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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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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14:05:31 |只看該作者
四十

  那傷臂大漢看夢寰一劍威勢,凌厲無比,再看接應四人又都是幫中名不見經傳的人物,真要和夢寰動上手,必定要吃大虧,膽氣一餒,心火頓消。但仍冷冷的笑道:“搶我們送白衣少女的人,的確是兩個和尚。至於去向何處,我確實不知。如果我要騙你,隨便說一個方向,你也弄不清楚。那白衣少女是不是你師妹,我們不管,但她確被我們天龍幫中擄來,又被人搶走,這檔事我們天龍幫也不會就此罷手,我可以對你說的,是我們遭劫地方,就在距此三十里左右,一片墓地旁邊,你自己可以到那裡去看看吧!”

  楊夢寰聽他話風,似非虛語,問了去路,立即趕去。

  他心急似箭,放腿狂奔,不到頓飯工夫;已趕了三十多里,果然見道旁有一片墓地。

  夢寰細看道旁,果然發現不少血跡,有不少荒草已經踏倒,看樣子,確實有人在這裡動過手。他細心勘查一遍,但除了血跡和一片經人踐踏荒草痕跡之外,再也找不出另外痕跡。沈姑娘杳杏芳蹤,至此愈發迷離,饒是楊夢寰機智絕人,這當兒也陷入五里霧中,鬧得他六神無主。天下僧侶千萬,寺院無數,茫茫四海,玉人何處,縱然踏破鐵鞋,也難歷盡天下名剎院寺。想著,想著,頓覺愁懷糾結,呆站在那荒蕪淒涼的墓地裡,抬頭望著天上明月,一顆心有如一葉失舵扁舟,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中飄蕩。

  就在這淒涼的墓地裡,驀聞得身後纍纍青冢裡,也傳來一聲悠悠長嘆,這一聲長嘆直若平地焦雷,只嚇得楊夢寰冷冷打戰。

  楊夢寰運足國力看去,只見丈餘外一塊石碑上,有一片白影飄動,立時一掌護身,一掌防敵,一縱身躍近石碑,取下一看,原來是一方白色羅帕,上面用黛筆寫道:“我一時大意,致使令師妹又遭磨難,變起突然,連我也有點亂了方寸,目前煙沉霧籠,玉人行蹤有明,但我料想行兇匪徒,志在劫色,令師妹人間威鳳,諒必逢凶化吉,匪徒等如真敢行出軌外,使玉人沾瑕抱恨,定當手刃群凶,誅盡彼撩,以抱歉疚,唯望君能自珍自重,不出一月,定當有佳音奉告。”

  字雖娟秀,但很了草,這說明留字人的心情也很混亂。夢寰反覆閱讀,越看越怕,“使工人沾暇抱恨……”幾個字,變成了一團烈火,燒得他心肝裂碎,熱血沸騰,急他咬牙出聲,淚水如泉,也無暇推想羅帕來歷,隨手放入袋內,翻身急急跑出那一片荒零。

  正行間,一個蒼老沉重的聲音,喝道:“楊相公別來無恙,想不到我們又會在此地碰上!”

  夢寰轉身望去,不知何時他身邊已多了一個老者,蒼白長髯,身軀修偉,正是初離玄都觀時,在洞庭湖中所遇的天龍幫長江總舵舵主尤鴻飛。

  尤鴻飛身後三丈外,另有兩個背插單刀的大漢,拄著三匹健馬,楊夢寰心頭一凜,暗想:我只管急痛傷心,害得耳目失靈,人家馬近三丈,人欺近身,竟是未覺,對方如驟下辣手,糊糊塗涂的就送了命,死不足借,但這樣與追尋沈姑娘有何幫助,更何以對得住恩師十二年教養的心血……想到這裡,立時把滿腔急痛,壓制心底,從迷醉情愁中清醒過來,望著尤鴻飛一聲冷笑道:“貴幫聲勢浩大,遍佈江南,不過作為究竟脫不了幫匪氣質,尤總舵主快馬趕來此地,莫非還想綁架我楊某人嗎?”

  尤鴻飛聽得臉一熱,微怒道:“楊相公這話是什麼意思?前次侵犯,事非得已,幫規森嚴,令諭難違,我已當面向老弟說明,旬前已得總堂新諭,藏真圖事出誤會,那《歸元秘笈》既成泡影,本幫和貴派已敵意全消,楊相公出言責備,究屬何指?老朽倒要請教。”

  楊夢寰又一聲冷笑道:“貴幫中人,一個個口蜜腹劍,話講得雖然冠冕堂皇,可是做的事卻卑鄙下流。貴幫既已對我們消了敵意,你尤總舵主一大早快馬急足,趕來這荒涼的地方,又為什麼?”

  尤鴻飛濃眉一揚,雙目神光閃動,冷冷接道:“楊老弟,說話要有點分寸,就是令師玄都觀主,也不能這樣肆言傷人。本幫弟子昨夜在距此不遠處,受人劫擊,四人都受重傷,並被人搶走了押送要犯。我昨夜得報,因此趕來勘查,不想遇得老弟……”話到這兒,頓一頓,又道:“昨夜中本幫弟子在唐家集贛江渡口,所遇的使劍少年,可是你楊老弟嗎?”

  楊夢寰道:“不錯。貴幫押送的什麼人?尤總舵主知道嗎?”

  尤鴻飛搖搖頭道:“據幫中弟子告我,是一位年輕姑娘,個中詳情如何,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奉得總堂紅旗令諭,要把她押解黔北,不想昨夜遇劫,傷了本幫中四個弟子不算,又被劫走了紅旗令諭命押黔北的要犯……”

  尤鴻飛話未完,楊夢寰已爆出心頭怒火,厲聲喝道:“我師妹初涉江湖,從未和人結過梁子,你們掠一個純善無知的女孩子,是何用心?”

  長江神蚊聽得怔了一怔,道:“怎麼?紅旗令諭押解的人犯,是楊老弟師妹嗎?”

  楊夢寰看尤鴻飛錯愕神色,不像故意裝模作樣,面色稍見緩和,答道:“正是和晚輩同在洞庭湖中,遇見尤總舵主的那位沈姑娘。”

  尤鴻飛聽得一皺兩條濃眉,道:“這件事我的確是不知情,但我想個中必有原因,也許事出誤會,紅旗令諭是本帝總堂中五旗壇壇主勒令之一。如非齊壇主親手所發,亦必出自授意,壇下弟子再膽大也不敢私傳紅旗令諭,而且令中明示要本幫弟子沿途保護押解總堂,這證明對令師妹並無加害之意……”

  楊夢寰聽到這裡,又蹩出心頭怒火,冷笑一聲,接道:“她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又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自然和貴幫談不上什麼宿仇舊怨,你們掠她動機不止可恨,而且可鄙。”

  尤鴻飛臉色一變,微慍道:“天龍幫幫規條律,首戒淫字,齊壇主身掌本幫紅旗壇,盛名震江湖,豈會自甘下流。楊老弟,你這種藐人太甚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

  楊夢寰看長江神蛟,一張臉氣成了鐵青顏色,再想齊元同以成名武林數十年聲譽,及天龍幫紅旗壇主之尊,也實在不會做出動待美色的下流事情。但也想不出其它原因……一時間只管呆想,站在那裡忘記答人家的話。

  陡然間,他腦際問起一個念頭,朱白衣在邵陽湖畔說的幾句話,在他心晨裡泛起了一陣波動,他說李瑤紅決不甘心忍受著一生的折磨痛苦,她必要想盡方法纏夾自己……她是天龍幫幫主海天一叟李滄瀾的愛女,也許是她磨菇著齊元同劫持了霞琳……人情急中,難免自作聰明,何況楊夢寰這推想還有著很多道理,他越想越覺得不錯,恨得他咬牙切齒,就地一跺腳,道:“不錯,定是那鬼丫頭玩的花樣!”

  尤鴻飛看夢寰呆呆地想了半晌,突然一跺腳,自言自語的說起話來,這就弄得久歷江湖的長江神蚊,也莫名其妙了,一拂胸前長鬚,問道:“楊老弟,你覺得老朽幾句話,可說的有點道理嗎?我尤某人身受令師救命大恩,幾十年來只要聽得令師妹的消息,我們就兼程趕往,本幫中有特殊的聯絡信號,一日夜之間可達四五百里,如果你楊老弟信得過我,就和我一塊兒走,咱們就這樣辦。”

  楊夢寰看人家說得懇切,確出誠意,而且除此之外,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點點頭,正待答話,遙見正西方一匹快馬馳來。

  馬如閃掣風飄,快得出奇,數百丈距離,不過是眨眼工夫就到。那馬如一團紅雲,神駿異常,從頭到尾足足有九尺多長,金鞍銀鐙,垂鬃三尺,馬背離地少說點有六尺多高,全身看不見一很雜毛,絕世神駒,罕見龍種,楊夢寰只看得暗讚不已。再看馬上人的衣著也很別緻,一件淡黃及股大褂,腰中一條三寸寬的白絲帶子,淡黃綢褲,粉底快靴,玉面劍眉,膚白如雪,俏目隆鼻,唇紅硃砂,兩隻袖管高高捲起,手腕上露出來四隻耀眼金環,看形貌美如處子。遺憾的是俊中帶俏,缺少英武氣質。他與楊夢寰相較之下,一個英挺秀逸,一個風流俊俏。

  黃衣人馬近楊夢寰後,兩隻俏國流波,也盯在楊夢寰臉上,一對各極其美的少年,互望良久,那黃衣少年才跳下馬對尤鴻拱手笑道:“尤總舵主倒先到一步了,本幫被劫女犯的一事,查出一點頭緒嗎?”

  楊夢寰聽來人口稱霞琳為被劫女犯,不由又動了怒火,不尤鴻飛答話,搶先接道:“貴幫也不過是江湖道上一種非法組,難道還奉朝廷的詔旨不成?青天白口之下。非法掠人,還口口聲聲稱為人犯,不知被掠人犯的是什麼罪?”

  黃衣少年面色一變,剎那間俊臉上現出怒容,俏目裡隱透殺機,翻腕拔出背上奇形金環劍,劍指夢寰歷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敢如此潑口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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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49:38 |只看該作者
四十一

  夢寰看他手中兵器奇怪,形雖如劍,但失和劍身及護手處,卻多了三個金環,日光下,青鋒和金環相映生輝,劍身動處,三環交鳴,鏘鏘鐺鐺如金盤珠走,清脆聲響中,昭合節奏,黃衣少年借拔劍之勢,已暗運內功,貫注劍身,抖動劍身金環,暗向夢寰示威。

  楊夢寰也確為黃衣少年震動劍身金環的精湛內功吃了一趕忙凝神提氣,抽出長劍,正想反唇相譏,尤鴻飛卻搶前一攔在兩人中間笑道:“兩位都請暫息怒火,江湖有句俗話說,不知者不罪,我來替二位引見引見吧!”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指夢寰道;“這位是崑崙深中一陽子道長門下高足楊夢寰。”

  回頭又指著黃衣少年笑道;“這位是本幫龍頭幫主門下的衣缽弟子,金環二郎陶香主陶玉。”

  陶玉轉臉看了尤鴻飛一眼,問道:“本幫中劫的人,不知和這位楊兄是什麼關係,何以他出口就傷人?”

  尤鴻飛道:“紅旗令諭押送少女,就是這位楊老弟的師妹。”

  陶玉收了金環;一皺兩條劍眉道:“怎麼?我們劫持的人,是崑崙派門下女弟子嗎?”

  尤鴻飛道:“是不是我還沒有親見,但據這位楊老弟說,是他帥妹。”

  夢寰把長劍還人鞘中,接道:“我從饒州一路追蹤而來,那還能假得了嗎?”

  陶玉又問尤鴻飛道:“齊壇主為什麼要傳紅旗令,劫持人家崑崙派中的女弟子?”

