾句,便和思思走了。

  眾人都鬆了口氣,然彼此對視,都發現對方眼中有淡淡的隱憂。丁丁道:「我去看看世子什麼時候來。」

  綠風忙道:「那你問問世子。」

  問什麼,她沒說。

  丁丁用力點頭道:「我曉得。」

  丁丁沒找到趙寅。

  方磊卻又出現在二院門房外。

  方磊道,世子有事出去了。

  丁丁感覺不妙,去前面跟皇甫仁一打聽,果然趙寅親自帶兵去宣府了,臨去前令方磊帶人在二院外守護。

  丁丁將這情況告訴綠風等女。

  少年少女們都被無形的恐懼籠罩。

  他們生恐梁心銘出了事。

  別看這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若沒了梁心銘這個家主,這家就垮了,哪怕有丁丁等人支撐都沒用。

  之前方磊皇甫仁維護惠娘母女,是因為梁心銘;趙寅來了為惠娘等出氣,還是因為梁心銘。

  若沒有了梁心銘,別人會管他們嗎?

  即便能照應一次,不會一直照應。

  王亨也許會照應他們,但沒了梁心銘,王亨不會再對他們像以前一樣上心,頂多給他們謀個差事,保證他們有生活著落,不至於走到窮途末路。

  晌午飯後,朝雲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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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4:49 |只看該作者
第613章 獨缺梁大人

  瓔珞坐在床前守著、盯著姑娘,見姑娘在睡夢中嘴角溢出淺笑,猜她夢到什麼。是否夢見爹爹回來了?

  門外有輕微動靜。

  瓔珞立即警惕回頭。

  雨兒進來了,叫她去吃點心,因為今天趙世子沒來,準備的許多菜果都剩下了,惠娘分給了丫頭們。

  瓔珞搖頭道:「我不想吃。」

  雨兒朝床上看了看,見朝雲睡得很熟,才低聲道:「雲姑娘睡著了,不用在這守著吧?」

  瓔珞搖頭道:「我也想睡一會。」

  雨兒道:「那我跟歡喜說,讓給你留些。」這才走了。

  瓔珞見朝雲動了下,把手伸出來了,忙輕輕握住,覺得小手熱乎乎的,想是覺得熱,但瓔珞並不放心,又將那手塞進被內,蓋好,就這麼坐著看著姑娘。

  扣兒也曾要幫她照看的,但瓔珞沒答應。她現在對誰都不能全心信任。經過上次的事後,她倒是不再防備扣兒,而是擔心扣兒年紀小,容易被別人利用。

  過了好一會,朝雲醒來了。

  睡飽了,她兩眼特別純淨。

  睜開眼就問:「爹爹回來了嗎?」

  瓔珞正要揭開被子抱她起來,聞言手一頓,對上姑娘那黑亮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眸,微笑道:「還沒呢。聽前面的人說,有百姓鬧事,說修路佔了他們的田地,又不給銀子,所以鬧。大人總攬工程,肯定要處理。」

  朝雲道:「給銀子的呀。我們那裡不給了麼?」

  瓔珞道:「是給了,被下面黑心的差役給扣下了。」

  朝雲氣憤道:「抓住了統統打入大牢!」

  瓔珞微笑道:「對!」

  一面說,一面將她抱了起來,穿上衣裳,再幫她重新梳了雙丫髻,才牽著她出去。

  下午朝雲一直和扣兒看書寫字。

  傍晚時,朝雲要去花園掐菊花。

  自趙寅來後,將軍府戒備更森嚴,再不擔心有敵人會潛入,所以她們倒常去花園逛逛。

  惠娘聽後道:「就你花樣多!我帶你去。」說罷起身,牽著朝雲,瓔珞和扣兒跟著,出了二門。

  惠娘並非毫無察覺的。

  她比誰都牽掛梁心銘,梁心銘這些天沒回來,她怎會不在意呢?丁丁和綠風等人嘀嘀咕咕她都看在眼裡,只裝不知道。晌午她聽說趙寅親自領兵去了宣府,頓時心沉入谷底。若非梁心銘出事,趙寅為何不進來跟她說一聲?這麼匆匆去了,倒像是瞞著她的樣子,可見宣府那邊肯定出事了。

  她沒有表現出慌亂。

  梁心銘不在,她是梁家的當家女主,孩子們一番好心瞞著她,她若慌張詢問,亂了方寸,他們豈不更沒了主心骨?所以,她只當不知道,一切如常。

  可她心裡終究是焦急的。

  她要好好想想這事,又不敢讓人看出來她心事重重,於是藉著朝雲要掐花的機會,去了花園。

  在花園裡,她可以靜靜地想。

  在二門外,她們遇見方磊。

  方磊見惠娘直直地走過來,到近前也沒跟他說話的意思,忍不住道:「世子去宣府接王大人了。」

  惠娘道:「哦,多謝。」

  說完就走過去了。

  方磊看著她皺眉。

  這樣的惠娘很不對勁,看見他卻根本沒意識到他是誰,不但沒擺臉子,還心不在焉地對他說「多謝」,他並沒有化解恩怨的喜悅,反而把心揪了起來。

  他寧可惠娘還像以前一樣,見了他就橫眉瞪眼,或者乾脆不理他,那他好歹還覺得她是鮮活的、有脾氣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茫然、心不在焉。

  他對丁丁使了個眼色。

  丁丁早就和梁錦雲跟了上去。

  方磊還不放心,令人進去稟告蘇莫琳。

  過了一會,蘇莫琳也帶雨兒去了花園。

  這下,惠娘更無僥倖心理了:若不是梁心銘出了事,這些人做什麼這樣不放心她?

  又過了幾天,趙寅回來了。

  丁丁得信後,急衝到營地門外,看見趙寅紅衣紅馬過來了,然後是白驍、喬硯、黃知府、卿陌……

  丁丁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尋——沒有梁心銘!

  他的目光便落在被龍禁衛簇擁的一輛馬車上,看見走在馬車旁的老僕、一安、雙喜、三元和四順,他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希望大人坐在馬車裡,和王亨下棋。

  很快他便心一沉——

  趙子儀呢?

  師傅一直跟著大人的。

  他也沒看見流年。

  馬車一直駛進營地,進入將軍府,在議事堂前停下,趙寅下了馬後,走到馬車前,等候裡面的人出來。

  能讓趙世子親自伺候的人是誰?

