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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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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1
發表於 2018-10-1 09:24:54 |只看該作者
第681章 白虎印章胎記

  梁心銘心裡是有些疑惑的。

  她看向王亨,不會是這位惹的桃花吧?這位郡主見自己很受王亨看重,便想走捷徑。

  王亨被她看得心虛,因為悠悠郡主的確痴迷他,雖然他沒回應,可是她居然找到梁心銘這來了,他怎能不慌呢?萬一悠悠郡主將對他的一腔愛戀訴說給梁心銘聽……哎呀,這萬萬不行!他才不信悠悠郡主有關於林子程的消息呢。真有,恐怕早獻寶似得跑來告訴他了,輪不到梁心銘。

  他便擰眉道:「你別去!她能有什麼事?」

  梁心銘瞅他道:「人家是郡主,託人遞了信,不去太失禮。再者,萬一她說的是真的,本官卻置之不理,回頭誤了大事,豈不是本官的過失了。」

  王亨見阻不住她,便想陪她一起去,又恐他去了,悠悠郡主會做出什麼意外舉動,到時反而不便;若他不去,又怕悠悠郡主在她面前亂說,十分糾結。

  梁心銘見他這樣,更要去了。她並非懷疑王亨和那郡主有什麼隱私,然對方既書信相約,若不弄清其意圖,終究被動,知彼知己方才百戰不殆,也許去了有意外收穫呢。於是寬慰他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她對流年吩咐道:「你替本官去那酒樓赴約,就說反賊猖獗不可不防,請郡主移步往在水一方,本官在那等她。」

  流年道:「是,大人。」

  王亨道:「為師也去吧。」既然不能阻止,便跟著去,盯著才能放心,到那可見機行事。

  梁心銘問:「恩師想見郡主?」

  王亨猛搖頭,「我怎會想見她!」

  梁心銘道:「既如此,恩師不必去了,學生一人前往。再者,咱們都去了,下午的三司會審怎麼辦呢?」

  王亨:「……」

  梁心銘換上了一身常服,扮作一個俊秀的書生,趙子儀也扮作一個常隨,兩人從後衙出去了。

  到德政路,梁心銘放慢腳步打量街市兩邊,一派繁榮氣象,心情也好得很,目光從身邊往前一溜,沿街酒樓、茶樓、珠寶鋪子、筆墨齋、美味齋、綢緞莊、錢莊……在過去就是在水一方。店舖門口客人進進出出的,其中有不乏乘馬車、身穿錦衣華服的官宦世家女子,藉著斗篷或大氅的遮掩,在丫鬟僕婦們簇擁下步入大堂。

  梁心銘愉悅地笑了。

  在水一方堅持面向市井百姓,不提供上門服務,權貴世家女眷們想要送貨上門供她們挑選是行不通了,得親自上鋪子裡挑選,在水一方有雅間,也很方便。

  市井生活是百姓安居樂業的縮影。

  在德政路,哪怕家境一般的小戶人家女眷,也可以咬咬牙,來在水一方置辦一身行頭,將自己裝扮得像富貴人家的姑娘奶奶似得,出去走親訪友倍有臉面,就好比他們花不多的錢就可以吃美味的羊肉、精美的點心,不用像朱門豪宅配備專門的廚子和專門的針線繡娘。

  太平盛世,莫過如此。

  身處這樣的氛圍,會讓人覺得安心。

  在水一方內院東書房。

  梁心銘乍見悠悠郡主,覺得莫名熟悉,那忽閃的眼神和小翹鼻子使她想起一個人——林千梓!

  梁心銘很疑惑,一面招呼她喝茶,一面暗自打量她,細看又不像了,這位要高貴、端莊些。

  一盞茶喝完,她問:「郡主有何事對本官說?」

  悠悠郡主眼神有些飄,「聽說梁大人對妻子情深不悔?」

  梁心銘淡定地問:「這事對郡主很重要嗎?」

  悠悠郡主彷彿才意識到自己說什麼,輕呼一聲羞紅了臉,尷尬低頭,不知該怎麼轉圜。

  梁心銘等了一會,見她還不開口,又道:「本官衙門裡還有一堆人等著過堂呢,郡主若無事,本官便要告辭了。」

  悠悠郡主急忙道:「有事,有事!」不放她走。

  梁心銘不出聲了,只含笑望著她,等她說事。

  悠悠郡主噘嘴嘀咕道「這麼忙!」說罷生恐梁心銘見怪,飛快瞥了她一眼,見她依然含笑,才松了口氣,道:「梁大人果然是謙謙君子,人如玉。」

  梁心銘道:「郡主謬讚了。——那林世子有什麼事?」唯恐她忘了前事,幫她起個頭提醒一聲。

  悠悠郡主才下定決心般說道:「本郡主有次同表哥——就是林世子說閒話,因說到他們家白虎身上,我便道:‘我肩上也有個虎頭紋章呢。是胎記。’表哥聽了不信。我便叫人拿紙筆來畫給他瞧。大人猜,他瞧了怎樣?」

  梁心銘心一動,忙問:「怎樣?」

  悠悠郡主道:「他很吃驚,連說‘不可能!不可能!’那表情活像見了鬼一樣。」

  梁心銘鄭重道:「可否請郡主再說仔細、具體些?」

  悠悠郡主見勾起她的興趣,忙用力點頭,彷彿很害怕似得,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道:「我瞧他那模樣,彷彿嚇著了,不相信我身上會有這個印記。大人說怪不怪?」

  梁心銘很肯定道:「很怪!」

  悠悠郡主激動不已,道:「大人也覺得怪?那你可知這是怎麼回事?我父王和母親都沒說什麼呢。」

  梁心銘定定地看著她不語。

  悠悠郡主困惑道:「怎麼了?」

  梁心銘道:「郡主若想要本官斷案,必須說出實情,說一半藏一半,本官可怎麼判斷呢?」

  悠悠郡主臉一下白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梁心銘按捺住心頭異樣,微笑道:「本官是想問:關於這個胎記,王爺和王妃真的沒說什麼?那林子程說不可能,然後呢?他就沒去問王爺和王妃?」

  悠悠郡主悄悄鬆了口氣,道:「他沒法問了。當時他被皇上叫進宮去了,當晚就從宮裡跑掉了,就再也沒回來了。」說到最後,彷彿很沮喪。

  梁心銘道:「原來是那天的事。」

  悠悠郡主應和道:「是啊。」

  梁心銘又問:「關於這印記,王爺和王妃真的什麼都沒說過?郡主怎不去問他們呢?」

  悠悠郡主嗔了她一眼,道:「不過是個胎記,好端端的誰說這個?那天若不是表哥——」說到這她頓了下,才接著往下道——「若非他說起白虎印章如何如何,我也不會告訴他這個。這是能隨便亂說的嗎!」

  梁心銘忙垂眸道:「是本官孟浪了。」

  轉而又問:「林世子為何說起白虎印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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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
發表於 2018-10-1 09:25:05 |只看該作者
第682章 又來一位

  悠悠郡主覺得,這梁知府忒不好糊弄了,為何盯著這問題窮追不捨呢?她今日誆騙梁心銘出來,雖然有私心,但也很想借梁心銘的腦子,把林子程那天的反常表現分析一二,不然她心裡不踏實。梁心銘既問到這,她若不說,人家可怎麼分析呢?所以她便胡謅起來。

  胡謅也要對路才行。

  她肩膀上的胎記就像一枚印章,她估計林子程看那印章很像他林家的白虎印章,所以吃驚。

  她便道:「趙世子當年不是將他的朱雀送給蘇姑娘了麼?我也是那天在朱雀王府才知道,那朱雀是個很重要的物件。我就問表哥,他是否也有這麼一個白虎的玉器。表哥說當然有了,那是他的信物,也可當印章用……」

  悠悠郡主越編越順溜。

  梁心銘道:「本官可否冒昧請求郡主,將那印章畫出來給本官瞧瞧?這有些孟浪,若郡主覺得不便就算了。」

  人家姑娘身上的印記,豈能隨便示人?梁心銘也不過仗著悠悠郡主把她叫來,又說這事給她聽,請她分析內因,才敢開口相求,她總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悠悠郡主果然很躊躇,有些後悔對梁心銘說這事了,說出來了,便越挖越深,弄得不好收場,其實她今天找梁心銘另有私事,這件事不過是約見的藉口。

  梁心銘猜對了,她愛慕王亨,無奈以她郡主之尊,竟也難以遂心如意。她是個聰慧有主見的姑娘,不肯輕易放棄這美好姻緣,便想自謀終身。她出身高貴,若行事太出格,讓人覺得她自輕自賤,這事更沒指望了,於是她便想出這個主意:藉著說林子程,約見梁心銘。

  這一步走得既大膽又巧妙。

  大膽,是借鑑蘇莫琳逃婚。

  巧妙,是打著謀反案遮掩。

  至於她找梁心銘說這事,便是她聰明之處了:其一,她素聞梁心銘君子之名,即便猜出她心思,以這人品性也不會在外亂說的,免使她閨譽受損。其二,梁心銘和王亨關係不一般,她含蓄地將自己的心思透露一二,梁心銘若能幫忙,想必不會袖手旁觀,不然提點她幾句也好。

  她躊躇了一會,才輕聲對梁心銘道:「大人是君子,畫給大人瞧不是不可以,只是……」

  梁心銘體貼地問:「郡主有難處?」

  悠悠郡主臉一紅,垂眸道:「謀反案是刑部王大人在主審,我本當去找他才對,因為……因為前陣子與雲蘿郡主爭了幾句,外面傳了些閒言閒語,我不便去找他,恐給他帶去困擾。梁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她一下又一下地牽著絲帕邊沿,並不像一般女孩用手指頭使勁絞,既緩解了心裡緊張,看上去又顯得雲淡風輕,比較大方。

  梁心銘太明白了!