  長江神蛟搖搖頭,道:“我只接得紅旗令諭,且派人接應押送一位少女的幫中弟子,個中原因,卻是毫無所知。”

  陶玉歉意地對夢寰拱拱手,笑道;“這就難怪楊見情急責問了。我們天龍幫雖然是江湖道上一個非法組織,但敢說所作所為那是順乎天理、合乎人情的俠義行為,我們也殺人放火,但殺的都是貪官污吏,燒的是土豪劣神,以及江湖中下五門的淫賊大盜,本幫中弟子雖多,可是我們有嚴峻的幫現約束,錯殺一個好人,都將受到幫規制裁。齊壇主執掌本幫中紅旗壇,決不致於行出規外,知法犯法。目前我還不瞭然個中詳情,恕難妄加推論,但這件事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夭。我今晨接得本幫弟子在此地遇劫消息,匆匆來查看。現在不但楊兄要追尋令師妹的下落,就是本幫也不能眼看著四個弟子受傷不管,無論如問,要追查出搶劫本幫的人來,只要能找到令師妹,就不難弄明白事情的因果,屆時或由令師出面,或者楊兄和小弟一起到本帝黔北總堂,見我們龍頭幫主一評是非曲直,自會有合理解決辦法,當前課題,必需先尋得令師妹下落才好。”

  金環二郎陶玉一席話,頭頭是道,楊夢寰聽完後,點頭笑道:“陶見高論,使小弟茅塞頓開。追尋我師妹,還得借貴幫大力,楊夢寰願追隨聽候調遣。”

  陶王笑道:“楊兄太客氣了,如果不嫌棄小弟匪氣,咱們結結伴同行如何?”

  夢寰臉一紅,笑道:“適才情急失言,望陶兄不要介意才好。”

  說完話,躬身一揖,慌得陶玉趕忙還了一揖,笑道:“剛才小弟亦有開罪楊兄地方,你這麼一多禮,反而使我慚愧了。”

  尤鴻飛站在旁邊,看著這兩個剛才豎眉橫目、拔劍相向、幾乎拚命的少年,一會兒工夫,卻變得親熱異常,宛如故友重逢一般,遂哈哈一聲大笑,道:“兩位英雄相借,一見如故,此地不是談話地方,唐家集贛江渡口,現停泊著我的座船,何不請到我船上小飲幾杯,再者也好早點傳令諭本幫水旱兩路弟子,追查楊老弟師妹下落。”

  說完話,一擺手,三丈外兩個帶刀控馬的大漢,立時送來健馬。尤鴻飛讓夢寰上了馬,自己也縱上馬背,笑道:“陶香主赤雲追風駒,日行干裡,楊老弟,咱們先走一步吧!說畢,縱騎當先,加鞭急馳。

  楊夢寰抖韁急迫,剛剛跑出去十幾丈路,突覺身側一陣急風捲過,陶玉的赤雲追風駒一陣如狂飆掠空而去,但見一道紅煙如箭,逸塵若飛,一剎那間,人馬俱杳。

  待楊夢寰尤鴻飛騎趕到唐家集贛江渡口,金環二郎陶玉已早到多時。三個人三匹馬,乘小船轉上了長江神較的雙桅巨帆。船艙中金碧輝煌,富而異常,尤鴻飛先讓楊夢寰和陶玉在空艙中落坐,然後從懷中取出一面白緞子繡著金較的旗子,站在船頭上,迎風搖展一陣,立時由後艙中竄出來十二個佩刀的勁裝大漢,一字排列在長江神較面前。尤鴻飛面色很嚴肅地吩咐了幾句,十二個大漢立時紛紛躍下雙桅巨帆。分乘大船旁停泊的六艘小艇,搖櫓裂波而去。

  尤鴻飛緩步進了中艙,吩咐兩個伺候艙中的青衣童子,擺上酒席。不大工夫,酒菜擺好,尤鴻飛肅容入座,捧杯敬酒,楊夢寰一心掛唸著霞琳,哪還有心情吃得下酒,勉強吃了兩杯,就放下了杯子。

  尤鴻飛看夢寰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幹了一杯酒,笑慰道:“楊老弟請暫開愁懷,放下心喝幾杯酒,我已派人通知本幫散佈在贛、鄂、湘一帶的弟子,追尋令師妹的行蹤。也許在這一兩天內,就會有佳音奉告。”

  金環二郎陶玉接口笑道:“只要能得到令師妹的消息,小弟願把赤雲追風借楊兄一用,此馬一日有千里腳程,就不愁追趕不上。”

  楊夢寰無限感激的答道:“陶兄盛情,楊某人感戴異常,陶兄赤雲追風駒,是世無其匹的龍種,小弟如何能夠借得。”

  陶王笑道:“此馬我已答應送給我師妹李瑤紅,大概在兩三個月之後,赤雲追風駒就非小弟所有了。劫持令師妹的兩個野和尚,不但楊兄不肯放過,就是小弟也要看他們是銅澆羅漢,還是鐵打金剛。好在赤雲追風駒神駿異常,咱不妨就一騎雙乘。”

  楊夢寰一聽得李瑤紅三個字,臉上神色一變,但他還能勉強鎮靜著,笑道:“陶兄如此隆情,夢寰自不便再推辭,我這裡先謝謝了。”說罷,起身一揖。

  陶玉也起身,還禮笑道:“小弟生性一向孤傲,但和楊兄一見如故,這也許就是緣分。請兄暫釋滿懷愁慮,放量多喝幾杯。小弟心存高攀,很想和楊兄訂交。至於本幫中齊壇主傳紅旗令諭,命掠令師妹一段公案,小弟亦願面見齊壇主代詢原因。”說完話,俏目中神交閃閃,雙手捧杯,含笑敬酒。

  楊夢寰推辭不得,一口氣陪了人家三個乾杯。吃過幾杯酒,豪氣並發,暫時忘記了霞琳姑娘,酒助談興,他和陶玉談得十分投機。一席酒罷,楊夢寰帶醉安歇,這一覺直睡到天色轉夜,醒來自己臥身在一間布設雅緻的小客艙中。桌案上一支巨燭,火焰熊熊,照的滿室通明,對面一張單人木榻上,躺著金環二郎陶玉。人家好像根本就沒有睡著,一見夢寰醒來,立時翻身跳下床,笑道:“楊兄這幾天來,恐怕已身心俱疲,這一覺你睡足了七個時辰。”

  夢寰下床笑道:“不勝酒力,一醉如泥,糊糊塗涂就過了一天。”

  兩人談話間,一個青衣童子捧著面水進來。楊夢寰剛洗過臉,緊接著又送上一盤細點,陶工陪夢寰吃過點心,兩個人步出小客艙上了船頭,這時,大約有初更左右,月光下急風拂面,頓使人精神一爽。夢寰看雙桅上風帆滿張,順水順風,船快如箭;不過這艘雙桅巨帆太大。雖然快逾狂奔怒馬,但在艙中卻覺不出快,可是站在船頭上,就感到江風疾勁,拂面飄衣。

  楊夢寰回頭問陶玉道:“陶兄,我們現在要到哪裡去?”

  金環二郎笑道:“今天亥初時分,接到敝幫中傳來信號說,在南昌附近,發現兩個可疑和尚……”

  楊夢寰不待陶玉話完,就接口道:“是不是也發現了我師妹的行蹤呢?”說過了,他才覺著問得太急,不覺臉上一紅。

  陶玉微微一笑,接道:“目前還很難說,令師妹芳蹤尚未發現。不過那兩個行腳和尚的穿著長相卻和截劫令師妹的個兩個行腳和尚一樣,敝幫南昌散佈弟子雖然不少,但是因接尤總舵主的金皎令旗傳諭,不敢不報。二則是看出那兩個行腳和尚武功不弱,不敢下手,怕一擊不中,驚走了兩人,反為不美。因此用本幫特殊傳信之法,報到了長江總舵。”

  楊夢寰又追著問道:“現在我們的船可是往南昌走的嗎?”

  陶玉點點頭道。“我和尤總舵主接得消息,立時起碇發船本想把這消息告訴你,但見你好夢正酣,又不便驚擾。”

  說到這裡頓一頓,又笑道:“看楊兄剛才情急之狀,必和令師妹相處極好,對嗎?”

  楊夢寰被陶玉問得臉上一紅,一時間不好答覆什麼,過了半晌,才點點頭笑道:“她是個純潔善良的少女,一點事故不懂,因而我才為她擔心。”

  陶工俏國深注在夢襄寰上,笑道:“楊兄縱不肯說,小弟從你情急神態之中,也看得出來。”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沉吟一陣,問道:“陶見可知道貴幫為什麼要掠我師妹嗎?”

  陶玉搖搖頭,道:“這件事我的確是不清楚,但楊兄盡可放心,待尋得令師妹後,我當親見齊壇主,問明原因就是。”

  兩個人愈談愈投機,陶玉對夢寰更是親切,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直到三更過後,兩人才回到艙中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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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第八回 客棧奇僧

  第二天,天色剛亮,船已靠上了南昌碼頭。金環二郎陶玉牽著夢寰一隻手,下了雙桅巨帆,碼頭上早已有天龍幫的弟子在守候著。兩個人剛剛下船,立時有三個青衣大漢迎上去,長揖請安,陶玉單掌還了半禮,間道:“那兩個行腳和尚,落腳在什麼地方?”

  中間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垂手稟道:“弟子已派人監視兩個和尚行蹤,昨夜他們落腳在南昌西關悅來客錢,此時大概還沒有動身?”

  陶玉回頭對夢寰一笑,吩咐那三個大漢道:“你們留兩人帶著我的赤雲追風駒,等著尤總舵主一塊兒去,一個人給我們帶路上悅來客棧。”

  中間那大漢,似乎是三個中的頭目,留下左右兩個大漢牽馬等人,自己帶著陶玉、夢寰徑奔悅來客棧去。

  夢寰雖看出金環二郎在天龍幫中身吩地位,似乎比尤鴻飛還要高些,但他自己是客人,對天龍幫的弟子,不能不客氣點,回頭問那青衣大漢:“兄台高名上姓。”

  那青衣大漢,受寵若驚望著夢寰,躬身答道:“兄弟叫水蛇李五,承龍頭幫主恩典,派在長江總舵手下吃飯,負責南昌三百里內的水路的買賣。”

  夢寰又問道:“悅來客棧那兩個行腳和尚,可帶有一個白衣少女同行嗎?”

  李五搖搖頭,道:“兄弟接到總舵金蛟令諭後,立時派人西出查訪,悅來客棧兩個行腳和尚和金蛟令諭查尋的人頗黨相似,因此傳訊總航,請命處理,不過除了那兩個和尚之外,倒未見到有別人同行。”楊夢寰本來興沖沖的,聽完話,冷了半截,回頭望陶玉,陶玉笑道;“兩個和尚既然可疑,我們不妨先去看看,令師妹必已得崑崙派拳劍真傳,如果他們不用卑劣手段,令師妹自然不會甘心就範,江湖上無奇不有,有時候閱歷較武功更為重要。”說完話,一疊聲催水蛇李五帶路。三個入一陣快走,不大工夫,已到了悅來客棧。這悅來客棧,是南昌西關一座很大的客棧,房舍毗連,不下百間。三個人到店外,太陽還不過剛剛升起,兩扇黑漆店門還未開,水蛇李五三不管,舉起拳頭在門上一陣狠擂,大門開處,一個店夥汁睡眼惺忪地擋在門口,看樣子想發脾氣,但一見水蛇李五,嚇得兩隻睡眼大開,不顧再扣扣子,躬身一個長揖,道:“李五爺,你老好早啊!”水蛇李五冷冷問道:“昨夜裡落腳你們悅來客棧的兩個行腳和尚走了沒有?”

  店夥計又躬身陪笑,答道:“兩個大師父住在二進院中,大概還沒有走。五爺要找他們,請稍坐一下,我這就去叫他們起來見你。”

  李五微一搖頭,道:“不必了,你帶我到他們住的房間去!”

