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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和尚轉過身,夢寰深深一揖接道:“我們從千里外,兼程此,旨在拜見一明禪師請領教益,萬望大師父賜示一二,楊夢寰就感激不盡了。”說罷,滿面黯然,又是一揖。
灰衣憎人皺皺眉道:“你們既是一定要見一明禪師,那就得先闖過我這一關。”
楊夢寰還未開口,突聞身後一陣格格笑聲,金環二郎已自出手,左掌“飛瀑流泉”。右手“分雲取月”兩招一齊攻去。
灰衣僧人看陶玉來勢如電,快速至極,倒也不敢大意,一閃身,避開七隻,陶玉卻停住步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大不了的規矩,原來是先要闖你那一關,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了,免請我們多磕了半天閒牙!”說完話,不待對方回答,黃衣飄飄,拳腳齊出,又向那灰衣僧人攻去。
那灰衣僧人這次不再退避,左手一招“拒虎門外”封住了陶玉攻勢,右手“鴻雁舒翼”猛劈右肩,陶玉上步側身,輕輕一閃,避開了掌勢,雙掌一合疾分,欺進了和尚身邊。猛點“膺竊”、陰交”兩穴。
灰衣僧人看陶玉下手辣極,而且借勢出手,陰滑無比,不覺心頭一震,暗想:看不出這嬌如美女般的娃兒,竟是身負絕學的高人,心念初動,陶玉兩手已逼近穴道,趕忙向後一仰身,施出鐵板橋功夫,全身平貼地面,猛向左邊一翻,才算讓開了陶玉一招。
金環二郎收招一聲冷笑,道:“怎麼樣,你是不是還要再試幾招?”
灰衣僧入被陶玉說得一張蒼白臉上泛起了兩頰愧紅,過了半晌才冷冷答道:“你突然出手,搶制了先機,算不得什麼本領,我們再拆幾招試試,如果我真的敗了,自當領你去見一明禪師。”
陶玉看他仍不認輸,激得心火暴起,但他心裡愈是火大,臉上的笑容也愈是甜美,只見他微笑著不住點頭,答道;“大師父說得不錯,那我只有再拜領幾手高招了。”說著笑著,人也慢慢地向灰衣僧人身邊走去。
待離那灰衣僧人三尺左右,猛地一躬身,右手疾如電閃“雙龍取珠”點向雙目。
灰衣僧入已領教過陶玉笑裡藏刀的手段,早有準備,陶玉剛一發動,和尚亦蓄勢出手,左手“托缽渡江”,右手“排山運掌”,架來勢,攻中盤,雙招並出。
陶玉見和尚有備,不待招術用老,點出右手,倏地收回,縱身一躍,冷空而起,從和尚頭頂飛過,人未落地,灰衣僧人已跟蹤攻到,一招“金豹露爪”,搭向陶玉右肩。
金環二郎反手一記“手揮琵琶”,架開了和尚掌勢,不過他吃虧在腳未落地,半空中架人一擊,力道很難用實,一招硬接,被震出六尺開外。
灰衣僧人剛才和陶玉動手時,吃陶玉施出李滄瀾傳授的兩招絕學急攻,幾乎吃了大虧。一時間弄得他莫測高深,估不透陶玉究竟有多大本領,這一招硬打,和尚心裡頓時有了數,不覺膽氣一壯,縱身追擊,雙手搶攻,一霎時,拳影點點,四處風生。
兩人這一動上手,和剛才形勢大是不同。和尚越打越快,掌風也愈加凌厲,陶玉功力比和尚要稍遜一籌,不能硬接人家掌勢,處處避人掌力正鋒,搶攻上吃虧不小。
夢寰看陶玉落處下風,有心上去替代,又怕他心中不快,只好蓄勢旁觀,只待陶玉露出敗象,立刻動手接迎。
兩人動手到十合之後,突聽金環二郎叫道:“楊兄請留神看這和尚拳路,是不是和那兩個野和尚是同一路子?”
夢寰留心一看,果然不錯,灰衣僧人拳招,確和劫截霞琳那兩個和尚拳路很多相像,似是同出一源,不覺也動了心火,叫道“陶兄請停手休息,待小弟接他幾招!”
