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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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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功德無量


    一曲終了,眾多侍女整整齊齊,站在三人面前,齊齊屈膝拜倒,高呼道︰“恭迎主人!”

    廖長空神色乍變,身上劍意昂然,她知道這些侍女口中呼喚的主人,絕不是她廖長空,也不可能是她師弟橫江,只可能是身邊這個徐夜月。廖長空更能感覺到,這些從宮門當中飛出的女子,身上氣息深沉,修為定然已在仙門修士之上,極有可能都是神魂高手!

    這一次探訪斗魔洞府,各方道場派出的實力最高之人,也只是神魂層次。

    神魂修士,在仙門修士面前,俱是前輩高人。

    可這宮門里飛出的眾多神魂高手,卻一個個拜倒在徐夜月面前,尊稱她為主人!

    “徐夜月!”

    廖長空眼神冰冷,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大膽!”

    “無知小輩!竟敢對主人無禮!”

    眾侍女神色震怒,只想出手拿下廖長空,卻因徐夜月微微一搖頭,眾人便紛紛退下。因廖長空對徐夜月面色不善,使得諸多侍女連橫江也恨上了,眾人滿眼怒火,死死盯著他們二人。

    徐夜月卻不惱怒,朝廖長空微微一笑,“這兩位道友,是我帶回來的貴客,爾等不可無禮!速去重整斗魔洞府,準備宴席,款待貴客!”

    眾侍女應聲而退。

    廖長空再問道︰“閣下到底是誰?”

    徐夜月沉默而不答。

    橫江嘴角掛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圍著徐夜月走了幾圈,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著徐夜月。

    徐夜月皺眉問道︰“道友何故發笑?”

    橫江不答反問︰“徐道友可否告知,當年九崇山高手徐無忌,是男是女?”

    徐夜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道︰“徐無忌自然是男的。”

    橫江卻神色一肅,盯著徐夜月,沉聲問道︰“當初我廖師姐將徐道友擒住,你二人共處一室,可曾發生些什麼?”

    廖長空聽聞此言,茫然不解,不知橫江為何問起此事。

    徐夜月卻道︰“橫道友多慮了。”

    橫江道︰“如此就好。”

    那些飛進了宮門的侍女,又陸陸續續飛了幾個出來,在這洞府當中,四處忙碌。

    不一刻間,原本一片死寂的斗魔洞府當中,枯木逢春,繁花盛開,果品飄香,又出現了許許多多的蜜蜂蝴蝶,飛禽走獸,猶如人間仙境,先前破敗荒廢的景象一掃而空。

    直到幾個侍女捧著花籃,在三人與宮門之間,構建出一條花瓣道路之後,徐夜月才御風而起,踏上花路,朝橫江與廖長空招了招手。

    “二位道友,請隨我來。”

    徐夜月閑庭信步,走在前頭。

    廖長空明亮的大眼楮里滿是冰冷,當先一步,搶在橫江前頭,登上了花路。她也不顧徐夜月就在面前,直接就朝橫江說道︰“師弟,這徐夜月行為舉止,越來越詭異,你定要心懷謹慎,不可中了她的算計!”

    橫江朝廖長空點點頭,不再多言。

    如今,廖長空已是暗覺不對,對此事警惕萬分,橫江心中又怎會沒有產生懷疑?

    剛剛洞府當中,枯木逢春,頃刻之間這一片死寂之地,變得鳥語花香,猶如人間仙境,這個變化過人,太過詭異。花草樹木雖比不得飛禽走獸,可若要死而復生,枯而發芽,絕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橫江熟讀宣明道場諸多經書,也曾在書中見到過醫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的手段,可若做到這一點,至少也要修至純陽仙人。

    唯有仙人手筆,才能做到這一點!

    徐夜月只是區區一個仙門修士,而這洞府當中出現的諸多侍女,也只是神魂而已,遠遠不及純陽,如何能讓這死寂之地,變得生機勃勃?

    “徐無忌啊徐無忌,難怪你能在萬年之前,創出以魔制魔之法,單憑今日這番手段,足矣算得上是顛倒生死,逆轉陰陽,絕非尋常仙門高手能比得上。也不知你全盛之時,一身修為實力,與號稱九崇之妖的陸師相比,到底孰強孰弱!”

    橫江默默打量著徐夜月的背影。

    此時此刻,橫江對于徐夜月的真正來歷,已經有所猜測。

    飛過宮門之後,又到了一番天地。

    此地波濤瀲灩,是一座方圓十余里,懸浮在高空當中的大湖。

    大湖周遭,被濃厚的白雲環繞,而湖面中央,則有一座小小的湖心島嶼,島中有一座水榭樓台,被垂柳包圍著。風鈴掛在樓台的吊腳之下,被風一吹,叮當作響。

    橫江在宮門之處停了一停,低頭一看,竟是見到了上萬米之下的地面,隱隱可以見到山川河岳的輪廓,只因此地的位置太高,距離地面太遠,視線之內,山川河岳宛若是一副浮雕而成的地圖,看的不是很真切,不過卻另有一股豪邁之情,滋生于胸懷當中。

    千里江山,一眼望盡!

    諸多蓮蓬,生長在湖面。

    侍女們騰雲駕霧,提著花籃,在湖面飛來飛去,采摘蓮蓬。湖心島不遠處有一艘游船,生氣了裊裊炊煙,徐夜月遠遠指著游船,朝二人解釋了一句︰“這是我門下侍女,正在籌備宴席如今橫道友已經得到了斗魔筆錄,廖道友想要的劍訣與陣法功訣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取來。二位原來是客,不妨隨我前往水榭,稍作休息。多年之前,我行有所感,譜了半闕琴曲,卻被俗事纏身,剩下半闕琴曲一直沒能補全。這些年來,我轉世重修,在那洪都道場,做了幾年內門弟子,一身修為雖沒有什麼長進,卻將那半闕琴曲譜了出來,還請二位道友,品鑒一番。”

    一言至此,徐夜月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雖沒有直接說自己就是斗魔洞府的主人徐無忌,可話語之間,卻沒有半分遮掩。

    嘶!

    劍鋒猶如白電,自廖長空手中飛射而出,轟向徐無忌。

    她竟是二話不說,先行動手。

    橫江眼神一凝,卻不阻止,只靜靜站在一旁看著。他心中早有盤算,知曉這徐夜月既然將二人領到了斗魔洞府當中,便不會輕易動手。

    如若徐夜月真的擁有當年徐無忌以魔制魔的實力,她一旦定下了殺心,休說是師姐弟二人聯手,只怕就算宣明道場兩大純陽高手,那東方索與張空闕聯手對敵,也絕難在徐無忌面前留住性命。如若徐夜月實力真的只像表面上展現出來的那樣,僅僅是一個仙門修士,那麼徐夜月就算恨不得將廖長空千刀萬剮,也傷不到廖長空分毫。至于廖長空是否會一劍斬殺了徐夜月,橫江卻全然不擔心。

    橫江能夠感覺到,師姐雖氣勢如虹,渾身劍意洶洶,看上去殺氣十足,可這一劍卻留有余地。

    徐夜月輕輕一抬手,湖面陡然升起濃濃水霧,將她身軀裹住,而廖長空襲來的劍鋒,也被水霧黏在了空中,進退不得。

    廖長空眼神一凜,凝視著徐夜月。

    徐夜月道︰“我在此地,斗魔數千年,對仙道世間而言,功德無量!可廖道友卻二話不說,持劍要殺我,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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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05: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布局


    橫江擋住廖長空,廖長空眼中殺意暗淡了幾分,可身上依舊劍意洶洶。

    她猜到徐夜月也許就是當年的徐無忌,更認定了徐無忌以魔制魔失敗之後,極有可能會被大魔佔據了魂魄,自此之後,就是大魔代替了徐無忌活在這世間,甚至代替徐無忌轉世重修……

    徐夜月卻微微一搖頭,施展法訣,在湖面掀起一重浪濤,延伸至橫江身前。

    橫江朝廖長空點點頭,當先踏足于浪濤之上。

    廖長空深吸一口氣,終究是收起腳下金船,把飛劍納入衣袖當中,隨著橫江一起,乘著徐夜月掀起的浪濤,踏波而行,直達水榭當中。

    早有一張桌子,擺在了客廳里。

    瓜果酒水,擺滿了一桌。

    橫江坐到桌邊,端起酒就喝,廖長空在一旁看得微微皺眉,卻也沒有阻止橫江。

    “廖道友猜測之事,雖不中,卻不遠矣。萬年之前,徐無忌不顧師門眾人反對,執意要以魔制魔,此事立時上千年,哪怕害得九崇山一脈在一夜之間,毀于一旦,徐無忌依舊不肯放棄,終于在九崇山覆滅數千年之後,創出了一條以魔制魔之法。只可惜那個時候,徐無忌體內魔種根深蒂固,已經無法祛除……以此推之,徐無忌的以魔制魔之法,並未失敗,只不過徐無忌自己,已經無法再以魔制魔。”

    徐夜月坐在上首位置,又道︰“徐無忌自知無法對抗魔種,便施展轉世重修之法,在二十余年前,轉生在一戶姓徐的人家當中,重活一回。只是他千算萬算,卻不曾算到,那徐家生下來的嬰孩,卻是一個女孩,叫做徐夜月。只是轉世重修之事,素來千難萬難,徐無忌別無他法,也只有以女子身份活在世上,最終參與考舉,拜入了洪都道場。”

    橫江停了此言,神色如常。

    廖長空眼中殺意一閃,卻也不說話。

    徐夜月又道︰“我那以魔制魔之法雖然成功了,可若想真正做到以魔制魔,卻難于登天。哪怕我轉世重修一回,如今擺脫了心癮與魔種,也不敢再去觸踫那以魔制魔之法。”

    橫江點點頭,道︰“心癮折磨,魔種摧殘,對于世人而言,這等痛苦,讓人痛不欲生。徐道友上一世曾受過魔種之苦,自然知道這其中的滋味。”

    徐夜月點點頭,眼眸神采奕奕,注視著橫江,仿佛在看著一件稀世珍寶。

    她雖是九崇山高手徐無忌轉身重修,可這一世,徐夜月歸根到底是一個女子,如今用這等灼灼目光,眼也不眨盯著橫江。

    這番場面,讓廖長空覺得極為怪異,心中很不痛快。

    徐夜月看出了廖長空心中不爽,竟朝廖長空拋了個媚眼,再微微一笑,道︰“廖道友看上去冷傲孤高,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實際上卻對橫道友,緊張得很呢。”

    廖長空皺了皺眉,眯上眼眸,不願多說半句。

    “我在洪都道場里,將斗魔洞府即將開啟的消息,故意透漏出去,實則就是要引來各派弟子,探訪這一座斗魔洞府。二位可不要以為,此番來到斗魔洞府的,只有東南七大道場的弟子,實際上我早已將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中土帝國。再過的幾日時間,只怕這中土帝國三十六大道場里,各方少年俊杰,青年英豪,會蜂擁而來。”

    徐夜月終于不再挑逗廖長空,只道︰“我先前在懸空山外,放出的那一條虹橋,能維持明年三月。也就是說,只要咱明年三月之前,來到青碭峰之人,都有機會,在斗魔洞府里,尋找到當初徐無忌留下的機緣。”

    廖長空陡然睜開眼楮,話鋒如劍,道︰“你一口一個徐無忌,難道你就不是徐無忌?”