  一安揭開車簾,道:「大爺,到了。」

  他伸手從馬車內扶出一個人。

  緋紅色的官服,正是王亨。

  丁丁伸長了脖子看後面,然而沒人了,再後面是幾輛裝著大箱子的馬車,然後是四五輛囚車,後面禁軍們押解著許多囚犯徒步行走,隊伍拉老長。

  王亨下來後,理也不理趙寅,雙眼直直的就從他面前走過去了,走幾步又停下問:「梁大人呢?」

  一安忙笑道:「梁大人在議事堂裡面呢。」

  趙寅也道:「對,青雲在裡面忙。」

  王亨點頭,加快腳步朝議事堂走去。

  丁丁腦子「轟」一聲炸了——

  誰說大人在議事堂?

  他們剛回來怎麼知道的?

  他怎麼不知道?

  丁丁一把撈住卿陌的胳膊,顫聲問:「大人呢?師傅呢?流年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還有人呢?」

  卿陌閉著嘴,痛苦地看著他,眼中的哀傷和悲憤抵過了千言萬語,丁丁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大人怎麼了?」他吼叫。

  「大人和師傅被吸入太極陣。」卿陌嗓子有些嘶啞。

  「太極陣是什麼東西?大人不會破嗎?就算大人不會,師傅也不會,不是還有王侍郎嗎?」丁丁快瘋了,也不問卿陌了,直接衝向王亨,要問個究竟。

  卿陌沒阻攔,他也沒心情攔。

  三元擋住了丁丁,扯著他小聲道:「丁丁,我家大人已經瘋了。你別再去戳他心肺了。」

  丁丁問:「我家大人到底怎麼了?」

  三元道:「梁大人和趙護衛還有流年被吸入太極陣。我家大人破開陣門後,進去沒有找到他們,只在殺陣機關附近看見了他們落下的包袱……」

  丁丁道:「那就接著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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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
發表於 2018-10-1 01:05:12 |只看該作者
第614章 王亨瘋魔了

  他有些輕鬆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總比見到屍體要強;再說了,他家大人是什麼人?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文曲星,一肚子的韜略,怎麼會輕易死了呢!

  三元:「……」

  你以為我們沒找?

  地上地下都翻遍了!

  趙寅將王亨送進屋,令一安等人好生看護、哄勸,才抽身去二院。他可以不理丁丁,卻要向惠娘交代。這件事是瞞不住的,他只能對惠娘說實話。

  到二院,他先命人去請東方傾墨,去前面為王亨診治,自己則來到上房廳堂,面見惠娘。

  惠娘聽了事情經過,不可置信。

  她顫聲問:「找不到是什麼意思?」

  跟著就高聲道:「那就接著找啊!一天找不到找兩天,一月找不到找兩月。我家老爺一定活著!」

  趙寅聲音低沉、無奈:「我們找了。」

  這不是找的時間長短問題,以王亨和他的能力都找不到,梁心銘在世的希望實在渺茫。

  惠娘神情木然呆滯。

  她並非不講理的人,王亨對梁心銘什麼感情她比誰都清楚,若有萬一的可能,王亨都不會放棄的,現在連王亨都回來了,說明是真的沒希望了。

  蘇莫琳又難受又不忍,含淚對惠娘道:「姐姐……」「節哀」兩個字,在舌尖來回打轉,吐不出來。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急促腳步聲。

  「爹爹!!!」

  眾人一齊轉臉。

  就見朝雲一臉興奮地從外衝進來,因為跑得急了,頭上的珠釵亂晃,腮頰兩團紅暈像剛抹了胭脂,還在門外就叫「爹爹」,進來更是兩眼骨碌轉,尋找梁心銘。

  瓔珞和扣兒跟在後面。

  看見趙寅,朝雲笑容不變,卻規規矩矩上前行禮。

  趙寅忙抬手道:「不必多禮。」

  朝雲起身後便問:「請問世子,我爹爹呢?」

  趙寅求救地看向蘇莫琳。對惠娘可以實話實說,對朝雲怎麼說?她又這麼高興地跑來問,他怎能殘忍地告訴她真相。這狀況他實在不知如何應對。

  蘇莫琳紅著眼睛上前,「雲兒!」

  才叫了一聲,惠娘就上前摟住朝雲,嗚咽起來。她不想當著人哭的,本想鎮定地撐著,不承認梁心銘已經沒了,還要叫人去找,可是朝雲讓她撐不住了。

  她一哭,櫻桃等女也忍不住落淚。

  朝雲被她們哭懵了。

  「我爹爹呢?」她大聲問,再也不顧禮儀了。

  「你爹爹……不見了!」惠娘只能這麼告訴孩子,無法殘忍地說出一個「死」字來。

  「快去找呀。」朝雲急道。她不是懵懂無知的年紀了,六歲的孩子,知道人死是怎麼回事,沒看見屍體、沒看見棺木,她不認為爹爹就真死了。

  惠娘卻失聲痛哭起來。

  卿陌蹲下魁偉的身子,與朝雲對視,放柔了聲音微語道:「姑娘別急,小麻留在那,悄悄地查訪。」

  朝雲知道小麻,一般人都不知道他是爹爹的下屬,在外悄悄地為爹爹辦事兒,有時回來給她帶個新鮮玩意兒,說幾件外頭的趣事。小麻留在那找爹爹,很妥當。

  可是,娘為什麼還要哭?

  歡喜也在哭。

  綠風也在抹淚。

  櫻桃和思思都在落淚。

  朝雲大聲道:「我爹爹沒事!」

  眾人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趙寅再待不住,站起身。

  他待在這裡,又不能上去勸惠娘,反而讓惠娘無法盡情地傾瀉悲痛,倒不如離開,讓惠娘痛痛快快地哭一場,過了這一陣急痛就好了。

  臨去前,他看向蘇莫琳。

  蘇莫琳含淚對他點點頭。

  趙寅這才出去了。

  才走出院子,就聽身後的屋內哭聲震天。他不由站住腳步,深深吐了口氣,抬頭看向天空。

  天空,萬里無雲。

  湛藍湛藍的。

  方磊一直跟著他的。

  剛才他見惠娘那樣,心上像墜了塊大石。他不知怎樣才能幫她,甚至上前安慰一聲都不能。憋了半天,這時忍不住問:「世子,梁心銘真的找不到了?」

  趙寅看著他道:「若能找到,你以為王亨會放棄?不,他根本沒放棄,是我把他騙回來的。」

  方磊奇道:「騙回來的?」

  誰能騙得了王安泰?

