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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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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1:28 |只看該作者
五十

  金環二郎聽完,笑道:“楊兄所說雖有見地,但我的看法卻有不同。江湖上的事,不能以常情測度,就拿我們天龍幫說罷,分舵、弟子遍佈江南水旱碼頭,但如非我們幫中的人,卻是很難尋到;武林道上都知道我們天龍幫總堂在黔北,究竟在黔北什麼地方?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夠清楚,大覺寺既是惡僧們為非作歹的巢穴,必是隱密異常,何況寺中還有一株雪參材呢,依我推想,不只他們巢穴不准別人涉足,恐怕方圓數十里內,都防範的相當嚴密。”

  楊夢寰皺皺眉,道:“這麼說,那青雲岩大覺寺,是無法找到了。”

  陶玉轉轉俏目笑道:“你先不要發愁,假如今師妹果真被他們動搖來大覺寺,現在還沒有到,他們帶著人走,很礙手腳,沿途總要避人耳目,就算押送令師妹的和尚,有著上乘輕功,也不能放腿趕路。我想,他們至少要落我們後邊五天以上,咱們只要在五天之內尋到大覺寺就不會誤事。”

  楊夢寰聽完話後,皺皺眉道:“祁連山這麼大,縱然仗陶兄寶駒腳力,也不能歷盡每一奇峰峻嶺。”

  陶玉笑道:“那不要緊,我們選擇幾處峰高林密地方,幾把火燒他個鳥飛獸走,這地方不少萬頃以上的原始森林,一經點燃,勢必燎原,大概三五百里以內都可以看到火勢,我們選擇一個高峰頂上隱住身子,大覺寺的和尚如果見到火勢,一定要派人來查看,咱們盯梢追蹤,讓他們自己帶咱們到青雲岩大覺寺去。

  楊夢寰聽得呆了一呆,道:“陶兄這法子倒是不錯,只是太陰絕點兒,幾把火如果燒光了祁連山,不但無數的飛禽走獸遭了殃,無處藏身,還不知道燒燬了多少樵夫村舍,更可惜的,是這價值無數的原始森林。”

  陶玉搖搖頭,笑道:“這個你盡可放心祁連山連綿千里,數不盡的插天高峰,大部峰嶺上都有積雪,我們要再住山中深入一段,恐怕每座山峰上都為冰雪所封,火燒冰化,勢必如倒瀉江河,不出三天,火勢必為冰雪化成的水所滅。幾把火了不起去了幾處森林而已,萬頃林木在這綿延千里的祁連山中,不過是滄海一粟,燒去幾處,算得什麼?做事瞻前顧後,愛心普及草木,那是兒女心腸。須知江湖上講求的是,心狠手辣,只求目的,不擇手段,不安心殺人,何以當得毒丈夫!你說我縱火引敵帶路辦法太過陰絕,不知除此之外,楊昆有什麼高明辦法?”

  楊夢寰被問得瞪著眼答不出話,心裡暗暗琢磨:陶玉的話不錯,縱火引敵的辦法,雖然太絕了點兒,但除了這辦法外,的確別無良策。想了半晌,才答道:“陶兄說的是,咱們就放它幾把火試試看,能不能招來大覺寺的僧侶?”

  金環二郎格格一笑道:“祁連山疊峰重嶺,一望無涯,除了縱火引敵帶路一途之外,別無可行辦法,咱們再往前走一段,深入山腹之後,選兩處縱火地方。”

  楊夢寰初涉江湖,說經驗閱歷,比陶玉相差天淵,他剛才被金環二郎幾句話問的啞口無言,這當兒,只有乖乖地聽人安排。

  陶工放馬越山,急奔如電,赤雲追風駒只跑得通體汗水,他似乎渾如不覺。

  這一陣縱馬急跑,總翻越二十餘座嶺,少說點也有百里左右山路,金環二郎才收住韁跳下馬,嘆口氣道:“再要不休息,馬兒就真的要累死了,那我們就得從千尋峭壁上跌入深壑。粉身碎骨不要緊,可是楊兄卻永遠不能再見你師妹了。”

  話說得雖然輕鬆,臉上卻是無限憐惜神色,一面拂著寶駒垂望,一面取出雪白手帕,擦拭著馬身上的汗水,楊夢寰只是呆呆地站在一邊,望著他發怔;他心裡洶湧著幹言萬語要說,但又覺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兩人相處時間愈長,楊夢寰也愈覺著陶玉性格無法捉摸。

  金環二郎耗費了一盞熱茶以上的工夫,從頭到尾把寶駒擦拭一遍,才轉過頭對夢寰笑道:“我們就在這座絕峰頂上休息一會,看兩處縱火地方。”說著笑著,拉夢寰縱身躍上一顆松樹上坐下,取出乾糧分食。

  楊夢寰淡淡一笑,想不出合適話說,只有沉默,一邊吃乾糧,一邊四顧山勢。兩人停身地方,原是一座極高峰頂,放眼看去,只見重峰連綿,無窮無涯,而且一色銀白,分不出是山是雪,較近幾處山峰上,也只能看出銀色山頂黑點斑斑,那大概是山峰上長的巨松之類樹木。楊夢寰窮目四外搜索,看了半天仍然是一無所獲,看不出一點跡象。