  店夥計看夢寰和陶玉都背插長劍,水蛇李五也帶著兩把水叉於,看苗頭就有點不對,哪裡還敢多說話。領著三個人,直奔二進院中,在一座兩室通達的房間門前停下,高聲喊道:“兩位大師父,醒醒啦……”

  店夥計喊了四五聲,可是房間中毫無回音,逗得水蛇李五性起,飛起一腳,踢得兩扇門應聲而倒,三個人搶人房間一看,水蛇李五口驚得一怔,夢寰和陶玉也呆在那裡半天講不出話,店夥計更是嚇得直打哆嚏。

  房間中哪裡還有什麼和尚的影子,只見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並排放在靠窗案上,兩張木榻上,橫放著兩具無頭屍體。

  水蛇李五細看案上人頭,正是自己派來監視兩個行腳和尚的手下兄弟。

  全環二郎問清楚死的兩個人是天龍幫弟子後,氣得地一張粉臉變成了鐵青顏色,冷笑兩聲,把眼光又投在水蛇李五的臉上。

  這一下,水蛇李五所感受到的驚恐,似乎比初見到兩顆人頭時更為嚴重,兩道眼光中無限乞憐,望著夢褒求救。果然金環二郎陶玉慢慢移動著腳步,向水蛇李五逼去,一面笑著說道:“李舵主好粗心啊!這樣重大的事情,你怎麼只派兩個無閱歷武功的人來監視呢?他們死得很冤。”

  李五面如死灰般,垂手答道:“弟子派來臨視兩個和尚的人的確都是南昌水舵中高手。”

  陶玉冷冷一笑,道:“這麼說,是我錯怪你了?”

  李五道:“弟子不敢,只求陶香主法外施恩,恕弟子萬死之罪。

  陶玉突然一上步,擒住李五一隻手腕,淡淡笑道:“饒了你原無不可,只是天龍幫森嚴幫規何在?輕敵妄動,兩個野和尚你就盯不住梢,還談什麼發號施令,情雖可憫,罪不可恕!說著話,左手突出,直向李五”肩井災”上點去。

  楊夢寰見陶玉滿臉笑容中,突下辣手,不覺心頭一震,無暇思索,右手施一招“腕底翻雲”,架住陶玉左手,勸道:“這件事怪不得李舵主,也許那個行腳和尚有非常的本領,要不然他們也截劫不了我師妹。”

  金環二郎微微一笑,放了李五被握的一隻手腕,道:“那我就看在楊兄面上,饒他一次。”

  李五雖經金環二郎放了手腕,但種色間餘悸猶存,垂手肅立,似乎對陶玉輕輕鬆鬆地放過他,仍未全信。

  金環二郎卻好像完全忘了剛才的事,很細心地在兩具無頭屍體上察來看去。

  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他才回過頭對夢寰道:“楊兄的推想不錯,兩個野和尚確非庸手,他們點穴的手法,不但制住穴道血脈,而且還傷到筋骨,這就難怪本幫中弟子,連番吃兩個禿驢的大虧了。”

  說話間,長江神蛟尤鴻飛也趕來店中,他查驗過兩個下屬屍體之後,皺皺眉吩吩水蛇李五,把兩個弟子屍體一併用棉被包起來抬走,這件事與人家悅來客棧無關,不准藉故生非,找人麻煩。

  水蛇李五,巴不得早點離開,聽完話,立時親自動手。包好了兩具屍體,扛在肩上,躬身告退。

  李正走後,尤鴻飛歉意地對夢寰道:“想不到對方竟是這等賴手,損傷了本幫兩個弟子不算,又害得我們撲了個空。不過他們昨夜既住在此地,現在料也去不了多遠,南昌四外八百里以內的本幫弟子,此刻大概都接到了通知,除非兩個和尚有飛天遁地的本領,此外諒他們也難逃過本幫眼線,楊老弟儘管放心,快在午時,慢則今夜,定可有兩個和尚的行蹤報來。”

  楊夢寰心中雖然很焦急,但又不得不裝出若無其事般,答道:“尤老前輩和陶兄,為追尋我師妹事,已盡到最大心力,楊夢寰已覺得內心不安,為此事損傷了貴幫中兩個弟子,尤覺抱憾

  尤鴻飛道:“陶香主、楊老弟,事情既已如此,急在善後,以老朽之見,不如暫返船上,從長計議。”

  三個人出來說來客棧,店門外早有兩個青衣大漢牽著陶玉的赤雲追風駒,恭候一側。金環二郎接過馬縹,牽在手中,和夢寰並肩步行,尤鴻飛跟在兩人身後直向江邊趕去。

  三個剛剛到達江邊,瞥見水蛇李五匆匆忙忙地迎過來,他先對三個人見了禮,然後垂手對陶玉稟道:“弟子始才接得舵下兄弟報告,兩個和尚行蹤,出現在南昌東北二十里的地方。”

  陶玉劍屆一揚,俏目中驟射出來兩道冷電般的神光,注視著李五間道:“這消息沒有錯嗎?”

  李五躬身答道:“弟子天大膽,也不敢欺騙香主。”

  陶玉放下臉,回頭對尤鴻飛道:“尤總舵主由水路向北邀截,我和楊兄乘我赤雲追風駒由陸路追趕。”

  說畢,縱身躍上馬背,轉臉對夢寰招手道:“楊兄快請上馬。”

  楊夢寰看他一張粉也似的俊臉上,眨眼間,就有幾個不同的表情,喜怒無常,變化莫測,但每次對自己講話,卻總是一副笑臉,心中暗忖:這人對我倒是不錯,只是心地難於捉摸,以後對他,還得小心。

  他這裡略一思索,陶玉已連聲催請,夢寰只好一縱身,也躍上馬背,坐在陶玉身後,他剛剛坐好,金環二郎已抖動韁繩,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放蹄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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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楊夢寰初乘寶駒,只覺得馬快如飛隼出塵,兩耳中呼呼風響,路旁的樹木景物,閃電般向後倒去,不大工夫,已跑了廿多里。

  金環二郎一勒馬韁,收住赤雲追風駒,回頭時夢寰笑道:“兩個野和尚如再往北走,必需要渡鄙陽湖,這成份可能不大,我想他們八成由此叉道轉往西北,渡贛江過樂北,進入九嶺山脈,因為他們既發覺有眼線盯上,必然要設法擺脫。不瞞楊兄說,江南一帶水旱碼頭,大都有我們天龍幫中的弟子,兩個和尚在南昌悅來店中玩那一套割眼線的手法,相當高明,這說明兩個賊禿驢不但武功不錯,而且江湖中的閱歷經驗也很豐富,自然不是初出道的人物,我想他們定然知道,要避開我們天龍幫中眼線,只有早些進入九嶺山區。”

  楊夢寰略一沉吟,答道:“小弟初涉江湖毫無經驗,陶兄看著怎麼辦都好。”

  陶玉笑道:“水蛇李五的報告如果沒錯,我推想兩個野和尚,必然要進山區,我們仗赤雲追風駒的腳程,在中午前就可以趕上他們,假如他們不走這條路,那就無法躲避開我們散佈弟子的監視。”說完話,一帶韁勒轉馬頭,向西北方問追去。

  正急奔中,忽聽得金環二郎叫道:“果不出我所料,那兩個和尚就在前面。”

  夢寰視線,被坐在前面的陶工擋住,正想偏頭看去,突感眼前一亮,金環二郎已騰身離鞍,黃衣飄風,突如一隻穿雲巧燕,一掠之勢,直飛出三丈開外,落在道中。

  陶玉在飛離馬背時,已收住韁繩,他人離馬鞍,赤雲追風駒也同時緩了下來。楊夢寰放眼看去,只見陶王橫身攔在路上,距他三尺左右,站著兩個和尚,一個身材高大,肩負禪枝,一個身材矮小,背插戒刀,兩個人穿著一色的灰憎衣,腰中繫著一條三尺寬窄、白麻編織的帶子。

  陶玉攔住兩個和尚去路後,卻對楊夢寰招著手,笑道:“楊兄快些下來。”

  夢寰縱下馬背,搶兩步和陶玉並肩站著,細看兩個和尚面貌,那身材高大的粗眉環眼,一張瞼黑如鍋底,長相十分凶惡;矮小的一個,面黃似蠟,骨瘦如柴,但兩隻老鼠眼中卻神光隱現,一望即知,有著極深的內功火候。

  兩人神情都很鎮靜,井未被金環二郎躍下馬背的快捷身法所震驚,四道眼神先把陶玉和夢寰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陣,又同時轉臉望望那匹赤雲追風駒,然後慢條斯理,說道:“兩位施主,這匹馬實在不錯。”

  陶玉劍後一揚,微笑答道:“怎麼?二位大師父有意思化我這匹馬的緣嗎?”

  那身材矮小的和尚,兩聲呵呵乾笑道:“出家人行腳慣了,馬雖不錯,但和尚要它沒有用,小施主的善心好意,貧僧師兄心領著就是。”

  陶玉轉過臉低聲對夢寰道:“楊兄小心戒備,這兩個野和尚有點怪道。”

  夢寰點點頭,還未及答話,那身材高大的和尚,已冷笑兩聲,接道:“和尚一張嘴,吃遍天下,兩位施主,如果存心打出家人的主意,可當心死後要遍歷十八層地獄。”

  陶玉仍然是滿臉微笑,道:“兩位大師父言重了。”

  說完一句話,笑容突斂,剎那間紛臉上如罩寒霜,翻腕抽出背上環劍,又冷冷問道:“在南昌悅來客棧中,殺死本幫兩名地了,可是你們兩個野和尚干的嗎?”

  那矮小僧人,鼠目一翻,陰森森一笑道:“佛門廣大,來者不櫃,小施主如有意步貴幫中兩名弟子後塵,佛爺一樣的超渡你早登極樂。”

  陶玉又放下臉,冷笑道:“這麼說起來,在唐家集那片荒涼墓地中截劫崑崙派女弟子,重傷本帝四個弟於,也是兩位大師父幹的好事。”

  那矮小僧人,仰起臉,一陣大笑道:“出家人講求一個緣字,和尚順手化了一筆人緣,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楊夢寰看他說得輕輕鬆鬆,不覺也動了怒火,厲白喝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你們兩個披著佛門袈裟的人,卻無惡不作,殺人劫色,樣樣都干,現在你們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半天不講話的高大增人,此刻突然插嘴冷冷接道:“這位施主可問的是那位穿白衣的小姑娘嗎?”

  夢寰道:“不錯,現在她人在什麼地方?”

  大和尚笑道:“需知佛法無邊,那位女施主既經我佛慈悲,渡入空門,你這一生就不要再想見她。”

  楊夢寰聽後連打了幾個冷顫,劍眉軒動,熱血沸騰,翻腕握劍把,三尺霜鋒出鞘,正待出手,金環二郎已搶先發招,金環響處,耀眼劍鋒直點向那瘦小僧人前胸。

  矮和尚一聲冷笑,縱身一避,讓開金環劍,借避招之勢,已拔下背上戒刀,矮和尚動作夠快,但金環二郎更快,一劍不中,第二招已隨著出手,金環劍斜削直刺眨眨眼連攻八劍,直把那矮和尚逼退了一丈多遠。

  楊夢寰仗劍觀戰,看陶玉出手幾招的又快又狠,不由心裡暗暗佩服。

  不過那矮和尚亦非弱手,吃陶玉搶了先機,一輪急攻迫得他無法還手,蹩了一肚子怒火。金環二郎八劍攻過,略一緩手,矮和尚立還顏邑,手中燦似銀雪般的戒刀立時搶攻,而巨招術怪異,來勢莫測,剎那間萬卷冷風,光密如幕,直若一團光影般,向陶玉逼去。

  陶玉看那瘦和尚,手中一戒刀,威勢非凡,哪裡還敢大意,金環劍也舞個風雨不透,但聽金環交響,劍風似輪,兩人這一接手,轉眼時間,就是二十個回合。

  陶玉一面力鬥,一面暗暗稱奇,看不出這矮瘦和尚,竟有著這麼大本領,心知不施出殺手絕招,一時間決難取勝,心念一動,劍招生變,施出海天一叟李滄瀾傳他的連環三絕招“海市蜃樓”。“夜半烽煙”、“天網羅雀”三招,劍搖寒星萬點,直若驚濤裂岸。海天一叟李滄瀾,天生一代奇人,這三招他半生心血,精研天下各派劍術後,獨到絕學。前二招雖然凌歷,但旨在亂人耳目,克敵致勝全在那第三招“天網羅雀”上面。金環二郎幼隨李滄瀾,深得海天一叟鍾愛,盡得真傳,這連環三絕招,他已下過數年苦功,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施用,果然威勢奇大,非同凡響,那矮瘦和尚雖有著一身本領,也是招架不住,但覺一團銀虹中挾著金錚鳴,當頭罩下。

  百忙中,和尚舉起手中戒刀一封,縱身躍開,可是金環二郎殺機已起,哪還容地逃出劍下,一聲冷笑道:“野和尚,你還想走嗎?”