    徐夜月道︰“徐夜月是徐夜月,徐無忌是徐無忌,為何要混為一談?我既轉世重修,自是要重新做人,便是當年與徐無忌稱兄道弟的諸多純陽仙人,道中君子,也和我再無多少瓜葛。徐無忌轉世之前,早已超過了純陽仙人層次,一身修為已達道君境界。我要是把自己當做徐無忌,又怎會拜入後輩修士創建的洪都道場,如今和二位想出之時,又怎會對二位以道友相稱?”

    廖長空皺了皺眉,正要再說,卻見橫江一臉平靜,正一口一口吃著果品,喝著果酒,看上去自在至極,于是廖長空便抿住了嘴唇,半個字也不再多問。

    徐夜月笑了笑,端起桌上美酒,朝廖長空和橫江敬酒,道︰“那蝠池道場古木風,是一個純陽高手,頃刻間就定住了懸空山的幻陣,確實出手不凡。不過,如今我回到斗魔洞府里,主持大局,像古木風這樣的純陽仙人,就算再來幾個,也休想破掉我設在此地的諸多陣法。我讓他們進來,他們才能找到通往宮門的路途。我若是不讓他們進來,即便是找來紫霄宮之人,也休想在三五年之內,破我大陣。除非,那紫霄宮主人,不顧身份,親自來此!你我三人自從在青碭峰第一次相見,便一見如故。這段時日,二位道友不妨在我斗魔洞府里,暫住一段時日,走而論道,相互探討道術仙法,也是一樁美事。”

    “徐道友盛情難卻。”

    橫江揚了揚手中酒杯,道︰“既然如此,在下姐弟二人,就卻之不恭了。”

    徐夜月舉杯一飲而盡,隨即站起身來,朝侍奉在不遠處的侍女叮囑幾句,便向橫江二人拱了拱手,說是許久沒有回到斗魔洞府,現在要抓緊時間運轉此地重重疊疊的陣勢,便告辭而去。

    侍女極有涵養,安安靜靜站在一旁。

    直到橫江不緊不慢的吃飽了肚皮,放下筷子,那侍女才走過來行了禮,對二人說道︰“二位貴客的院落,我等已經準備好了,貴客請隨我來。”

    橫江伸手一延,站起身來。

    “請。”

    侍女踏著小碎步,前頭領路。

    廖長空對于橫江這番態度,十分不解,可如今有徐夜月座下侍女在前面領路,廖長空也只得將滿心疑問,憋在心中。直到侍女將二人領到了荷花深處的一座閣樓里,告辭而去了,廖長空便再也按耐不住,道︰“師弟,你為何要阻我對徐夜月動手?你可知道,先前徐夜月孤身一人,那麾下這些神魂修為的侍女,全都不在她身邊,我已經捏出了劍訣,只需全力出手,激發了先前灌入徐夜月體內的劍氣,必能讓她經脈寸斷,繼而渾身癱軟動彈不得。你我二人,只需把徐夜月抓了做人質,哪怕這斗魔洞府里的神魂高手再多,也奈何不了你我。”

    橫江搖搖頭,道︰“徐夜月對你我,並無惡意。”

    “哼!難道真的相信了她那些話?難道你真的認為,這徐夜月把你我留在這里,是為了和你我二人,坐而論道?”

    廖長空眼神冰冷,語氣憤慨,道︰“徐夜月本就是徐無忌轉世重修而成,她自己都說了,徐無忌當年是道君層次高手!像這樣的人物,對于修仙問道一途,就算遇到了疑惑要和人論道交流,與他交流的也絕不是你我這樣的仙門修士!”

    橫江走入樓台,推開窗戶,在桌邊坐下,又頗為閑情逸致的泡了茶水,端起一杯擺在廖長空面前,道︰“師姐莫非忘了,我曾修煉過大自在智慧訣?”

    “那又如何?”

    廖長空道︰“徐無忌也曾修煉過魔功,若非如此,他又怎會轉世重修?他活了不知多少年,修煉魔功所受的折磨,比師弟不知要強了多少倍,難道他此事之上,還要找師弟請教?”

    橫江端起茶杯,問了一問,淡然說道︰“正是如此!”

    廖長空眼神一冷,不再多說,她分明就是不信。

    橫江搖搖頭,道︰“師姐只怕是忽略了,我雖修煉了魔功,可十余年來,只是一味的遭受心癮折磨,卻從未食人飲血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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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05: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焉得虎子


    橫江雖修煉魔功,卻不曾食人飲血吞魂。

    徐無忌以魔制魔,也修煉魔功,卻因食人飲血吞魂,導致體內魔種茁長成長,于是就算徐無忌將以魔制魔之法創了出來,也因為魔種強橫,無法將以魔制魔的手段付諸于實踐。

    廖長空絕不愚笨。

    仙門里天賦超群之人,又有幾人會腦子不靈醒?

    當橫江說出了多日之前,徐夜月去宅院和他見了一面,一眼就看出了橫江修煉過魔功體內卻沒有滋生魔種,又提起斗魔洞府是徐無忌的修煉之地,廖長空已在心中推算出了徐夜月的目的。

    即便橫江不說起“布局”二字,廖長空也已是心有領會。

    “好一個九崇山道君!好一個以魔制魔徐無忌!”

    廖長空連贊兩聲,站起身來,面對著窗外風月無邊的平湖與盛開的煉化,沉默良久,又遽然轉過身來,凝視著橫江。

    她正要開口說話,橫江卻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布置隔音陣法,防止隔牆有耳被人偷聽。

    廖長空把布陣的玉符一顆顆擺在房中,再盤膝坐下,深吸一口氣,道︰“徐夜月將斗魔洞府的消息散播四方,引來各方仙門中人,也許就是要讓眾人一起修煉魔功,然後她再在眾多修士身上,試驗她的以魔制魔之法?這就連徐無忌那種修至道君的高手,在修煉了魔功之後,都難以自持。些來自于各方道場的仙門中人,魚龍混雜,其中又有幾人心性堅定,能擋得住心癮折磨,不去做食人飲血吞魂之事?”

    橫江點點頭,眼神一肅,道︰“師姐可曾記得,我說過青碭峰那些仙門中人,有可能都會死在斗魔洞府?”

    廖長空端起茶,默默的喝了一口。

    橫江道︰“徐夜月早就料到,青碭峰上那些仙門中人,也許沒有一人能忍受心癮折磨,最終都會死在這里。于是,她才將懸空山那條九彩虹橋,一直維持到明年三月。在這幾個月間,也不知會有多少仙門弟子,不遠萬里而來,只為求取古代修士遺留的機緣,最終命喪于此……”

    廖長空身上氣息越發森冷,眼神越發銳利,道︰“我本以為,我在封魔島那些年,為了護持同門師兄弟,一言不合就持劍殺人,已算是心狠手辣。如今,對比這九崇山道君徐無忌,我廖長空簡直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大善人。”

    “師姐雖殺伐果決,卻都是為了護持同門,義之所在,怎算是心狠手辣?徐無忌這番設謀,草菅人命,分明就把天下仙門中人,視作可以任意宰割的棋子!方圓數百里的封魔島,同時島上也有諸多城鎮村寨,生活著百萬鄉民,卻因島中陣法受損,大魔重臨世間,使得生靈涂炭,死者曝屍荒野,生者無家可歸。那大魔就是九崇山一脈高手,在萬年之前,親自鎮壓于封魔島!”

    橫江心中喟嘆,問道︰“師姐,我時常在想,難道修為越高,人心就越是薄涼?于是,觀蒼生如草芥,視凡人如螻蟻?生殺予奪,任意妄為?”

    廖長空被問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答。

    橫江的語氣,漸漸的變得有些悵然,道︰“剛剛拜入師門之時,陸青皇師叔對我們這些新入門弟子開壇講道,對我們說,仙道修為決定思維方式。我初聞此言,覺得極有道理,如今修行的時日越來越長,修為越來越高,再回想起陸青皇師叔那句話,也就越發的覺得有道理。可是,當我將這句話語,和這些年所遇到的事情,相互印證,我心中卻越發的多了幾分惶恐……”

    “師弟!求仙問道,仙路可問不可疑!你這番念想,多半是在封魔島那十年里,因封魔島人跡罕至,師弟與世隔絕,一個人獨處久了,胡思亂想,才會心有魔障。師弟一旦對此事耿耿于懷,便會因此而滋生心魔,如若不能戰勝心魔,師弟修仙問道之途危矣!”

    廖長空長身而起,手持飛劍,對著側前方空當之處,嘶的一聲一劍斬下,再朝橫江正色道︰“我仙門修士對于心魔,唯有一劍斬之!”

    她所謂的一件斬掉心魔,實則並非是真正用劍去斬。

    心魔因心而生,乃是思維、信念問題,如何能用劍去斬掉?

    廖長空所指,是要讓橫江如同她揮下的劍鋒一樣,殺伐果決,將心魔一件兩斷,不可猶豫。

    對于心魔,宣明山的修行典籍里,早有記載。

    仇恨心、好勝心、貪念、妄念、執念、怨念等等,都屬于心魔。

    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產生、可以隱匿、可以成長、可以吞噬人、也可以歷練人。

    故而世人常說“戰勝自己”,“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其實都是指心魔。

    對于仙門中人而言,心魔更是進步的瓶頸,突破心魔才可以使求仙問道一途,坦坦蕩蕩。除去心魔之後,方能在仙路大步而行,奮勇向前。

    仙門中人對待心魔的辦法,大多是不驚慌、不迷惑,亦或是換一種方式思考問題。

    也有像廖長空一樣,直接將心魔當做心中雜念,一旦察覺到心魔出現,便會在第一時間擯棄這一絲雜念,猶如慧劍斬情絲,一劍而斷!