  趙寅點頭,神情沉重。

  王亨如痴如狂地在太極洞找梁心銘,都瘋魔了。

  說他瘋魔也不對,他腦子清醒著呢:整天埋首在紙堆裡,推演、計算了一張又一張圖紙,厚厚一摞。

  從梁心銘和趙子儀落下的位置算起,推算他們會往哪個方向走。將每一條道路上可能遇到的機關都列示出來,以梁心銘掌握的機關術數能力,可能破開;若不能破開,以趙子儀的武功可能帶著梁心銘和流年躲過去等等。

  最後他得出結論:憑著梁心銘和趙子儀的文武聯合,完全可以破解太極陣,成功脫身。

  他便信心百倍地命令手下:「快找!」

  於是卿陌等人便按他指示的方位四處尋找,結果一無所獲,回來稟告王亨如此這般。

  王亨就疑惑,怎麼找不到呢?

  於是,他又重新推演。

  這次,他換了一種方式演算。

  演算的結果還是梁心銘成功脫身。

  他又命眾人:快找!

  眾人繼續尋找……

  一天天的,他重複這項行動。

  趙寅去後,一安幾乎是哭著把王亨這些天的所作所為悉數都告訴了他,請他喚醒大爺,幫忙找梁大人。

  趙寅勘察了太極洞內的地形,看了那個殺陣,便知道沒希望了。王亨之所以還在找,不是還抱希望,而是根本就魔怔了,整個人混沌不明,只知找梁心銘。

  王亨推演的那些稿子,趙寅隨手撿起一張來看,一張也看不懂,實在是太複雜、太深奧了。

  這要是腦子不好能算得出來?

  王亨還知道調節自身,知道不眠不休地做這些最傷精神,讓一安做各種益氣補神的食物給他食補。

  一安告訴趙寅,說這些食補方子都是大爺以往常吃的,公務繁忙時,老太太和太太吩咐叫做的。

  趙寅無法冷靜了:王亨看似清醒,實則昏迷,整天沉浸在尋找梁心銘的臆想中,若不阻止,他會找一輩子,一輩子都活在這樣的狀態下——每天尋找梁心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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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發表於 2018-10-1 01:05:34 |只看該作者
第615章 趙寅的擔憂

  趙寅也在那片松林附近找了兩天,把地上地下都翻遍了,最後斷定——梁心銘和趙子儀凶多吉少!

  大戰在即,他們不能耗在宣府,必須離開了。太極洞地面的松林和田莊屬姜興國母親的陪嫁產業,洞內也有個小小的密室,藏有金銀珠寶數箱,都被搬了出來。趙寅又命人找來馬車,將王亨弄上馬車帶走。

  王亨先不肯上車的,趙寅告訴他,帶他去找梁心銘,王亨便不抗拒了,反而催他快些。

  到晚間投宿時,要下車了。

  王亨下來一看,地方不對,臉色當即大變,厲聲喝問白驍等人:這是什麼地方?梁大人呢?

  眾人自然變不來梁大人。

  王亨就罵,命他們去找人,「趙世子來了,你們就不肯聽本官的話了?再敢違命,重重懲罰!」

  趙寅聽見無奈苦笑:瞧,分明腦子清醒的很嘛。他卻糊塗了,王亨這到底是瘋了呢還是瘋了呢?

  趙寅忙過去勸王亨,說這正是去往宣府的路,他們正往那邊去,捉拿反賊、尋找梁心銘。

  王亨這才不鬧了,催連夜趕路。

  趙寅:「……」

  真希望王亨接著鬧,最好斥責他一派胡言,那麼就證明是真清醒,不是假清醒了。

  就這樣,天天上演一出「趙世子智鬥瘋魔王侍郎」的戲碼,一路把人給騙回來了。

  方磊聽得瞠目結舌。

  他驚道:「這可怎麼辦?」

  趙寅心沉重的似壓了大石。

  王亨不僅是朝廷重臣,還關係到藏寶洞的開啟,若一直這樣糊塗,藏寶洞誰來開啟?

  還有一件隱秘事:

  白驍去湖州臨安府拿了姜興國一家,抓到與姜興國勾結的反賊。據反賊招供,他們對姜興國利用太極陣殺梁心銘的事毫不知情。他們奉命在工地製造事端,吸引梁心銘前來。若能捉住梁心銘更好,若梁心銘不肯上當,也要想辦法拖住她,方便林子明在青華府執行下毒計畫。

  下令殺梁心銘的不是林家。

  另有人在背後主使姜興國。

  這個人呼之慾出——左相!

  趙寅希望老閻王能喚醒王亨,又擔心王亨清醒後,會與左相對上。以他的脾氣,皇上若不下令殺了左相,他會心生怨懟,拒絕開啟藏寶洞。甚至,他會倒向林家。

  想到這,趙寅心急如焚。

  他不能坐視這情形發生!

  這件事撲朔迷離:左相肯定有參與,但林家是否就沒插手呢?趙寅覺得很可疑。

  他對方磊道:「準備設靈堂!」

  方磊道:「沒有屍首,怎麼辦?」

  趙寅道:「用衣冠!」

  方磊道:「梁夫人那……」

  趙寅道:「我去勸說!」

  又道:「這是最好的安排。梁大人生前累功至三品知府,趁著這機會,風光辦了喪事,安享死後哀榮,才是正理,又可向朝廷再請追賞。否則拖得久了,便淡了。現在是兵荒馬亂的時候,等安定下來,還不知要到哪一天。人走茶涼,到時誰還記得她們母女?」

  方磊道:「這說的很是。」

  人在人情在、功勞也在。

  人走了,誰還記得你?

  現在大辦喪事,由趙世子和王亨親自主持,既可激勵將士,又能讓人記住梁心銘的好處。

  方磊又道:「王侍郎呢?」

  趙寅目光炯炯道:「他肯定不願意。我有一個辦法,就是殺姜興國等反賊祭旗,讓他宣洩悲傷和怒火。」

  方磊道:「小弟懂了。」

  然想到惠娘,心又擰起來:辦了喪事,就彷彿證實了梁心銘再也回不來了,她能承受住這打擊嗎?