  果然是王亨的桃花債!

  可是,她面對悠悠郡主這小女兒態,討厭不起來呀!

  二八少女,花骨朵般的年紀,勇敢又含蓄地追求自己的愛情,將一腔朦朧的小心思藏在舉報反賊一事下,對著她欲語還休,尚未說明白,臉上紅暈佈滿,如同鮮豔的花瓣色澤明豔,連她這個外人也看得怦然心動,若非王亨是她的夫君,沒法轉讓,她一定會居中牽線搭橋的。

  雖然不能轉讓夫君,她也不忍心含沙射影、傷害人家。桃花要滅,但不必辣手摧花,手段有很多,無需採用最激烈的,讓自己看起來惡形惡狀像反派。

  她便微笑問道:「郡主似乎對恩師讚譽有加?」

  悠悠郡主欣喜抬眼,很感激梁心銘措辭含蓄,用「讚譽」而非「傾慕」,使她不至太難堪和羞怯。

  她道:「王大人對髮妻情深不悔,令人感動。這樣有情有義的男兒,世間並不多見,多的是富貴後便拋棄了貧賤髮妻。梁大人亦是如此。」

  梁心銘忙道:「謝郡主誇讚。」又問:「若是王大奶奶還在,郡主會祝福他們白頭偕老嗎?」

  悠悠郡主楞了下,便斬截道:「自然會。」又皺眉道:「不然,難道學孟清泉為奪人所愛不惜謀害人命?如此歹毒,當真不可理喻!」說著目中露出不屑。

  梁心銘讚道:「郡主深明大義。倘若恩師拋棄髮妻另娶高門女,郡主也會對他失望吧?覺得之前看錯了他。」

  悠悠郡主遲疑道:「怎會呢?」她忽然有些不安道:「王大奶奶已經過世多年,王大人縱然深情……」也不能終身不娶呀,這樣豈不辜負了父母的養育之恩!

  梁心銘打斷她道:「外面不是傳王大奶奶還活著嗎!」

  悠悠郡主震驚萬分,不知她是玩笑還是說真的,有些不之所錯地看著她,「大人聽誰說的?」

  梁心銘道:「外面都在傳啊。」

  悠悠郡主問:「大人相信?」

  梁心銘意味深長道:「恩師相信,且這也不是空穴來風。」真人就坐在你面前呢,原版,就換了個外包裝。

  悠悠郡主更不知如何是好了,總不能說她不希望林馨兒還活著,那她剛才所說的豈不都是欺人的話?

  梁心銘目光下移,發現她牽絲帕的動作已經停止了,心中感嘆:恐怕這位需要些時間消化這事實。

  這時,流年拿了張名帖進來。

  梁心銘接過去一看,是朱雀王府的,不由奇怪:怎麼朱雀王府把名帖送這來了?

  「朱雀王府哪位求見?」她問。

  「王府三太太。」流年回道。

  梁心銘更奇怪了,朱雀王府三太太找她幹什麼?難不成到在水一方來買衣裳,找她給打折?

  這笑話一點不好笑。

  流年附耳道:「是為師傅來的。」

  梁心銘吃驚地看向窗外。

  窗外,趙子儀站得筆直。

  剛才,趙三太太在二門外要見趙護衛,自稱是他的嬸娘,是特地來看他的,被趙子儀拒絕了。

  趙子儀並非無禮,而是不能離開。

  大人被悠悠郡主約出來,正會見時,便有個趙三太太來找他,他怎能不往「調虎離山」之計上想呢?因此令流年回覆對方:他正執行公務,三太太若有事吩咐,改日他去王府拜訪。言下之意是:若無甚要緊事,恕他不能接待。

  那趙三太太竟是個固執的,聽了這話,索性遞上朱雀王府的名帖,求見梁心銘,梁心銘再忙,也不能將朱雀王府的帖子拒之門外,只好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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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3
發表於 2018-10-1 09:25:17 |只看該作者
第683章 嗣子的誘惑

  悠悠郡主聽梁心銘吩咐「請趙三太太」,忙起身道:「姨媽來了?那我先告辭了。梁大人,還請不要透露我來過。」

  梁心銘詫異問:「趙三太太是郡主姨媽?」

  悠悠郡主點頭道:「不錯。」

  梁心銘忙問:「親姨媽?」

  悠悠郡主見她一臉困惑樣,解釋道:「白虎王妃、趙三太太和本郡主的親娘都出自清河崔氏。」

  梁心銘糊塗道:「譽親王妃不是李家女兒嗎?」

  悠悠郡主坦然道:「我親娘是側妃。」

  梁心銘忙道:「多謝郡主釋疑。」

  悠悠郡主微笑道:「梁大人真釋疑了?我瞧大人還不甚明白呢。是不是疑惑為何兩位姨媽都是王府正妻,我親娘卻是側妃?因為我親娘只是崔氏旁支的女兒。」

  梁心銘對她好感大增,忙笑道:「多謝郡主。」

  悠悠郡主已經恢復自如了,笑道:「大人真心謝本郡主?那剛才的話是玩笑呢,還是真的呢?」說罷雙眼期待地看著梁心銘,兩手又一下一下牽起絲帕來。

  梁心銘道:「本官不敢戲弄郡主。」

  悠悠郡主道:「那我便祝福他們了。」

  梁心銘見她眼神瞬間一黯,心想這祝福言不由衷,遂道:「郡主深明大義,又蕙質蘭心,不知被多少男兒仰望,必能得一良人全心全意相待,如恩師對師母一般。」

  悠悠郡主勉強笑道:「謝大人吉言。」頓了下又道:「梁大人是本郡主見過的最溫潤清雅的君子。今日之事多謝梁大人了。」說罷告辭,再沒提胎記的事。

  她特地讚賞梁心銘,並非客套,而是因為今日這一會晤,梁心銘給她很踏實、很信賴的感覺,不論結果如何,她都不擔心會傳出去損害她的閨譽,所以真心感謝。

  少時,趙三太太被引進來。

  趙子儀再躲不過,進來見禮。

  梁心銘因為悠悠郡主一席話,不由對這位與白虎王妃同族的女子格外關注,遂凝神打量對方:趙三太太一身素淡裝扮,極美極優雅,看上去才三十出頭。

  梁心銘後悔昨晚偷懶,沒熬夜翻閱那份京城世家的資料,竟忽視了白虎王妃與趙家、譽親王府的這層關係。

  奇怪,怎麼趙子儀也沒提過呢?