    “斬不斷。”

    橫江微笑搖頭,道︰“也不願斬斷。”

    廖長空目光一凝,語氣漸冷,道︰“心魔該斬就斬,師弟切莫執迷不悟。”

    橫江把茶杯放到鼻前,聞著溫熱的茶香熱氣,直視廖長空那雙滿蘊劍意的眸子,溫聲道︰“我因蒼生而憂心,哀其不幸。我因仙道而驚心,嘆其無情。如此二事,也算心魔?”

    廖長空愣了愣神,啞口無言。

    師姐弟二人,對坐飲茶。

    “這世間道統眾多,仙門道場猶如林中之木,不知凡幾。仙門中人更似是河中之沙子,數不勝數。世間千人千面,各有不同。你我只不過是千百萬仙門中人里,微不可查的兩個尋常修士,哪里能管得了這等仙道有情還是仙道無情的大道理。不如抓緊時間,把握朝夕,潛心修行,也許等到你我修至純陽仙人,修至道中君子,到時候回過頭來再看這個問題,也許這問題會迎刃而解。”

    直到茶涼杯空,廖長空才站起身來,道︰“不論蒼生幸與不幸,也不管仙道有情無情。我只需將以後的修行之路,走得像這些年一樣,在求仙問道的路上筆直向前,孜孜不倦,精修劍仙一脈法訣即可。徐夜月詭秘莫測,此地不宜久留,師弟足智多謀,何不趕緊想些辦法,早點離去?”

    橫江又泡了一壺新茶,不急不緩,悠然自得,道︰“我宣明道場的功法妙訣,歸根到底,多半承襲九崇山一脈的法統而來。師姐精修劍道法門,要是能得到徐無忌這洞府里,諸多劍道妙訣傳承,豈不更好?再說,這徐無忌用了成千上萬年的時間,只為以魔制魔。我修煉過大自在智慧訣,十余年來與心癮抗爭,至今沒有研究出什麼頭緒,徐無忌都念的斗魔經驗,對我而言極為重要。”

    廖長空問道︰“師弟不是已經得到了斗魔筆錄了?”

    橫江道︰“斗魔筆錄里記載的東西,未必就是徐無忌以魔制魔的全部心得與經驗。很多人並不相信筆墨,更相信自己的腦子。例如我,我每當得到仙門法訣,必會先將法訣牢記在心中,再把秘籍用火燒掉,不留底稿。”

    廖長空道︰“師弟心意已決?”

    橫江點了點頭,斷然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廖長空眉宇之間,很是難得的泛起了幾分愁緒,嘆了一口氣,道︰“也許那徐夜月,早已猜到了師弟會這麼想。于是她才放心讓你我二人,在這斗魔洞府里,安居下來。”

    橫江點點頭,道︰“接下來,你我必當和這徐夜月,在此地斗智斗勇。也不知這徐無忌和大魔爭斗了成千上萬年之後,如今再與我相斗,是否能穩勝我一籌。”

    廖長空問道︰“師弟看來頗有信心?”

    橫江淡然一笑,道︰“難道師姐沒有看出來,徐夜月此人,言行舉止,時而古靈精怪像是一個頑劣調皮的少女,時而意氣風發恰如傳聞中的以魔制魔徐無忌?這人做了不知多少年的男人,轉世重修之後卻變成了女人。而男人和女人想問題辦事情的方式,本就有所不同,至于生活習慣,更不想通。若是論起男歡女愛的情愛之事,男人和女人更是有著天壤之別……這徐無忌洞府里的僕人,都是美貌如花的侍女,想來那徐無忌必定是一個喜好女色之輩,可事到如今,他卻自己成了一個女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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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字之差


    修道修心。

    修道即是修心。

    徐夜月若道心已亂,心懷雜念,必不復當年以魔制魔的大智慧與大胸襟。

    情之一字,最是惱人。

    廖長空端起橫江給她倒的一倍新茶,輕輕吹了一口茶水,借著茶上繚繞的蒸汽,擋住了眸子里生出的幾分迷離,道︰“橫師弟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滄桑與沉穩,與世間男子,迥然不同。你身上這種氣度,對于女子而言,也許是一劑毒藥,一旦服下去,無藥可醫。徐夜月看上了橫師弟,是她有眼光。”

    橫江搖了搖頭,道︰“徐夜月看上的,應該是廖師姐。”

    廖長空眼神冰冷,問道︰“我是憑女人的直覺,感覺到她對橫師弟動了心,橫師弟又是如何知道徐夜月看上了我?”

    橫江放下茶杯,道︰“憑男人的直覺。”

    一言至此,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因那徐夜月轉世重修之前是男人,如今卻變成了女人,以此算來,不論是橫江的男人直覺,還是廖長空的女人直覺,用在徐夜月身上,都沒有用錯。

    廖長空忽然抬起頭,斷然言道︰“你不能和徐夜月做道侶!”

    橫江不知廖長空為何這麼態度堅決,卻還是點了點頭,道︰“師姐放心,我和徐夜月不合適。再說,我苦求仙道二十年,如今修煉未成,怎能分心于男女之事?”

    “如此就好……”

    廖長空點了點頭,對于橫江後半句話卻稍稍有些失望,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終歸是不願意多說。

    她也一心向道,精修劍道妙法,橫江所說修煉未成,不可分心男女之事,實際上正好符合廖長空的修行理念,只是不知為何,芳心還是有些失落,于是她又想起了獨孤信,暗道︰“阿信妹妹一顆心都牽掛在橫師弟身上,橫師弟卻不知道阿信妹妹的心意。阿信也可能不知道,橫師弟一心求道,暫且對婚姻大事,置之不理。若是橫師弟一直都不能修煉有成,阿信妹妹就只能年年苦等。也不知橫師弟所指的修煉有成,到底是修至神魂,還是修至純陽……”

    水榭樓台外,蓮葉接天,碧浪無窮。

    遠遠近近,聽取蛙聲一片。

    橫江拿出一些靈桃,又拿出了從封魔島里帶來,由聶隱娘師徒親手制成,贈給他的一些特色干果與糕點,擺在桌上,當做茶點。

    干果做得色香俱全,看上去便讓人食欲大增

    至于糕點,則很是精致,精雕細琢。尤其是其中一種果糖,一粒一粒像是寶石般晶瑩剔透,即便是凡俗世間皇宮里的御廚,也難有此等手藝。

    廖長空道︰“這些糕點,都是出自于封魔島那杜若冰與聶隱娘之手?”

    橫江點頭道︰“味道不錯,師姐不妨試試。”

    “我輩修行中人,怎可被口腹之欲,沾污了道心?”

    廖長空衣袖一甩,站了起來,轉身而去,頭也不回上了樓。

    橫江聽到樓上傳來的關門上,禁不住搖頭苦笑。

    這廖師姐哪里是怕口腹之欲沾染污穢了道心,她若真的斷絕了口腹之欲,今日又怎會坐在這里品茶?

    只因她知道這桌上果品糕點,是由聶隱娘和杜若冰二人調制而成,她才不願意享用。對于封魔島里那鬼仙師徒,廖長空一直懷著幾分敵意。至于為何廖長空會這樣,橫江隱隱約約間,猜得到幾分。也許是這師姐認為鬼修一脈,不是仙門正宗,只算旁門左道,于是敬而遠之。也許是擔心那鬼仙師徒國色天香,誘惑人心……

    橫江拿出一顆好逑丹,走上樓去,敲開廖長空的房門。

    廖長空卻把橫江遞過去的好逑丹推了回來,道︰“我身上傷勢,已經好了大半,憑著師門的柔水丹,無需多日,就能康復。這等鬼仙煉制的療傷靈丹,師弟還是好好收起來,等到關鍵時候,再用不遲。”

    橫江道︰“師姐身上傷勢如果真的恢復了大半,先前想殺徐夜月的時候,只需手捏劍訣,就可催動徐夜月體內劍氣,頃刻之間讓她身死道消,又何須持劍動手?”

    廖長空眼神一冷,不多說。

    橫江趁她不備,將一道定身符貼在她肩上,掰開廖長空嘴唇,把好逑丹塞了進去。

    此等靈丹,入口即化。

    廖長空得唇齒之間盡是藥香,只覺得一道暖流,自喉入腹。

    “師姐,得罪了!”

    橫江拱手抱拳,摘走定身符,飛身下樓。

    砰!

    廖長空憤然關了門,怒道︰“橫江!男女有別,你竟然和我肌膚相親。若非師門戒律森嚴,讓我們守望相助,我必一劍殺了你!”

    橫江回到樓下,坐著飲茶,嘆道︰“以廖師姐的容貌與天賦,在我宣明道場,本該是萬眾矚目之人,理當會有許許多多師兄弟追求她。可我卻從未聽人說,有那個師兄弟想要和廖師姐做道侶。只因廖師姐的心性,實在太冷,猶如飛劍的劍鋒,鋒芒畢露,欺霜賽雪……”

    仙門修士,靈覺敏銳。

    廖長空雖在樓上,卻把橫江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不再說話,橫江卻能感覺到,森冷劍意,自樓上透出,彌漫在整座樓中。

    橫江搖頭一笑,不再多說。

    他越發的覺得,這個廖師姐有些時候,還真是頗為有趣。

    “我給廖師姐吃的好逑丹,以及桌上的靈桃,果品糕點歸根到底,都出自于九崇山一脈。”

    “桃林大陣的主人,名叫陸慎,號稱妖尊,也是九崇山一脈高手,他雖沒有說要收我為徒,卻傳我一本叫做揚帆之法的秘籍,其中記載著九崇山諸多妙法,隱隱有著將九崇山一脈道統,托付于我的意思。掌教真人凌枯榮,因陸師傳我萬古長青之法,甚至讓我叫她師娘。當她得知我的仙門嘯法,是落薇真人以仙音貫耳的手段親傳于我,便施展劍氣灌體之術,強行把太乙庚金劍氣傳給了我……至于我的冥鳳浴火盤、裝納大魔心頭精血的玉珠、大日火鴉丹珠、九脈求魔劍陣、桃林大陣銅鏡、道韻陣圖與驚門靈符,全是從九崇山一脈得取而來……”

    “如今這斗魔筆錄,出自于徐無忌之手,也許九崇山一脈的道統!”

    橫江拿出斗魔筆錄,翻開第一頁,細細的看著。

    先前曾當著徐夜月的面,略略看了一些,卻只是走馬觀花,未曾真正體會這書中文字的真意。如今潛心體會之後,橫江越發對當年的徐無忌,越發感慨萬千。

    此書第一頁,開篇第一句,就寫著這麼一行︰“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朝聞道夕死可矣,若求道而死,可乎?”