  他忽然煩躁的很。

  趙寅雖有這想法,也不能替死者親眷拿主意,須得徵求惠娘的意思,於是命人悄悄叫了蘇莫琳的丫鬟小雨出來,讓她等蘇莫琳有空時,跟梁夫人提這件事。

  趙寅回到議事堂,先傳令準備。

  二院上房,哭聲震天。

  東方傾墨趕了來。

  還有王曉雪,也來了。

  東方傾墨問明情況後,使勁搖頭道:「不,不可能!這不可能!」馨兒怎麼會死呢?她是有大福氣的人!

  他問明王亨已回來了,匆匆去前面找王亨。

  這裡,蘇莫琳和王曉雪一起勸慰惠娘,待惠娘哭過一陣猛烈的,聲音稍稍低了些,趁機詢問佈置靈堂的事。

  惠娘的心猛然絞痛!

  生前功名、死後哀榮什麼的,沒有梁心銘,這些又算什麼?她不需要,她只要梁心銘!

  梁心銘真死了嗎?

  不應該呀!

  那個慧黠狡猾的女子,怎麼這麼容易死呢!

  套用梁心銘常與她玩笑的一句話:我們是主角!主角怎麼能輕易死呢?死了故事如何繼續下去呢?

  林馨兒,你和王亨的結局呢?

  梁心銘,你和我的結局呢?

  你一聲不響就走了,對夫君、對妻子都沒交代,這個女扮男裝、科舉入仕的故事,結局太爛!

  她激動道:「不,我夫君沒死!不能辦喪事!」

  蘇莫琳見她哭聲又大了,也傷心不已,知道她一時難以接受,現在跟她提喪事,不是更戳心肺嗎?

  蘇莫琳用手輕輕碰了碰王曉雪,示意她在這守著,她出去到東廂,命人請了趙寅過來,跟他說惠娘不肯辦喪事。

  趙寅皺眉道:「遲早要辦的。眼下藉著這事,可喚醒王大人。還有一件事:你告訴她……」

  蘇莫琳聽後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再去跟她說。李姐姐素來堅強,定不會讓梁大人枉死的。」

  趙寅瞅著她柔聲道:「這裡就辛苦你了。」

  蘇莫琳心一酸,哽咽道:「若是喜事,我再辛苦又何妨!可是這種事,我實在不願意出力。梁心銘……那樣的清雅如玉君子,怎麼就沒了呢?你真的用心找了麼?」

  說著,她眼淚如珍珠般滾落。

  趙寅慌忙道:「我找了,我真找了!你不信我,難道也不信王亨?他都那副模樣了,可見情形惡劣。」他起身走到她身邊,伸手想拍她肩頭安撫,又怕唐突。

  猶豫半晌,他才低聲道:「你這樣為梁心銘落淚,我會多心的。你這麼欣賞他嗎?」

  蘇莫琳抬起淚臉,傻傻地看著他。

  趙寅見她一臉懵懂,又不忍心,低沉的聲音格外溫柔,帶著磁性,道:「你哭吧。我不吃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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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6:00 |只看該作者
第616章 王亨和朝雲拆靈堂

  蘇莫琳這才明白他逗自己,想要責怪他,又沒心情責怪;想起梁心銘,又更傷心,哭道:「我怕你吃醋嗎?我就是喜歡梁大人!喜歡他清雅如玉!嗚嗚……」

  趙寅哄道:「你只管喜歡他。我知道你欣賞他為人,無關兒女私情。我不多心,你哭吧,別憋著。」

  蘇莫琳被他說的痛哭起來。

  趙寅從懷裡拿出帕子,送到她面前。

  蘇莫琳哪顧得上擦淚,也擦不乾。

  她在惠娘那還要撐著理事,現在當著趙寅,敞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半個時辰後才歇。

  再回到上房,她頂著紅腫的雙眼,命丫鬟們都退下,附耳對惠娘說了一番話,說是姜興國利用太極陣殺梁心銘的背後,有左相的影子,趙寅還懷疑有林家的推動,「我的姐姐,你只顧自己傷心,就不想著替梁大人報仇麼?」

  惠娘頓時止住了哭聲。

  對呀,她真是糊塗了!

  不管梁心銘是真的走了,還是被奸賊擄了,她此時都不該方寸大亂,應該穩住,尋找梁心銘,查明梁心銘被害的真相,找仇人報仇……許多事等著她呢。

  她怎麼能給梁心銘丟臉呢!

  蘇莫琳見她想過來了,心一鬆,又道,王亨現在人糊塗了,須得將他喚醒。憑他的才能和權勢,幫梁心銘報仇才有望。不然就憑你們孤兒寡母的,報仇談何容易。

  惠娘急忙點頭:她雖有心報仇,但能力有限,須得依靠王亨,而王亨現在神志糊塗,若老閻王治不好他,便要借給梁心銘辦喪事刺激他,將他喚醒過來。

  惠娘想通後,神情堅定起來。

  她答應讓趙寅辦喪事。

  霎時,將軍府上下都忙起來:

  從議事堂開始,到二院,都掛上了白色帳幔,靈堂設在議事堂,方便眾將官來祭拜。

  沈海聽說梁心銘出事,還以為只是失蹤,還跟皇甫仁念叨:這趟差事是大喜事,怎麼就等不到接旨的人呢?

  忽然間,趙寅宣佈梁心銘沒了。

  議事堂白漫漫一片!

  沈海震驚萬分,衝進議事堂找到趙寅,一把抓住他胳膊問道:「世子,這是真的,梁大人真沒了?」

  趙寅沉痛地點頭。

  沈海想起那個絕代風華的狀元郎,嗓子眼一熱,眼淚就滾了下來,哭道:「這可怎麼辦哪——皇上還等著呢!」

  他是來傳旨陞官的呀!

  不是來祭奠亡魂的呀!

  難道他命硬,剋死了梁狀元?

  早知道讓小徒弟來就好了。

  趙寅看著哭得涕淚橫流的沈公公,也不禁黯然。

  他和梁心銘不打不相識,雖相交不多,但他已經視梁心銘為摯友。梁心銘出事,他的傷心一點不比別人少,然王亨已經瘋魔了,他再要傷心失措,這將軍府可就亂了。

  林子明就等著這個機會呢!