  一沉腕,劍尖金環正套在矮和尚戒刀上面,順勢一推,冷鋒直逼那矮和尚握刀腕上。

  矮和尚戒刀被金環套住,再想抽刀招架,哪裡還來得及!一怔神,一隻右手已被陶玉金環齊腕切斷。

  金環二郎斬斷那矮和尚一隻手腕,似乎心猶未足,一抖金環劍,把劍尖金環套奪的戒刀,拋出去兩大多遠,金環劍借勢又向那矮和尚前胸點去。

  陶玉劍招剛剛送出,突聞得夢寰大叫道:“陶兄,留神暗器。”

  金環二郎雖聞警語,但攻敵劍勢仍然不變,只隨勢一翻,三把兩刃飛刀,貼著他衣服飛過,說危險,也實在夠險,差不到一寸,就要打中。

  不過這樣一來,陶玉出手劍招準頭失了不少,那矮和尚才逃命在金環劍下,待陶玉第二劍逼攻過去,那發出飛刀的身材高大和尚,鐵禪杖已“橫掃千軍”捲風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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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陶玉金環劍,雖是專銷對方兵器的奇形兵刃,但那和尚鐵禪杖足足有鴨蛋粗細,一杖橫掃,力逾干斤,金環二郎,倒也不敢硬接,閃身避開一杖,劍化“金絲纏腕”在削對方右手,迫得和尚收杖避劍,向後躍退五尺。

  楊夢寰看陶王劍斷矮和尚右腕之後早已躍躍欲試,不容金環二郎再搶攻,仗劍急出,喊道:“陶兄請暫休息,這個大和尚讓給小弟吧!”

  陶玉一笑停住步收了金環劍,楊夢寰趨勢一招“神龍搖尾”冷森森劍鋒,直點大和尚前胸。

  大和尚禪杖變招“迎雲捧月”硬架長劍,夢寰一沉健腕,劍化“旋風掃雪”,猛攻下盤,大和尚縱身而起,讓開劍勢,鐵禪杖“獨劈華山”當頭一擊。

  楊夢寰走險招,踏中宮,欺步上身,逼近大和尚身邊,長劍迎截右腕,左掌同時劈出一招“飛鈸撞鐘”,他一進之勢,兩絕招一齊出手,劍招是追魂十二劍中的“迎風斷草”,逼住了對方禪杖,左掌卻用出十八羅漢掌中的一記“飛鈸撞鐘”。

  大和尚如果不收招,就得被截斷手腕,只得猛提丹田真氣,把下擊之力,向旁邊一滑,讓開夢寰一劍,但他卻躲不開左掌,小腹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只打得一個高大身軀摔出去四五尺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禪杖落地,口裡鮮血直噴。

  金環二郎見夢寰出手不過三招,就擊傷了對方,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妒忌,嘴裡卻笑著說道:“崑崙派劍術果然不凡,小弟佩服極了。”

  夢寰一縱身躍近受傷的大和尚,劍尖逼在前胸,卻轉臉望著金環二郎答道:“陶兄太過獎了,小弟劍術,較陶兄相差甚遠了。”

  金環二郎淡淡一笑,不再答話,緩步走近夢寰身側,望著那們尚,笑道:“剛才聽你們兩個野和尚口氣,倒是不小,誰知卻是這般膿包,就憑你們這幾下毛手毛腳,也敢和我們天龍幫做對

  說到這裡,笑容一斂,粉臉變色,又冷冷問道:“你們劫截的白衣少女哪裡去了?”

  大和尚吐出來一口鮮血後,冷笑道:“佛爺不幸落敗,殺砍任憑你們,用刑迫供,那是休想。”

  陶玉笑道:“那我倒看看你是不是鋼鐵鑄成的羅漢你只要能忍得住,不說也罷。”

  說完話,一回頭,瞥見那斷腕矮和尚,趁空兒向西溜去,陶玉右手一揚,一隻金環脫脫飛出,黃光如電。去勢快板,只聽那斷腕矮和尚一聲慘叫,金環擊中光頭,直打得腦漿進出,栽倒氣絕。

  陶玉嘻嘻地跑過去,撿起金環,就在僧衣上擦乾血跡,套上右腕,牽著赤雲追風駒,走回來,對夢賽笑道;“先送一個上西天,留一個慢慢收拾,我就不信,逼不出他的口供,不過這地方是官道,難免驚動過路的人,咱們把他帶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說。”

  說著話,右手突出,點中了和尚的“風府穴”,挾上馬背而去。

  楊夢寰默默無語,一切都聽金環二郎的安排,陶玉牽著馬,走到一荒野中,解開和尚穴道,並用推宮穴的手法,活了他血道。

  不大工夫,和尚醒了過來,金環二郎滿臉春風笑道:“大師父,我看咱們還彼此方便些好,你說出那白衣少女下落,我讓你自己選一個死的方法,怎麼樣?”

  陶玉不待和尚說完接道:“好吧,你既然一定想試試味道,那就怪不得我,咱們看看你能忍呢,還是我的手辣?”

  說畢,朝著夢寰一笑,飛起一腳踢得和尚打了兩個滾、解開他腰中白麻帶子,捆了和尚兩隻腳,倒吊在一棵矮樹上又點了他“臂儒”,“肩井”兩穴,撿了一捆野草燃起,剎那濃煙上騰,連燒帶熏,只熏得和尚涕淚交流,汗如雨落,他兩臂穴道被點,失了作用,何況金環二郎守在身邊,每當他一掙扎,立時就點他關節穴道,一會工夫,又點了他“委中”、築賓”、“公孫”三穴,這一來,和尚手腳都不能再動,只有挺著火燒煙燻。

  楊夢寰站在旁邊,看得心中大是不忍,和尚雖非好人,但用這種方法逼供,也太殘忍了一點。轉臉看陶玉,他似乎玩得興趣很濃,笑容滿面,洋洋自得。

  楊夢寰暗道:這人看上去美如處子,心地卻狠毒得可怕。

  那和尚究非鐵打,如何能忍受得住,只得連聲告饒。陶玉放下大和尚後,笑道“怎麼樣,你要是再不肯說,咱們就再試驗幾種新奇的方法如何?”說完活,滿臉春風,意態間甚是得意。比尚光頭上已被人燒的傷痕纍纍,皮綻肉焦,慢慢地緩緩氣,答道“那白衣少女,已被我幾個同門師兄接走了。”

  陶玉揚了楊劍眉,笑道:“這麼說,你們師兄弟還是不少?”

  和尚驀地睜大了被煙燻紅的淚眼,答道:“不錯,就憑你們為個微末之技,我就是告訴你們實話,你們也無法奪得那白衣少女回來。”

  金環二郎一陣大笑後,又問道:“那你就說出來我們去試試吧。不過我先得把話說明白,如果你有心用詐,想騙過我們,當心找有更好的方法懲治你?”

  大和尚略一沉吟,道:“你們如果真想見那白衣少女,可去胡山青風寺,找主持方丈一明禪師……”

  說到這裡,頓一頓又道:“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其他的恕難再奉告了。”

  陶玉笑道:“崑崙派的女弟子,可也在青鳳寺中嗎?”

  大和尚冷冷答道:“那就不知道了。”

  陶玉道:“你知道的,真說完了?”

  和尚點點頭,還未及答話,陶玉突然拔劍掃去,露鋒過處,血濺三尺,大和尚一顆頭直飛出去八九尺遠。

  楊夢寰想阻止,已來不及,皺著眉道:“陶兄,你怎麼會真相信這和尚的鬼話,他在施詐,騙我們。”

  陶玉把金環劍還入鞘中,笑道:“楊昆說得不錯,我也不相信和尚的話。”恐怕也難越渡那千峰百嶺,幽谷深壑。我看不如把兄弟坐馬,送交尤總舵主,代為看管如何?”

  金環二郎大笑道:“赤雲追風駒如不能翻山越嶺,那還稱什麼千里神駒,楊兄請儘管放心上馬,明天中午前,我們就可以趕到大湖山下。”

  楊夢寰半信半疑地跳上馬背,陶玉一抖韁,馬如箭發,不過一刻工夫,已跑出二三十里,到達了贛江岸邊。

  陶玉勒馬江岸,仰起臉一聲長嘯,嘯如龍吟,響澈雲霄,夢寰聽出那長嘯響聲中,隱含節奏,心知必是天龍幫中一種暗號,只是不便追間正懷疑間,突然見江心急馳來兩艘快船,不大工夫已靠岸邊。

  金環二郎拉著夢寰一隻手,聯袂登舟,另一隻船上兩個搖櫓大漢,躍下船把陶玉赤雲追風駒也牽上了船,一舟乘人,一船渡馬,雙櫓撥水,兩舟齊發,不過一刻工夫,已渡過滔滔贛江。

  陶玉縱身上岸,回頭吩咐搖櫓大漢道:“你們見著尤總舵主時,就說我和崑崙派中楊大俠,趕赴大湖山青風寺去了。”

  說完話,滿臉笑意,挽著夢寰手,飛上馬背,一抖縹,神駒驟發。但見沙塵滾滾,如狂飈掠空而去。

  一陣急馳,足足有兩百里路,陶玉收韁停馬,已到了九嶺山脈邊緣的一座小鎮高湖集,這時天色還不過是未時光景,兩百里行程就不過一個時辰左右。

  陶玉飄身下馬,指著前面起伏的山嶺,笑道:“前面那連綿無際的峰嶺,就是九嶺山脈,我們要橫穿九嶺過義寧,再走一百餘里,才能到大湖山下,算起來還要走六七百里左右。

  楊夢寰心惦霞琳安危,恨不得一步到大湖山下,聽完話,不覺一皺眉頭,答道;“這麼說,我們今晚是趕不到了?”