  原來,像朱雀王府這樣的豪門世家,家族龐大,本家都枝繁葉茂,更不要說與他們聯姻的人家了,延展開來是一張龐大而繁複的網,這樣的姻親關係實在平常的很,故而趙子儀並未特別向她提起;除此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梁心銘很快便明白這原因:趙三太太是孀居的,夫君和兒子都戰死在北疆,所以她平日深居簡出。

  趙三太太坐下後,對梁心銘歉意道:「孀居之人原不該輕易拋頭露面,更不敢打攪梁大人,只因有些事想同這趙護衛說。想必大人也知道,他是我們朱雀王府三房人。這孩子卻十分勤謹,不得大人允許,不敢擅離值守。這才冒昧遞了帖子給大人,求大人許他同我說幾句話。」

  梁心銘忙道:「太太言重了。這容易。」遂轉向趙子儀道:「趙護衛,你請趙三太太去那邊喝茶,本官這裡正好有些事要處置,就不奉陪了。」

  趙子儀只好答應。

  梁心銘起身送兩人過去後,回來在矮榻上坐了,斜倚著大方枕想問題,一時想悠悠郡主的胎記和林子程奇怪的反應,一時又想趙三太太找趙子儀所為何事。

  半個時辰後,趙子儀回來了。

  梁心銘忙示意他在對面坐了,又讓流年倒茶來,然後問道:「是私事嗎?」私事她就不管了。

  趙子儀神情古怪道:「私事。」

  梁心銘便不追問,流年也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還端來了杏仁酥和芝麻酥,之前過來時在美味齋買的,她吃起點心來。

  趙子儀見流年伺候好了大人,便挨著大人坐下,抓一把瓜子兒磕著,兩眼骨碌碌轉,不由十分羨慕——大人實在太縱容這丫頭了,就像對妹妹似得。

  他問道:「大人不問屬下什麼事?」

  梁心銘配合問:「什麼事呢?」

  趙子儀道:「她要我回趙家,過繼我做嗣子。」

  梁心銘道:「本官也估計是這事。」

  又問:「大哥答應了?」

  趙子儀道:「暫時沒有。」

  流年吐出嘴裡瓜子皮兒,插嘴道:「師傅,你就回去吧。王府多好,說出去也體面。將來陞官也快。」

  梁心銘噗嗤一聲笑了。

  趙子儀出奇地沒有呵斥弟子。

  梁心銘覺得不對了,忙問:「怎麼了?」說罷又咬一口杏仁酥,再喝一口熱茶,滿口餘香。

  趙子儀道:「三太太說,她知道白虎王妃一些事,只要我答應這事,她便告訴我。」

  梁心銘頓時就嗆了,咳嗽起來。

  流年忙丟下瓜子,幫她順氣。

  梁心銘順過氣來,又漱了口,方才對趙子儀道:「大哥拒絕了她,所以她才用這件事誘惑大哥?」

  趙子儀點點頭。

  梁心銘道:「大哥不必理會此事,只管按自己心意來。白虎王謀反已成事實,又不是剛查案那會,無論白虎王妃當年做下什麼事,都只有一個結果。」

  趙子儀點頭道:「這我知道。」

  梁心銘疑惑道:「這是朱雀王的主意,還是她自己的主意?若是她自己的主意,為何不請王爺出面呢,強似用這利誘的手段,失卻了收你為嗣子的誠心。」

  趙子儀:「……」

  他也不清楚,對這位趙三太太,他還是很尊敬的,全因為她的夫君和兒子都戰死疆場。

  要回去了,梁心銘和流年到二門口,就見門口停了一輛很普通的馬車,趕車的戴著翻皮帽子,聽見腳步聲抬頭,霍然是老僕,梁心銘不由一愣。

  趙子儀低聲道:「安泰派他來的。」

  梁心銘便知道王亨不放心她了。

  她對老僕道:「多謝前輩。」

  老僕只彎了彎嘴角,示意她上車,然後一甩鞭子,向前門駛去。到在水一方街門口停下,從鋪子裡出來一主一僕兩個女孩子,也上了車。那姑娘才十三四歲,靦腆的很,看見梁心銘只微微點頭,便坐到對面去了,一句話也不說,更不問,彷彿兩人搭乘的是車馬行的公共車。

  梁心銘大為感動,王亨為了隱藏她的蹤跡,可謂機關算盡,這從哪兒找的順風車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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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4
發表於 2018-10-1 09:25:27 |只看該作者
第684章 這胎必定是小子

  趙三太太的車剛進朱雀王府,便有婆子等著回稟道:「太太,王妃請太太過去那邊說話。」

  趙三太太垂眸道:「知道了。」心道,哪裡是王妃找她,怕是王爺找她吧。遂吩咐車伕去正院那邊。

  馬車在儀門外停下,趙三太太下車,進入正院,來到正殿東面王妃的寢室外間,趙衡果然在炕上坐著。

  上前見禮畢,坐下寒暄兩句,又喝了一盞茶,王妃便示意僕婦們都退下,屋裡只剩下三個人。

  趙衡這才問三太太:「你真去找他了?」

  三太太坦然道:「不錯。王爺不肯出面,弟妹只好不顧孀居身份,親自去了。總不能看著三房絕嗣。」

  趙衡皺眉道:「非是本王不肯出面,而是清楚他不會答應。他爹娘只他一個兒子,如何肯給人做嗣子?」

  三太太道:「做嗣子怎麼了?他本就是三房的人。」

  趙衡道:「那能一樣嗎?老子娘都換了!」

  三太太道:「老子娘換了又怎樣?他回到王府,不比他在外給人做護衛強百倍?他儀表非凡,竟到現在還未娶親,沒人管沒人問的,全給耽擱了。」

  趙衡氣道:「又不是我耽擱的!你不清楚當年的事,他爹要是在乎王府的權勢,也不會離開了。」

  三太太道:「他爹是他爹,他是他。王爺又怎知他不會答應?還是王爺不希望他答應?」口氣有些咄咄逼人,完全沒把趙衡當王爺、大哥,強硬的很。

  王妃瞅了她一眼,又垂眸喫茶。

  趙衡疑惑問道:「他答應了?」

  三太太淡然道:「沒拒絕。」

  趙衡馬上追問:「你開出了什麼條件?」

  三太太道:「這不關王爺的事。」

  趙衡正容道:「你別對他耍心眼……」

  趙三太太霍然起身道:「王爺這話好沒道理!弟妹能對他耍什麼心眼?倒是王爺這態度叫人疑惑,千方百計阻止他回王府,是怕他回來搶了世子的風頭?也對,聽說他在徽州三箭定勝負,一戰成名,比世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王爺是怕他回來危及世子的地位和威望吧。」說完,拂袖而去。

  趙衡氣得倒仰,想要再理論,那人已經出去了,只得轉向王妃道:「你瞧瞧她,一口氣還沒消呢,怪我沒照顧好他們父子,讓三房絕了後。戰場上刀槍不長眼,這是本王能控制了的嗎?寅兒不也九死一生,差點回不來……」

  王很淡定地瞅他一眼,心道:「她的氣是沒消,卻不是這口氣,而是當年你不肯娶她卻要娶她堂姐的那口氣!不然你能這麼容忍她?夫、子戰死不但沒讓她孀居失勢,反為她在這府裡增添了功勞和依仗,誰敢惹她!」連她這個王妃都要讓她三分,免得被人說欺凌寡*婦。

  趙衡被王妃那一眼瞅得心頭髮毛——女人都是奇怪的、摸不透的,他還是覺得刀劍和火炮摸著更親切,甚至看兵書也比跟女人聊天有意思,於是憤憤道:「不可理喻!」

  也抬腿下炕,自帶人出門去了。

  梁心銘回到府衙,王亨和公孫羽正傳工部右侍郎俞希文過堂,俞希文是左相的門生,一手提拔上來的。

  左端陽曾提議:讓她和俞希文一南一北,各自主持一修路工程,以成果定考評業績,想藉機將她打壓下去。

  俞希文主持的是京城通往西北邊疆的官道,京城至奉州至凌雲關這段工程。官道原本就存在,在戶部撥款全力支持下,他只要稍做修整,這功勞妥妥的。但是,他沒有投機取巧,而是很用心地對舊路做了大規模修整。其中,針對濱臨大河常被沖毀的三十多里舊路,全部改修成了青石路,以保證行人、車輛和軍需物資的運輸安全通暢。

  梁心銘因此對俞希文刮目相看,此時見傳他過堂,唯恐有什麼不測,忙隱在大堂後細聽究竟。

  她想保住這個人。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俞希文作為左相的得力門生,要說沒為他做過什麼上不得檯面的事,那不可能,但王亨並未深究和挑剔他,堂上氣氛很溫和。

  過堂結束,梁心銘上堂見過王亨、公孫羽,又同俞希文打招呼,俞希文不卑不亢地還禮,然後告退。

  梁心銘暗自點頭,這人頗有氣節,也明事理。不論左相犯多大的錯,他受左相提攜才有今日,若這會子上趕著對她和王亨獻媚,難免被人鄙視;若是怒目相向,硬往身上貼「左相黨羽」的標籤,則太不識時務了。

  落衙後,梁心銘沒進內宅,和王亨退到二堂說話,以防衙門下屬有緊急公務回稟,這兩天街上查得嚴。

  坐下後,她問王亨:「恩師對俞希文似乎很包容?」

  王亨解釋道:「父親早就告訴我要保他,說此人有些才能,比那些屍位素餐者不同,將來工部還要靠他。」

  梁心銘很意外,王諫要保俞希文?這個公公算是比較正統的官員了,並非奸佞之輩只知結黨營私。

  王亨見她沉吟,又進一步解釋道:「白虎王叛亂,朝廷不宜動盪,左相黨羽眾多,若全部清洗,顯然不智。此其一。其二,很快你的身份就要公開,不宜樹敵太多。其三——」他目光移到她的小腹部位,輕聲道——「就當給兒子積福吧,我也不想沾染太多殺戮,得饒人處且饒人。」

  梁心銘只覺心中柔情湧動,看著他半天不語。

  王亨覺得她沉默,忙問:「青雲以為呢?」

  梁心銘忙道:「這樣很好,學生也覺得他不錯。」

  又瞅著他小聲質問道:「為什麼說給兒子積福,若生個女兒呢?你就不喜歡、不積福了嗎?」

  王亨急忙道:「女兒我也喜歡。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因為從前我做夢,夢見一個小子,總朝我喊——」他頓了下,把「救命」二字給嚥下去,改口道——「總喊我爹,賴在我身上不下來。我想這胎必是小子。」

  梁心銘吃驚道:「真的?」

  莫不是想兒子想瘋了吧!