    接下來,就寫著徐無忌和九崇山眾真人議事之時,力排眾議,定下了以魔制魔之事,再定計將大自在天魔,鎮壓于封魔島當中,又抓來諸多魔物,監禁于斗魔洞府當中,用以推演以魔制魔之法

    斗魔筆錄,是類似于一本修行筆記,記錄著徐無忌以魔制魔之時,推演制魔之事的經驗與心得。

    書中每一頁的頁眉,都會寫上時間,諸如第十三年,第七十五年,諸如此類的年限,直到最後一頁,寫著第一萬四千二百六十五年……

    此書算不得日記,徐無忌甚至會隔上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會寫上一頁筆錄。

    很顯然,徐無忌只用這斗魔筆錄,來記載以魔制魔之時一些有用的訊息,如若此事沒有進展,他就一字不寫,如若寫了,必定是言之有物。

    通過這一本斗魔筆錄,上百頁蟲書文字,橫江對于當年的徐無忌,已有了更多的了解。

    徐無忌簡直是天縱之才!

    而徐無忌獨創的以魔制魔之法,在橫江看來,也全然是驚世天才,才能想出的辦法。

    只可惜,徐無忌自己終究沒有成功,最終才選擇了轉世重修。

    “好一個徐無忌,好一個以魔制魔!”

    “以當年徐無忌的智略手段而言,絕不會像徐夜月這般,將青碭峰斗魔洞府的局,布得如此稀松尋常。如今的徐夜月,雖是徐無忌轉世重修而成,可若和當年寫下這本斗魔筆錄的徐無忌相比,卻差的太遠!”

    “幸好如今的徐夜月,不是當年的徐無忌!”

    橫江心潮澎湃,將斗魔筆錄放在桌上,端起茶壺,直接對嘴而飲,咕嚕嚕喝了一大口,借著已然冰涼的茶水,來平復澎湃的心潮,不過卻效果不佳,他因有些激動,放下茶壺的力氣稍稍大了些,將茶壺里的茶水從壺嘴里灑出了一些,灑在斗魔筆錄的封面上。橫江自然而然,拿出一塊絹布,擦了擦書上的水漬,卻在擦水之時,看到了“斗魔筆錄”四字之上,似是有被人用仙門手段,涂改過的痕跡,那斗魔筆錄的“斗”字,原本應該是一個“誅”字,後來才被人用法力改了。

    橫江看得出來,改字之人必定是徐無忌,因兩字筆跡,一模一樣!

    將誅字改為斗。

    這意味著徐無忌,在最開始之時,是要誅魔。只因最後心灰意冷,認為無法誅魔,才改了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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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金人神像


    誅字,意味著戰而勝之,戰而誅之。

    至于斗之一字,則有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苦求之意。

    一字之差,意蘊千差萬別!

    這意味著徐無忌的斗志,道心,在這兩字的變幻之間,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這一字,就可以看出,徐無忌信心大損,不如往昔!”

    “以字跡的古舊程度而言,這個‘斗’字,至少也是在千年之前,修改而成,屬于徐無忌的親筆,與如今的徐夜月,並無關聯。”

    “徐無忌將誅魔筆錄,改成斗魔筆錄,並不意味著徐無忌因此而道心萎靡,大不如前。也有可能,他以前自信滿滿,自認為能完善以魔制魔之法,能替仙道世間芸芸眾生,立下滔天功勛,直到研究了以魔制魔數千年之後,才知道這條道路崎嶇艱難,任重而道遠,漸漸的認清了自己。如此一來,便是知進退,明得失,審時度勢,物盡其用!徐無忌知道此生此世,再難修成以魔制魔的手段,于是轉世重修。”

    “可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轉世為人,卻是投胎成女子!徐無忌就算是在此地精研以魔制魔之法,身邊跟隨侍奉之人,也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女子,足以見得這徐無忌是生性風流。如今就算變成了徐夜月,她依舊本性難改,竟是將我和廖師姐,一起看上了!”

    橫江心中忖度,略略休息了片刻,繼續翻開書籍,潛心研讀。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夜間,橫江便開始修煉鳳凰曬翅之法。

    斗魔洞府不愧是徐無忌的修煉之地,布置了諸多陣法,此地天地靈氣極為濃郁,比起號稱修行名山的宣明山,有過之而無不及。

    徐夜月認得橫江修煉的法訣,是那鳳凰曬翅之法。黃昏時分,侍女前來送飯菜的時候,徐夜月也一起前來,在這閣樓的大廳當中,布置出了一道陣法,說是有助于橫江修行。

    自這一日起,橫江就在這水榭樓台里,住了下來,一邊研讀斗魔筆錄,一邊修煉。

    不到十余天,橫江那鳳凰曬翅之法,就修煉除了九道炎流。根據九崇之妖陸慎那揚帆之法里的記載,九道炎流修成,便可以開始淬煉魂魄。

    三魂七魄,須逐一淬煉,正好對應了仙門修士境界,十個層次。

    依照揚帆之法里的功訣記載,橫江如今已是該將修行後續功法,此功名作太陰煉魂法。

    太陰,指的是太陰星,實際上就是月亮,與太陽對應。

    修煉此法,須得讓月光照射周身,以此采集太陰星的精氣,用以淬煉魂魄。

    而那徐夜月,竟然在橫江開始修煉太陰煉魂法的時候,在水榭周圍,再度布置陣法,擱下了諸多漂浮在湖面上空的鏡子……

    夜間,明月當空,湖面自然會反射月光。

    漂浮在空中的那些數不清的鏡子,則將湖面的月光,反射到了橫江所在的閣樓,光芒透過四周木窗,直接照射在橫江身上……

    有此等陣法手段輔助,橫江的修煉速度,比起他預想中的,竟然快了至少數十倍,甚至百倍有余!

    短短一夜之間,橫江修為大有進展。

    當月亮西沉,天地一片漆黑,橫江采集不到月光之時,他一夜不睡依舊是神采奕奕,打來斗魔筆錄,繼續閱讀。這幾日以來,逐字逐句習讀此書,橫江甚至有一種,在重復當年徐無忌研究以魔制魔整個過程的錯覺。

    書中字句,極為簡練,沒有半個字是多余的。

    字里行間,凝聚著當年徐無忌以魔制魔的心血,橫江能感受到徐無忌當時的艱辛,也能感覺到徐無忌在偶有所得,有了突破進展之時的驚喜,更能感覺到,徐無忌連續幾十年甚至數百年沒有取得進展之時,那種茫然與痛苦。

    所以橫江閱覽斗魔筆錄之時,看得很慢。

    直到這一夜初次修煉太陰煉形法之後,才看到最後兩三頁。

    此時,距離橫江師姐弟二人,來到這斗魔洞府,已經過去了十余天。不僅橫江修為大有長進,就連和橫江一起住在此地的廖長空,修為也是與日俱增。

    樓上傳來的劍意,一夜比一夜精純!

    嘩啦……

    斗魔筆錄,最後一頁,已是被橫江翻開。

    這一夜,同樣是金箔制成的紙張,上面的文字卻斷斷續續,有許多的空檔之處。甚至還有徐無忌當年留下的一些問題,如同宣明道場考舉之時的考題一樣。

    橫江最開始得到斗魔筆錄之時,也曾一目十行,走馬觀花,將此書看完,也曾看到最後一頁這等空檔與考題。如今讀完了斗魔筆錄前文所有字句,已經頗有心得,他自然也明白了徐無忌這最後一頁到底是和目的,便拿出紙筆,沾了墨汁,在哪些文字的空當之處,逐一填寫,又將那最後一頁的題目,仔仔細細答完。

    當橫江把最後一筆寫完,斗魔筆錄猛地震顫起來。

    書冊當中,電光流轉。

    轟!

    一聲爆響,整本金書,化作金粉,四處飄散。

    天地靈氣自窗外滾滾而來,融入了滿屋金粉當中,繼而那金粉漸漸聚攏,化作一個金人,身材修長,面容俊朗,氣度非凡。只是因這人是金粉合攏二成,看上去更像是凡俗世間那些廟宇寺院里,被世人供奉在供桌之上,鍍金的神像……

    不過,這神像一樣的金人身上,卻有著一種,溝通天地一般的氣勢。

    橫江凝視著空中金人神像,心中慨嘆,想道︰“這個金人,多半就是當年的徐無忌所留。至于金人身上氣息,理當是純陽仙人以上,那道中君子,道君層次高手的氣勢。可就連這樣的人物,也在仙道歷程當中,半路折返,轉世重修,未曾做到勇往直前……”

    金人也在打量著橫江。

    良久之後,金人一身氣勢,消失無蹤。他只眉頭一揚,雖不曾張口,卻又一段話語響起在屋中︰“不懼我,不怕我,你可算是少年英杰。”

    橫江道︰“前輩精研以魔制魔,功蓋天下,利在千秋,我為何要怕?”

    金人搖了搖頭,道︰“以魔制魔雖利在千秋,可我卻害得九崇山一脈,一夜之間毀于一旦。時至今日,我仙路已斷,選擇轉世重修。而我這以魔制魔之法,也尚未成功。如今你得了斗魔筆錄,修煉的又是我九崇山一脈妙法,與我也算有緣,我正好將以魔制魔之法,全盤托付與你,不知你是否能夠助我完成那未盡之功。”

    橫江溫和一笑,朝金人徐無忌拱了拱手,道︰“能否完成,那是未知之數,我唯有盡人事而已。”

    金人點點頭,將他以魔制魔之事,諸多未曾寫在斗魔筆錄這本書籍里的訊息,對橫江一一說出……

    果然這以魔制魔之法,徐無忌並非是完全失敗。

    正如橫江先前預料,徐無忌是因為修煉過魔功,又曾經食人飲血吞魂,故而飽受魔種摧殘,在苦苦堅持了上萬年之後,終于是無以為繼,最終只能選擇轉世重修,借此來擺脫魔種困擾。而徐無忌在轉世重修之前,已是將以魔制魔之法,推演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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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一意孤行


    徐無忌的以魔制魔之法,是以肉身為爐,靈氣為風,魂魄為礦,用魔火煆燒。

    日以繼夜,累世不絕!

    普天之下,誰能承受得了這種折磨?

    仙門中人求仙問道,修得長生,問鼎仙道巔峰。隨著修為增長,道行進益,實力越來越強,習得的道術、仙法、神通越發的驚天動地。

    如此,方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方能焚山煮海,方能移星換斗。

    如此,方能縱橫天下,笑傲寰宇。

    如此,方能逍遙自在。

    若是修煉以魔制魔之法,終年累月經受折磨,活得痛苦萬分,甚至于生不如死,這樣的修仙生涯,又怎算是逍遙自在?

