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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童淑貞已聽出那是澄因大師聲音,急忙向旁邊一閃,答道:“師伯不要誤會,晚輩是童淑貞,奉了師父令渝,來接沈師妹回去。”
老和尚來勢快,收勢亦快,僧袍拂處,急撲的身軀突然收往,長長嘆了口氣,道:“你是來接琳兒的嗎?”
童淑貞定神看去,月光下,只見噎因慈眉愁鎖,滿臉憂愁疲倦,不覺大吃一驚,道:“師伯,你……你老人家怎麼啦?沈師妹呢?”
老和尚搖搖頭,又一聲嘆息,道:“你來得正好,待我取點東西,再帶你去看琳兒。”說完,向房中走去。
童淑貞心中雖甚焦急,但她卻不好急口追問,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片刻工夫,澄因吹熄房中燭光,肩橫禪杖而出,杖柄還掛著一個小包袱,童淑貞心頭一震,問道:“師伯,你不是帶我去看琳師妹嗎?怎麼連兵刃衣服都帶上了呢?”
老和尚苦笑一下,道:“我要到括蒼山去一趟。”
童淑貞又是一愣,道:“師伯到括蒼山去幹什麼?”
澄因大師突然一瞪雙民仰臉望著天上一輪皓月,大笑一陣,道:“我要去找楊夢寰回來。”
童淑貞聽澄因大師笑聲中充滿悲忿,登時感到事態不同尋常,略一沉吟,說道:“師怕先帶晚輩去見見沈師妹再說。”
澄因大師黯然笑道:“自然要帶你見她後,我才能走。”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童淑貞默默地跟在澄因身後,心中疑竇重重,一時間極難想出原因何在?
出了竹籬,穿梅林向東而行。老和尚心中發急,越走越快,童淑貞只好施出飛行功夫,隨後緊追。
一陣工夫,到了一座高峰下面,澄因停步回頭問童淑貞道:“你能不能從這斷崖攀登上去?”
童淑貞仰臉望去,只見當前山峰,是環抱四周峰中最高一座,峭壁陡立,滿積冰雪,所幸峭壁上面有很多枯松岩石,可以接腳,估計借那矮松突石之助,還可以勉強攀登,點點頭道:“晚輩大概能夠上得。”
澄因心中惦霞琳,也不再多問,縱身一躍,當先向上攀去。
這一陣攀登峭壁,耗盡了童淑貞全身氣力,到達峰頂,已累得她全身是汗,嬌喘不息。
她緩了兩口氣,再看澄因時,老和尚已奔到峰中一塊數丈高的大石下面。
童淑貞猛提一口真氣,連著幾個縱躍,也到了那大石上面。這座山峰雖是附近群山中最高的一峰,但峰頂卻是不大,而且到處是積雪堅冰,直似玻璃造成一般,放眼一色銀白,月光下晶瑩透明。
只見峰中那座獨立的山石,沒有被冰雪掩蓋,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面東仁立石上,刺骨山風,吹得她衣袂和長發飄飛。
童淑貞心頭二酸,尖叫一聲:“沈師妹!”一縱躍上巨石。
那巨石上站著的白衣少女,正是沈霞琳,她似乎已失去了知覺,僵直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對童淑貞那聲充滿著驚恐的尖叫,渾如不覺,連頭也未轉一下。
童淑貞慢慢地站在她面前,月光照射下,看她流在腮間的淚水,已凍結成了兩道冰痕,白色的衣裙上,大都也凝有冰屑。
她仍是那樣呆呆地站著,像一座用美玉雕刻成的觀音神像,是那樣聖潔、莊嚴。
童淑貞緩緩的伸出右手,輕輕的握著她的一隻玉腕,只覺如握到了一塊寒鐵般。
轉臉見澄因肩橫禪杖,滿臉傷痛地站在一側,這位皈依三寶的佛門弟子,眼眶中也含著一片晶瑩的淚水。
只聽老和尚黯然一聲長嘆,道:“她站在這峰頂大石上,到現在已經是兩天一夜多了,沒有哭,也沒有言語,就這樣站著,挺受著風吹雪打,我陪她站了兩天一夜,替她拂拭著身上的積雪,兩天一夜中,我進用了兩次食物,但仍是難以熬受這峰頂酷寒,她卻滴水未進,真不知道這是種什麼力量支撐著她……”
老和尚話到這兒,雙目一閉,滾下來兩行淚水。
童淑貞鳴嚥著,問道:“她既然滴水未進,如何能支撐住。師伯、你總得想辦法救救她呀。”
說著話,兩臂一伸,向霞琳合抱過去。
澄因大師左臂一橫,攔住童淑貞,道:“現在她人已經快凍僵了,你這一抱之辦;恐怕會傷了她,要知一個內功有基礎的入,一遇外力侵襲,其本身自然能產生一種抗拒之力,抵禦侵襲,現在她全身血氣都已凝結抗拒寒冷,不過,以她功力而論,決難熬受這樣長的時間……”
童淑貞截住了澄因的話,反問道:“你老人家既然知道她難以抗拒峰上酷寒,為什麼不早把她扶下峰去呢?”
澄因又嘆息一聲,答道:“這半月來,她已相思成痴,每天問我,寰哥哥為什麼還不回來從晨至暮,何止千遍。最初幾日我還可以哄騙幾句,慰她愁懷。但時間一久,她知我是在騙她,再也不肯相信我的話了,每天倚門而坐,只望著那滿天風雪發呆,再也不問我什麼了。”
童淑貞自和霞琳相見之時,對她甚是憐愛、現下見她這等神情,心中極是痛惜。聽完老和尚幾句話,不及思索,就脫口責道:“那你為什麼不把她強留在茅舍中,卻放她跑到這峰頂之上受寒風侵襲之苦?”