  陶玉的兩隻眼卻盡望下看,突然他轉過臉對夢寰笑道:“楊兄,你看西南方兩峰之間,是不是一片大樹林,我們現在去放火,大概到午夜時候三百里內就可見火勢了。”

  夢寰順他手指望去,果見西南兩峰之間,隱現出一片黑黝黝的顏色,點點頭,道:“不錯,那正是一片森林。”

  陶玉笑道:“好,咱們吃飽了就去放火。”

  夢寰淡淡一笑,正待答話,一轉臉,突見正西方一點白影劃空而來,不大工夫,已到兩人身峰頂,飛行如箭,快速至極,金環二郎大叫道:“好大的白鶴呀!怕有千年以上。”

  說著話,縱身而起,躍高一丈五六,手握松枝,一個倒翻,人已翻躍上松樹頂端,右手揚處,一隻金環脫腕飛出,直向那掠空急飛的奇大白鶴打去。

  楊夢寰想阻止他,已是遲了一步,陡見那大鶴轉過身來,巨翅一撲,陶玉打出的金環被擊落峰頂,接著兩翅一合,箭一般向下疾撲陶玉。

  金環二郎想不到一隻白鶴,竟有這等威勢,一時間來不及拔劍迎擊,只好飄身下樹,那巨鶴下行之勢太快,陶玉這一飄身避開,巨鶴卻無法收勢,撞入樹中。但聞得一陣響聲,那數百年的巨松,被鶴身沖得枝葉紛飛。

  巨鶴一擊不中,立時仰首疾升數丈,二次斂翅下撲陶玉。

  這時,金環二郎已握劍在手,一招“仰觀天象”迎鶴掃去,陶玉剛才見那巨鶴撞入松樹的勢,心中已感驚異,劍招出手,用了八成真力。

  那知巨鶴竟似通達技擊一般,斂合的變翅,突地一張,左翼迎劍疾掃,右翼借勢下擊,兩隻斂藏在腹下的鶴腿猛伸,雙爪直逼陶玉頭頂。

  金環二郎劍勢吃鶴翅掃中,遍開一邊,且幾乎脫手,而那巨鶴右翼變爪,卻一齊襲到,迫得他仰身倒臥下去,借勢翻滾,才算讓開一擊。

  哪知他身子剛剛挺起,巨鶴卻又襲到身後,這座山峰本就不大,而且冰雪封凍,光滑異常,陶玉剛才讓那白鶴一擊,已,快到懸崖邊緣,此刻,巨鶴又從身後襲到,如果再往前縱避,勢將落入那萬丈懸崖,這情勢逼得他只有反身回擊一途,金環劍施一招“迴風弱柳”轉身橫向巨鶴掃去。

  劍勢出手,突黨被一股強力吸住,原來劍尖金環,已吃巨鶴右爪抓住,同時那巨鶴左爪左翼一抓一掃,也閃電襲到。

  陶玉心頭一涼。暗想:完了,想不到我金環二郎,送命在這畜生的利爪之下。

  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突見一道銀虹,閃電而至,猛向巨鶴襲撲陶玉的右腿劈去。巨鶴左腿疾收,一仰首破空直上,陶玉不肯丟棄手中寶劍,連劍帶人被那巨鶴帶了起來。

  楊夢寰出手一招,救了陶玉,大聲叫道:“陶兄,快些撒手,這白鶴的主人,小弟認得,等見面的時候,當為陶兄討還金環劍。”

  陶玉已被那白鶴帶飛到兩丈多高,聽得夢寰一喊,只好鬆手丟劍,身子剛落實地,探手入懷,取出一把毒針,仰首望著那直升巨鶴。

  大白鶴升高到十丈左右,突然停住,雙翅平伸,緩緩繞峰飛行,長頸下探,似在默查敵勢。

  楊夢寰見鶴思人,想起了授自己五行迷蹤步法的朱白衣來。近月來全仗五行迷蹤步精微的身法,驚走了開碑手崔文奇,保全性命;拆解了一明禪師雄渾的掌力,探得霞琳消息……他只管回憶往事,卻沒有注意陶玉手扣毒針,蓄勢待發。

  那巨鶴繞兩週後,突然俯衝下擊,直撲夢寰。

  金環二郎揚腕一把毒針,電射而出,十餘條銀線閃爍,徑向巨鶴打去,毒針細小,絲毫不挾破空風聲。陶玉心想萬無不中之理,只要那巨鶴中得一支,針上劇毒立時發作,任它是千年通靈之物,萬難抵受得住。哪知陶玉毒針出手,巨鶴驀的右翼一撲,白羽扇處,一股強風自翼下捲出,陶玉打出毒針,盡被鶴翼扇出強風震飛,散落峰頂。

  金環二郎這一驚,只驚得他呆了一呆,那大白鶴卻原勢不變,仍向夢寰撲去。

  楊夢寰在括蒼山中已吃這大白鶴的虧,知它兩翼神力驚人,鐵嘴鋼爪,裂金碎石,又知它是朱白衣所飼養之物,劍護面門縱身一閃,那巨鶴好像已看出是夢寰樣,撲擊之勢,頓時一收右爪一鬆,金環劍落在峰上,眨眨眼沒有了影兒。

  夢寰直待那大白鶴消失空際,才俯身撿起金環劍,送交陶玉,心裡卻暗暗想道:這巨鶴突然在祁連山中出現,莫非朱白衣也到祁連山來了?心念一動,又想起那夜荒墓中撿得羅帕,不自覺伸手入懷,正要掏出,金環二郎忽然問道:“那野禽好像是認識你一樣?”