    世間道統無數,法訣眾多。

    只要是精深奧妙的真訣妙法,按部就班修行,只要一步步往上攀登,就可從仙門修士到神魂,再到純陽,再到道君,再到可以長生的天尊。

    在這漫長的修行歷程當中,有可能與人爭斗,被人朱砂而身死;有可能因資質不夠,在修至下一個大境界之前,就已經壽元耗盡,從而魂滅。也可能在神魂境界之時,經受不住九次天雷襲體,從而殞落。也有可能在吞服丹藥輔助修行之時,因丹藥有毒而毒法身亡……

    這種種死法,最多也就在臨死之前那一刻,痛苦至極,又怎比得上以魔制魔之法,那日夜煎熬,讓人痛不欲生的痛苦?

    橫江對于這種痛苦,深有體會。

    旁門左道的仙門中人,有不少人修煉過魔功,橫江認得的卻不多。但橫江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東方未明和他說起承受心癮一事之時,東方未明說得清清楚楚,修煉魔功若不飲血,三年之內必定身死魂滅。而東方未明自身,也只苦苦堅持了二年,直到頭發全白,行將就木,他終于是在油盡燈枯之前,選擇了放棄……

    即便只堅持了兩年時間,東方未明已是引以為傲!

    這意味著,左道旁門的仙門中人里,修煉了魔功之人當中,只怕無人比東方未明堅持得更。

    如此算來,豈非紫霄宮數百萬里山河地界,其中眾多修煉過魔功之人里,無人抵得上橫江?而橫江對于心癮的體會,在這仙道世間,絕對是獨佔鰲頭。

    唯獨橫江,十年如一日。

    “師弟!”

    廖長空不知何時來到了橫江身邊,她先是柔聲呼喚了一句,繼而衣袖一卷,施展出一道御風術,將滿地金粉卷起,聚成一團,灑在橫江身前的桌上,聚成一座拳頭高的小金山。

    廖長空出現在此處已有一段時間,自然將金人神像所說話語,聽得清清楚楚。她雖沒有閱讀斗魔筆錄,不知道具體該如何用魔火來煆燒魂魄,卻也知道那以魔制魔之法,到底是怎樣一種痛苦歷程。

    “你不曾修煉以魔制魔之法,每逢十五月圓,就已是痛苦萬分。即便你已有了仙門修士的修為,卻依舊心力交瘁,滿頭白發至今未曾轉黑。若再修煉徐無忌這以魔制魔之法,必會雪上加霜……”

    廖長空目光灼灼,望著眼前金粉小山,復又言道︰“此等痛苦,世間何人承受得了?”

    橫江搖搖頭,拿出一塊絹布,將桌上金粉,仔仔細細的收了起來,語氣也越發的淡然,問道︰“師姐心中,如何看待深淵大魔?”

    廖長空道︰“我沒有去過無盡深淵,只聽黃天都師兄說起過,深淵大魔的實力,都不在仙道世間的天尊之下。深淵大魔麾下,有數不清的魔物。黃天都師兄曾在千里之外,以道法千里鏡像術,遠遠窺視一尊深淵大魔,卻被大魔察覺,大魔只是隔空望了黃天都師兄一眼,就讓黃天都師兄神魂受損,若非有仙門保護護住魂魄,只怕單憑那一眼,他就已經身死道消。”

    黃天都!

    橫江未曾見過這個師兄,卻聽人說起過這位師兄的名聲。

    此人在深淵戰場,一劍轟出,十里之內,霜雪如劍。劍氣猶如暴雪遮天,籠罩天地,所過之處,深淵戰場里的魔物,被劍氣斬成齏粉!

    橫江緩緩閉上眼楮,又問︰“深淵當中,大魔多不多?”

    廖長空搖頭道︰“大魔數量時多時少,都是未知之數。不過,我們仙道世間和深淵大魔之間的征戰,已持續了不知多少萬年,其中死在我仙門中人手里的大魔,不超過十尊。”

    橫江微微一笑,道︰“師姐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你我或許也能修至天尊,在那深淵戰場里,與那些凌駕于眾生之上的大魔,決一死戰?”

    廖長空眼神一凝,道︰“當然想過,只是這世間仙門中人極多,能修至純陽仙人的,千中無一。能修至道君的,十萬個人里面也未必有一個。至于天尊,更是不知要多少年,仙道世間才能多出一個天尊修為的高手。我輩宣明弟子,雖有師門長輩做榜樣,修至純陽之路,坦坦蕩蕩,可若要成為道君,依舊機會渺茫;至于天尊,只怕是痴人說夢。”

    橫江坐在蒲團上。

    他面色平靜,抬起手來,指了指廖長空,又指了指自己,道︰“廖師姐天賦卓絕,名傳中土帝國三十六大道場,本就是千里挑一的英才。可就連廖師姐這樣的英杰之人,也知道我宣明妙法,修至純陽不算太難,若要修至道君,就已經機會渺茫。”

    “我的天賦與資質,極為平庸,哪怕是和其他道場里尋常弟子相比,我也比不上他們。至于和廖師姐相比,更是判若雲泥。要不是我機緣巧合,遇到了獨孤信兄弟,被他領入師門,從此成為了師門弟子,只怕此生此世,都難以步入仙門,布不出一座法陣,畫不出一張道符。我這樣的天賦與資質,若不另闢蹊徑,若不迎難而上,如何能修煉有成,如何能得取長生?”

    如此一番話語,自橫江口中說出。

    他越是說到後面,語氣就越發的堅定,越發的不容置疑。

    廖長空道︰“師弟!如若日日夜夜,飽受折磨,必會心力交瘁,損傷道心!那徐無忌何等天縱之才,就連他這樣的人物,在轉世重修變成女人,轉換了性別之後,也道心受損嚴重,諸多謀劃,遠遠不如當初。師弟本就資質平庸,如若再加上道心受損,只怕此生此世,難登純陽之門!”

    橫江面帶微笑,眼神里洋溢著濃濃的自信,道︰“我天賦雖比不得徐無忌,可若論道心,只怕是十個徐無忌,百個徐無忌,都比不得我!”

    廖長空道︰“師弟!”

    “師姐休要再勸,我意已決!”

    橫江斷然說道︰“不論師姐認為我固執也好,一意孤行也罷,我已決定,要修煉這以魔制魔之法,完成當年徐無忌位盡之功。”

    廖長空啞然無語,她也不再勸。

    二人認識已有十余年,廖長空早已知曉橫江的性格,明白這個師弟看上去溫文爾雅,乃是一個溫良如玉的君子,實則心性極為堅定,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便無法更改。

    只是,廖長空心中卻不明白,為何師弟對于道心一事,如此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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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遠不如我


    “願師弟仙路長久。”

    廖長空朝橫江拱手一禮,轉身上樓。

    天色漸亮,晨光熹微。

    橫江走入自己房間,一如往昔,沐浴更衣,再捧書晨讀。

    直到早飯時間,他才放下手中典籍,跟往常一樣將樓門打開,讓東面朝陽,照進廳中。

    橫江在此地住了十來天,那些受徐無忌之令,來此侍奉他和廖長空的此地侍女,也已經習慣了橫江的作息。她們會在橫江開門的時候,正好提著食盒,給橫江送來早餐。

    門外站著的女子,卻並非是往日的侍女。

    徐夜月穿著一身紫色衣裙,提著食盒,站在湖邊。

    清風徐來,吹得湖面微波蕩漾,吹起了徐夜月瀑布一樣的長發。陽光灑下,照在徐夜月臉頰上,襯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更是細嫩白皙。

    “我本以為,徐道友至少耗時數月,才能得到以魔制魔的真諦。未曾料到,橫道友只用了十來天,就熟讀了斗魔筆錄,得到了以魔制魔的傳承。徐道友智慧如海,深不可測!可惜,徐道友的修煉天賦,實在是平庸了些,若徐道友的天賦資質,抵得上各派尋常弟子里中上之輩,如此苦修十年,日夜不輟,又得了我九崇山諸多傳承,如今就算沒有修煉至神魂,至少也能像廖長空一樣,已經不需服食五谷雜糧,達到闢谷層次。”

    徐夜月面帶微笑,如沐春風,走入樓中,把食盒里裝著的早點粥水,擺在桌上,一字排開,又道︰“古木風在三日之前,終于是領著各方修士,創出了懸空山的幻陣,如今已經到了外府當中。如若不出我所料,大約半月左右,他就能打開外府的宮門,來到這片湖泊水榭。”

    橫江坐到桌邊,端起米粥喝了一口,再把一本書擺在桌邊,他一邊吃早點一邊看書,卻不搭理站在一旁的徐夜月。

    徐夜月饒有興趣的打量了橫江半晌,忽而問道︰“古木風是純陽高手,法力高深,實力強橫,你就不怕他來到此地之後,一心要替古驍報仇,將你斬殺在此?”

    橫江道︰“你引來各方仙門中人,在此設局,必定早就有了應對的方法,此事何須我來考慮?”

    徐夜月眼神一閃,面對著橫江坐了下來,拿起一個包子用力咬了一口,問道︰“橫道友就這麼肯定,我會一心一意護著你?”

    橫江點點頭,道︰“若論以魔制魔,世間何人比得上我?”

    徐夜月神色微冷,道︰“橫道友言下之意,就連當年的徐無忌,也比不得你?”

    “那是自然!”

    橫江將桌上書冊,翻了一頁,斷然言道︰“徐無忌精研以魔制魔,最終功虧一簣,只得轉世重修。我自從被心癮折磨以來,至今已有十余年,未曾有一刻想過放棄,以後也絕對不會放棄。如此對比一番,孰強孰弱,顯而易見。單論此事,徐無忌遠不如我。”

    徐夜月霍然起身,喝問道︰“你很看不起徐無忌?”

    橫江搖搖頭,神態依舊平和,道“徐無忌獨創以魔制魔之法,有大智慧、有大功德,固然是一個可敬之人。可我仙門弟子,理當心懷進取,理當超越前人。若非如此,這仙道世間,豈非一代不如一代?”

    徐夜月愕然。

    她本是在質問橫江。

    她也有質問橫江的理由,畢竟橫江得了徐無忌的斗魔筆錄,取了徐無忌的機緣,到頭來卻要貶低徐無忌,這讓她心中怒火熊熊。

    可如今聽橫江這麼一說,徐夜月反倒驚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徐夜月移步門口,面對橫江,拱手抱拳,施了一禮。

    “受教了!”