  陶玉笑道:“六七百里山路,中間不知道渡多少削壁深壑,就是熟路緊走,以小弟這點微末輕身功夫來說,總得要一天一夜時間……”

  兩人匆匆走進一家飯店,吃完一餐飯,陶玉又買些干糧帶上,牽著赤雲追風駒,騰身上馬,寶駒通靈,似是已知要趕山路,昂首一聲長嘶,放蹄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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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片刻工夫,進了山區,放眼望去,但見山嶺銜接,重峰疊嶂,雲山相連,不知有多深多遠。

  走了一陣,楊夢寰見山勢愈來愈險,深澗陡壁,處處險阻,羊腸小道,盤繞而上,暗忖道:這等險惡山勢,赤雲追風駒縱然通靈,只恐亦難飛渡,心念方動,突聞跨下寶駒發出一聲雷鳴似的長嘶,雙耳猛問後一堅,三尺長短的馬尾和身子伸成了一線,一個急躍,縱出去一丈多遠,楊夢寰驟不及防,幾乎被摔了下來。趕忙跨下加力,扣緊馬身。

  寶駒顯神力,馱負著兩人,揚蹄直竄,登山渡潤如履平地。不知道馬翻過多少山峰,躍過多少溪澗。這一陣狂奔,足足有一個時辰,金環二郎才收住韁停下來,和夢寰跳下馬背讓馬兒休息了一會,又繼續縱騎趕路。

  這時,晚霞已盡,天色入夜,幸好東方天際捧出來一輪明月,夢寰雖然已看出陶玉對寶馬流露出憐惜神情,可是陶玉依然放轡奔馳,不肯稍停。

  這一來,反使楊夢寰心中大感不安,低聲說道:“陶兄赤雲追風駒,雖是蓋世無匹的神駒龍種,但這等狂奔的趕路方法,縱是寶馬,也難當受,不如我們停下來多休息一會,明天趕到,也不算遲。”

  金環二郎回頭一笑,道:“楊兄此刻的心,恐早已飛到了大湖山青風寺中,晚到一刻,你就多一份憂慮相思,我這冷僻的性格,一向和別人落落寡台,天下人能使我放在心中的只有兩個,一個是我授業恩師,一個是我師妹,想不到和楊兄一見投緣,現在加上你,我心目中放有三個人了,知已難得,就是寶駒累死,小弟也心甘情願。”

  楊夢寰聽得心頭一震,暗想這人心地狠或異常,只看他逼問那和尚口供的殘忍手段,真虧他想得出來,而且行刑時神態自然,行若無事。奇怪他對我倒是一片真誠熱情,個中道理,很是費解,但無論如何,別人對自己如此友愛,倒是不能負人。

  想了一陣,激起真情,無限感激地答道:“陶兄對我楊夢寰,說得上義重情深,但恐我報答無日,這份雲天高誼,我只有水銘肺腑了。”

  陶玉又回過頭,兩眼盯在楊夢寰臉上正色答道:“既稱知已,何分你我,你要這樣說,那就有些見外了。”

  楊夢寰天性純真,被陶玉這一問問得他答不上話來,但他是極端聰明穎慧的人,心裡打了幾個轉,被他想出幾句自解窘迫的話來,笑問陶玉道:“陶兄剛才說起來令師妹,想她對陶兄定很關心吧?”

  金環二郎微微一聲嘆息道:“我師妹李瑤紅,稱得上一位巾幗女傑,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間,才貌尤絕,我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相處雖然不錯,但還談不上情,愛二字,我幾年江湖行蹤,見過不少絕代美女,但能在我師妹之上的,還沒有見過,以後有機會,我當給你們引見引見。”

  楊夢寰本想告訴他,已會見過李瑤紅了,但話到口邊,想想不對,如果據實相告,恐怕會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這檔事,只有暫時隱在心中,以後再遇上李瑤紅時,多加小心就是。

  兩人一騎,放轡如飛,不到三更時分,已橫越過九嶺山脈。到了義寧縣城。兩人在義寧休息一陣,待馬身上汗水一干,立時又縱轉趕路。

  不大工夫,又進了幕阜山脈,神駒腳力,果然不凡,五更天就到了大湖山下。

  陶玉取出乾糧,拉夢寰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分食,夢寰一邊吃,一邊打量眼前的山勢,這大湖山雖不很高,但卻不小,淺山綿連,不下數十里方圓,青風寺既非一座名剎,當然是不大容易尋得,看著想著,不覺發起愁來。

  陶玉看夢寰劍眉微鎖,知他在愁著怕找不到青風寺和一明禪師,微微一笑,問道:“楊兄滿臉愁苦,可是怕找不到青風寺嗎?”

  夢寰點點頭答道:“這數十里方圓之地,峰嶺深壑無數,我們總不能完全找到?”

  金環二郎大笑道:“這個你儘管放心就是,既然來到了大湖山,還愁找不到青風寺嗎?不要說到處有獵人樵夫可問,就是沒有礁夫獵人,我也有辦法找得著青風寺院,我們現在好好地歇一陣,養養精神,說不定見到一明禪師後還得有一場拚鬥”。完話,閉目靜坐,運氣行功。

  楊夢寰看他說的很有把握,也不多問,依樣靜坐行功調息。

  兩人內功都已有很多根基,不過頓飯工夫,疲倦頓復,金環二郎躍起身笑道:“我們去青鳳寺吧!”說著話,人已縱躍而起展開提縱身法,向前面一座高峰上奔去。

  楊夢寰急起直追,回頭看那匹赤雲追風駒,竟也跟在兩人身後追來。

  陶玉輕功造詣極深,施展開後,捷如喜鵲移枝,但見黃衣飄飄,如一隻巧燕穿雲,眨眼時間攀登了幾十丈高。

  回頭看夢寰果然被他拋後了一丈多遠,心裡暗暗高興。

  這時太陽剛剛升起,兩人站在峰頂望去,只見滿天金霞,照耀千百座起伏山峰,松柏青翠,景物若洗,翰露如珠,閃閃生光,大自然中含蘊的清幽之氣,頓使人心胸一暢,塵念盡消。

  陶工極目搜望一陣,回頭對夢寰道:“太陽已經升起,怎麼連一個樵夫也看不到,恨起來,我一把火把大湖山燒個寸草不留。”

  夢寰聽得一怔,正待答話,金環二郎指著北方笑道:“前面遙見紅牆,必是一座廟宇,我們先去看看再說,要不是青風寺,我們再施用火攻。

  說完也不待夢寰答話,縱身向正北方奔去。

  夢寰追在陶玉身後,翻越過兩道山嶺,果見兩座山峰交接處的鞍部,有一座規模不大的廟宇。

  兩人一陣緊趕,不過一刻工夫,已到那廟宇前面,抬頭看去,只見匾上橫題著“青風寺”三個金字,一對紅漆圓門大開著,一直可以看到大殿。這座寺院,連大殿算起來也不過有八九間房子大小,紅磚圍牆,自石鋪路,人門內小院中滿種著松竹,看上去這座寺院,似是修建不久。

  金環二郎當先而人,穿過前院一段白石通道,登上七層石階,進了大殿,正中供案上兩盞長生好,仍吐著熊熊光焰。一座尺餘高的石鼎中香菸裊裊,兩個人看這大殿布設,極為簡單,除了那供案上兩燈一鼎之外,就只有供奉的三尊佛像,但卻打掃得纖塵不染。

  陶玉轉過頭對夢寰道“看來這一明禪師倒像是一位有道的高僧……”

  話還未完、驀聞得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接道:“兩位施主是什麼地方來的?找一明禪師有什麼事?”

  陶工和夢寰同時一驚,轉身望去,只見大殿門口,站著一個三旬左右的灰衣僧人,一張瞼蒼白得看不出一點血色,瘦骨鱗峋,神情冷落。但兩隻眼中,卻神光炯炯,金環二郎打量了和尚兩眼,俏國流轉,滿臉笑意答道:“大師父輕功不錯,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們都不知道。”一邊答話。一邊向和尚走去。

  那灰衣僧人兩隻眼睛盯住陶玉,不停冷笑,神態十分鎮靜。

  夢寰這幾天和陶玉相處,已知他性格,愈是笑得春風滿面,下手也愈是狠辣,怕他把事情弄僵,趕忙一個縱身攔在陶玉前面,深深一揖,道:“在下是崑崙門下弟子,這位陶兄是天龍幫的香主,我們拜訪一明樣師並無惡意,只是想請問他一件事情。”

  灰衣和尚又一陣冷笑道:“兩位來找一明樣師,可知會見他老人家的規矩嗎?”

  夢寰只聽得一怔,道:“這個我們卻是不知?還得請大師父指教一二。”

  灰衣僧人臉上現出無限詫異,問道:“什麼人讓你們來的?那他為什麼不告訴你們規矩呢?”

  楊夢寰本想把事情經過,告訴那灰衣僧人,話要出口,又想到不對,假如那個和尚和一明樣師有什麼源淵,說出來反而不妥,一時間沉吟著答不出話。

  那灰衣僧人見夢寰沉吟不語,一揚兩條濃眉,怒道;你這人怎麼吞吞吐吐的,你要是不說什麼人告訴你的那你們就不要妄想見一明大師。”

  金環二郎在夢寰身後,接口笑道:“我們能找上大湖山青風寺來,就不怕見不著他。青風寺彈丸之地,我就不信他能躲到哪裡去,惹得我發了狠,一把火燒光你們和尚廟,挖地三尺,看看他要不要出來見我?”

  灰衣僧人冷冷接道:“那你就燒燒試試?”

  陶玉格格大笑道:“你認為我不敢嗎”我就燒給你看看?”說著話,真的從懷中取出火扇子,就要放火。

  楊夢寰心中大急,一個箭步縱過去,攔住金環二郎道:“陶兄使不得,有話好說。”

  陶玉見夢寰情急之狀,收了火扇子,轉臉望著那灰衣僧人笑道;“不是看在楊兄面上,我就當真燒了你們這座土地廟般小寺院,看看那一明禪師能奈我何?”

  灰衣僧人在陶玉取出火扇子準備放火時,並不伸手阻攔,只是圓睜著兩隻怪眼,望著金環二郎冷笑,他似乎誠心要看陶玉是不是真有放火的膽量。

  直待楊夢寰攔住了金環二郎,陶玉收好了火扇子,他才冷冷地問道:“你們兩個,當真不知道求見一明禪師的規矩嗎?”

  楊寰正色答道:“自然是真不知道,所以請大師父指點指點。”

  灰衣僧人雙眉一揚,傲然笑道:“兩位既是當真不知規矩還有可原諒的地方,你們請吧。一明豔師豈是輕易見得的嗎?”說完話,轉身欲去。

  楊夢寰急聲叫道:“大師父請留佛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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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和尚轉過身,夢寰深深一揖接道:“我們從千里外,兼程此,旨在拜見一明禪師請領教益,萬望大師父賜示一二,楊夢寰就感激不盡了。”說罷,滿面黯然,又是一揖。

  灰衣憎人皺皺眉道:“你們既是一定要見一明禪師,那就得先闖過我這一關。”

  楊夢寰還未開口,突聞身後一陣格格笑聲,金環二郎已自出手,左掌“飛瀑流泉”。右手“分雲取月”兩招一齊攻去。

  灰衣僧人看陶玉來勢如電,快速至極,倒也不敢大意,一閃身,避開七隻,陶玉卻停住步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大不了的規矩,原來是先要闖你那一關,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了,免請我們多磕了半天閒牙!”說完話,不待對方回答,黃衣飄飄,拳腳齊出,又向那灰衣僧人攻去。

  那灰衣僧人這次不再退避,左手一招“拒虎門外”封住了陶玉攻勢,右手“鴻雁舒翼”猛劈右肩,陶玉上步側身,輕輕一閃,避開了掌勢,雙掌一合疾分,欺進了和尚身邊。猛點“膺竊”、陰交”兩穴。

  灰衣僧人看陶玉下手辣極,而且借勢出手,陰滑無比,不覺心頭一震,暗想:看不出這嬌如美女般的娃兒,竟是身負絕學的高人,心念初動,陶玉兩手已逼近穴道,趕忙向後一仰身,施出鐵板橋功夫,全身平貼地面,猛向左邊一翻,才算讓開了陶玉一招。

  金環二郎收招一聲冷笑,道:“怎麼樣,你是不是還要再試幾招?”