  王亨笑道:「當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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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9:25:37 |只看該作者
第685章 墨雲都有房,我呢?

  梁心銘疑惑地看著他,難道真是父子連心,他竟然能夢見兒子?她自己都沒夢見過呢。

  王亨很興奮,又不止興奮。

  心情很甜蜜,又不止甜蜜。

  他感到一絲絲的新奇。

  還有些敬畏和不知所錯。

  生兒育女是人世間最平常的事,但對於他的人生來說,卻是很不平常的大事件。最顯著的區別便是:這件事在尋常人都可期待,對他卻有些難。先是他得了侏儒症,根本不能生;後來他病治好了,馨兒又沒了,他絕了娶妻的念頭,從未想過要繁育子嗣、開枝散葉。

  忽然間,他就要為人父了。

  他學富五車,為人父卻毫無經驗。

  那便從頭學,他聰慧的很,可他學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機關術數都觸類旁通,此時卻顯笨拙。

  該做些什麼呢?

  當時他們隔著一方茶几對坐,他撐在幾上笑望著她,近得能看清她臉上細膩的肌膚,瑩白水嫩,腮頰泛出絲絲的紅暈,像剛成熟的桃兒尖那部分的色澤。太陽落山了,卻未到掌燈的時候,屋裡微暗,使得她雙眼格外幽深,眨動間閃過流光,映著他的身影,小得像米粒。

  他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指尖的涼意激得她本能往後一縮。感受到她肌膚的溫熱和輕微顫動,他才驚覺。歉意地將手縮回來,搓了兩下,搓熱了也不摸臉了,握住她一隻手把玩。那粉紅色的指甲蓋兒像被鳳仙花染過,光澤瑩潤,他一低首含住食指輕輕吸吮。

  十指連心,指端傳來溫熱輕柔的愛撫,令梁心銘感到一股顫慄從心底直竄向四肢百骸。

  她慌忙看向門口。

  還好,沒人來。

  王亨卻毫無所覺,沒進一步攪擾梁心銘,親了一會就鬆口,抬眼對她道:「朝雲也說要生弟弟呢。」

  梁心銘忙問:「她哭了沒有?」可憐的孩子,該不會覺得爹回不來了,把希望寄託到弟弟身上了?

  王亨撒謊道:「沒有。她堅信你還活著。我就說小孩子嘴毒,一說一個准,我也相信了。果然你沒事。」言下之意,朝雲說娘親生弟弟,那梁心銘一定生兒子。

  梁心銘沒在意他毫無根據的推理,想起另一件事,急忙起身道:「早上我吩咐她們收拾一間屋子給朝雲,不知弄好沒有。看看去。」她心懷愧疚,生恐朝雲怪她不打一聲招呼就走,因此要籠絡朝雲。小孩子容易哄,看見好玩好吃的,一高興,就忘了生氣的緣由了。

  王亨也想起來了,他還吩咐慕晨從德馨院搬許多東西來呢,都是要送給朝雲的。

  兩人剛起身,一安送了封信來。

  王亨接過一看,是周昌寫來的,問他和梁心銘有沒有空,想約他們小聚,吃酒敘舊。

  王亨哪有空,就有空也不願去,只想和梁心銘膩在一起,因而對一安道:「你去告訴來人,就說這幾日我和梁大人都不得閒,等忙完這陣子再請周大人。」

  一安答應一聲,出去回覆。

  梁心銘和王亨進入後宅,暮色已降臨,廊下掛的燈籠都點明了,給雅緻的庭院蒙上了瑰麗的光暈,桃紅柳綠的丫鬟們進進出出都在忙,人氣旺盛。

  梁心銘很高興,惠娘母女會喜歡這裡吧?歡喜櫻桃她們也不會再惋惜潛縣那個家,很快會適應這裡。

  見他們回來,慕晨思雨若彤等忙迎上來,有的回話,有的打簾子,簇擁著二人進入上房東起居室。

  慕晨送上一沓名帖和禮單,道:「這是剛才收的。」

  王亨令她放在炕桌上。

  思雨也笑道:「東西都在這呢。」

  梁心銘見炕上堆了各色禮盒,還沒打開呢,光看盒子都已經是琳瑯滿目,輕笑道:「這麼多!」

  自從宮中下旨將左家誅滅九族,三司會審清理左相黨羽,京都府衙的後宅後門就熱鬧起來,對應左相府的冷落和衰敗。這些東西都是從後門遞進來的,而且專門趕在傍晚天要黑沒黑、街上尚未宵禁的時候送進來的。

  梁心銘吩咐:所有上門送禮者,不論送什麼都悉數收下,然後登記造冊。不收的話,誰知某些人會不會狗急跳牆、鋌而走險?先收下,等審問時視其罪名再行定奪。

  王亨道:「都登記造冊了嗎?」

  慕晨道:「都登記了。」

  梁心銘隨手打開幾個木匣子,裡面均是奇珍異寶,世所罕見,也不知世上哪來那些寶貝。

  丟下珍寶,她問:「姑娘的屋子收拾好了嗎?」

  慕晨忙道:「收拾了。就在後院。請大人移步過去瞧瞧,看有什麼需要添減的,婢子們好安排。」

  梁心銘忙問:「怎麼安排在後院?」

  慕晨也忙問:「那安排在哪?」

  這麼大的宅子,姑娘單獨住一個院落並不過分。

  梁心銘道:「姑娘還小,單獨住一個院子不成,還是先跟我們住一個院,等大些再說。」

  六七歲的孩子,分房睡就可以了,在一個屋簷下住著,至少她和惠娘能言傳身教,若單獨住一個院子,近身伺候的都是丫鬟,很容易疏忽了教養。

  慕晨答應了,又問住哪屋。

  梁心銘一指對面道:「就住西屋。」西邊也是並列兩間屋,每間又從中間隔斷,一前一後,後面是套間。

  慕晨忙答應,說待會就佈置。

  梁心銘又親自走去西邊,指第一間屋做書房,第二間做臥房。書房,書桌要設在窗前,旁邊擺一張美人榻。臥房前面臨窗是炕,白天就在上面起坐,晚上給瓔珞睡;套間內設床帳,要精緻雕花小床,給朝雲睡。

  慕晨等人一一都答應了。

  思雨悄聲道:「梁大人真疼姑娘。」

  流年道:「那是。我們大人最疼姑娘了。我們家姑娘也可人疼,回頭你見了就知道了。」

  思雨道:「我見過梁姑娘的。」

  流年忙問什麼時候見的。

  兩人嘀咕起來。

  上房分派完了,梁心銘索性又走出去,對整個宅子進行分配:前院讓趙子儀和卿陌等少年護衛居住。二院的東廂房梁心銘做了書房,西廂房給歡喜等女孩子住。住不開的,就安排到三進院去。梁心銘將扣兒也安排在三院,使扣兒有獨立空間自處,也不尷尬。

  喬老爹夫婦就住二門外的門房內。

  梁心銘又從門房指一間屋子給墨雲和藍妞,不然三九寒天,狗在外凍一夜,第二天該吃狗肉了。

  思雨捧著紙筆跟在後面,梁心銘每說一項,慕晨便急忙記錄下來,彼此都十分的雀躍。

  只是梁家人口太少了,正院都還沒住滿,四進院整個空置,花園裡還有幾所小院落,也都空置著,不像那些高門大戶,主人沒幾個,伺候的丫鬟僕婦無數,一個宅子光安置下人都要好多屋。

  梁心銘笑道:「這宅子格局不錯。」

  王亨道:「這是父親叫人設計並修葺的。」

  王諫是工部尚書,主管營造工程事項,找園林設計名家很容易,也不過是動動口交代一聲。

  梁心銘道:「尚書大人有心了。」

  王亨瞅她問:「都安排妥了?」

  梁心銘四下一望,道:「妥了。」

  應該沒遺漏吧?