    徐夜月緩緩直起身,又道︰“再過幾日,就到了月圓之日。橫道友早已和我約定好了,要坐而論道,交流以魔制魔的心得。等到月圓之日,我再來探望橫道友。”

    “且慢!”

    橫江卻微微一笑,道︰“徐道友既要謝我,怎是這三言兩語,一個謝字,就能當做報酬?”

    徐夜月本要離去,聽聞此言停下腳步,問道︰“橫道友意欲何為?”

    橫江道︰“徐道友不僅說要和我坐而論道,我師姐廖長空也想和徐道友坐而論道,交流心得,她對徐道友的劍道法門,以及陣法妙訣,很是向往。”

    徐夜月神色不悅,道︰“劍訣與陣訣,二選其一。”

    橫江點點頭,“陣法。”

    “廖長空是劍修一脈,你竟不要劍訣?”

    徐無忌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解,卻依舊從袖子當中,掏出一本金書,啪的一聲擺在桌上,再衣袖一甩,噘著嘴,轉身離去。

    橫江微笑搖頭,對于徐無忌甩袖而去的態度,沒有絲毫不滿,只是心中覺得有些別扭。畢竟橫江早已明白,這徐夜月前世就是徐無忌,修至道君,活了上萬年,做了上萬年的,如今變男為女,只做作了二十余年女子,卻將女子嬌俏嗔怒,噘起小嘴的姿態,用得出神入化……

    不論如何,陣法妙訣,已經落到了橫江手里。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的徐夜月,比起當年那道君徐無忌,相差何止千萬里。可她依舊用金書,來制作秘籍。此等金書的質地,非是凡俗世間的金銀珠寶能比,此乃仙門中人,以五金之精煉制而成的金精。若論價值而言,單憑這半斤金精書頁,足以從擅長煉器的仙門中人手中,換來一件威力不弱的寶器。”

    橫江拿出紙筆,將秘籍抄錄在一塊絹布卷軸之上,再將金書收好。

    對他而言,此等金書,以及先前斗魔筆錄粉碎後留下的金粉,都是日後煉制法寶之時,不可缺少的珍貴材料。

    抄完書冊之後,絹布卷軸還有大半截是空白。

    橫江想了想,持著毛筆沾了墨汁,又將另外一篇法訣,寫在了絹布下半截。

    等到絹布寫滿,橫江才走上樓去,敲開了廖長空的房門,把絹布卷軸遞給廖長空。

    橫江雖修煉十年,如今有了仙門修士的修為,可他擅長的只有劍訣和符,這兩種手段都有著從九崇山一脈得來的傳承,至于師門的九耀訣火法,反倒算不得他在仙道一途安身立命的根基。陣法一途,橫江更只是略懂一些,能布置出一些最基本的法陣,遠遠比不得師門里其他精修陣法之道的師兄弟。

    廖長空打開卷軸看了一眼,目光越發的銳利,語氣卻有些冷硬,道︰“師弟好不容易,才從徐夜月手中弄來一篇法訣。以師弟剛剛在徐夜月面前的處事風格,理當有進有出才對,如今為何不圖回報,轉手就將陣法秘籍給了我?”

    橫江也不多說,轉身便走。

    以他千世萬世輪回的人生經歷,已然看出來了,廖長空這忽然間生氣的態度,正是女兒家陰晴不定的敏感心思在作怪。

    果然,廖長空見橫江走了,又道︰“下次記得給我要一篇劍訣!”

    橫江頭也不回,大步而去。

    廖長空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說。

    先前,橫江和徐夜月在樓下說話之時,廖長空和他們只有一牆之隔,二人也不曾布陣遮掩話語,廖長空又怎會聽不到?

    她本就生性冷傲,先前對橫江有些生氣。反正這法訣,橫江歸根到底都是幫她去索取,為何偏偏要選她不甚精通的陣法,卻不選她一心想要的劍訣?

    不過,片刻之後,廖長空就已是恢復了平靜。

    她本就性格冷傲,自立自強,先前只是稍稍有些心緒不寧,如今安定了下來,便不再生氣,只是她心中對于橫江的牽掛,也因此而淡然了幾分。

    一片陣法妙訣,廖長空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從頭到尾看完。

    “徐無忌的陣訣,果然高深奧妙。我師門陣訣與之相比,遠遠不如!我只看了這陣法妙訣上半卷,尚未精心研修,已是頗有所得,這剩下來的半卷,必定更是非同小可。”

    廖長空心中感慨,繼續往下閱覽,突然間眼神一凝,手指微微顫抖,竟是握不住手中卷軸,讓其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只因,接下來的半卷文字,並非是陣法妙訣。

    那開篇一行字,竟是讓廖長空熟悉務必的法訣,此乃虛空凝劍訣!

    廖長空拾起卷軸,凝神靜氣,速速往下閱覽,卻發現這虛空凝劍訣,與她修行的師門真法,全篇上下,大約有一百余字,有所不同。正是這一百余字不同,使得整片法訣,威能與境地,陡然攀升!

    廖長空看完之後,合上卷軸,閉著眼楮,細細體會,嘆道“此等法訣,若是透露出去,只怕就連紫霄宮的高手,也會垂涎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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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坐而論道


    “卷中文字,金鉤鐵劃,中平正直,這書法功底,我宣明山沒有幾人,能和橫師弟相比……以他的智略,又怎會想不到,我最想要得到的,並非是陣法秘訣,而是劍道法訣。 可他明明已經將劍訣寫在了卷軸里,卻不肯對我說明。此等行徑,實在有些惹人心煩!”

    廖長空又拿起卷軸,凝神看了一會兒,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麼,心中漸漸再度滋生怒意,想道︰“莫非,他是故意惹我生氣,只為了逗弄我?”

    一念至此,廖長空收起卷軸,起身要去找橫江理論。

    當她走至門口,心中又覺得不對,念想道︰“他給我的這兩篇陣法妙訣,彌足珍貴,若是落到其他道場之人手里,此等法訣甚至可以被當做是安身立命的根基。我得了天大的好處,若再去找他辯駁,簡直就是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哼!好一個心機重的登徒子,實在可惡!”

    廖長空衣袖一甩,轉身退了回去,做到桌邊,端起桌上茶杯,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水,卻難以平復心中憤懣。

    因為心中憤憤不平,她氣得連拿高聳偉岸的胸峰,也在一上一下起伏不定……

    這番奇景,橫江卻未曾見到。

    將秘籍送給廖長空之後,橫江便下樓修煉。

    不知不覺,三日已過。

    明天,就是月圓之日。

    每逢月圓橫江就會心癮爆發,痛不欲生。

    修行十余年,橫江對于抵抗心癮,早已有了一番對策。

    此等對策雖不能將心癮帶給他的痛苦減弱半分,卻能讓他在心癮爆發之時,不那麼狼狽。

    這個辦法就是,在心癮到來前一天,四處走走,散散心,以最良好的心態,來迎接心癮的到來。

    于是,橫江沐浴更衣,做完功課之後,就走出了閣樓,御風而行,在長滿了蓮蓬,開滿了荷花的湖面上,隨風飛行,沒有固定的方向,仿佛是一片雲彩,人已去留。

    湖心島除了建著諸多水榭樓台以外,還開闢出了一座一座園林,景色美不勝收。在園林與園林的間隙之處,也有一些田畝,種植著仙門中人培育的米糧、蔬果之類的東西。

    仙門中人隨著實力越來越高,漸漸的就能闢谷。諸如廖長空,就已經不需要食用五谷雜糧,至于斗魔洞府原主人徐無忌,以及住在此地的諸多神魂境侍女,自然也用不著靠吃飯來養活自己。此地的糧食、蔬果,卻都是仙門中人培育出來的獨特品種,蘊含著濃濃的精氣,食用之後,對仙門中人大有好處,雖然沒有服用丹藥修行見效快,卻勝在藥力平和,除了有助于修行以外,還能滋補肉身……

    “我在這十來天里,體內聚成九道炎流,修煉至可以開始淬煉魂魄的層次。我能有這般修煉速度,除了此地天地靈氣濃度,遠超師門所在的宣明山以外,與我每天食用的食物,也大有關聯。”

    橫江落在一座菜園子旁邊,隨手摘下掛在藤蔓上的一個葫蘆瓜,施展水法略略洗了洗,放到嘴邊輕輕一咬。

    品嘗之後,他暗暗點頭。

    這等蔬果,果真不凡!

    一道稚嫩嬌氣的聲音,從菜圃里傳來,“喂!你這些天都不出門,現在一出門就跑到這里偷菜,難道你成為仙門修士以前,是專門做小偷的嗎?”

    橫江轉頭一看,見那小銀針軟趴趴的躺在一顆大油菜的葉子上,翹著二郎腿,眯著眼楮,似睡非睡,正在懶洋洋的曬太陽。

    被人斥為小偷,橫江並不介懷,“以前行走四方,一事無成,缺衣少食,餓到了極點的時候,也曾經去別人家的菜園子里,偷過幾顆菜吃。你若要說一日偷菜,終生都是小偷,那我就算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小偷。”

    小銀針噘著嘴,不滿道︰“哼!偷東西被人抓了個現行,你還有理了?”

    橫江三兩口吃完了葫蘆瓜,拍了拍手,面帶微笑,道︰“我是你主人請來的貴客,你不尋思著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卻還說我偷東西。此事如果讓你家主人知道了,也許她會脫掉你的褲子,拿出帶著倒刺的藤條,狠狠的抽你的屁股!”

    “這……這……我家主人不喜歡打屁股。”

    小銀針嘴硬反駁了一句,眼神里卻帶著幾分畏懼,又道︰“你喜歡吃就吃,反正只是些蔬菜水果,算不得什麼要緊之物。實際上人家對你,一點都不反感,人家就是擔心,如果主人不喜歡你偷吃蔬菜,她也許會因此而生氣。唉,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主人轉世重修,變成了一個女人之後,脾氣和以前也有很大的不同了。還是以前好啊,以前只需要跟著主人吃喝玩樂就可以了,現在的主人見我閑得慌,竟然派我來守菜園子,這可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情呀。再說,咱們斗魔洞府里,住的要麼是自家人,要麼是主人帶回來的貴客,區區一個菜園子,需要派人守衛嗎?”