  趙寅剛接到消息,說林子程帶著荊州的叛軍已經到了徽州地界,姜偉福的大軍也來了,大戰一觸即發,他不能給敵人絲毫機會,更要喚醒王亨,及時取出藏寶。

  所以,他忍著傷心發佈命令。

  不消兩個時辰,青華府城的官紳都知道梁心銘為國捐軀了,在剛被皇上擢升為京都知府後,為國捐軀了,頓時,有感嘆的,有惋惜的,都道「天妒英才」。

  繼中秋之後,他們又來將軍府。

  這次,是來祭奠的!

  二院內,朝雲看著懸掛起來的白幔,驚恐不已,她見過人家死了人掛白幔的,看著就淒慘。

  小女孩很聰明,見人人都忙著佈置,娘親也不管,蘇姑姑還親自指揮安排,估計自己也攔不住他們,便和扣兒嘀咕了兩句,又跟瓔珞說一聲,就跑出來了。

  她要去前面找王亨。

  這件事,她只能找師爺爺。

  她知道師爺爺住哪兒。

  誰料,議事堂也是白漫漫一片。

  朝雲站在議事堂門口,看著剛從城裡運來的可怖的暗紅棺材,嚇壞了,彷彿裡面真裝著梁心銘。

  瓔珞急忙道:「姑娘別怕,裡面沒人。老爺不在裡面。」一面說,一面俯身想抱朝雲。她被朝雲的反應嚇住了,忍住巨大的悲痛和慌張,想先帶朝雲離開。

  扣兒緊閉著嘴,抓著朝雲的手。

  朝雲楞了好一會,被瓔珞抱起來才醒悟,使勁推開瓔珞,衝著忙碌的眾人喊道:「我爹爹沒死!不許掛!」喊完卻「哇」一聲哭起來,轉身撲進扣兒的懷裡哭道:「扣兒姐姐,我也沒爹了!跟你一樣了!嗚嗚……」

  扣兒緊緊地摟著那小身子。

  朝雲沒有爹了,她也失去了一個關心她的人。這些人,誰還會像梁大人一樣關心她、體貼她?

  瓔珞更是心如刀絞。

  大人對她來說,如父,亦如兄。她賣身給梁家,過的不是奴僕的日子,而是像女兒一樣被關心,被教導。現在大人沒了,她也沒了依靠!

  朝雲的哭聲驚動了趙寅。

  趙寅急忙趕過來哄她。

  朝雲對著他哭道:「世子,我爹沒死!」

  趙寅:「……」

  他內疚得好像是自己害死了梁心銘。

  正鬧著,王亨衝進來了。

  他沒戴官帽,官服的衣領也敞開的,露出裡面白色中衣和鎖骨,腰帶也沒系,一安手裡拿著他的鑲碧玉腰帶攆著叫「大爺,腰帶!」東方傾墨也攆著喊「針還沒拔!」

  王亨看見堂上一片白幔,還有那漆黑的棺木,楞了一瞬,隨即驚怒交加,厲聲叱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眾人都停步、停手,呆呆地看著他——這個衣冠不整,頭上還紮著一根銀針的,是欽差大人嗎?

  朝雲大喜,立即叫:「師爺爺!你快看,他們說爹死了,要用這個棺材把他裝起來。我爹沒死……」

  一面就跑向王亨。

  王亨轉臉,看見臉上還掛淚珠兒的小女孩,眼中閃過心疼之色,忙接住她牽著,隨即怒火更加旺盛了,指著堂上環繞一圈喝道:「把這都給本官拆下來!」

  朝雲忙重複道:「快拆下來!」

  眾人都看向趙寅。

  趙寅無奈道:「安泰……」

  一安攆過來了,忙著幫王亨扣領口、繫腰帶;東方傾墨也攆進來,站在王亨身後,踮起腳去拔針,嘴裡道:「別動!」小心地捻著那枚銀針,輕輕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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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6:33 |只看該作者
第617章 討小孩子的口彩

  他剛鬆一口氣,王亨就跨出去了。

  王亨見那些人不動,怒不可遏,親自上前拉住一片白幔,用力一扯,叫道:「都給本官拆了!」

  朝雲一見,也跟著扯。

  又叫「都拆了!快拆了!」

  扣兒瓔珞也上前幫忙。

  趙寅先問東方傾墨:「王大人的情況怎樣?」

  東方傾墨道:「已經清醒了。」

  趙寅點頭道:「那就好。」

  東方傾墨道:「好什麼?世子這是在幹什麼?」他這時也回過神來,看著靈堂震驚萬分。

  趙寅沒理他,大步走過去,攔住王亨道:「安泰!」

  王亨轉臉,兩眼噴火道:「趙世子,梁心銘不過是失蹤了,你卻在這裡辦喪事,是咒她死嗎?」

  趙寅道:「安泰,你清醒些!」

  王亨道:「本官清醒的很!」

  趙寅道:「你不想為青雲報仇了?」

  王亨道:「你什麼意思?」

  趙寅道:「你既醒來了,就該去審問林郡主,或許能問出點什麼來。本世子不信林家沒參與此事!」

  王亨咬牙道:「當然要審!」

  轉身喝命:「把林千梓帶上來!」又叫:「把這統統都給本官拆了!所有人都滾!不許祭拜!」

  趙寅蹙眉,疑惑地看著他。

  王亨嚷著叫快拆。

  朝雲興奮極了,轉著圈兒叫人快把白幔都拆了,棺材抬走,彷彿把這靈堂破壞了,她爹爹就能回來了。

  趙寅道:「你審問林千梓,去地牢更合適吧?」

  王亨目光閃爍一會,終點頭。

  地牢裡刑具齊全,方便!