澄因搖搖頭,道:“她如果每天痛痛快快哭一場,把那一腔幽傷情懷發洩出來,我也不會隨她心念所欲放她出來,但她終日裡倚門獨坐,不言不笑,我雖想盡辦法逗她說話,她只是一聲不響,直坐了兩天兩夜,在我苦苦勸慰之下也只吃了一點水果而已。”
童淑貞無限感傷,搖著頭,嘆道:。“這麼說,她已經四五天未吃東西了?”
登因老淚縱橫地答道:“唉,這孩子要再餓下去,恐怕難以再支撐得住了。她懷思成痴,悲傷中元,再加上飢寒交加,以她那點內功基礎而論,很難再熬受三天。”
童淑貞幽幽追問道:“那她又怎麼會走到這峰頂來呢?這等嚴寒之處,冷風如針授骨,別說琳師妹數日未進過食物的嬌弱之軀,就是師伯恐怕亦難熬受上三日五夜。”
澄因突然放聲一陣呵呵大笑,發自丹田,聲劃夜空。童淑貞聽那笑聲,極是特異,激昂。悲忿,直若傷禽長喚。
老和尚停住笑聲後,頂門上的汗水和眼中熱淚,混如雨落,半晌工夫,他才長長吁一口氣,答道:“前天寅時光景,不知怎的,她會突生奇想,告訴我說,寰哥哥快要回來了,她要到最高的一座山頂上去看他。我初聞之下,心中甚覺奇怪,難道精誠所感,果能靈犀相通嗎?後來我細鑑她臉色神情,果是若喜若愁,但瞬息間又是一臉茫然,忽而輕輕嘆息,忽而又作微笑。經我一番思慮後,知她是半年來日夜相思,愁懷難解,陷入了一種幻覺之中。我雖明白了她是受幻覺所至,但卻不敢去攔阻揭破,只怕一旦揭破,支撐她的精神潛力陡然消失,一病倒療治不易;只好隨她心念,來到這座峰頂上,今夜雪停雲開,我才能趁機會暫離峰頂。”
童淑貞咬牙切齒,恨聲說道:“可恨楊夢寰負心忘情,害得琳師妹這等模樣,我一定要懇求師父,請命掌門師伯,傳下令諭,按派規治他一個死罪。”
澄因大師突然慈眉軒動,雙目圓睜,面現殺機,冷笑一聲道:“不用你稟請師父,老衲也饒不了他。此次東行,如尋得楊夢寰,必要他濺血杖下……”
澄因話未說完,突聞身後一個熟習宏亮的聲音接道:“寰兒要當真背棄了師門訓誡,不用你動手,我也放不過他,不管他走避到什麼地方,踏遍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追殺劍下。”
澄因轉頭望去,不知何時,一陽子已到了他們身後兩丈左右。月光下,一陽子已飄身躍到了霞琳身側,細看沈姑娘僵立模樣,也不覺一陣感傷,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孩子恐怕已受傷不輕,咱們得先救了她再說。”
說完,右掌疾向霞琳背後“命門穴”上拍去。
澄因大師陡然一欺步,左掌一招“迴風弱柳”,把一陽子右手逼開,冷冷說道:“你既知她受傷不輕,怎麼能輕率出手,你這一掌可以救她,但也可以致她於死地,要是毫無危險,我早就出手救她了,還用等到你來不成?”
一陽子自和澄因大師相識之後,彼此互尊互敬,從未見過老和尚用這等冷竣的辭色對他,不覺又微一怔神,退了兩步,笑道:“半月來風雪未住,今夜幸得放晴,我特來邀你踏雪賞月。哪知你籬門緊閉,人早不在,如不是你那聲搖山震林的長笑,只恐我還得一陣好找……”
澄因不容一陽子把話說完,又冷笑一聲接道:“我和琳兒已在這峰頂上熬受了數日夜風雪之苦,疲倦得很,恕已無陪你踏雪賞月的雅興了。”
一陽子仰臉望月,呵呵一陣大笑,道:“我們數十年交稱莫逆,難道你對我為人還不瞭解嗎?我一生中只收過兩個弟子,大弟子已遭我逐出門牆,他哭求丹室三日夜,流盡血淚我都未允他重返師門,戲言以藏真圖折罪恕過,害得他濺血在玄都觀前;楊夢寰如真行出規外;我絕不會放縱他逃出劍下。你們剛才的話,我已聽得大半,你如一定要到括蒼山去、我自當奉陪一行,現在我們應該先設法救了琳兒。”
澄因大師只覺得一陣感唱,搖搖頭,嘆道:“我受琳兒的娘託孤之重,為了她我不能遁跡深山,斬斷塵緣,她如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對得住她死去的娘……”
老和尚一時情急,口不擇言,吐露了他胸中部份隱密,一陽子卻微笑著,接道:“沈霞琳已投入崑崙門下,來日風波,我們絕不會置身事外,現下先設法救她要緊。”
澄困心頭一凜,轉眼望著霞琳,道:“只怕她數日夜內慟外寒,元氣已傷耗殆盡,下手救她,反而會早害了她。”
一陽子這才緩緩伸手,輕輕觸在霞琳額角,只覺如觸冰雪,當下心頭一涼,道:“你怎麼能放任她在這峰頂上呆了數日夜之久,要知這峰頂上的冷風,含有萬年積冰的陰寒,就是功力比她再深厚些,也難抵受得住,現在連我也不敢貿然下手推活她的血道了。”
澄因沉思一陣,突然對一陽子道:“我們去找你徒弟楊夢寰回來救她。”
一陽子皺皺眉,奇道:“我都沒有把握,他如何能救得了呢?”
澄因苦笑道:“那就讓他親手把琳兒治死,總比你我治死她好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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