    橫江笑道︰“也許你家主人,在這菜園子里,藏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哪能啊!咱們所在的湖心島,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這個菜園子里,要麼是蔬菜瓜果,要麼就是黃土,再往下就是湖水,哪能藏什麼東西。”

    小銀針滿臉不信,道︰“我家主人只是看不慣我閑得慌,說什麼求仙問道,要朝夕努力,不可有一日懈怠,一旦閑下來了,就會漸漸的變得慵懶,直到越來越懶,最後就仙路無望了。還說什麼要我向你好好學習,學你的勤奮努力。她也不想想,你那麼努力結果頭發都白了,我要是像你一樣,豈不是也會頭發白了,最後變成一個糟老頭子?人家還小,人家還是個孩子,人家還沒長大呢……”

    這一席話語,橫江倒是來了興趣。

    他看了看周圍,卻見那些飛來飛去的侍女,如今也變得有些行色匆匆,不再像以前那樣悠閑。

    “你家主人,是什麼時候定的這個規矩?”橫江問道。

    “三天前呀!”小銀針說道︰“三天前,主人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親自給你去送早飯,回來之後就性情大變,催促著我們干著干那……”

    “原來如此。”

    橫江點點頭,辭別小銀針,繼續閑逛,心中暗想道︰“必然是我那一席話語,刺激到了徐夜月,若非如此,徐夜月也不會對我拱手行禮,表達謝意,最終來留下了一卷陣法秘籍。這個徐夜月,轉世重修變成了女子之後,或許是心理上難以接受性別變化,從而道心不穩。也許這徐夜月原本的目標,只是重回這斗魔洞府,再修煉至當年徐無忌的境界,繼而將徐無忌沒有走完的仙路歷程,繼續延續下去。直到聽我一言,聽到我說起後人不必弱于前人,她便明悟了既然已經轉世重修,不如東山再起,定要做的比當年的徐無忌更好……”

    直到正午時分,他才回到閣樓里。

    第二天。

    天還未亮,徐夜月已在敲門。

    橫江與廖長空師姐弟二人,在樓中等候多時。

    三人一見,橫江就感覺到,這徐夜月一身氣質,明顯優于以往!

    原先的徐夜月,在青碭峰之時,她古靈精怪,嬌俏調皮,時不時會做出一副小女兒態。而當她回到了斗魔洞府之後,卻變得恍若男子一樣,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刻意的去扮演此地主人徐無忌的角色,卻有些不倫不類,讓人覺得十分別扭,甚至有些厭惡。

    如今,這徐夜月身上,洋溢著一種中性氣質。

    此等氣度,已然超出了男女性別的範疇,讓人覺得很是新奇。

    橫江雖對徐夜月這等氣質談不上喜歡,卻不得不承認,這氣質當中,帶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就連徐夜月說話的嗓音,也從清亮悅耳,變得稍稍有些厚重。

    “橫道友,今日又要打擾你了。”

    徐夜月道︰“你我早有約定,要坐而論道,交流以魔制魔,對抗心癮,對抗魔種的心得。”

    橫江點點頭,語氣溫和,拿出茶具著手泡茶,口中徐徐言道︰“今日若徐道友有所感悟,還請不吝賜教,有一說一,直言不諱。此事,還望徐道友念及天下蒼生,念及仙魔對立,不要有所保留。”

    徐夜月道︰“正該如此。”

    廖長空坐在一旁,神色如冰,面無表情,不言不語。

    隨著時間推移,橫江眼神一變,盤膝坐下,額頭已有汗水冒出。

    心癮已然發作!

    如同山洪暴發,如同滄海橫流,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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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0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八章︰決裂


    徐夜月聚精會神,盯著橫江。

    廖長空則凝神戒備,護在橫江身邊,當她的目光落在徐夜月身上之時,眼神越發不善,心道︰“師弟受心癮折磨之時,心癮直接作用于魂魄之上,這徐夜月就這麼看著,難道能透過師弟的身軀,直接看透師弟的魂魄?唯有純陽仙人,方可修煉出看破虛妄的眼眸,即便這徐夜月前世是道君徐無忌,如今她也只是一個仙門修士,修為尚不如我……”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橫江額頭上冒了出來。

    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就連手指,也在輕微的顫動。

    “橫道友當真不凡!你宣明道場還真是鴻運當頭,竟然能將橫道友,收入門牆!”

    徐夜月深深的看了廖長空一眼,又將收回目光注視著橫江,贊道︰“受到心癮折磨,生不如死,卻能強行忍住,不發出半句痛苦**之聲。即便是我當年以魔制魔之時,也比不得他!”

    廖長空卻不說話,只哼了一聲,揚起眉頭,越發的傲氣。

    橫江仿佛沒有聽到徐夜月的贊嘆,神色不曾有絲毫變化,依舊是眉頭緊鎖,一心一意抵抗心癮折磨。

    徐夜月又怎會知道,橫江體內心癮,第一次爆發的時候,是在封魔島的桃林大陣里。

    那段時間,青丘仙門的小姑娘青丘櫻,陪在橫江身邊。

    心癮爆發那一天,橫江險些壓制不住心中欲念,要食人飲血吞魂,他只得假裝要獨自一人修煉師門妙法,將青丘櫻留在大殿當中,孤身一人前往地底,在幽泉河邊,痛苦得滿地打滾,死去活來……

    隨著年復一年,月復一月,飽受折磨,橫江已經習慣了心癮的存在。

    哪怕隨著時間推移,心癮爆發產生的痛苦越來越強,橫江也依舊能在心癮爆發的時候,保持盤膝打坐的姿態。

    他早已習慣了這等苦痛折磨。

    甚至,將這等苦痛折磨,當做磨煉意志,砥礪道心的手段。

    也正因如此,橫江才會在得到了以魔制魔之法的全部傳承之後,義無反顧的選擇修煉此等法門。

    月漸西移。

    不知不覺,已到午夜。

    月滿中天之時,就是心癮爆發最強的時刻。

    當空中灑下的月光移出閣樓,徐夜月霍然起身,拿出一塊黑白分明的菱形的寶石,放在兩眉之間,將之貼在了額頭上,她口中亦念咒,道︰“玄光指引,不分遠近,開我法眼,見個分真!”

    寶石發出瑩瑩光芒,融入了徐夜月的額頭,變作一只眼楮,豎在徐夜月額頭上。

    一束金燦燦的目光,自豎眼中探了出來,照向橫江。

    “好一團魔焰!”

    徐夜月又是一聲贊嘆,倏然間語氣有所變化,徐徐言道︰“我那以魔制魔之法,若只用來針對心癮,是否有些小題大做了些?這萬年以來,世間修煉了魔功的仙門中人,何止千人,若能讓那些已然食人飲血吞魂,體內已經催生了魔種之人,也能以魔制魔,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

    聽聞此言,廖長空神色大變。

    以廖長空的修為而言,她的視線,本就看不透橫江穿在身上的鳳凰羽衣,如今橫江體表,再鍍上了一層黃金,更是阻擋了廖長空的視線。不過,廖長空卻能從徐夜月的話語當中,聽出徐夜月已經通過額頭上那一只豎眼,看清楚了橫江體內正在灼燒魂魄的魔焰。

    廖長空更聽出來了,徐夜月話語當中,另有所指!

    果然,一陣突如其來的血腥味,隨風而至。

    廖長空心覺有變化,猛地抬頭,視線透過昏暗的夜色,看到了天花板上,竟然布滿了血跡!

    鮮紅的血液透過天花板的樓面縫隙,浸了下來。

    不知何時,那原本繪制著青山白雲壁畫的天花板,已經染了厚厚一層鮮血,如今已是有一顆一顆血滴,往下墜落。

    廖長空眼神陡然變冷,手捏劍訣,一劍斬向徐夜月。

    徐夜月卻渾然不懼,反倒是一臉凜然正氣,朝廖長空說道︰“我今日之舉,全是為了我仙道世間。你我既是仙門中人,理當為蒼生謀福,為眾生謀利!”

    嗖!

    一條青碧色藤蔓,從樓外湖中,閃電一樣伸出,搶在廖長空斬殺徐夜月的前頭,纏住了徐夜月縴細的腰部,將她拽出了這座閣樓,同時也助徐夜月避開了廖長空的劍鋒。

    嘶……

    劍氣破空之聲,自廖長空身後響起。

    她正待回頭觀察,就見一道雪白晶亮,形同星光匯聚而成的劍鋒,自她身邊轟出,追向飛出樓外的徐夜月。

    轟隆!

    前方門窗與牆壁,被劍鋒轟碎。

    出劍之人自然是橫江。

    他已然站起身來,雖依舊承受著心癮折磨之苦,眼神卻十分清明,只是瞳孔當中,多了幾分赤紅之色。

    諸多神魂境侍女,從四面八方飛馳而來,將懸空站在湖面上的徐夜月護在中央。

    滴答!滴答!

    閣樓當中,血如雨下。

    廖長空眼神如冰,藏在衣袖里的手掌,已是捏出一道法訣。

    時至今日,廖長空已經在此地修煉了近半月,先前在青碭峰所受傷勢,已經盡數復原。如今廖長空見徐夜月竟然在閣樓上潑灑鮮血,引誘橫江做那食人飲血吞魂之事,這讓廖長空心中殺意已決……

    嗡!

    一道劍鳴,自徐夜月身上響起。

    周圍諸多神魂高手聽到劍鳴,趕緊回頭一看,卻見徐夜月周身竅穴當中,刺出了一道一道劍氣,縱橫交錯,極為可怖。隨著劍鋒刺出,徐夜月那紫色衣裙,頃刻間被鮮血染透。

    徐夜月周身竅穴被劍鋒刺穿,體內經脈被劍鋒斬斷,一身修為毀于一旦,已是不能再施法飛在空中,她身軀一歪,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朝湖中墜樓。

    一個侍女眼疾手快,飛過去將徐夜月輔助。其他侍女亦是神色大變,轉身就要殺進閣樓。

    “住手!”