  趙寅道:「那你只管去,這裡我來安排。」

  王亨盯著他警告道:「都拆了,否則本官可不管你是什麼世子。」說罷叫朝雲「雲兒來。」

  朝雲忙跑過來。

  王亨道:「跟我來!」

  牽著她就出去了。

  一安忙又去拿他的官帽。

  趙寅看著這人旋風般地帶著一行人去地牢了,他才轉身對堂上命令道:「繼續佈置!」口氣不容置疑。

  眾人立即又忙起來。

  趙寅又命人去請和尚來做法事。

  東方傾墨攔也攔不住。

  再說王亨出來後,命白驍點了一隊龍禁衛,隨他去地牢。

  他問明二院也在掛白幔,不放心讓瓔珞帶朝雲回去,怕朝雲再受刺激,他自己又急著要去審林千梓,沒空去二院,只好命皇甫仁去二院傳話:不許佈置靈堂。

  他則帶著朝雲往地牢去了。

  一大一小走在前面,明明身邊跟了許多人,可說前呼後擁,然他們的身影在眾人眼中說不出的孤單。

  朝雲小聲問:「師爺爺,我爹能回來嗎?」

  王亨堅定、肯定道:「能!師爺爺一定會找到她!」

  朝雲聽了大喜,輕快地蹦跳到王亨前面,轉過身來仰面對著他,笑道:「我就知道爹爹沒事。我昨晚還夢見爹爹了,說他就回來,還給我帶了許多好東西呢。」

  王亨眼中迸出驚喜神色,疾問道:「她真這麼說?」

  朝雲點點頭道:「真說了。」

  可那是夢啊,師爺爺當真了?

  王亨歡喜道:「那就沒錯了!師爺爺告訴你:小孩子的無心之言最準了。我小的時候,家裡嬸嬸懷了身子,祖母就問我生男生女,討我的口彩,我一說一個准。」

  朝雲見他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而她做的夢居然有預言的神妙,驚喜萬分,就回想夢裡爹爹還說了什麼。然後就懊惱了,苦著臉道:「爹爹跟我說了許多話,就是我一睜眼就都忘記了。我今晚再做一個,問爹爹哪天回來。」

  說的彷彿她想夢就能夢一樣。

  王亨卻不以為荒誕,道:「對!我教你:你醒來了別想其他事,趕緊回想夢裡邊的事,就能記起很多了。」

  朝雲受教,不住點小腦袋。

  王亨神情好多了。

  白驍、老僕等人在後聽了他們對話,都神情詭異;一安更是哭喪著臉、癟著嘴,覺得大爺又瘋魔了。

  一時到了營地牢房外,王亨對朝雲道:「雲兒,下面髒的很,你別下去了。」轉身囑咐一安等人,就在公事房院內陪朝雲玩,他則帶著白驍和老僕等下了地牢。

  他們來到林千梓的牢房前。

  林千梓雖不再受病痛折磨,但面青掉髮的症狀並未緩解多少,這需要一個長期治療過程。林千梓自己倒無所謂,只是這解毒過程如此複雜緩慢,她要如何獲得解藥方子,解救林子明呢?恐怕只有老閻王親自出手才行了。

  看見王亨,她眼中閃過驚喜,跟著就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容顏,慌忙又背過身去,不敢和王亨對視。

  王亨道:「郡主不敢見本官嗎?」

  林千梓不語,也不敢回頭。

  王亨在牢房前坐下,命人打開牢房門,漠然道:「郡主大可不必如此。郡主花容月貌也好,醜如無鹽也罷,在本官眼裡並無分別。請郡主過來受審!」

  這話如利箭,射中林千梓。

  她從未受過這等輕視。

  也顯出她剛才的行為多可笑。

  她霍然轉過身來,盯著王亨。

  王亨譏諷道:「這才像郡主的脾氣。」

  林千梓道:「王大人找本郡主何事?」

  王亨道:「說,梁心銘呢?」

  林千梓道:「王大人這話問的奇怪。」

  王亨剛坐下,霍然又站起來,滿目森寒地盯著她道:「哪裡奇怪?難道不是你和林子明把梁心銘擄走了嗎?」

  林千梓搖頭道:「並無此事。」

  她並不多說,言多必失!

  王亨也不跟她廢話,道:「郡主不肯說實話,休怪本官無情!」說著對手下吩咐道:「上夾棍!」

  林千梓心一凜。

  當她雙手被夾棍夾住後,才意識到王亨真要對她行拶指。她心中緊張默念:「他瘋魔了!他瘋魔了!這是好事,說明梁心銘真死了。我應該高興才對。」

  她用這話不停地鼓勵自己。

  施刑的禁軍收緊拶子,饒是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擋不住那十指連心的疼痛,不禁慘叫出聲,額頭冷汗如珠。

  王亨冷冷地盯著她,神情不見一點鬆動,「還不說!」

  林千梓咬牙,不求饒,亦不申辯。

  禁軍再次收緊拶子。

  林千梓淒厲慘叫。

  三次過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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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6:51 |只看該作者
第618章 從來沒這麼開心過

  王亨見她如此堅強不屈,怒火更熾,吩咐白驍:「帶林書瓷還有那八個丫鬟來!」

  立即有人將那幾女押過來。

  眾女來後,見郡主受拶指之刑,都大驚失色,義憤填膺,怒斥王亨:「你怎能如此狠毒?」

  王亨罵道:「本官讀了滿腹的詩書,今兒才算見識到什麼是『最毒婦人心』!我們自擒了郡主以來,好吃好喝地供著,也不敢輕慢,也不敢用刑,你兄妹倒好,干的什麼事?既如此,本官也不敢太善良,否則會被人笑話愚不可及!」

  他對禁軍道:「再來!」

  又對林書瓷等道:「你等快從實招來:梁心銘在哪裡?若不說,你們的郡主這雙手就別想要了!」

  林千梓沒想到王亨會用這招。

  她顫聲道:「她們不知道,大人難道要聽她們瞎說?」這是暗示幾女,不得胡言亂語。

  林書瓷等人既緊張又揪心。

  施刑的禁軍再一次收緊拶子。

  林千梓怕丫鬟們擔心自己,想熬住不叫,無奈身體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依然叫出來,慘烈異常。