  回頭想起來再添就是了。

  王亨一直陪著她,見她須臾將整個宅子都分派完了,上下都兼顧到了,不可謂不細,這時忍不住問:「那我呢?」

  連墨雲都沒落下,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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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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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萬事俱備

  梁心銘愕然地看著他。

  你家不在這裡呀!

  這裡住的都是女人!

  你住這裡算怎麼回事?

  可是,她看著他一臉期盼,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幸虧她思維敏捷,瞬間展開笑顏,道:「恩師若是偶然來這,自然在書房安置。」住她的書房,這是特殊待遇。

  一面又捏了捏他手,附耳低聲道:「這裡終究不是咱們久居之地,不過是暫住而已。恩師再忍忍,等學生……那個以後,咱們就能有自己的府邸了。」

  她不想住王家,得單獨住。

  王亨這才笑了,道:「也是。」

  因這一節,晚上樑心銘便縱容王亨,一夜恩愛也不必細說。次日早朝,兩人進宮向皇帝回稟審訊情況。

  乾陽殿外廣場,眾臣等候靖康帝。

  王亨看見王諫,忙上前問安。

  王諫嗯了一聲,忍不住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忙躬身道:「晚輩見過尚書大人。」

  王諫不自然地欠了欠身,道:「梁大人。」

  如今兩人身份相當,他不回禮不好,回禮又不自在——哪有公公給兒媳行禮的——只好含糊以對。

  梁心銘垂眸,謙恭地站在一旁。

  王諫卻無法平靜了,心裡就像貓抓似得:他孫子還在娘胎裡便上金殿了,誰有這份殊榮?

  正心情激盪,忽覺有人窺視,轉臉一看,是蘇相,正探究地打量他們父子,又瞟一眼梁心銘,王諫瞬間便安靜下來,若無其事地招呼「蘇相早」。一面心想:「媳婦一身承載著王家的未來和希望,老夫可要對不住你們了。」

  雖然會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可王亨就認準了梁心銘,如之奈何?再者,這孩子從誰的肚子裡出來,能一樣嗎?就憑梁心銘這資質,王家嫡長孫。

  王諫想到這,心情大好。

  蘇熙澈見他父子都一派淡然,心下狐疑,不知他們怎麼打算的;忽然梁心銘過來作揖道:「蘇相早。」

  蘇相受了這一禮,微笑點頭。

  梁心銘道:「蘇姑娘就快回來了,蘇相也該放心了。」

  蘇熙澈笑容一僵——他差點忘了,女兒在江南受過梁心銘的幫助,報平安的家信上雖未說細節,但他能推測青華寺當時的情況,只怕不似表面那麼簡單。

  他斟酌了下,謝道:「多虧了梁大人和梁夫人照應。」

  梁心銘微笑道:「蘇相客氣,下官並未照應什麼。」

  王亨在旁接道:「蘇姑娘與梁夫人十分投契,青雲就算照應些也是應該的。老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蘇熙澈:「……」

  他很想不放在心上,但被王亨這麼一說,他要不對此事做個交代,他這宰相豈不太沒氣度?

  王諫瞅兒子道:「你這說的什麼話?蘇相是宰相,青雲救了蘇姑娘,蘇相能不放在心上?」又向蘇熙澈微笑道:「這也是青雲為官的本分。年輕後輩,今後還需蘇相多提攜、教導,免被別有用心的人給算計、陷害了。」

  蘇熙澈神情僵硬——

  他提攜梁心銘?

  他閉緊嘴巴,生恐自己不由自主地點了頭,那就落入王諫父子的言語圈套了。然梁心銘對他女兒有恩,他即便不提攜,也不能做那「別有用心」的人。

  王諫這老狐狸!

  蘇熙澈又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淡然轉身,向崔淵見禮。

  崔淵心裡更是五味雜陳:梁心銘可算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可若她是女子,這臉面……

  蘇熙澈和他對視一眼,心中都確定了之前的猜測:梁心銘是女人,是林馨兒,是王亨之妻!

  這欺君之罪原本罪無可赦,然她以正二品的官身站在乾元殿上,其勢已不可擋!蘇熙澈驚覺:她燒水泥,剿反賊,殺左相……不知不覺已經立下天大功勞。她是踩著白虎王和左相的肩膀踏入乾元殿的!他不敢確定揭發她身份後,皇上會不會治她的欺君之罪,但他可以確定:她定會在自己覆滅前,將那人像左相一樣覆滅。

  ……

  蘇熙澈心亂如麻。

  這時,皇帝駕臨。

  眾人進殿,山呼萬歲。

  因左相一案是梁心銘主審,她便將清查情況上奏,並將牽連官員名單和罪狀上呈。

  蘇熙澈等人都靜靜地等待。

  雖然左相謀害誠王,又與反賊勾結,罪無可赦,但若是梁心銘和王亨大肆清除左相黨羽,他們肯定會站出來指責她排除異己,一家獨大的局面,也不是皇帝願意看到的。

  結果,梁心銘可以說很寬容。

  她甚至替工部右侍郎俞希文開脫,讚他行事嚴謹,舉薦他負責水泥燒製,並修建京都附近道路。

  靖康帝大悅,當即准奏。

  蘇熙澈心情複雜地看著梁心銘,如果這真是個女人,她無疑是很美麗的,但他卻不敢將她當女人欣賞。他們之間並沒有仇怨。可是,他不會認可她;他也看出來,她看他的目光再不像當年松山桃梨園春宴上帶著敬佩和欣賞,而是警惕戒備。他們是強勁的對手。

  他們之間的排斥是無形的。

  不動聲色間,她已經出招了,讓他無可挑剔,眼睜睜地看著她籠絡人心、籠絡聖心。

  趙寅押解藏寶和重犯即將進京。

  靖康帝下旨:命朱雀王親率禁軍出城去接應;命玄武王會同虎禁衛左右大將軍維持京城安危,嚴防反賊趁機生事;忠義侯和龍禁衛大將軍負責守衛皇城;命趙寅於後天辰正時分,在皇城南門獻俘、獻寶。

  靖康帝將親自駕臨皇城南門城樓,犒賞三軍將士!

  再令禮部尚書崔淵和鴻臚寺卿安排,趙寅、王亨、梁心銘等年輕文武官員出席,宴請青龍王秦伊凡。

  群臣齊聲領命。

  梁心銘垂眸,眼前閃過林千梓的面容,不知她見自己居然沒死,會作如何敢想。她反正是要感謝這位林郡主的,若非她提醒,她也不會想到來京城殺左相。

  回到京都府衙,內宅慕晨等人和蔣家幾媳婦都忙得熱火朝天,各樣設施和用具一車一車拉進來,安置到各屋,準備迎接梁夫人和梁姑娘。

  梁心銘和王亨在三堂。

  趙子儀正向他們回稟:「……已經查清了,他們就藏在德勝路後面兩所宅院。前面臨街的鋪子也被他們買下了,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挖了地道,來往都是走地道。」

  王亨問:「他們依賴的是市井那一方勢力?」

  趙子儀神情古怪,先看一眼梁心銘才回道:「潛水幫!」

  梁心銘失聲道:「什麼!」

  居然被人侵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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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9:25:59 |只看該作者
第687章 夜驚

  趙子儀見梁心銘這反應,忍不住有趣地笑了。

  他解釋道:「這本是個街頭無賴地痞幫閒組成的小幫派,混跡於德政路這一片市井。當年有個響亮的名號叫‘虎頭幫’。卿陌丁丁他們為了爭地盤,曾和虎頭幫的人衝突,卿陌將對方一人打斷腿。對方見他凶狠,事後還招攬他加入虎頭幫呢。當時,屬下正為大人找護衛,卿陌便投到大人身邊效力。這幾年,虎頭幫忽然銷聲匿跡。半年前,潛水幫冒了出來,實力壯大不止十倍,行事卻低調多了,顯然背後有權貴操縱。——就是他們綁走了胖胖的家人。屬下認為,這是林子程收攏了市井幫派。甚至,虎頭幫說不定就是林家在背後支持,用來收集和打探消息。」

  梁心銘聽後,終於確定: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目的的「侵權」行為,對方冒用了她暗中設立的潛水幫的名字。

  說「侵權」是自嘲,陰謀更確切。

  半年前,不正是她涉足牛將軍滅門案、找到藏寶洞並滅了林家幾百綠林軍的時候嗎!

  她道:「這麼說,林子程半年前就著手對付本官了?林子明當時招攬本官,說的那麼懇切。果然謀大事者的行事手段不是我等平常人可以忖度的,要麼為他所用,要麼被他所滅,一切以利益至上。」

  王亨沒安慰她,他正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下巴凝神思索,如何將這假「潛水幫」一網打盡,再將白虎王那老傢伙給活捉,替梁心銘出氣並再立大功呢?