  夢寰笑道:“我和那大白鶴的主人,有過數面之緣,想不到它竟也像識得我了,千年靈禽,當真非凡。”

  陶玉冷笑一聲道:“將來我要見那野禽主人時,要好好教訓他一頓,免得以後他再縱放野禽欺人!”

  夢寰本想把巧遇朱白衣的經過告訴陶玉,但聽陶玉話風,把遭巨鶴戲弄的一腔怨忿,遷怒到巨鶴主人的身上,只好把準備出口的話,又嚥了回去,兩隻眼卻盯在陶玉臉上,一付欲言又止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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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1:40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一

  金環二郎問道:“你看什麼?是不是覺得我打不過那養鶴的人?”

  夢寰點點頭,道:“那靈鶴主人,確實是一個身懷絕學的奇人,而且生性亦很高傲,萬一我們遇上他時,最好是不要動手,由小弟引見引見。”

  金環二郎微微一笑,卻是不答夢寰的話,緩步撿起金環,套在腕上,道:“走!我們放火去。”說完,向峰下躍去。

  他這一笑,卻笑得夢寰心中怦然一跳。這一段時日相處,他對陶玉不可捉摸的性格,多少有了一點瞭解,知道他越是笑得好看,心中的怒火越大。那巨鶴既然在那祁連山中出現,朱白衣自是極可能也到了祁連山來,假如碰上,陶玉自然要出言譏諷。朱白衣高傲性格,決難忍受,真動起手來,金環二郎是必敗無疑……他只管著想心事,陶玉已躍下了幾十丈,回頭看夢寰愣在峰頂出神,立時高聲叫道:“楊兄,快下去放火去啦!”夢寰應一聲急急迫下,兩人一先一後,向西南方向奔去。

  翻越兩座山嶺,果然有一片萬頃森林。對林望去,丈餘深淺已被交錯枝葉和繞樹藤蘿遮住了視線,林外積葉深達數尺,大多數均已腐爛,極目無際,不知有多少萬枝。陶玉高興地揚了揚劍眉笑道:“好啊!這一片原始森林,總要在萬頃以上,燒起來可有熱鬧看了,咱們分頭放火。”說完,沿林邊向西跑去。

  楊夢寰慢慢地取出火摺子,望著參天林木,不覺黯然一嘆,這一把火,不知要燒死多少禽獸。

  他幾次燃火摺子,要點燃林邊積葉,但終歸又縮回了手,陡然間霞琳的音容笑貌,飄浮腦際,楊夢寰一咬牙,正待點燃積葉,突覺一陣急風捲襲身後。

  楊夢寰到了北邊山根下面,突覺著有些口渴,縱目環顧,這一片草地竟是看不到一處有水,靜立一會,隱約聽得極微的泉水聲音,自石壁一側傳來,心中一動,沿著山壁向右走去。

  走了有二十丈左右,見一株巨松靠壁矗立,泉水聲就由那巨松後面山壁傳出。

  夢寰撥開巨松枝葉上密繞葛藤,立時出現一個高可及人的石洞,因巨松正當沿口而生,再加上那密繞松枝葛藤,如不撥開,自是無法見得。

  一陣柔和微風,由洞中飄吹出來,挾帶著撲鼻清香,夢寰想道:山洞中既有微風吹出,想必不會太深,而且口中正渴,水聲亦山洞中傳來,且入洞去探視一番再作計較。心念既動,側身而入,一掌護身,一掌防敵,向前走去。

  轉了兩個彎,前面已現亮光,淙淙水聲,已是清晰可聞,一里一喜,緊走幾步,出了石洞。

  洞外景物愈發秀麗,碧草如茵,奇花燦爛,柔風拂面,水聲潺潺,兩邊斷崖上,生滿古松,巨枝伸空,蘿帶飄垂,點綴得百丈長短,十餘丈寬窄的狹谷,更顯得清幽奇秀。

  夢寰只顧鑑賞大自然幽奇景色,連口渴的事也忘了,突然,由五丈左右的一叢奇花後面,傳出來兩聲小鹿輕鳴,接著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嘆道:“等我寰哥哥找到我了,我就不能再留在這裡陪你玩了……”