  灰衣僧入被陶玉說得一張蒼白臉上泛起了兩頰愧紅,過了半晌才冷冷答道:“你突然出手,搶制了先機,算不得什麼本領,我們再拆幾招試試,如果我真的敗了,自當領你去見一明禪師。”

  陶玉看他仍不認輸,激得心火暴起,但他心裡愈是火大,臉上的笑容也愈是甜美,只見他微笑著不住點頭,答道;“大師父說得不錯,那我只有再拜領幾手高招了。”說著笑著,人也慢慢地向灰衣僧人身邊走去。

  待離那灰衣僧人三尺左右,猛地一躬身,右手疾如電閃“雙龍取珠”點向雙目。

  灰衣僧入已領教過陶玉笑裡藏刀的手段,早有準備,陶玉剛一發動,和尚亦蓄勢出手,左手“托缽渡江”,右手“排山運掌”,架來勢,攻中盤,雙招並出。

  陶玉見和尚有備,不待招術用老,點出右手,倏地收回,縱身一躍,冷空而起,從和尚頭頂飛過,人未落地,灰衣僧人已跟蹤攻到,一招“金豹露爪”,搭向陶玉右肩。

  金環二郎反手一記“手揮琵琶”,架開了和尚掌勢,不過他吃虧在腳未落地,半空中架人一擊,力道很難用實,一招硬接,被震出六尺開外。

  灰衣僧人剛才和陶玉動手時,吃陶玉施出李滄瀾傳授的兩招絕學急攻,幾乎吃了大虧。一時間弄得他莫測高深,估不透陶玉究竟有多大本領,這一招硬打,和尚心裡頓時有了數,不覺膽氣一壯,縱身追擊,雙手搶攻,一霎時,拳影點點,四處風生。

  兩人這一動上手,和剛才形勢大是不同。和尚越打越快,掌風也愈加凌厲,陶玉功力比和尚要稍遜一籌,不能硬接人家掌勢,處處避人掌力正鋒,搶攻上吃虧不小。

  夢寰看陶玉落處下風,有心上去替代,又怕他心中不快,只好蓄勢旁觀,只待陶玉露出敗象,立刻動手接迎。

  兩人動手到十合之後,突聽金環二郎叫道:“楊兄請留神看這和尚拳路,是不是和那兩個野和尚是同一路子?”

  夢寰留心一看,果然不錯,灰衣僧人拳招,確和劫截霞琳那兩個和尚拳路很多相像,似是同出一源,不覺也動了心火,叫道“陶兄請停手休息,待小弟接他幾招!”

  金環二郎一面打,一面笑道:“我要早下毒手,楊兄必然怪我心狠手辣,你就是不肯當面說出來,我也會想得到的,現在我再下毒手,你可不要怪我了。”

  楊夢寰被陶玉一語道破心中隱密,不覺臉上一紅,微一怔神,陶玉拳勢已變,但見黃衣飄動,快似蝴蝶穿花,繞著那灰衣憎人團團亂轉,而且下手投足,著著指向要害。

  夢寰看得暗暗驚心,竟自分辨不出陶玉身法拳路,只見一體黃影,越轉越快。他哪裡知道,這是海天一叟李滄湖以畢生心血,研創出的一套絕技,三十六招飛絮拳。看上去和沈霞琳在水月山莊力鬥長江神蛟尤鴻飛時,所用的流雲掌有些類似,只是招術身法之深奧微妙,要比流雲掌高明上十數倍了。

  金環二郎施出飛絮拳後,勝券已提,十合之後,那灰農僧人已被他迫得汗流浹背,夢寰心中一動,暗想:“陶玉手狠慣了,他要一掌擊中這灰衣僧人死穴,就沒法子找到一明禪師了,”正待勸阻陶玉,不要傷了和尚,還未及開口突聞一聲悶哼,那灰衣僧人,已吃陶玉點中“期門穴”,栽倒地上。

  金環二郎收住掌勢,回頭看夢寰時,見他呆呆地望著那灰衣僧人出神,不由一笑道“你發的什麼呆,是不是覺得我下手重了,如果都像你那樣的仁慈心腸,還走什麼江湖?需知我不傷敵,敵必傷我,既然動上手,勢成水火,心存仁慈,徒招惡果。你以後要記著我幾句話,江湖上比我陶玉手段更辣更狠的人,何上千萬,技不如人,死而無憾,假如因一念仁慈,縱敵掌下,敵必借勢反擊,到時候追悔莫及,抱恨泉下!”

  楊夢寰搖搖頭,答道:“小弟並非怪陶兄手辣,我是在想……”

  金環二郎俏目一轉,接道;“你是在想,這和尚如果死了我們就見不著一明樣師,對嗎?其實你是多此一慮,臭和尚鬼話連篇,你怎麼能當真信他!他拳路既和截劫令師妹的兩個野和尚問出一源,自然是一窩蛇鼠、一明禪師當然也不是什麼好人,青風寺方圓不過數大,哪裡會真的找不到。可慮的是老和尚也許真有點本領,等一下見面後,難免要大費一番手腳,再說我下手並不太重,“期門穴”又非死穴,大概過一會他就可以醒來。”

  楊夢寰雖覺陶玉的話,有些道理,但心中並不盡以為然,不過不好反駁,只有微笑著點頭。

  果然不大工夫,那灰衣僧人悠悠醒來,夢寰縱身躍過去,蹲下身子,想用推宮過穴手法,幫他舒暢血道,哪知他右手剛剛伸出,灰衣僧人一抬右臂架開了夢寰的手,冷冷說道:“哪個要你多事,我自有活穴暢血的辦法。”

  說完話,掙紮著坐起來,閉上眼運功調息,楊夢寰怔了一怔,退在一邊,陶玉卻滿臉微笑,走近和尚身邊,看他運氣活穴。

  足足有一刻工夫,灰衣僧人才睜開眼睛,緩緩站起身子,望了陶玉兩眼,又一聲冷笑,道:“我敗在你的手中,只能帶你一個人去見一明禪師,你那位同伴,卻是不能同去。”

  夢寰站一邊急道:“那怎麼行,我們既是一塊兒來,自然要一塊去見一明禪師。”

  陶玉回頭對夢寰笑道:“野和尚想害我吃苦,不過我不在乎你在大殿上等我,我去把他拖到大殿來見你!”

  夢寰道:“讓陶兄一人涉險,那更不成,我非得跟去不可。”

  陶玉微微一笑,望著那灰衣僧人,和尚嘴角間浮現出一種陰森森的笑意,不再阻攔,轉身出大殿,沿一條甬道,向殿後走去。

  兩人跟在和尚身後,出了後門,穿過一片松林,直向一座懸崖中下去,夢寰心裡暗覺奇怪,怎麼這一明禪師放著寺院不住卻住在山崖下面。

  陶玉也皺著兩條劍眉,集中全神,默記去路,他的想法和夢寰又自不同,他想,這斷崖下面,也許有著極厲害的佈置,準備引兩人入伏。

  那灰衣僧人帶兩人下了懸崖之後,沿著盤旋曲折的山谷,向裡面統進。金環二郎一面走,一面打量山勢,只見這條山谷,越來越狹,半裡之後,僅可容一人通過,兩邊峭壁夾持,形勢險惡至極,立時緊走幾步,迫在那灰衣僧人背後,功行右臂,力聚掌心,只要一有警兆,就突然下手,先斃了那帶路的灰衣僧人。

  可是那灰衣和尚,渾如不覺一般,只管繞著山谷前進,又拐了幾個彎,眼前景物突然一變,山谷已到盡處。前面又一座高峰攔路,三峰環立,中間是一塊四五丈方圓的草地,灰衣僧人指著壁間一個洞口,冷冷說道:“一明禪師,就住在那山洞之中,你們如果不怕死,就請進吧!”

  陶玉細看那壁間石洞,入口處約有四尺大小,丈餘深淺後,又向右邊彎去,裡面黑黝黝的,景物莫辨,略一遲疑,楊夢寰已搶到前面,道:“陶兄請在洞外等我,待小弟進去瞧瞧。”

  金環二郎伸手攔住夢寰道:“深山古洞中,多藏有毒蛇猛獸之類,待我問過和尚再入洞不遲。”

  灰衣僧人不待陶玉開口,已冷冷答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石洞中縱有猛獸毒蛇,也傷不了你們,何苦藉故推托,如果你們心裡害怕,在未進洞前,還來得及退走。”

  幾句話說得陶玉粉臉泛紅,揚了揚劍眉,冷笑道:“就是龍潭虎穴,我也不怕,如果石洞中不是住的一明禪師,當心我出來時,把你亂劍碎屍。”

  灰衣僧人仰面望天,一陣呵呵大笑道:“你只要進了石洞,就別想活著出來!”

  陶玉吃和尚一激再激,心頭火起,回頭對夢寰道:“楊兄請看住這和尚,別讓他跑了,我進洞去看看,如果裡面沒有人,出來再和他算賬。”

  說完話,閃身入洞,楊夢寰叫道:“陶兄,還是讓小弟進去吧!”說著話,人也向石洞中撲去。

  灰衣和尚一伸手拉住夢寰道:“你們兩個人,總該留一個活人收屍吧?就是一定要尋死,待他死過了,你再去送死不遲。”

  楊夢寰回頭望著和尚怒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死?我看倒未必見得!”

  和尚又一陣冷笑道:“你不信就等著看看!”

  夢寰一揮右臂,掙脫和尚拉著的一隻手,道:“我就不信……”話未完,人又向石洞撲去。

  灰衣僧人搶上一步,攔住洞口,厲聲叱道:“你一定要進洞,等你同伴出來再進不遲,你懂不懂求見一明禪師的規矩?”

  夢寰吃他厲聲一叱,不覺怔了怔,暗想,既是人家規矩,那就不能冒犯,只好耐心在石洞外面等著。約過了一刻工夫,突聽洞中傳出來一聲大叫,接著一陣急風颯然,陶工雙手捧胸,縱出石洞,粉臉上滲白如蠟……

  楊夢寰大吃一驚,急搶一步,扶住陶玉,問道:“陶兄,你傷了什麼地方?”

  金環二郎俏目閃光,望著夢寰,一語不發,暗裡卻在運功調息,臉上神情痛苦十分。

  楊夢寰看他模樣,受傷似乎不輕,一陣難過,熱淚盈眶,黯然嘆道:“陶兄為小弟事,受此重傷,楊夢寰感愧死了!”

  金環二郎搖搖頭,嘴角間浮現出一絲安慰的苦笑,夢寰扶他在草地上坐下,看他腕上套的四隻金環,只剩下了兩隻,心知他腕上金環,原是當暗器施用的,必是剛才在石洞裡打了出去。

  陶玉坐在草地上,調息了一陣,臉上痛苦神情減去不少,緩緩站起身子,從懷中取出兩粒丹丸吞下,才對夢寰苦笑道:“那一明禪師當真是身懷絕技的人,我入洞之後,擋得住他兩記掌風,已感不支,第三招力道更是奇大,洞中地勢狹窄,閃避不易,被掌力震傷內腑,我還了他兩隻金環後,退了出來。”

  夢寰無限關切,問道:“你覺得傷得重嗎?”

  陶王道:“我已吞下兩粒九轉保命丹,這丹丸是出自我師父好友,天下第一奇醫妙手漁翁蕭天儀之手,料已無礙。如果三個月內不再復發,當可無事。既使復發,也無大要緊,我師父內功精深,乾元指功獨步天下,只要內腑不被震碎,他老人家總有辦法給我治療。只是楊兄見一明禪師的心意,恐怕無法即日如願了,只有待小弟趕回黔北總堂,邀請幫中高手,再來清風寺。”

  夢寰回頭望那灰衣僧人,冷漠的神情之中,略帶驚異,似乎對陶玉能接擋一明禪師兩記掌風一事,大感出意料之外。再看陶玉臉色,漸漸好轉,沉吟一陣,說道:“陶兄向黔北總堂邀請高人,雖是上策,但往返需時不短,再說陶兄為小弟事冒險受傷,我如不犯難一試,於心何安?不如待小弟入洞試試再說,也許陶兄接他三掌之後,已耗去他真力不少,小弟趁他元氣未復之際,再入洞以求其僥倖。”

  陶玉知他一心惦念師妹,勸阻恐難生效,皺皺眉頭答道:“楊兄既然執意一試,唯望小心,切不可勉強躁進,小弟守在洞外,恭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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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楊夢寰回身問那灰衣僧人道:“我現在人洞,可冒犯貴寺的規矩嗎?”