  梁心銘叫他道:「恩師?」

  他完全沒聽見。

  梁心銘用手指輕叩桌面。

  王亨這下聽見了,忙抬眼看她。

  梁心銘目光從他和趙子儀臉上一溜,道:「三個臭皮匠能賽過諸葛亮,何況咱們三個可不是臭皮匠。咱們來推演推演——」說著從桌上抽了一張紙。

  趙子儀和王亨相視而笑,都道:「有理。」

  他們三個,一個是智謀百出,並精通機關術數的天才;一個是精通兵法善於捕捉戰機的將帥胚子;一個是擅長奇謀詭詐、又洞悉人心人性的狡詐狐狸,三人各顯手段,推演的紙張畫了一張又一張,畫完就燒。

  午夜時分,終於定了。

  梁心銘以手掩口,打了個哈氣,道:「本官餓了。」

  王亨急忙叫一安:「擺飯!」

  趙子儀:「……」

  吃一頓宵夜,各自去安歇。

  梁心銘和王亨同床共枕了。

  雖然只是規規矩矩地睡覺,但將頭枕在他臂彎,她居然沒有一點不適,睡的十分恬靜。而他摟著她,滿足是滿足,就是有些活受罪;睡不著還不敢輾轉反側,唯恐驚擾到她;一旦睡著,又好夢沉酣,次日早起推都推不醒。

  天明,他們又投入忙碌中。

  晚上,又在燈下推演、完善計畫。

  臨睡前,梁心銘讓若彤明早寅正叫醒她,因為明天有大事,須得早起做準備。她以為這算早了,結果若彤寅時剛到就叫她,叫的十分急促、緊張,一旦睡著就很難得醒的王亨居然先醒了,因為他根本就是剛入睡。

  「什麼事?」他低聲喝問。

  「大人,宮中來人了,宣大人進宮。」若彤急急道。

  「胡說!怎會現在宣進宮?」王亨一聽就不對。

  若彤急道:「是真的。趙護衛親自來回的。」

  聽說是趙子儀來回話,王亨不能再懷疑了,忙小心挪動身子,一手托起梁心銘的頭,慢慢將右臂從她長發下抽出來,再小心將她放好,坐了起來。

  若彤在帳外聽動靜,似乎只有一個人起來,又不敢確定,待王亨掀開紅羅帳,一眼看見梁心銘還躺著,才急忙道:「大人,皇上宣兩位大人都進宮。」

  王亨一條腿剛伸到床沿外,聞言動作一頓,不情願的同時心裡湧現不好的預感:定是皇宮裡出了大事,才會同時宣他和梁心銘進宮。難道皇上遇刺了?

  梁心銘早已經醒了,孕婦身子重,原想著若不是要緊事,就偷個懶讓王亨先頂一個時辰,她多睡一個時辰也是好的,結果聽見是皇宮有事,這還怎麼偷懶?

  她不聲不響翻身坐了起來。

  王亨回頭見她起來了,心疼道:「你也起來了?」

  梁心銘不說話,黝黑的眼睛瞄他一下,彷彿說「不起來能怎麼辦?」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皇帝傳召,還不趕緊去?一面下床穿衣,依然微微鼓著嘴。

  若彤一看,忍笑轉臉。少奶奶這會子不裝了,原形畢露,這是從前早上起床最不滿的表情,帶著下床氣。

  王亨也無可奈何,又不能代替她,只好在若彤為她更衣時,細心地為她檢查裝扮,以防忙中出錯。

  須臾,兩人穿戴完畢,出來。

  趙子儀已經在二院門口等著了。

  三人急忙先去府衙三堂內說話。

  一進去,趙子儀便道:「四皇子沒了。」

  梁心銘和王亨大吃一驚。

  四皇子是吳貴人生的兒子,不足週歲,是皇帝幾子中身體最健康的,好好的怎麼沒了?

  梁心銘出來時,被冷風一吹,再被這消息一驚,再無睏意,腦子格外清醒靈敏,「還有兩個時辰趙寅就要押送藏寶和俘虜進城,這時候出事,很不正常!」

  王亨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趙子儀道:「不清楚。皇上命龍隱衛來傳你和青雲即刻進宮。我估摸著肯定不是發疾病沒的,應該是有人興風作浪,皇上才宣你們進宮,想趕在晨正前查清,揪出宮中作怪的妖孽,以防內外呼應,出了大事。」

  王亨道:「只怕還有別的事。」

  梁心銘急速思忖,很快道:「我們進宮了,萬一趕不上趙寅進城……這不會是針對我倆的手段吧?」

  王亨點頭道:「一箭雙鵰!」

  鑑於他們以前的功績,對方很忌憚他們,害怕他們破壞己方計畫,所以趕在這節骨眼上在皇宮內製造事端,將他們調虎離山,將皇帝和他們絆在皇宮。

  梁心銘心中凜然:「白虎王出手果然不凡!若無意外,玄武王和朱雀王那裡也一定不平靜。不過,本官本來就沒指望官兵對付你。本官能殺你兒子,也能殺你!」

  救林子程和林千梓?休想!

  王亨已經在低聲對趙子儀交代。

  趙子儀一邊聽一邊點頭。

  王亨轉臉對梁心銘道:「你別去,我去就行了。」

  梁心銘道:「皇上宣我,難道抗旨?」

  王亨皺眉道:「我總覺此行不會平靜,許是衝你來的。」他心裡很不安,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總覺梁心銘留在宮外他反而放心些,宮裡有個陷阱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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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鳳駕垂危

  梁心銘道:「若真是個陷阱,不去正中對方下懷——這豈不是抗旨嗎?正授予對方把柄。」

  王亨躊躇道:「要不你裝病吧。」

  梁心銘搖頭道:「這不行。倘或請大夫來診脈,豈不露陷了?還是一同去吧,到時見機行事。」

  趙子儀也沒有好主意。他打定主意,若王亨和梁心銘都進宮,他便跟去。他還有另一層身份是龍隱衛,從三品,屬皇上貼身隱衛級別,有資格入宮的。

  他以為梁心銘會留下他在宮外對付白虎王,已想好了一篇話應對,結果梁心銘卻說了一番話。

  很快,一輛馬車駛出府衙,在龍禁衛重重護衛下,向皇宮趕去,馬蹄聲踏在街道上,驚醒了凌晨的夢。

  梁心銘坐在車內,心很定,並不擔心半路會遭遇刺殺。若白虎王真想救林子程,便不會在這時候動手,以免引起朝廷警惕,延誤趙寅押送俘虜進城的時機。

  果然,他們一路平安進宮。

  龍三領著他們去了坤寧宮。

  整個皇宮都燈火通明,龍禁衛五步一人,戒備森嚴,坤寧宮由忠義侯親自率人守護。

  梁心銘和王亨對視一眼,都詫異,不知坤寧宮又出了什麼事。還在殿外,梁心銘便看見靖康帝一身龍袍、裝束整齊地端坐在正殿鳳座上,輝煌的燈火只烘托出莊嚴肅穆的氣氛,卻顯得他孤零零淒涼無比,忠義侯方無適就站在下方,也沒能使得這孤寂稍減一分。入得殿內,感受又不同:東邊皇后寢室帷幔高懸,牡丹屏風後人影幢幢,不知忙些什麼,只感到緊張肅穆和壓抑。

  看見他們來了,皇帝雙目驟亮。

  梁心銘二人尚未拜見,靖康帝便激動地抬手道:「兩位愛卿平身!你們可算來了!」

  王亨忙道:「皇上宣微臣……」

  他不知該如何問,只好把目光投向東邊,似乎問:不說四皇子沒了嗎?怎麼皇后這裡有事了?