  聲音是那樣清脆,話說得是那樣天真,黯然中又帶著幽幽留戀。

  楊夢寰只聽得心頭一震,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兩行英雄淚,奪眶而出。

  正想高呼霞琳名字,突然心念一動,暗想:霞琳既被大覺中和尚擄去,何以會到了這幽谷中來,這中間必有原因,先得看看再說,不要弄出笑話。

  心念一轉,擦乾淚痕,緩步向前走去,繞過那一叢奇花。寓目望去,只見那叢花旁邊一座小池,岸畔坐著一個白衣少女。著雙足,浸入水中,左肘抱著一隻小鹿,側臉望天,不知在想什麼心事。柔風吹過,飄起她散披在肩上的秀髮和白衣。

  夢寰望著那秀麗無邪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滿懷激動,正要跑過去,忽見那白衣少女,搖搖頭,一聲幽幽長嘆,緩緩站起身子,把小鹿抱入懷中,伸手在那奇花叢中,摘了一朵花兒,猛一抬頭,看到了夢寰,高興得她秀目中熱淚盈眶,叫了一聲:寰哥哥!”縱身一躍,直向夢寰懷中撲去……

  楊夢寰雙臂一張,接住她飛來的嬌軀,突聽得喲喲兩聲鹿鳴,原來霞琳手中還抱著那隻小鹿。

  霞琳放下小鹿,眼光中無限憐惜,望著小鹿道:“小鹿最乖,等我和寰哥哥說過話,再喂你吃。”

  夢寰細看那小鹿,至多不過三四個月,但這小動物似已和霞琳有了感情,放在地下,竟是不跑,偎在霞琳裙下,不住伸出舌頭,舐著霞琳雪白的足踝。

  只見她大眼睛中淚珠兒,一顆接一顆,由腮上滾了下來,嘴角卻浮現出盈盈笑意,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偎入夢寰懷中,說道:“你的朋友對我說,你一定會來找我的,所以我每天都耐心地守在這兒等你。我很想騎那隻大白鶴飛上天去玩玩,但我怕你來了看不到我。你朋友的本領大極啦,我知道他不會騙我,果然你真的來了!”

  幾句淡淡的話,勝過了萬千句懷念的傾訴,楊夢寰只聽得一顆心片片粉碎,緊緊抱住她玲瓏嬌軀,說不出一句話來,熱淚如泉,滴在懷中玉人的臉上。

  霞琳微睜星目,笑道:“寰哥哥,你心裡難過嗎?”

  夢寰道:“我……我心裡太高興了……”

  說完話,正想低頭輕吻霞琳粉頰,突聞得身後一聲長嘆,接道:“你高興,我可苦壞了!”

  夢寰急急轉身望去,不知何時,朱白衣已到了兩人身後,他仍是一身青衣,臉上神情略帶淒惻,眼睛中含蘊著一片淚光,深注著兩人。

  夢寰臉上一熱,急松雙臂,放開霞琳,深深一揖,道:“朱兄賜授奇技之恩,楊夢寰還未報答,又承跋涉關山,遠來西北,救了我師妹……”

  朱白衣揚了揚秀眉,轉動著星目,截住了夢寰的話,道:“你心裡感激我,倒可不必,我說的苦壞我,另有所指。你也來到祁連山,而且又來的這樣快,實在有點兒出我意料之外。不過你來的很好,你師妹一天問我幾百次,為什麼她的寰哥哥不來?那當真使我作難,沒法只有騙她,說你很快就會來接她,想不到信口開河的謊言,竟讓我無意言中。”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笑道:“說騙她,也並非是騙她,假如你再晚到兩天,我就準備用靈鶴玄玉送她到饒州去找你,我想你如果探不到你師妹消息,很可能轉回饒州。”

  夢寰點點頭,道:“天下事有很多是憑機遇,我要不是碰上天龍幫的金環二郎陶玉,恐怕也不會找上祁連山來。”

  朱白衣笑道:“你來得這樣神速,究竟是怎樣走的呢?”

  夢寰道:“陶玉有一匹蓋世寶駒,一日有千里腳程,而且還能夠翻山越嶺,借神駒腳程,才得早日到此。”

  朱白衣道:“世上真有這樣神駿的寶馬,那真得見識見識。”說完話,淒涼一笑,轉身緩步而去。

  夢寰望著朱白衣纖巧玲瓏的背影,越看越覺他不像男人,猛然心念一動,想起那夜荒墓中羅帕留字的人,正待叫住朱白衣追問,突覺一陣幽香撲面,沈霞琳雪膚嬌軀,已偎入他的懷中,抬起臉兒,張著大眼睛,道:“你朋友對我真好,要不是他救我,我就不能再見你了!”說完話,眨眨眼,滾下來兩行淚珠。

  楊夢寰知道她這段時日中,不知受了多少委曲,嫩稚無邪的心靈上,創傷不輕,摟著她無限憐惜地問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對嗎?”