  和尚冷笑道:“一個人到了該死的時候,縱有梵音警鐘,也是勸他不醒。”

  夢寰淡然一笑,不再答和尚的話,飄身躍入洞中。向裡走去,轉了兩個彎,形勢逐漸開朗,兩壁相距越來越寬,但仍甚黑暗,夢寰運足目力,向前看去,只見兩丈外隱隱現出一團灰影,似是一個人盤膝而坐。

  楊夢寰暗忖那隱現灰影,可能就是一明禪師,立時聚氣運功,蓄勢待敵,一面緩步前進。

  又走了四五步,陡覺一股勁道,迎面襲來,夢寰雙掌平胸推出,硬接一記掌風,攻來潛力,雖被擋住,但已感到心神震盪,馬步不穩。略一怔神,對方第二道掌又自攻到,這次為道較第一次攻來潛力加重很多,夢定又硬接一掌,整個身子,被震退了四五步遠,氣浮血湧,眼花耳鳴,趕忙斂氣凝神,剛穩住搖搖身子,對方第三道潛力又自次來。

  果如陶玉所說,第三次力道更是奇大,楊夢寰哪裡還敢硬接,急急一閃,避開正鋒,雙掌斜著劈出。他本意只想避開正鋒後,拚盡餘力,再擋受一擊,立時躍退,縱被震傷內腑也可輕些,可是他忘了這四五尺寬窄的夾道中,如何能施展輕功閃避的。身法?他一急之下,無意又用出五行迷蹤步來,隨勢發掌,暗合了五行生剋的妙用,輕輕把對方強勁力道,化解開去。

  這下觸動了夢寰靈機,平日百思不解的五行迷蹤變化,突地瞭然胸中,智珠在握,精神大振,縱身一躍,猛進八尺,已隱可看出一明禪師坐著的人影。

  一明禪師見三記掌風,竟是阻擋不住夢寰,反被他欺進八尺左右,口中咦了一聲,兩掌交替打出,連攻七招,這七招距離既近,力道也較前三掌威猛很多,但均被夢寰以五行生剋變化,靈巧精微的身法,足不離三尺之地,借力化力,破解七招。

  夢寰破解了一明禪師十掌攻勢,正待再向前通進,忽聞一明撣師嘆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和尚老了。”

  楊夢寰停步長揖,高聲喊道;“晚輩楊夢寰,叩問老禪師金安。”說完話,跪拜下去。

  一明撣師又一聲長嘆,答道:“請恕貧僧殘廢之人,不能迎接,小施主請起來一談。”

  楊夢寰口裡答道:“晚輩正要拜見老禪師,有事請教。”

  暗地裡卻全神戒備,緩步對著一明禪師走去。夢寰走了四五步,突見眼前火光一閃,接著那和尚身側亮起了一盞油燈,瑩瑩青光,照明石洞。夢寰凝神向一明撣師看去,只見一個鬚髮虯結,連在一起的怪人,盤膝端坐一個用草編成的墊子上面。一件淡灰僧袍直拖地上,耳鼻都已被那連結的鬚髮掩住,只有兩隻眼中神光炯炯,和尚笑時露出一口白牙。

  在這整天不見天日的石洞中,又陡然看了這樣一個怪人,楊夢寰雖很膽大,也不覺心一涼,遲疑了一下,才又緩步前進。

  一明禪師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小施主請放心吧,你已連拆了我三輪猛攻,老和尚已到力盡技窮地步,只管前進無妨,貧僧自入石洞之後,已十年未和生人晤面了,難得小施主的駕臨,請到這邊小坐,老和尚和小施主暢敘一番。”

  楊夢寰聽完話,膽氣一壯,走近一明禪師跟前,抱拳長揖,道;“打擾老師父清修了。”

  一明禪師抬起一雙神光逼人的怪眼,深注夢寰臉上一陣,笑道:“看小施主的功力,尚不到拆解我掌力的程度,但我三輪掌風,均被小施主化解開去,在這寬不到五尺的夾道之中,就是比老憎功力深厚的人,除了硬接掌力之外,也無法用閃避的身法,躲開我的掌力,但小施主竟能用精妙奇特的身法,借力化力,連拆我十招之上,這身法不只是老憎未見過,就是當今武林道上,見過的人,恐也不多,小施主懷此武林中聞所未聞的奇技,必然是受過高人傳授,不知找我這四肢不全,與世無爭的人,有什麼組言吩咐?”

  楊夢寵躬身答道:“老禪師潛修山中,必已是參得了佛家奧秘,弟子打擾清修,尚望恕罪。”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年少老成,勝而不驕,尤屬難得。剛才老僧已算敗在小施主手中,你有什麼事但請吩咐,老和尚知無不言。”說完話,伸出瘦如雞爪般一隻左手,指著旁邊一塊青石,示意夢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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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第九回 金環二郎

  楊夢寰心知這鬚髮虯結的老和尚,過去必是一位空門高人,潛修深山,如非是參悟了佛門秘奧,定有著難言隱衷,心念及此,油生敬仰,深深一揖,才如示坐下。

  老和尚看夢寰拘謹多禮,一派溫文,心中亦甚喜愛,大笑著問道:“小施主駕臨荒山,當非無因而來,有什麼事直講無妨。”

  夢寰略一沉吟,隨把霞琳被掠,又被截劫的事很詳盡地說了一遍,只把陶玉辣手刑訊那和尚口供一段隱了起來。

  一明禪師聽完了夢寰的話,全身微微發起抖來,半晌才長長一聲嘆息,道:“出家人造此冤孽,實在愧對我佛,不過這件事關系太大,貧僧如推腹直告,那截劫令師妹的兩個和尚來歷,小施主必然要冒奇險去追尋令師妹的下落,縱然小施主身懷絕學,恐怕也有去無回。”

  老和尚話未完,夢寰已接口道:“但請老禪師指示一條明路,晚輩就感戴不盡,涉險歷難,非所計較。”

  老和尚閉上眼,不再答夢寰問話,燈光照著他顫動的雙手,和那波動的灰色僧衣,嘴唇微微啟開,顯示他內心正感受到極大的激盪。

  足足過了有一刻工夫,一明禪師突然睜開兩隻怪眼,眼睛裡含蘊了兩眶晶瑩的淚水,右手緩緩提起垂在地上的僧衣,夢寰隨眼望去,只見一明祥師兩條腿自膝以下,已全被截去,不覺心頭一震,問道:“老禪師的腿……”

  老和尚鬆開提起的僧衣,放聲一陣大笑,道:“小施主自信比我的功力如何?”

  夢寰道:“老禪師掌力雄渾,功力較晚輩深厚多了。”

  一明點點頭,道:“小施主雖已得高人傳授絕學,但功力火候,還嫌不夠,如欲往救令師妹,那無疑飛蛾投火。但我已敗在小施主的手中,依武林規矩來說……”說到這裡停住,突然雙手合十,仰臉祈禱,道:“我佛慈悲,恕弟子洩露師門隱密之罪吧!”說著話,怪眼中淚珠兒滾滾而下。

  夢寰坐在一邊,看得心中大惑不安,從一明禪師幾句話中,他已聽出一點端倪,劫截霞琳的和尚,必是和一明禪師同出一源。

  一明禪師祈禱完後,激動的神情,漸漸平復下來,嘆道:“小施主所探詢令師妹被掠去處,正是貧僧的出身師門。我因違寺中戒律,被截去雙腿,逐出門牆,連我親傳的弟子,也同遭逐出。我們師徒歷盡艱辛,才在天湖山修築了這座清風寺,我因雙腿已斷;不願再見生人,幸好寺後有這一座天然石洞,遂遷居此處。老僧未被逐出門牆之時,在寺中地位不低,難免有很多弟子暗中前來探視,因為寺中戒律嚴酷,凡是被逐出門牆的人,就不准門下弟子探看,一經發覺,立時處死,為避免株連無辜,我遷居這石洞之後,就立下了一個不合情理的規矩,凡是來見我的人,不問是誰,必先接我十招以上掌力,十年來有不少人進過這座石洞,但都吃我掌力逼退……”話到此處,老和尚突然一陣急喘,口角間湧出來兩行鮮血,人也搖搖欲倒。

  夢寰心中大驚,趕忙雙手扶住他,連聲問道:“老禪師,你怎麼樣?”

  一明禪師喘息了一陣,苦笑道:“我在被逐出門牆之時,已被他們用透骨點穴法,點了我“藏血”、“復對”兩穴。這兩處穴道,一屬肝膽脈,一屬氣血相交要害,如用普遍點穴手法,立可致人死地,但如救治得法,不難醫好,但我所受,是我師門的獨門點穴手法,除了寺中幾個師叔、師兄,能夠解得以外,天下武林同道,能解透骨點穴法的人,恐怕很難找出來了!”。

  夢寰問道:“那麼老禪師是不是能解得呢?”

  一明禪師搖頭,笑道:“我雖然懂得一點訣竅,卻是無法解開”。

  夢寰低頭默然。一明禪師又喘息一陣,接道:“他們用透骨點穴手法,點了我“藏血”、“復結”雙穴,留下我一條性命,但並非真的饒恕了我,只不過是多讓我受十年活罪罷了,剛才我發掌攔擊小施主時,用力過多,致引得傷穴發作。”

  夢寰黯然接道:“想不到晚輩無意之中,引發老禪師的傷勢

  老和尚搖搖頭,截住了夢寰的話道:“就是貧僧不和你動手,我也活不過六個月了,這十年來,我獨處石洞,原想以本門內功心法,療治傷穴,哪知十年苦功,盡屬白費,近月來自覺肝膽一脈,逐漸麻木,而且不斷擴展,‘復結’氣血交接之處,每日子午兩時,疼如刀割。雙穴傷勢既發,已難久於人世,我在死前,能把師門惡跡,揭露出來,雖然對師門不忠,但總算替天地間留下了一份正義……”

  老和尚話未說完,一陣血翻氣湧,連著吐出來四五口血,而且鬚髮顫動,全身發抖,看神態模樣,已知他極力在忍受痛苦。

  夢寰心中大慌,苦於無法下手替和尚解除痛苦,只有扶住一明禪師身子,黯然落淚。

  過了好一陣工夫,老和尚才鎮靜下來,接道:“我這潛養傷穴的事,連追隨我的弟子也不知道,就是初見小施主時,我也不準備洩露師門隱密,後來又想到,我如不說出這件隱秘,不但令師妹無法救得,就是天下武林道上,也永不會知道那冰霜封銷的深山之中,一座莊嚴宏偉的寺院裡,會住著一群身披袈裟,外貌仁和,其實兩手血腥,無惡不作的空門弟子,老和尚死後亦愧對我佛慈悲了。”

  話到這裡,突然雙目閃動,神態肅穆起來,推開夢寰扶在身上的一隻手,又道:“他們作惡的巢穴,僻處深山,人跡罕到。我那幾位師叔、師兄的武功,已進入爐火純青之境,登峰造極之候,天下能和他們對抗的人,實在寥寥可數。再加上寺中有一株天地間僅有的奇物雪參果,功能起死回生,返老還童,服一粒,肋長功力不少,這株天地間靈氣孕育而成的奇樹,不幸生於其地,助長了他們凶焰……”

  夢寰聽到這裡,心頭一震,忍不住插嘴接道:“老禪師所說的,可是那隴、青交界處,祁連山青雲岩的大覺寺嗎?”

  一明禪師奇道:“你怎會知道呢?”