  九個女子有的哭,有的罵,有的跪下求王亨饒恕林千梓,有懇求代林千梓受刑。

  林千梓因為疼痛渙散的眼神驟然犀利,雖然無力呵斥她們,但這眼神足以震懾了,她們再不敢出聲,只不斷吞淚。

  王亨見了劍眉擰緊。

  「用力!捨不得嗎?」

  他怒斥行刑的禁軍。

  禁軍急忙收緊拶子。

  林千梓急促地叫一聲,再次昏過去。

  眾女悲聲道:「郡主!」

  林千梓再次被涼水潑醒後,看著王亨笑起來。

  王亨怒道:「你笑什麼?」

  林千梓微聲道:「笑你可憐!」

  王亨雙拳攥緊,眼神可怕,抬手指著她對禁軍怒道:「郡主如此堅強,你們不必留手,再來!」

  林千梓譏諷道:「大人名聲在外……今日嘗試……手段也不過如此。查不出真相,倒對弱女子逼供。」

  她暗示王亨查錯了方向。

  王亨霍然起身,道:「本官如何查案,不勞你操心!你們害了青雲,誰也別想好過!郡主身份尊貴,橫豎有人伺候,這雙手不要也罷,留著浪費!」

  拶子收緊,林千梓來不及想他這話的意思,便再次疼的暈了過去,眾女悲呼,又瘋狂罵王亨。

  王亨喝道:「給她們都上刑!」

  於是,牢房裡慘叫連天。

  林書瓷道:「我招!!!」

  王亨舉手,禁軍停下。

  林書瓷道:「我招了,你能放過郡主嗎?」

  王亨道:「你跟本官講條件?可笑!」

  林書瓷默然,她現在的確沒資格跟他講條件,只盼望他聽了這消息後,能暫緩對郡主的行刑。

  她便道:「我們二爺在距此十多里外的陳家莊,莊主叫陳林,二爺就住他家。梁大人到底有沒有被抓,我們不知道,大人不妨派人去瞧瞧。大人一身的本領,與我們二爺鬥去,何苦拿我們郡主出氣。這件事,郡主並不知曉。」

  王亨道:「本官這就派兵去拿林子明。若有一字虛言,回來唯你是問!不,拿你家郡主開刀!」

  說罷對白驍和老僕道:「走!」

  又吩咐守護的禁軍,「將她們關在一起!郡主身份如此尊貴,身邊怎能沒有丫鬟伺候呢。」

  禁軍忙道:「屬下遵命。」

  林書瓷急忙道:「大人,我們郡主這手須得上藥……」

  王亨道:「給她上藥?那本官還折騰她幹嘛?別說外傷藥,就是你們的解毒藥,從今日起也暫停!」

  說完,旋風般離去。

  待那些人離開後,那八個丫鬟一齊瞪著林書瓷,罵:「賤人,你敢出賣二爺?」

  林書瓷道:「先看看郡主吧。」

  林千梓被一個丫鬟摟在懷裡,已經醒來了。

  睜開眼,就看見七八張淚臉。

  眾女均哽咽道:「郡主……」

  林千梓掃視一眼牢房,發現王亨等人走了,看守的禁軍也退到了走道盡頭的值守處,才輕聲道:「我沒事。」

  林書瓷道:「郡主的手……」

  沒有藥,這手恐怕要廢了。

  林千梓笑道:「沒了手又如何?」

  丫鬟們見了心底發寒,以為她氣瘋了。

  一丫鬟用袖子替她輕輕擦拭頭上的汗,哽咽道:「郡主莫難過,二爺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林千梓臉上溢出淺淺的笑,輕聲道:「我真沒事!」不但沒事,而且從來沒這麼開心過。

  王亨越發怒、越瘋狂,越能證明梁心銘死絕了,那她即便沒了雙手也甘之若飴,是值得的。

  經歷了這麼多,她實在害怕再橫生枝節。比如梁心銘來個「死裡逃生」,那她非得活活氣死!

  王亨越瘋狂,對林家也越有利。

  他對她都如此殘酷,能放過主謀嗎?這一次,靖康帝若不殺了左相,王亨是不會再替朝廷效命的了。

  靖康帝會殺左相嗎?

  不會,也不能殺。

  首先,是左相輔佐靖康帝登基的。

  其次,王亨拿不出證據證明姜興國背後就是左相主使,左相不會留下這個把柄給人的,如何殺?

  王亨這口氣不得出,終究會被逼反。只要他反了,他就有可能跟林家合作,她和他就有機會走到一起。今天他對她的拶指刑,將來會成為牽繫他們的紐帶。

  林千梓垂眸看向自己的一雙手,昔日蔥白細嫩的手指,眼下紅腫不堪,她滿眼欣賞和憐惜。

  這雙手,她是不指望要了。

  丫鬟道:「郡主,沒有藥怎麼辦?」

  林千梓答非所問道:「什麼事都要付出代價。」

  又一丫鬟道:「郡主,林書瓷將二爺藏身的地方交代了。」

  林千梓抬眼看向林書瓷。

  林書瓷坦然地迎著她。

  林千梓道:「你很機智。」

  林書瓷紅著眼睛道:「婢子若真機智,就不會讓郡主受這等苦楚了。二爺……會怪婢子的!」

  林千梓搖頭,對一臉霧水的眾丫鬟道:「趙寅大軍來了,二哥肯定離開了陳家莊,怎敢待在他眼皮底下?書瓷招供,是為了救我,免我受這份苦楚。」

  眾丫鬟這才恍然大悟。

  林千梓又輕笑:「說不定,王亨還要吃個虧。」

  林子明就算走,也不會毫無佈置,王亨若就這麼貿貿然派人去陳家莊搜查,肯定要吃大虧。

  王亨會貿貿然派人去搜陳家莊嗎?

  他當然不會。他也估計林子明跑了,不過搜還是要搜的。於是命白驍將這事告訴趙寅,讓趙寅調派兵馬,他趁空審問姜興國,審完就去陳家莊。

  議事堂,靈堂佈置好了。

  話說趙寅為何要逆著王亨的意思,支開他,堅持給梁心銘辦喪事呢?因為他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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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7:07 |只看該作者
第619章 哭靈

  他見王亨那麼肯定地說梁心銘沒死,老閻王又說王亨清醒了,不免懷疑梁心銘真沒死,這是王亨將計就計。

  趙寅靈光一閃,決定也將計就計,配合王亨上演一場戲——王亨為了梁心銘瘋魔大鬧靈堂和他反目的戲,混淆視聽,方便梁心銘暗中行事。

  梁心銘到底會行什麼事,他無需知道,他信梁心銘的能力,他只要順水推舟地配合就好了。

  於是,他親自主持喪儀。

  眾官兵和青華府城的官紳都挨次到靈前上香祭拜。

  俗話說,死者為大。活人之間難免因為利益而相互算計和傾軋,而對死去的人則寬容的多,只想他的好處,忽略他的缺陷和不足。梁心銘少年成名,驚才豔豔,救過在場諸多人,此時都被人拿來緬懷、祭奠。