  霞琳點點頭,帶著滿臉淚痕笑道:“那些和尚真壞,他們對我說,要把我送到一個風景最美的地方去住,我知道他們不存好心,我本來是不想活的,但我死了就不能再見你啦,所以我沒有死。不過不是你的朋友救我,我總歸是要死的!我知道那和尚都不是好人。”說到這裡,她竟也浮現出兩頰羞紅。

  夢寰掏出絹帕,低著頭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看她粉臉上透出兩片羞紅後,愈覺著嬌豔奪目,惹人憐愛,不覺伸手拂著她鬢邊散發,十分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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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2:39 |只看該作者
五十二

  霞琳慢慢地閉上眼睛,嘴角間微笑如花,似乎這一段時日中受到的委曲,剎那間完全消失。

  楊夢寰看她笑得臉上梨渦深陷,心中似是十分快樂,不覺暗暗嘆息一聲,想道:這孩子雖還嬌稚,但看樣子情懷已開,我不過略示呵護溫存,她竟把連日所受的委曲,完全忘懷拋卻,她對我這樣情深,倒是不能負她。

  想到這裡,腦際又問起一個念頭:朱白衣是女扮男裝,似乎已無可疑,她不惜萬里,幫自己追尋霞琳,賜授奇技,暗中衛護,這些事都已超過了一個初識朋友的情誼,再想她那夜在鄱陽湖中指斷琴弦,不惜耗真力替師叔療傷,以及見自己時的異樣神情,恐都非無因而起,想著想著,頓感情愁滿懷,無法自遣,不覺呆在那裡。

  霞琳睜開眼睛,看到夢寰發呆模樣,心中很覺奇怪,問道:“寰哥哥,你心裡不高興了?”

  楊夢寰低頭笑道:“沒有的事。”

  霞琳抱起地上小鹿,道:“我得要喂小鹿鹿了,咱們到那邊山洞裡去吧?”夢寰跟在她身後,踏著青草向前走去,心裡卻在想著:剛才幸好沒有追問朱白衣,荒墓那塊羅帕是不是她留下的?如果說穿了,事情就更難辦!不如就這樣裝糊塗下去吧。好在這時日不會太長,等出了祁連山,自己就和霞琳回崑崙山去。

  沈霞琳帶著夢寰走到山壁邊,指著一座石洞笑道:“我和你的朋友,都住在這座山洞中。”

  夢寰細看那座石洞,約有兩丈多深,一丈多寬,裡面打掃得十分乾淨,霞琳拉著夢寰一隻手,進了山洞,靠右邊石壁下鋪著一條毛毯,還有一床很好的棉被,那大概是霞琳的舖位了,靠那舖位西頭,有一塊人工移置的大青石,上面放著幾瓶羊乳,還有很多野味水果之類,霞琳從大青石上取了一瓶羊乳,倒在手心,先喂了懷中小鹿,然後把瓶子給夢寰道:“寰哥哥你也吃一點吧!”

  夢寰本來早就有些口喝了,因為看見霞琳後,一陣悲喜交集,就把口渴的事給忘了。此刻霞琳一提,立刻感到口渴難耐,接過瓶子,一口氣把大半瓶羊乳喝完。霞琳看夢寰喝得甜暢,早又開了一瓶等著,一見夢寰喝完,立時又把手中一瓶羊乳送到夢寰口邊。夢寰看她大眼圓睜,淺笑盈盈,眼神裡流露出無限的溫柔,無限的纏綿,哪裡還忍得下心拒絕她,只好又喝了幾口。

  霞琳微笑著合上瓶塞,抱起小鹿,又偎在夢寰懷裡,不大工夫,竟沉沉睡去。

  夢寰看她睡得甚是甜香,臉上滿是笑意,不由一陣難過。暗想:這天真無邪的孩子,自被擄之後,恐怕就沒有好好睡過,此刻見到了我,似乎才放下了心,這一睡,不知要到幾時才醒,我得讓她好好的睡一覺才對。

  心念一動,輕輕把霞琳移放毛毯上面,抱下她懷中小鹿,又替她蓋上棉被,靜靜地守在臥榻一側。

  那小鹿繞著霞琳身子轉了一週,臥在霞琳身體右側,偎著棉被,也合上眼睛睡去。

  夢寰看那小鹿甚是乖巧,忽然心中一動,想道:“這只小動物,已不知伴守霞琳幾天了,要離開這裡時,霞琳勢必極為留戀難捨。待我去采些藤蘿,替這小鹿編制一個藤籃,好讓她醒來時歡喜一場。”

  想著想著啞然失笑,自己是二十幾人的人了,怎的也會動了童心。

  正待起身去采藤蘿,那隻小鹿忽然打個滾,跳了起來,跑到夢寰身邊,不停地張嘴輕叫。

  楊夢寰怔怔地看著小鹿,不解它意欲何為。皺了半晌眉頭忽有所悟,取過羊奶,學霞琳剛才喂鹿模樣,把羊奶倒入手心餵牠,小鹿吃飽後,又回到霞琳身側臥下,夢寰望此情景,心中感既叢生,暗想:這等動物竟是情感一般,可是世上卻有不少無情無義的人,看來很多人連小鹿也不如的了。