    徐夜月卻下令道︰“是我先背信棄義,在這閣樓里,布置陰損的手段。如今被廖道友催動劍訣,廢掉了一身修為,只算因果循環,罪有應得。”

    樓中鮮血,已將地面染透。

    橫江與廖長空都是仙門修士,周身一羽不能加,滴水不沾身,天花板上滴落的血液,在落到他們身上之前,就已經被環繞在他們周身的氣息擋住,沾染不到身上。

    不過,濃郁刺鼻,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卻彌漫在整個閣樓里。

    哪怕橫江道心堅定,也是有些忍耐不住,揮手間施展出九耀訣里的火法,一把火將這樓中血跡,連帶著木制的閣樓,一起點燃。

    火焰呼呼,燒得嗶啵作響。

    橫江面沉如水,眼神冷冽,盯著徐夜月。

    比起以往,橫江視線中多了幾分冷意,同時也多了幾分嘆惋。

    徐夜月吞下了侍女遞給她的療傷丹藥,面帶苦笑,隔著門窗,朝橫江拱手施禮,道︰“橫道友,我並不想與你為敵,我只想將以魔制魔之法,做到盡善盡美。”

    橫江搖搖頭,道︰“你我二人,緣盡于此。道友二字,不可再提。你上一世力求以魔制魔,直到轉世重修,依舊對以魔制魔之事念念不忘,我本以為,你就算不能像我宣明道場弟子一樣,光明磊落,也不會做出卑鄙無恥之事。如今看來,是我高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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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06: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九章︰功虧一簣


    一席話語,將彼此二字,分得清清楚楚。

    彼人為徐無忌。

    此人則是徐夜月。

    雖是轉世重修,一脈相承,卻再不是同一個人。

    這一段話,竟像是誓言一樣,讓徐夜月整個人都變得有所不同,先前有些飄飄乎男女不分,恍惚間中性十足的氣質,在這一刻間變得柔和自然。

    周圍侍女施展法術,將湖面凍住。

    水面變成堅冰,徐夜月站在冰上。

    她眼中神色莫名,柔和一笑,將雙手搭在腰間,仿佛是書香門第里的大小姐,很是溫柔,對橫江施了一個仕女禮,道︰“多謝橫道友,又助我一次!自今日起,夜月就道心穩固,再不受到前塵往事困擾。”

    聽聞此言,廖長空眼神變得一片冷然,想道︰“徐夜月一直受到道心困擾,遲遲無法解決,如今我們和徐夜月已經決裂,是友非敵,師弟為何要助她?以師弟的心智,必然能過算到,一旦徐夜月道心穩固,再加上她前世萬年修行經驗,過不得多久,這徐夜月就能修至神魂,甚至直達純陽……師弟莫非是色迷心竅,看上了這個不男不女的妖女,才會以言語相激,幫這徐夜月解決了修行途中,最大的障礙?”

    橫江神色不變,不為所動。

    徐夜月又道︰“上一次橫道友隨口一言,將我從迷途當中點化,我用了一卷陣法秘訣,作為酬謝回贈給橫道友,是因當時你我雙方,是友非敵。今夜我卑鄙無恥,你我恩斷義絕,我還把道友二字掛在嘴邊,算是我徐夜月厚顏無恥。至于這回贈酬謝之事,我看就不必了吧?”

    橫江道︰“道不同不相與謀,何須你來謝我?”

    “呵呵……”徐夜月盈盈一笑,臉頰上露出兩個小酒窩,語氣也變得越發的柔軟,道︰“事已至此,橫道友還能維持此等超然物外的氣度,實在難得。。橫道友忍受心癮折磨,十年不曾動搖,哪怕我用神魂高手之血,澆你淋你,你也不為所動。你這樣的男子,世間少有,實在令人心動……可是,我上一世的畢生心血,都用來研究以魔制魔,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了橫道友這樣的人,怎能輕言放棄?”

    橫江搖搖頭,也不說話,只施展出一道避塵決,將閣樓里大火燒過之後,殘留的灰塵,打掃得干干淨淨,再從乾坤袋里,拿出一塊地毯,鋪在大廳當中,又在地攤上擺了一張桌台,如同典籍史書里記載的古時之人一樣,拿出茶具,跪坐在桌邊靜靜的泡茶。

    他有這番定性,廖長空心中去極為不安,已是有了決死一戰之心。

    “師弟,我這柄飛劍,名叫寒絕。”

    廖長空右手持劍,左手前伸,端著劍鋒,徐徐言道︰“我拜師那一天,師門賜下的法寶,就是這寒絕劍。當時陸青皇師叔對我說,寒絕二字當中的絕字,很不吉利。絕之一字,其意為斷。他說劍修一脈,過剛易折,勸我改一個。我性格固執,不肯給此劍改名,如今看來,多半是要隨同此劍,一同斷絕在這斗魔洞府。”

    此言一出,廖長空身上劍意,變得更是澎湃激昂。

    “唉……”

    徐夜月在樓外輕嘆,道︰“夜月只是想讓橫道友,飲一口鮮血而已,又不是要取他性命,廖道友何必要做出這一副意以死相搏的姿態?”

    廖長空緩緩抬起寒絕劍,指向樓外,道︰“多說無益!”

    徐夜月搖頭道︰“姐姐何必如此固執,飲血而已,又不會死人。”

    事到如今,這徐夜月的語氣神態,甚至連細微的表情變化,已全然是一個女子。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帶著足矣禍國殃民的誘惑力。

    “妄圖毀我師弟求仙問道之基,該殺!”

    廖長空眼神一沉,寒絕劍凌空飛起,化作一道流光,殺向徐夜月。

    劍鋒未至,樓外湖水,以及湖上寒冰,已被劍鋒上散出的銳氣,一分為二,斬出一道狹長寬廣的豁口!

    橫江見了此劍,心中亦在喟嘆︰“我三日之前,才將九崇山的虛空凝劍訣秘籍,贈給廖師姐。如今時隔三日,廖師姐這一劍之威,比起當初在青碭峰之時,至少強了一倍!我師門宣明山,果然英杰眾多,我本就天資平庸,若不奮起直追,必會被這些同門師兄弟,越甩越遠……”

    只是,徐夜月周身侍女,個個都是神魂高手,廖長空尚且只是仙門修士,如何能攻破眾侍女的防衛?

    叮!

    寒絕劍發出一聲爆鳴,倒射而歸,回到廖長空手中。

    徐夜月站在眾侍女中間,道︰“你雖天賦卓然,可怎麼說也只是一個仙門修士,如何斗得過我身邊這些神魂侍女?而且,姐姐修煉的虛空凝劍訣,本就是我九崇山一脈的劍道法門。這劍訣的優點缺點,我早已了然于胸,姐姐卻想用這劍訣來殺我,你這又是何必呢?”

    廖長空眼神冰冷,道︰“在你這活了上萬年的老婦人面前,我當不起你一聲姐姐。”

    徐夜月勃然大怒,臉色發紅,用力深呼吸一次,才壓下了怒火。不論怎樣的女人,對于年齡問題,都是極為敏感,哪怕仙門中人壽命悠長,甚至修至天尊可以長生,也忌諱別人提起漫長的年齡。

    徐夜月恨恨的一甩衣袖,指著樓中正在泡茶的橫江,一聲令下︰“擒下廖長空,再請橫道友飲血!”

    “遵命!”

    兩個侍女越眾而出,朝著閣樓凌空踏步而去。

    廖長空柳眉微皺,眼神里閃過一絲決然,手中捏出一道法訣,幾步退到橫江身邊,頭也不回,低聲說道︰“師弟,為今之計,我只能強行引來天雷,借著從仙門修士突破至神魂境的天劫之威,方可與這些神魂高手,玉石俱焚。師弟則趁此機會,前去襲殺徐夜月。”

    “師姐不必如此!”

    橫江把廖長空捏出法訣的手掌,緩緩壓了下去。

    樓外侍女來的很慢,畢竟橫江與廖長空只是尋常仙門修士,而她們卻一個個都是神魂高手。眾侍女早就認為,要擒下橫江喂他飲血,易如反掌,自然不疾不徐。

    徐夜月也不催促,只是眼神越發的熾熱,緊緊盯著橫江的嘴唇,仿佛她已經看到了,橫江飲血之時,那等舒暢至極,****的快感。

    樓中。

    “唉……我知道,你是答應了阿信,不會再用魔功。可你若不強行施展魔功,必定無法襲殺徐夜月。”

    廖長空轉身回頭,神色變得很是柔和,道︰“師弟不肯背信棄義使用魔功,此戰已無勝算。你我在封魔島里,就曾經同生共死,如今再度陷入困局,死在一處,也算有緣……”

    橫江一抬眼,問道︰“師姐何出此言?”

    廖長空搖頭不說話,眼中已有訣別之意。

    橫江心神驚變,微微張口,一道劍光自嘴中飛出,斬向廖長空。

    恰在此刻,廖長空已經將寒絕劍舉到了自己脖子邊上,正要橫劍自刎。

    叮!

    太乙庚金劍氣將寒絕劍打偏,只在廖長空光潔白皙的脖子上,劃了一道輕微的血痕。

    橫江霍然起身,拉著廖長空的持劍的手臂,問道︰“師姐何必如此?”

    “師弟心中以信義為先,今日必會寧死不屈。與其死在她們手里,還不如橫劍自刎,免得受辱。我身為師姐,本該護衛師弟平安,如今師弟必死無疑,我也不願意獨活……”

    廖長空凝視著手中寒絕劍,身上殺意與劍意越發的強盛,轉而言道︰“師弟不讓我自盡,莫非是想著,就算不可使用魔功,也要拼死一搏,要在你我身死道消之前,殺對方一兩人,給你我陪葬?”

    橫江也未曾想到,這廖師姐的性格竟如此剛烈,他只得搖了搖頭,朝廖長空說道︰“師姐,如今局勢,還不算山窮水盡。”

    廖長空見橫江竟如此胸有成竹,雖不知橫江為何這樣,卻也不再多說,更不多問。

    咕嚕嚕……

    桌上茶水沸騰,冒出陣陣熱氣。

    橫江拉著廖長空,坐到桌台旁邊,仿佛此刻他不是在與人爭斗激戰,而是陪著風華絕代的廖師姐,在此飲茶賞月,佳人作伴,愜意反分。

    “哼!”

    廖長空瞪了橫江一眼,眼神微微有些踟躕。

    橫江微微一笑,手中捏出一道法訣,昂起頭來,高呼道︰“你若再不肯現身,我就會被徐夜月抓去飲血了!你那以魔制魔之法,凶險萬分,世間除我橫江之外,再無任何一人,能修煉成功。即便我自問道心舉世無雙,堅不可摧,也沒有信心在體內滋生了魔種之後,再壓制住食人飲血吞魂的欲念。我若食人飲血吞魂,你那以魔制魔之法,比當前功盡棄。至于你上萬年的苦心孤詣,必將付之東流,功虧一簣!”

    這一段話,橫江是用仙門嘯法,呼喚而出。一圈一圈肉眼可見的音波,如同水紋一樣,以橫江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傳播而去。

    一時間,整個斗魔洞府所在的湖泊,來來回回的回響著著橫江的話語。

    功虧一簣……

    功虧一簣……

    余音不覺,來回激蕩。

    樓外徐夜月聽聞此言,陡然間神色大變。

    至于守衛在徐夜月身邊的諸多侍女,亦是一個個若有所思,她們看向徐夜月的眼神,頃刻間已變得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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