  項群等軍漢們在靈前跪著,一面虔誠地燒紙錢一面懺悔嚎哭。黃知府也痛悔地大放哀聲,言道若非他無能,也不會累及梁大人命喪宣府,都是他害了梁大人。沈公公撫棺哭問「狀元郎,這可讓咱家如何向皇上交代呀?」方磊對著棺木默默落淚,想「我並非有意侵犯梁夫人,你這是嫌棄她、丟下她不管了嗎?」還有皇甫仁、郭俊、嚴楚瑜……

  趙寅主持喪儀,發現這一幫人在惠娘母女沒到場的情形下,硬把哭靈這台戲給撐起來了。

  反倒是卿陌等少年很矛盾:既不想接受梁心銘已死的事實,又不願違逆惠娘的意思,因王亨之前拆了靈堂,他們便不肯拜祭,當然,傷心是免不了的。

  除了這些人,靈堂上還有個人表現異常惹眼,就是老閻王東方傾墨也在哭,且哭得十分淒慘。

  沈公公在左邊撫著棺木哭問梁心銘,說回京無法向皇上交代;東方傾墨在右邊撫著棺木哭,並在心裡質問梁心銘:「馨兒,你已經假死過一回了,這一次到底是真是假,你好歹給老夫透個信兒啊……家裡都亂了,安泰也瘋魔了,老夫看他那樣子不像裝的,那你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啊?別讓老夫猜,老夫醫術毒術都在行,其他的不在行啊……」

  他哭得太淒慘了,壓過了沈公公的哭聲。因這幾日他一直幫沈公公治傷,沈公公和他相處十分好,這時便不忍心了,停止哀哭,繞著棺材轉了一圈,過來勸他「神醫節哀」,說「等咱家回京,一定稟告皇上,梁大人這是為國捐軀。皇上必定會重重封賞梁大人的。」

  東方傾墨聽了哭得更厲害了,心想:「咱倆哭得不是一回事,皇上就算給梁心銘天大的哀榮,都不管用!」

  二院,黃夫人和女兒等女眷也陪著惠娘哭得昏天黑地。

  閨閣女兒們都梨花帶雨,哭梁心銘,也是哭自己的少女夢。她們養在深閨,長這麼大也難得見一個外男,才貌雙全又年輕的外男就更罕見了。就在這一個月,她們見到了王亨、梁心銘、方磊等年輕男兒,讓情犢初開的少女情懷豐富了許多。梁心銘雖已經成親,並不妨礙女孩們暗中傾慕他。誰知這樣風華絕代的美男居然英年早逝!

  兩進的院子都哭聲震天。

  人人都道:天妒英才!

  忽然,營地大門外衝來了一群百姓,禁軍認識打頭的少年,正是被梁心銘趕出去的胖胖,左手還吊在胸前。

  雖然認出來了,卻不放他進來。

  胖胖就在駐地大門外跪下了。

  他比所有人都痛悔、自責,認為是他害死了梁心銘。和梁心銘相比,他的家人不過是草芥,怎比得上大人有治國安邦之才。他此來一是祭奠梁心銘,二是給奶奶請罪的。

  守門的禁軍不敢自作主張打發他,便派人稟告趙寅,恰好被哭累了喘氣的東方傾墨聽見了,忙跑了出來。這事算是梁心銘留下的首尾,他不能不管。

  另一邊,王亨也審完了姜興國,回到議事堂前,便看見營地門口圍著一圈人,一問,是胖胖一家人來了,頓時怒氣衝衝地趕過去,手裡還拿著天子劍。

  胖胖看見王亨,並無懼色,胖乎乎的臉上擺出了慷慨赴死的神情,他老子卻驚恐萬分。

  老閻王從後趕來,攔住王亨道:「安泰,這不關他的事。這事你不都知道麼,是青雲主張的。你若拿他撒氣,青雲在……青雲知道了,會心裡不安的。」他想說「青雲在天之靈」的,又怕刺激王亨,忙改了口,一面對胖胖道:「還不起來,快進去!奶奶那裡正忙呢。」

  梁心銘惦記胖胖的胳膊,無奈找不到人,現在胖胖來了,老閻王當然不會放他走,要留下他治傷。

  胖胖吃驚地看著老閻王——

  他不怪他嗎?

  老閻王道:「看我老人家做什麼?梁大人臨走時交代,一定要找到你。你這孩子,跑哪去了?」

  胖胖紅了眼睛,起身。

  王亨被老閻王攔住,隔著老頭兒的身子,用天子劍敲打胖胖的肩膀,罵「都是你害了青雲!」

  老閻王急忙對他道:「大人快去靈堂,好多人來拜祭青雲呢。」一面對胖胖使眼色「還不快走!」

  王亨聽了變色,轉身就往裡跑。

  朝雲也跟在他身後飛跑。

  扣兒瓔珞一安又跟著朝雲跑。

  東方傾墨便帶著胖胖一家去安置了。

  王亨闖進議事堂,被那震天的哭聲氣得渾身哆嗦,雙眼迅速充血漲紅。他一個健步衝到棺材前,先抬腳踢翻了燒紙錢的炭盆,又用天子劍的劍鞘掃落了靈前的香爐,霎時菸灰瀰漫。跟著他抽出天子劍,一劍劈在棺材上,將棺材劈掉一角;嘴裡大喝道:「都給本官住口!」

  嚎哭聲戛然而止。

  眾人眨巴眨巴淚眼,齊齊抬頭,看是哪一個混賬打擾他們為梁知府舉哀,這還有點規矩沒有!

  一看,淚眼睜大——

  是欽差大人!

  一指揮使道:「大人……」

  他想解釋「我們在舉哀」。

  王亨舉起天子劍。

  眾人驚叫,「呼啦」作鳥獸散。

  那人嚇壞了,憋回剩下的話。

  那知道內情的急叫:「快請趙世子來!」據說這位已經瘋魔了,若用天子劍把他們都給砍了,那可真是有冤無處訴了。

  趙寅也不用請,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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