  他走出石洞,抬頭一看,只見兩面山壁伸空松枝上垂著很多藤蘿,都是又粗又大,正好用來替那小鹿編制藤籃,只是垂藤跟離谷底太高,要想采到,勢必要先登上山壁,再爬上那伸延空中的松枝不可。

  夢寰留一打量山勢,立時揉身向山壁上攀登,楊夢寰輕身功夫,已得一陽子真傳,手足並用,很快地爬上了那百丈立壁。

  楊夢寰看洞外右邊不遠處一株巨松上垂藤最多,正待躍上那巨松,揮劍斷藤,一轉臉見朱白衣靜站在一塊突出的大山石上,背他而立,一動不動,似乎正在用心看什麼東西。

  夢寰心中一動,對著那塊山石走去,他心知朱白衣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五丈內能辨出落葉聲音,自己登上峰頭頂,他必早已發覺,故而並未叫他。

  哪知他走到朱白衣身後時,朱白衣仍然連頭也未回一次,竟是絲毫未覺一般。

  夢寰呆了一陣,才低聲叫了兩聲朱兄。

  朱白衣突然回過頭來,清澈如水般的大眼睛中,滿含淚光,臉上神情淒婉,淚痕猶新,黯然一笑,幽幽問道:“你不在谷底石洞中陪你師妹,上到這寒風襲人的峰頂做什麼?”

  夢寰被問得一怔,又反問道:“朱兄既知峰上寒冷,何不回到谷底去呢?”

  朱白衣兩道眼神中,忽然射出萬般柔情,低聲問道:“你……你上峰頂來,可是找我的嗎?”

  夢寰又被問得一怔。這一怔,怔得他半天答不出話。朱白衣淒苦一笑,低聲吟道:“……淚向愁中盡,遙想楚雲深,人還天涯近。”吟罷,跳下山石,向北走去。

  楊夢寰緊追幾步,叫道:“朱兄請留步片刻好嗎?”

  朱白衣回頭笑道:“一分依戀,增多了萬千離愁,你何苦……”話到這兒,他竟是再難矜持,簌簌淚珠兒奪眶而出。

  楊夢寰聽得心頭一震,道:“怎麼?朱兄就要走嗎?”

  朱白衣突然一咬牙,左手扯去頭上方巾,抖落一把烏雲,隨風飄飛,右手扯破青衫,裡面是一身玄色女裝,胸繡白鳳,腰束汗巾,纖巧玲瓏,嬌小可人,淡淡一笑,道:“我陪你師妹,在谷底山洞中住了三天,你心中多少總有點懷疑,深山絕谷,孤男寡女,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楊夢寰真情激盪,熱淚盈眶答道:“楊夢寰還不是善疑小人,朱兄……”

  兄字叫了出口,才覺著不對,趕緊改口:“朱姑娘千萬不要多心。”

  朱白衣泫然泣道:“沈姑娘天真嬌稚,望你能善為珍視。今天我以真面目相示,也就是咱們緣盡之時,從此天涯遙隔,萬山千重,相見無日了。你……你自己多多珍重啦!”說完,回身一躍,人已到五丈開外。

  楊夢寰只急得大聲叫道:“朱姑娘……朱姊姊……”也不知是他這聲朱姊姊的力量呢,還是朱白衣言未盡意,果然她又停住了腳步。

  夢寰一連兩個急躍,才到了朱白衣身邊,看她亂發飄拂,淚水未住,心中一陣感愧,也不禁淚若湧泉,把要說的話也給忘了。朱白衣看夢寰呆在身側,星目中淚水一顆接一顆滴在臉前,臉上神情甚是痛苦,但卻一語不發,不覺心腸一軟,從懷中取出一塊絹帕,輕揚玉腕,替夢寰擦去淚痕。

  這當兒,朱白衣好像完全變換了一個人樣,傲骨嬌氣,都化成綿綿柔情,側身相依,極盡嬌柔,她身上一種奇異甜香,撲鼻沁心,如芝似蘭,中人欲醉。

  楊夢寰只感到那襲人甜香,熏得他心旌搖曳,迷迷糊糊的,握住了朱白衣兩隻細膩滑嫩的手,四目相對,默然無語。其實,這時也用不著說話,四隻眼神交投,彼此靈犀相通,已勝千萬句情話盟言了。

  朱白衣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樣握著她嬌嫩的雙手,何況這人又是縈繞她心上的情郎。情懷早動,哪裡能矜持多久,終於她把粉臉貼入了夢寰前胸,慢慢的把嬌軀盡偎入懷。

  面對著嬌如春花。秀逸絕倫的玉人,楊夢寰也有點難再自持,正想張開雙臂,緊抱這投懷飛燕,突然腦際中閃掠過沈霞琳嬌稚的笑貌,這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登時心中一涼,神志全醒。鬆了朱白衣兩隻玉手,緩緩推開她依偎懷中嬌軀,退一步,黯然一笑道:“承姊姊多方援手,惠及我霞琳師妹,深誼隆情,楊夢寰鏤骨銘心,一世難忘。”說到惠及我霞琳師妹幾個字特別沉長。