金環二郎一面打,一面笑道:“我要早下毒手,楊兄必然怪我心狠手辣,你就是不肯當面說出來,我也會想得到的,現在我再下毒手,你可不要怪我了。”
楊夢寰被陶玉一語道破心中隱密,不覺臉上一紅,微一怔神,陶玉拳勢已變,但見黃衣飄動,快似蝴蝶穿花,繞著那灰衣憎人團團亂轉,而且下手投足,著著指向要害。
夢寰看得暗暗驚心,竟自分辨不出陶玉身法拳路,只見一體黃影,越轉越快。他哪裡知道,這是海天一叟李滄湖以畢生心血,研創出的一套絕技,三十六招飛絮拳。看上去和沈霞琳在水月山莊力鬥長江神蛟尤鴻飛時,所用的流雲掌有些類似,只是招術身法之深奧微妙,要比流雲掌高明上十數倍了。
金環二郎施出飛絮拳後,勝券已提,十合之後,那灰農僧人已被他迫得汗流浹背,夢寰心中一動,暗想:“陶玉手狠慣了,他要一掌擊中這灰衣僧人死穴,就沒法子找到一明禪師了,”正待勸阻陶玉,不要傷了和尚,還未及開口突聞一聲悶哼,那灰衣僧人,已吃陶玉點中“期門穴”,栽倒地上。
金環二郎收住掌勢,回頭看夢寰時,見他呆呆地望著那灰衣僧人出神,不由一笑道“你發的什麼呆,是不是覺得我下手重了,如果都像你那樣的仁慈心腸,還走什麼江湖?需知我不傷敵,敵必傷我,既然動上手,勢成水火,心存仁慈,徒招惡果。你以後要記著我幾句話,江湖上比我陶玉手段更辣更狠的人,何上千萬,技不如人,死而無憾,假如因一念仁慈,縱敵掌下,敵必借勢反擊,到時候追悔莫及,抱恨泉下!”
楊夢寰搖搖頭,答道:“小弟並非怪陶兄手辣,我是在想……”
金環二郎俏目一轉,接道;“你是在想,這和尚如果死了我們就見不著一明樣師,對嗎?其實你是多此一慮,臭和尚鬼話連篇,你怎麼能當真信他!他拳路既和截劫令師妹的兩個野和尚問出一源,自然是一窩蛇鼠、一明禪師當然也不是什麼好人,青風寺方圓不過數大,哪裡會真的找不到。可慮的是老和尚也許真有點本領,等一下見面後,難免要大費一番手腳,再說我下手並不太重,“期門穴”又非死穴,大概過一會他就可以醒來。”
楊夢寰雖覺陶玉的話,有些道理,但心中並不盡以為然,不過不好反駁,只有微笑著點頭。
果然不大工夫,那灰衣僧人悠悠醒來,夢寰縱身躍過去,蹲下身子,想用推宮過穴手法,幫他舒暢血道,哪知他右手剛剛伸出,灰衣僧人一抬右臂架開了夢寰的手,冷冷說道:“哪個要你多事,我自有活穴暢血的辦法。”
說完話,掙紮著坐起來,閉上眼運功調息,楊夢寰怔了一怔,退在一邊,陶玉卻滿臉微笑,走近和尚身邊,看他運氣活穴。
足足有一刻工夫,灰衣僧人才睜開眼睛,緩緩站起身子,望了陶玉兩眼,又一聲冷笑,道:“我敗在你的手中,只能帶你一個人去見一明禪師,你那位同伴,卻是不能同去。”
夢寰站一邊急道:“那怎麼行,我們既是一塊兒來,自然要一塊去見一明禪師。”
陶玉回頭對夢寰笑道:“野和尚想害我吃苦,不過我不在乎你在大殿上等我,我去把他拖到大殿來見你!”
夢寰道:“讓陶兄一人涉險,那更不成,我非得跟去不可。”
陶玉微微一笑,望著那灰衣僧人,和尚嘴角間浮現出一種陰森森的笑意,不再阻攔,轉身出大殿,沿一條甬道,向殿後走去。
兩人跟在和尚身後,出了後門,穿過一片松林,直向一座懸崖中下去,夢寰心裡暗覺奇怪,怎麼這一明禪師放著寺院不住卻住在山崖下面。
陶玉也皺著兩條劍眉,集中全神,默記去路,他的想法和夢寰又自不同,他想,這斷崖下面,也許有著極厲害的佈置,準備引兩人入伏。
那灰衣僧人帶兩人下了懸崖之後,沿著盤旋曲折的山谷,向裡面統進。金環二郎一面走,一面打量山勢,只見這條山谷,越來越狹,半裡之後,僅可容一人通過,兩邊峭壁夾持,形勢險惡至極,立時緊走幾步,迫在那灰衣僧人背後,功行右臂,力聚掌心,只要一有警兆,就突然下手,先斃了那帶路的灰衣僧人。
可是那灰衣和尚,渾如不覺一般,只管繞著山谷前進,又拐了幾個彎,眼前景物突然一變,山谷已到盡處。前面又一座高峰攔路,三峰環立,中間是一塊四五丈方圓的草地,灰衣僧人指著壁間一個洞口,冷冷說道:“一明禪師,就住在那山洞之中,你們如果不怕死,就請進吧!”