  夢寰道:“晚輩聽一位老前輩談過那株雪參果,晚輩就隨口而出,不想被我猜對了。”

  老和尚並不尋根究底,又接著說道:“不錯,正是那祁連山青雲岩上那座大覺寺,貧僧就是為勸阻我師叔及掌門方丈,稍斂惡行,而遭逐出門牆……”說至此處,老和尚已支持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夢寰急急扶起和尚,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拿他“藏血”、“復結”兩穴,無如透骨點穴法,和一般點穴法大不相同,楊夢寰替一用禪師推拿了半晌,仍是毫無作用。

  過了足足一刻工夫,老和尚慢慢睜開了一雙失神的環眼,微搖著頭,道:“我已經不行了,小施主千萬別涉險到大覺寺去!你就是一定要去,也要多請些高手同去,入洞時你化解我掌力的身法,似乎是一種極為至高的武功,移步出手,招招含蘊玄機,正好用來以弱敵強。我知道那不是你們崑崙派中所有的身法,小施主必是另從高人學來,傳授你這身法的人,也許有望和我師叔、師兄們一相抗衡……”

  說到這裡,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神情上痛苦萬分,但他仍斷斷續續的說道:“我幾位師長……不但武功登峰造極,而且我三師叔靈空,更練成一種極歹毒的百毒掌……力,中人……必死……只有干元指神功……可……破……”

  老和尚極困難的說出他最後一個破字,似乎是言猶未盡,但已再難續說下去,兩眼一翻,口中鮮血泉水般湧出,全身抽動一陣,閉目逝去。

  楊夢寰目睹這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僧,死狀奇慘,心頭升起了一份愧咎,如果自己不來尋他求教,也許他還能多活一段時間。想著想著,淒然淚下,扶正他屍體,倒身拜了兩拜,帶著奪眶熱淚,緩步出洞。

  楊夢寰滿懷沉痛,出了石洞,陶玉正急得在洞外走來走去,回頭見夢寰帶著滿臉淚痕出來,心中一驚,躍過去拉著夢寰一隻手,問道:“你怎麼了?”

  夢寰搖搖頭,慘然道:“我沒有什麼,可是一明禪師死了。”

  金環二郎轉了轉俏目,笑道:“臭和尚死了你哭什麼……”

  夢寰還未答話,站在旁邊的灰衣僧人,突然接道:“你怎麼滿口胡言亂語,我不信就憑你那點功夫,能傷了我師父?”

  楊夢寰黯然嘆道:“老禪師功力深厚,我豈是他敵手,是他自己傷穴發作而死。”

  灰衣僧人不再理會夢寰,一閃身躍入石洞,片刻工夫,手握一對金環而出,一語不發,兩手齊揚,一對金環並出,猛向夢寰打出。

  這一下距離既近,發難又出意外,饒是夢寰應變夠快,右肩也吃一隻金環擦傷。

  陶五金環表面看去形如手鐲無疑,其實環上有著極細極小的尖刺,鋒利異常,金環擦夢寰右肩過,帶走他一片衣服,劃破了一寸多長一道血口,雙環餘力不衰,打在四丈外山石上面,只擊

  灰衣僧人雙環打出之後,人也跟著向夢寰撲去,楊夢寰右手一招“拒虎門外”架開和尚攻勢,說道:“大師父且慢動手,我還有話未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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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1:15 |只看該作者
四十九

  灰衣僧人雙睛突出,臉色鐵青,已是悲忿極端,哪裡還會聽夢寰的話,人如瘋虎,拳腳齊施,一味地猛撲狠打。

  楊夢寰只是閃避封架並不還攻,連拆了十幾招,他仍是不肯還手。

  金環二郎一旁觀戰,看得心中大感不耐,尖聲叫道:“楊兄既存仁慈之念,你就乾脆退開,讓我來收拾他吧!”這時候陶玉卻烙守著武林規矩,不肯以二打一。

  楊夢寰知道如果陶玉動了手,這灰衣僧人必無生望,只好施出師門天罡掌中的三絕之一“赤手搏龍”一下扣著那和尚右腕脈門,正色說道:“令師確因傷穴復發而死,你再入石洞,細看他‘藏血’、‘兩穴’,自然明白,老禪師在離開青雲岩大覺寺時,已遭同門用透骨點穴法,下了毒手!”

  灰衣僧人聽了夢寰話後,果然鎮靜下來,兩眼中籟籟淚下。夢寰鬆了他被扣右腕,和尚立時又回石洞裡去,陶玉側目望了夢寰一眼搖搖頭,緩步走到山石旁邊,撿起兩隻金環,套在右腕上。

  夢寰拉陶玉在石洞外面,把入洞會見一明禪師經過,很詳細的說給陶玉。任他金環二郎生性冷僻,手辣心狠,也聽得心裡面冒上來一股冷氣,嘆道:“這一明禪師倒不失為一個好人,他那些同門師叔、師兄,對自己師侄師弟,下了這等毒手,手段也太陰毒些了。”

  夢寰看陶玉臉,竟也流露淒然感懷神情,心中很覺快慰,

  兩人在洞外等了有頓飯工夫,仍不見那灰衣和尚出來,夢寰心覺有異,拉陶玉進入石洞,走到洞底一看,只見那灰衣僧人,已撞壁死在一明禪師身邊,腦漿迸出,死狀甚慘,只有一明禪師身邊那盞孤燈,仍然是青光瑩瑩。

  楊夢寰把兩具屍體排好,滿腮淚水,跪拜下去,低聲禱告:“楊夢寰如能救助師妹無恙脫險後,定當重來青風寺奠祭兩位大師父的亡魂英靈。”禱畢起身,和陶玉攜手出洞,搬了很多山石,把洞口封了起來,陶玉倒未反對,而且還幫著夢震動手。封好石洞之後,兩人依原路登上懸崖,通靈的赤雲追風駒,正在峰上樹林邊吃著肥嫩的野草,一見兩人,長嘶一聲跑近身側,陶玉挽著夢寰一隻手,雙雙躍上馬背,放轡奔去,路過青風寺,向裡看去,廟門依然大開,大殿仍舊屹立,可是這短短的一二個時辰的工夫,主持這寺院的人,卻已埋恨九泉,橫屍山洞了。

  看著那依舊青山,使楊夢寰心中洶湧出很多感慨,千百萬年來,青山未變,可是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已盡作古人,那一坯黃土之下,恐只餘幾縷鬚髮未化了。想著想著,頓覺人生若一片浮雲流煙,碌碌一生為誰辛苦,待煙消雲散,留在人間的又是些什麼?

  由江西到甘肅,有水旱兩條路可走,走水路是由湖北乘船沿江而上,渡三峽進四川,再棄舟登陸人甘肅,起旱則由湖北過陝西省境進入甘肅,這一段遙遙的旅程,如依一般商旅來說,自然都走水道。但金環二郎仗著赤雲追風駒的腳程,棄船起旱,而且沿途上除了打尖餵馬之外,很少休息,這赤雲追風駒,果然是一匹並世無雙的寶馬,日夜兼程,速度不減,五日夜狂奔急馳,第六天中午時候,已到了甘肅省境中的靈台縣。

  楊夢寰看寶駒經了五天五夜的長途奔馳,神駿之態,消失不少,垂鬃鞍樓上,滿是埃塵,心中既感激陶玉,又覺著有些慚愧,很激動地握著金環二郎的一隻手,道:“陶兄和小弟萍水相逢,竟肯如些幫助……”

  陶玉一皺眉頭,接道:“你要是心存感激,那就是不願意我這個朋友,其實是我願意來西北玩玩,如果我不高興來,你就是求我也沒有用。”

  夢寰聽得一怔,金環二郎卻格格大笑起來,拉著夢寰右臂,道:“我們找個客棧,要先好好地休息一天,這地方已離祁連山不很遠了,一明禪的大覺寺中和尚,一個個身負絕學,也許不是危言聳聽,我們兩個人實力薄弱,只宜暗中下手,順便再偷它幾粒雪參果嘗嘗。”

  夢寰默默隨在陶玉身後,心裡卻在盤算時間,他想:師父和澄因大師,一天都是七八十里腳程,如日夜兼程緊趕,可能已到了大覺寺中。如果霞琳真的被大覺寺和尚擄去,兩位老人家或能碰上,只要碰上,那自然非要救助霞琳出險不可,問題是師父和澄因大師求得雪參果後,就匆匆離開青雲岩,末能得到霞琳被擄消息,或者是,押送霞琳的和尚,還未趕大覺寺來……”

  陶玉轉頭看夢表雙眉微鎖,不知在想什麼心事,遂笑問道:“你又在想什麼?”

  夢寰笑道:“我在想師父是不是已離開了大覺寺?”

  陶玉笑道:“你師父?那是崑崙三子了?”

  夢寰聽他話裡毫無尊敬之意,心中微感不悅,繼而又想到他生性冷僻,也就罷了,點點頭笑道:“我師父和另一老前輩澄因大師,聯袂到大覺寺中去求雪參果,療治我三師叔的傷勢,只是不知兩位老人家,是否已經離開了大覺寺?”

  金環二郎對夢寰師父的行蹤,似乎缺乏興趣,既不問夢寰三師叔受傷經過,也不問他師父由何時何地出發到大覺寺來,只淡淡一笑,牽著馬和夢寰並肩進了一家客棧。

  兩人在客棧中休息大半天。那赤雲追風駒,也經店夥計洗刷去身上和鞍鐙上的塵土。陶玉待馬兒刷好後,不停用手拂著它垂鬃,臉上神情甚是憐惜,良久後才吩咐店夥計多加草料。把馬兒飼好,然後獨自出店而去。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陶玉手中提著兩大包藥物和一隻鐵鍋回來,到了房中,就連聲催店夥計準備一個木炭火爐送來。

  夢寰看著他打開兩包藥物,很細心的檢查了一遍,然後混合放入鐵鍋,這時店夥計已送來火爐,爐中火焰熊熊,火勢甚是強烈,陶玉把鐵鍋架在爐火上,又從懷中取出一小包赤紅色藥粉,和人鍋中,合上鍋蓋,人卻坐在爐邊守候。

  夢寰不知他在搞什麼鬼,直待陶工坐下來休息時,才問道:“陶兄,你這是干什麼?”

  金環二郎笑道:“一明禪師告訴你,青雲岩大覺寺中的和尚,都不是好東西,你信不信?”

  夢寰答道:“我想他不致騙我們。”

  陶玉道:“我也相信他不會騙我們,所以咱們就來個以毒功毒的辦法!”

  夢寰道:“你現在是不是在調製毒藥?”

  金環二郎點點頭,笑一笑,卻不再答夢衰的話。楊夢襄自是不好再追問,只得冷眼旁觀。

  陶玉待鍋中藥物溶化之後,又取出幾大包鋼針投入鍋中,把鍋蓋密合起來,任那爐中強烈火勢燒了一夜。

  次日起身後,陶玉才開鍋蓋,取出鍋中幾包鋼針,夢寰著針身,已被藥水浸煉成一種汪汪的顏色,金環二郎收好幾包鋼針,牽馬出店,兩人又縱騎西上。

  西北地廣人稀,而且多山,愈往西走,則愈難走。好在赤雲追風駒能翻越山嶺,兩人認定方向、單走捷徑,這樣一來,近了不少。又走兩天,到第三天他們已進入祁連山中。

  陶玉放眼看山勢,重峰疊嶺,高接雲天,其雄偉氣魄,實非五嶽能及。這時雖已是深春季節,但山高氣寒,直若嚴冬,所幸兩人一身武功,不畏寒冷,放轡縱騎,越山直入。

  夢寰看山勢,越來越大,山風也愈加寒冷,心中暗忖道:這祁連山脈綿連千里,萬峰矗立,青雲岩在什麼地方,毫無線索,這等茫然尋法,何異大海撈針?心念及此,低聲對陶玉道:“陶兄,我看咱們總得先找個樵夫,問問路徑才行,難道我們當真要追走這祁連山不成?”

  陶玉勒著馬,回頭笑道:“走完祁連山每座山峰,我們不老死也差不多了。不過問路樵夫,也是白費,一明禪師不是說過,青雲岩僻處深山,人跡罕至嗎?如果真有樵夫知道那個地方,恐怕早已被大覺寺和尚殺了”。

  夢寰沉吟一陣,道:“大覺寺和尚雖然惡行多端,但我想既是一座規模很大的寺院,總該是有人知道的,也許他們惡行隱密,不為人知,別人只知那是一座莊嚴的寺院而已。”

  陶玉道:“要是這樣,江湖上恐早就傳出大覺寺了。”

  夢寰笑道:“陶兄所見,未必盡然,如果大覺寺僧侶們,偽善外貌,已得鄉愚信任,他們再不和江湖人物來往,武林中自然不會知道有這座大覺寺了,即是大覺寺問不出來,青雲岩該探詢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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