  朱白衣驟感如一支劍透心穿過,但見她粉臉上泛起來兩頰羞紅,嬌軀顫抖,目蘊淚光,深注夢寰,好半晌說不出話。

  楊夢寰呆了一陣,才覺得幾句話傷透了人家的心,想起了朱白衣療治師叔傷勢,傳授五行迷蹤步法,關關跋涉,救助霞琳的諸般好處,頓覺惶惶無地自容,感愧極處,反而不知說什麼才對,停立相對,彼此黯然。

  朱白衣慢慢地恢復了鎮靜,淡然一笑道:“你師妹愛你很深,你以後要好好地待她,她那樣天真善良。是經受不起打擊的,就是她身陷危境時,仍時時以你為念。”說完,轉過身子,慢慢向前走去。

  朱白衣走到了兩丈開外,突然又轉過身子,走了回來,到夢寰三步外停住,說道:“大覺寺的僧侶們,武功奇特,自成招術,你和你師妹,不宜在此地多留,最好立刻就動身離開這裡。”

  朱白衣說話時側臉看著別處,眼光就沒落到夢寰身上,說完話,不聽夢寰回答,心中難過至極,不覺一聳秀眉,臉上現出怒容,待她看清夢寰神態之後,不僅怒意全消,而且剛剛平復的心情,又蕩起無限憐愛。

  只見他目光遲滯,僵直而立,一動不動,朱白衣一望即知,是傷痛過度,而又勉力控制著不讓發洩出來,致使真氣凝聚不散,時間一長,就要凝結成內傷,這是習練內功的人最忌諱的。

  楊夢寰內功正在進境之時,最易走火入魔,何況他在水月山莊奠祭表姊玉娟亡靈之時,因悲慟過深,已經傷過了一次中元,剛才他感愧交加之下,無以自遣,致使真氣復聚,又傷中元,如不是朱白衣去而復返,楊夢寰不死亦得重傷。

  朱白衣武功精博,一見即辨識出來,纖手揚處,連中了夢寰“命門”、“當門”、“肺海”三穴,只聽楊夢寰長吁一口氣,星目眨了兩眨,身子微微一晃,朱白衣愛憐之心再動,更是難以自持,不覺雙手並出,扶住了夢寰雙肩,幽幽說道:“你已經情有所寄,又何苦為我如此,我要不回來給你說話,你還要不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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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2:51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三

  不管怎麼樣聰明的人,一旦陷入情網後,大概都有點糊塗,不是想的太好,就是想的太壞,朱白衣深情款款地一說,楊夢寰還是無話可答,既不好否認,也不能承認,只有長長地嘆口氣一垂頭不答。朱白衣幾次輕啟朱唇,似乎有話要說,但卻始終說不出來,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無言,不知過了多久時間,突然,正南方叢山中冒起來一股濃煙,朱白衣陡地轉身,躍上了一株巨松,張望一陣,直向谷底躍去。

  楊夢寰看濃煙愈來愈大,心知必是陶玉放的火,心中又是一陣慚愧,暗想:陶玉為我,不惜他心愛寶馬,日夜兼程趕來祁連山中,現在我卻獨自躲在這幽谷中,讓他一個人放火涉險……這一想,大感不安,再看朱白衣已然不在,叫了兩聲也無人應,只得急向谷底躍去。

  楊夢寰再入石洞,看霞琳仍是酣睡未醒,他急欲去尋陶玉,不再遲疑,蹲下去推醒霞琳。

  沈姑娘睜開眼睛,先叫一聲寰哥哥後,才坐起來抱著小鷹笑道:“我心裡有很多話要對你說的,可是我一下子就睡著了。”

  夢寰心惦陶玉,哪裡聽得下去,拂著她鬢邊散發,笑道:“我去找一個人,咱們快走吧!”說完,不待霞琳答話,拉著她向洞外走去。

  霞琳笑道:“我們都走了,等一下你的朋友回來了,怎麼辦呢?他看不到我們,心裡一定會很發急的,他待我那樣好,我是不願他心裡難過的!”說完,長長嘆一口氣,臉上笑容,隨之斂去。

  楊夢寰抬頭望天,只見雲彩赤紅,已是夕陽酉下時分,他的心情也像落日一般,異常沉重,望著對面峰頂上一抹金黃晚霞,說不出一句話來。

  霞琳看著夢寰仰臉呆立,心中大感不安,慢慢靠近夢寰,問道:“寰哥哥,你心裡怎麼不高興了?”

  楊夢寰黯然一嘆,道:“我們走吧!她不會再來了。”

  霞琳滿臉懷疑,溜了夢寰兩眼,卻是不再追問,把懷中小鹿放下,又倒一些羊乳,喂了小鹿,才和夢寰向峰上攀去,那小鹿追到立壁下面,跳來跳去地不住大叫,霞琳不時回頭探看,眼中滿是晶瑩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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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第十回 深山古墓

  兩人攀上了峰頂,太陽已被那綿連山峰遮住了一半,金光照著那無數白雲皚皚的山峰,幻出奇麗耀目的景色。

  夢寰轉臉望霞琳,她仍然探頭留戀的望著谷底小鹿,依依神情,形露於外。

  夢寰見她那等神態,雖然心中念掛陶玉,也是不忍著急催她,慢慢走到她身邊,拉著她一隻手笑道:“小鹿的媽媽會來照顧它的,我們走吧!”