陶玉細看那壁間石洞,入口處約有四尺大小,丈餘深淺後,又向右邊彎去,裡面黑黝黝的,景物莫辨,略一遲疑,楊夢寰已搶到前面,道:“陶兄請在洞外等我,待小弟進去瞧瞧。”
金環二郎伸手攔住夢寰道:“深山古洞中,多藏有毒蛇猛獸之類,待我問過和尚再入洞不遲。”
灰衣僧人不待陶玉開口,已冷冷答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石洞中縱有猛獸毒蛇,也傷不了你們,何苦藉故推托,如果你們心裡害怕,在未進洞前,還來得及退走。”
幾句話說得陶玉粉臉泛紅,揚了揚劍眉,冷笑道:“就是龍潭虎穴,我也不怕,如果石洞中不是住的一明禪師,當心我出來時,把你亂劍碎屍。”
灰衣僧人仰面望天,一陣呵呵大笑道:“你只要進了石洞,就別想活著出來!”
陶玉吃和尚一激再激,心頭火起,回頭對夢寰道:“楊兄請看住這和尚,別讓他跑了,我進洞去看看,如果裡面沒有人,出來再和他算賬。”
說完話,閃身入洞,楊夢寰叫道:“陶兄,還是讓小弟進去吧!”說著話,人也向石洞中撲去。
灰衣和尚一伸手拉住夢寰道:“你們兩個人,總該留一個活人收屍吧?就是一定要尋死,待他死過了,你再去送死不遲。”
楊夢寰回頭望著和尚怒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死?我看倒未必見得!”
和尚又一陣冷笑道:“你不信就等著看看!”
夢寰一揮右臂,掙脫和尚拉著的一隻手,道:“我就不信……”話未完,人又向石洞撲去。
灰衣僧人搶上一步,攔住洞口,厲聲叱道:“你一定要進洞,等你同伴出來再進不遲,你懂不懂求見一明禪師的規矩?”
夢寰吃他厲聲一叱,不覺怔了怔,暗想,既是人家規矩,那就不能冒犯,只好耐心在石洞外面等著。約過了一刻工夫,突聽洞中傳出來一聲大叫,接著一陣急風颯然,陶工雙手捧胸,縱出石洞,粉臉上滲白如蠟……
楊夢寰大吃一驚,急搶一步,扶住陶玉,問道:“陶兄,你傷了什麼地方?”
金環二郎俏目閃光,望著夢寰,一語不發,暗裡卻在運功調息,臉上神情痛苦十分。
楊夢寰看他模樣,受傷似乎不輕,一陣難過,熱淚盈眶,黯然嘆道:“陶兄為小弟事,受此重傷,楊夢寰感愧死了!”
金環二郎搖搖頭,嘴角間浮現出一絲安慰的苦笑,夢寰扶他在草地上坐下,看他腕上套的四隻金環,只剩下了兩隻,心知他腕上金環,原是當暗器施用的,必是剛才在石洞裡打了出去。
陶玉坐在草地上,調息了一陣,臉上痛苦神情減去不少,緩緩站起身子,從懷中取出兩粒丹丸吞下,才對夢寰苦笑道:“那一明禪師當真是身懷絕技的人,我入洞之後,擋得住他兩記掌風,已感不支,第三招力道更是奇大,洞中地勢狹窄,閃避不易,被掌力震傷內腑,我還了他兩隻金環後,退了出來。”
夢寰無限關切,問道:“你覺得傷得重嗎?”
陶王道:“我已吞下兩粒九轉保命丹,這丹丸是出自我師父好友,天下第一奇醫妙手漁翁蕭天儀之手,料已無礙。如果三個月內不再復發,當可無事。既使復發,也無大要緊,我師父內功精深,乾元指功獨步天下,只要內腑不被震碎,他老人家總有辦法給我治療。只是楊兄見一明禪師的心意,恐怕無法即日如願了,只有待小弟趕回黔北總堂,邀請幫中高手,再來清風寺。”
夢寰回頭望那灰衣僧人,冷漠的神情之中,略帶驚異,似乎對陶玉能接擋一明禪師兩記掌風一事,大感出意料之外。再看陶玉臉色,漸漸好轉,沉吟一陣,說道:“陶兄向黔北總堂邀請高人,雖是上策,但往返需時不短,再說陶兄為小弟事冒險受傷,我如不犯難一試,於心何安?不如待小弟入洞試試再說,也許陶兄接他三掌之後,已耗去他真力不少,小弟趁他元氣未復之際,再入洞以求其僥倖。”
陶玉知他一心惦念師妹,勸阻恐難生效,皺皺眉頭答道:“楊兄既然執意一試,唯望小心,切不可勉強躁進,小弟守在洞外,恭候佳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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