  靖康帝沉痛道:「皇后和四皇子都中了毒。四皇子年幼,沒能挨過去,已經沒了。太醫們正在救治皇后。」

  梁心銘心突突地跳起來。

  她再鎮定也是個女人,還是個懷孕的女人,聽見小孩子被毒死,難免觸動心腸,又擔心皇后,還疑惑為什麼是皇后中毒,而不是四皇子的生母吳貴人中毒。

  王亨已經問了:「為何皇后娘娘同四皇子一塊中毒?」

  靖康帝似乎不忍說,對方無適瞅了一眼。

  方無適忙低聲告訴他們緣故。

  左相謀害誠王一案查明後,敬懿皇貴太妃便病倒了。靖康帝十分愧疚,命皇后娘娘代他盡孝,在壽康宮侍疾。昨日傍晚,皇后娘娘又去了壽康宮。後來吳貴人也去了,因敬懿皇貴太妃喜歡四皇子,吳貴人特帶了四皇子去給她瞧。

  皇貴太妃心情不好不想見人,皇后娘娘便抱著四皇子進去陪著說笑一會,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

  從壽康宮回去後,四皇子便發作了,吳貴人急忙回稟皇后、宣太醫救治,卻聽聞皇后也病了。

  整個太醫院都被驚動了,皇帝也一夜未眠,守在永福宮,眼睜睜看著四皇子去了;到坤寧宮,皇后也危在旦夕。

  靖康帝這才急命宣王亨和梁心銘進宮,查明真相。

  王亨問:「確定了是在敬懿皇貴太妃那裡中的毒?」

  靖康帝道:「若能確定,朕也不至於如此憂急。」

  方無適低聲道:「雖說只有皇后和四皇子進了皇貴太妃的寢室,卻也無法證明就是皇貴太妃下的手。」

  靖康帝悲聲道:「朕終究還是受到報應,只可憐朕的四皇兒,才那麼一點大,昨天還對朕笑……」

  梁心銘恍然:這其中牽涉到敬懿皇貴太妃,若皇貴太妃是被人陷害的還好,若是有心替誠王報仇,或者與宮外的玄武王聯手,那便嚴重了。

  茲事體大,不能不慎。

  可是,真是皇貴太妃嗎?

  她忽然問道:「左貴人呢?」

  靖康帝愕然抬起淚眼看她。

  梁心銘問:「敢問皇上,左貴人現在何處?」

  靖康帝定了定神,才道:「冷宮。朕也想過了,不可能是她。她前天便被打入冷宮,不可能是她。」

  梁心銘微微蹙眉。

  方無適道:「二位大人,還請速速查明此案。若是皇貴太妃有嫌疑,須得及時下令阻止玄武王。」

  王亨肅然道:「下官明白。」又沖皇帝道:「皇上請節哀。不知四皇子現在何處,請皇上派妥當人帶微臣和梁青雲去看望,再傳伺候小皇子的人來問話。」

  靖康帝尚未回答,梁心銘急忙道:「恩師且慢。」

  又對靖康帝道:「皇上,微臣常與東方傾墨在一處,他喜歡搗弄毒藥,上次還用這退敵呢。微臣不懂治病,卻記得不少解毒方子。不知可否讓太醫將皇后的症狀告知,再讓微臣看看解毒的方子,看微臣能否識得。」

  靖康帝大喜道:「快叫太醫!」

  他忽然想起廣惠方丈對梁心銘的評價,心裡升起一絲希望:也許梁心銘真能救醒皇后呢?又後悔沒昨晚就宣她進宮,那四皇子說不定也不會走了。

  王亨神色古怪地看著梁心銘。

  東方傾墨若在,定會罵她:臭丫頭,是老夫喜歡搗弄毒藥嗎?明明是你逼老夫搗弄毒藥!

  梁心銘面不改色、神情淡然。

  她可不是攬事上身,她跟著東方傾墨,至少會背幾十種毒藥的解毒方子。她也不懂解毒,若是看症狀相似,背出方子來讓太醫參考,太醫興許就能得到啟發呢?

  靖康帝見她氣定神閒,越發振奮了。

  他乾脆帶梁心銘進入皇后的寢室內,反正裡面掛著帷幔,鳳榻前還有大屏風,又隔著龍鳳帳,太醫們都能入得,梁心銘怎麼就不能入呢?進去了才好仔細問。

  為了不耽誤工夫,他兵分兩路:派貼身內侍和禁軍帶王亨去永福宮,四皇子的屍體尚未入殮,等驗屍呢。

  王亨一看他要和梁心銘分開,當然不願意了,可他又不能抗旨,眼珠一轉想起一事,忙問:「為四皇子診治的太醫可在此地?若在,微臣還是先問過他,再過去永福宮。再者,微臣還想看看青雲可能認得這毒。若能認得,也是一條線索。微臣再去永福宮,便胸有成竹了。」

  靖康帝一聽,有理。

  於是,王亨又留下來了。

  他也跟著進了皇后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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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9
發表於 2018-10-1 09:26:21 |只看該作者
第689章 解救皇后

  梁心銘進去一看,三五位太醫正坐在桌旁低聲商議,鳳榻在大屏風後,宮人纖影映在屏風上,不住晃動。

  見皇帝進來,眾人急忙起身。

  靖康帝揮手,示意不必多禮。

  他指一位五十多歲面容矍鑠的老太醫對王亨道:「這是太醫院吳太醫,最擅解毒。」又指王亨和梁心銘,命吳太醫仔細闡述皇后和小皇子的中毒症狀,並將皇后服用的解毒方子拿來給梁心銘和王亨觀看。

  吳太醫忙領旨。王亨的名頭他自然聽過,梁心銘的名字卻是昨天才聽說,因為她扳倒了當朝左相,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二位想是為了查案來的。

  他便細細說了一遍。

  梁心銘聽得一頭霧水。

  能不一頭霧水嗎?

  當初老閻王都束手無策呢。

  這毒正是孫絕下在石村鎮將軍府水中的催命毒藥!

  王亨越聽越疑惑,他沒能及時反映過來,蓋因當初他身在宣府,為了梁心銘失蹤的事心神大亂,被趙寅騙回將軍府後,整日瘋癲無狀,哪管毒是怎麼解的。

  然他卻知道那解毒方子。

  虧得他是天才,記憶力超絕。

  在回京的路上,他教朝雲讀書,東方傾墨教朝雲醫術,他不過是在朝雲背誦孫絕那解毒方子的時候看了幾眼,又指認了幾個字,便被迫記住了。

  但他不敢確定皇后是否中了同一種毒,因為他記得凡是中了這毒的人,無不立即死亡,皇后娘娘為何能拖到現在呢?他便猶豫著要不要說,萬一弄錯了怎辦。

  靖康帝指望的人不是他,吳太醫一說完,便殷切地望著梁心銘,希望她能提點有用的建議。

  梁心銘鬱悶死了,也像老閻王當時一樣暗罵:到底是哪個孫子研製出這麼陰毒的藥?她也算「見多識廣」,居然聞所未聞,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面對靖康帝期待的神情,她目光閃爍,在心中打腹稿,要如何措辭才能說得委婉和緩些……然後便看見王亨的神情,欲言又止,似乎有所發現。她心一動,忙問:「恩師可是有什麼發現?」先轉移眾人注意力再說。

  王亨道:「是有,但不確定。」

  梁心銘忙道:「說出來大家商量。」

  靖康帝勉強道:「愛卿只管說。」

  他沒報太大希望。

  王亨便道:「當日,林子明在青華府石村鎮將軍府水中下毒,凡是飲水的人畜,無不立即死亡……」

  他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靖康帝並未說話,因為他也像王亨一樣想,覺得皇后中的不是同一種毒,不然這會子早死了。

  吳太醫卻激動道:「王大人知道那方子?」

  王亨點頭道:「記得。」

  吳太醫道:「快,寫下來!」

  王亨遲疑道:「皇后娘娘中的毒一樣嗎?」

  吳太醫道:「大人先寫下來下官瞧瞧。」

  王亨道:「萬一弄錯了呢?皇后鳳體豈能輕易試驗?」他怕擔責任,這話必須先說清楚。

  吳太醫急道:「大人先寫下來,用不用,我等自會斟酌,不會拿皇后娘娘鳳體當兒戲的。」

  梁心銘忙挽袖道:「恩師念,學生來寫。」

  她想,這麼古怪的毒一般人制不出來,而孫絕的毒連東方傾墨都解不了,很可能出自他之手。他又是白虎王的人,她正懷疑這場事故是白虎王有意製造的,目的是為了營救林子程,這便對上了。只不知宮中誰是他們的內應。

  ……

  半個時辰後,一碗湯藥灌入皇后口中,然後靖康帝便坐在鳳榻前盯著皇后,太醫們也在屏風外靜候。

  王亨和梁心銘卻沒閒著,從宮人們口中問出了一條重要線索:當時皇后抱著四皇子一起進入敬懿皇貴太妃寢室內,同進去的,還有一隻巴兒狗,叫雪獅子。雪獅子是吳貴人養的,據說四皇子特別喜歡,看見狗就笑不停。

  靖康帝也作證,他想看皇兒笑,只要將巴兒狗喚到跟前就行了,昨晚混亂,他好像沒看見那狗。

  王亨和梁心銘便去永福宮,傳伺候四皇子的人問話,再讓找那雪獅子,想查清皇后和四皇子是如何中的毒;若真是在壽康宮中的毒,為何沒有當場發作?

  忠義侯派了一支龍禁衛引他們過去。

  一靠近永福宮,便聽見哀哀哭泣聲,在黎明前的黑夜裡格外清晰,激得梁心銘鼻子發酸,也想哭;更有莫名的陰森,便是身旁有王亨和趙子儀兩個陽氣旺盛的男子,身後跟著幾十龍禁衛保護,她還是感到寒意浸骨的陰森,彷彿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一直看著她。

  她忍不住轉頭打量四周。

  周圍是宮牆,沒有花草樹木。

  王亨低聲問:「看什麼?」

  梁心銘輕輕搖頭。

  王亨想牽她手,被她閃開了。

  趙子儀也感受到她的不安,有些奇怪:她一向膽大,面對死人也不曾露出怯意,今晚怎麼了?

  進入永福宮,氣氛比坤寧宮還要壓抑,坤寧宮的人至少還有希望,因為皇后還沒死;永福宮的人很絕望,因為他們的小皇子死了,吳貴人還能像以前一樣受寵嗎?

  吳貴人住在東側殿,正殿空著。

  按禮,他們該先去拜見吳貴人。

  梁心銘心思細膩,想著吳貴人剛剛經歷喪子之痛,未必歡迎他們,也不會有心情和耐性跟他們細說四皇子是如何死的,和王亨低聲商議後,令太監和宮女們別驚動貴人,只引他們去看看小皇子,再將雪獅子找來。

  眾人聽說,四下一瞧,哪有巴兒狗的影子,這才驚覺一晚上都沒見過雪獅子了,忙吩咐人去找。

  掌事太監低聲對王亨和梁心銘道,吳貴人自小皇子去後,就抱著小皇子的屍首不撒手,一直哭到現在,誰也勸不住。兩位大人想要看小皇子,容他們先進去通稟貴人一聲。

  他們想著,這兩位是來驗屍的,驗屍不得將屍體裡外翻看檢查?小皇子身份尊貴,若當著貴人的面,貴人如何肯讓他們翻?還是先去勸說貴人放手才行。

  王亨點頭道:「去吧。」

  三人便在堂上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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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9:26:32 |只看該作者
第690章 瘋狂

  一宮女走進東次間,很快哭聲停止,從裡面衝出一個人來,頭上身上還算穿戴整齊,隻眼睛紅腫的不像樣,腳步踉蹌,那宮女忙搶上來扶著。正是吳貴人。此刻,她精心塑造的貞靜、恬淡形象蕩然無存,哪有半點西窗剪影的美好!

  吳貴人目光一掃,便定在梁心銘身上,被她身上的緋紅官服和頭上烏紗帽刺激得兩眼噴火;王亨又站在一旁,與她雙雙成對,映襯著自己淒慘下場,頓時勾起舊恨。

  遂指著梁心銘顫聲問:「是你,對不對?梁心銘,你殺了左相,又來報復我對不對?可是我的皇兒有什麼錯……」

  她瘋癲時也沒忘了說話技巧,不為自己往日的行為辯護,只控訴梁心銘濫殺無辜、毒害皇子。

  梁心銘滿眼不可思議——這件事怎麼跟她扯上了?她進京前還是縣令,進京後才升為知府,能有這麼強的實力,把手伸進宮裡來?真是太高估她了!

  吳貴人到底是激怒攻心、口不擇言,還是有人在她面前說了什麼、故意誤導她呢?倒要問問清楚。

  王亨眼神陡然銳利起來。

  這個女人,曾和孟清泉勾結陷害梁心銘,他還沒找她算賬呢,竟敢當著他的面誣陷梁心銘!真以為自己是皇帝的女人,便可以狂妄?皇帝的女人多的很,好不好那要看皇帝的寵信。他雖是個外臣,要毀掉她的寵信,手段多的是。

  梁心銘忙輕輕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妄動怒氣,跟一個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女人計較。就吳貴人這境況,將來如何很難說,他們犯不著落井下石,讓人覺得他們心胸狹隘。

  梁心銘從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她正色對吳貴人道:「貴人若是懷疑微臣,可去皇上面前陳述,請皇上下令調查,眼下卻不好信口開河。再者,微臣是奉皇命來查案的,貴人若想替小皇子報仇,還請理智些,將事發經過緣故說清楚才好。」

  吳貴人尖叫道:「還查什麼!分明是賊喊捉賊,怎麼查?」

  梁心銘:「……」

  她覺得吳貴人真瘋了。

  梁心銘不知道,她身上有個特點,極能撩撥人:她輕易不動怒,舉止優雅從容,面對敵人也含笑以對,越這樣,對手越覺得她深藏不露、陰險狡詐,也越是惱恨她。眼下吳貴人就是這樣,認定她在說風涼話。

  王亨正要發作,一宮女匆匆跑進來道:「大人,雪獅子死了……」他立即道:「在哪?」

  宮女回身道:「他們弄回來了。」

  一小太監用個籃子提著白色長毛巴兒狗進來,給王亨和梁心銘觀看,說「在西殿後面的花叢裡找到的。」

  梁心銘忙問:「誰照顧這狗?」

  一宮女上前道:「是奴婢照顧的。」

  梁心銘道:「這狗昨天去過哪裡?就是傍晚那段時間。」

  那宮女便回憶道:「……一直在永福宮。後來貴人帶四皇子去壽康宮,婢子也抱著雪獅子跟著。走到半路,雪獅子忽然掙脫了奴婢,跳下來跑了。奴婢急得很,追著它攆,一會就不見了。奴婢到處找,又喚它,好半天才將它找回來。」

  王亨追問:「在哪找回來的?附近有什麼宮殿?」

  那宮女忽然瑟縮了一下,不安地看了吳貴人一眼,才垂頭道:「從……從冷宮那邊跑過來的……」

  梁心銘立即對王亨道:「去冷宮!」

  王亨點頭,對那宮女道:「你帶路。」然後轉身就走,梁心銘、趙子儀等人跟隨,呼啦啦一下子都撤了。

  吳貴人看見雪獅子死了,先是一呆,接著就被王亨和梁心銘的問話驚住了,等他們走後,便瘋了一般撲向那宮女,一把掐住她脖子,咬牙道:「為什麼不看好狗?」

  宮女瞬間臉紫脹,雙眼上翻。

  王亨走到永福宮門口,忽然站住,看著梁心銘道:「青雲別去了,為師帶他們去查驗。」

  冷宮是個不詳的地方,梁心銘懷著身孕,他怎會讓她去那種地方呢,何況現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辰,冷宮更陰森,萬一有個閃失,他上哪裡找後悔藥去。

  梁心銘也猶豫,並非她膽小,而是要為肚裡的孩子負責,輕易涉險太不智了,不去又不放心。

  趙子儀不等她做出選擇,搶道:「兩位大人都別去,屬下同這位大人去搜查冷宮,再將人帶來。」

  王亨搖頭道:「不單是要拿人,本官還要去查線索。」

  現在還不能確定就是左靈瓏在雪獅子身上做了手腳,他要去找線索。趙子儀武功自然是好的,勘察現場發現線索還得他去。想到這,忽發現那宮女沒跟上來。

  「那宮女呢?」他問。

  梁心銘也發現人沒跟來。

  正在這時,門外忽一片光明。

  靖康帝的鑾駕到了。

  他一進來便激動道:「兩位愛卿,朕的皇后醒來了!」

  王亨和梁心銘大喜,急忙恭賀「皇上洪福齊天!」

  靖康帝忙揮手道:「多虧了王愛卿的好記性。兩位愛卿站在這做什麼?怎不進去?」

  王亨忙道:「先進去。再請皇上聽微臣回稟。」

  於是眾人簇擁著皇帝,又回到永福宮東側殿,一進門便看見吳貴人正掐著那宮女的脖子咬牙切齒罵,神情猙獰,太監宮女們跪了一地,靖康帝驚問:「這是做什麼?」

  宮人們見皇帝來了,紛紛磕頭。

  吳貴人也放了手,跪地膝行過來,仰面哭道:「皇上,四皇子被這賤婢害死了……」

  梁心銘見那宮女倒在地上不動,瞅了吳貴人一眼,對靖康帝道:「皇上,這宮女還有用,請皇上派人救她。」

  靖康帝皺眉問:「怎麼回事?」

  王亨忙請他上坐,然後將雪獅子無故死亡,以及昨日傍晚曾跑失的情形說了,「微臣懷疑與冷宮那位有關,正要前去查證,讓這位宮女帶路,誰知……」

  靖康帝恍然,以為他們剛才停在永福宮門口,是等這宮女去帶路,誰知宮女卻被吳貴人掐死了。他急命人上前查看宮女可還有氣息,可能救過來。

  吳貴人見梁心銘和王亨一唱一合,認定他們故意給自己使絆子,使自己被皇帝厭棄,雖恨極,卻不敢如先前那般指控梁心銘,唯有哀哀哭泣;又道:「皇上,縱然此事與左貴人有關,然她一個關在冷宮的廢人,哪來的毒藥?定是被有心人利用唆使,來報復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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