  霞琳回過臉來,嗯了一聲,道:“這只小鹿,還是你朋友捉給我玩的,那天在饒州我等你到天亮,還不見你回到客棧,我就去告訴師父和貞姊姊說,要去找你,師父和貞姊姊都不讓我去,但我心裡很想你,就一個人出去找你了。”

  夢寰自見到霞琳後,一直就沒得及問她遇難經過,此刻聽她一說,忍不住追問道:“那你又怎麼會被人擄去呢?”

  霞琳嘆息一聲,接道:“我找了半天,可是找不著你,就坐在湖邊一棵柳樹下休息。忽然來了兩個大漢,他們裝著在看湖邊景色,趁我不防的時候,突然下手點了我的穴道,等我醒來,已被他們捆起來,裝在一輛馬車中,車的四周都蒙著黑布,看不到外面景色,我用的寶劍也在車廂裡掛著,可是我的手被他們用牛筋捆著啦。”

  夢寰只聽得熱血沸騰,道:“他們還用什麼法子虐待你?”

  霞琳淒婉一笑,接道:“我的嘴裡也被他們堵了東西,到了吃飯時,才替我取出來,我賭氣不吃他們的東西,餓了一天一夜,後來我想到你一定會到處找我的,我要是餓死了,你就沒有辦法找得著我了。”

  夢寰一陣感傷,輕輕攔住她,道:“以後又怎會落在大覺寺和尚的手中呢?”

  霞琳把頭兒靠人夢寰懷中,笑道:“我在車中,看不見外面東西,也不知道他們要把我送到哪裡,我心裡只想著,你找不到我時,一定會很焦急的。”

  夢寰低頭看著她答道:“那是當然。”

  霞琳嫣然一笑,又道:“那馬車正走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接著車外面就打起架來,我聽到兵刃交擊和呼叱聲音很是激烈,心想一定打得很厲害,過了一陣,打鬥停了,我認為是你追來救我的,那知車簾打開後,進來了一個和尚,把我從馬車中提了出來。”

  夢寰道:“可是兩個和尚一起嗎?一個身材高大,一個身材矮小,都穿灰色僧衣?”

  霞琳瞪大眼睛,道:“你怎麼知道呢?”

  夢寰笑道:“那兩個野和尚都已被陶玉殺死了。”

  霞琳不識陶玉,聽得莫名所以,茫然問道:“陶玉是你的朋友嗎?”

  夢寰點點頭,道:“等一下你就可以見到他了,那兩個野和尚,又把你交給另外的和尚,押送到祁連山來,對嗎?”

  霞琳突然臉上一紅,把頭埋在夢寰胸前,熱淚泉湧,浸濕了夢寰胸前衣服。

  楊夢寰心頭一涼,低頭問道:“怎麼?那兩個和尚難為你了?”

  霞琳抬起臉兒答道:“兩個和尚壞死了,他們把我提到一片荒涼的墓地中,我的手和身子仍被捆著,沒有法子和他們打架,那個瘦小的和尚,取下我堵嘴的東西,被我咬了一口。”

  夢寰心中大感焦急,頭上冷汗直往下滴,急道:“以後呢?”

  霞琳緩舉衣袖,擦著夢寰腦門汗水,接道:“以後又來了一個穿黃色僧袍的和尚,罵了那個穿灰色衣服的和尚幾句,就替我解開了繩索,可是他卻又點了兩處穴道,替我披了一件僧袍,用黃絹包了我頭髮,扶我出了那片墳地,又扶我上馬趕路,跑了半夜,又遇到了一個穿紅衣的和尚。”

  夢寰暗裡說了一聲,好險,不自覺抱緊了霞琳嬌軀,無限憐惜他說道:“你當真吃了很多苦啦。”

  霞琳淒婉一笑,又接道:“那個穿黃衣的和尚,把我交給了穿紅衣的和尚後,他帶我立刻趕路,日夜都不休息,那和尚雖然待我很和氣,但我知道他們都是壞蛋,可是我穴道未解,沒得辦法逃跑。”

  夢寰默默計算時日,他和陶玉西行日期,雖和霞琳相差了兩天,但赤雲追風駒有日行千里的腳程,決非一般的長程健馬能及萬一,何以霞琳反而先到了祁連山中。

  心中思解不透,只好間霞琳道:“那穿紅衣的和尚,就用馬帶你到祁連山來的嗎?”

  霞琳搖搖頭,笑道:“他帶我走了兩天兩夜,第三天中午時到了一深山的寺院裡,那裡面也有很多和尚,在那裡等到了天黑,他們不知道在那裡捉了兩隻很大的怪鳥,那鳥難看死了,穿紅衣的和尚對我說,要這兩隻大鳥把我送到風景最優美的地方去住,我心裡知道他們騙我的,我罵他,他也不生氣,就把我捆在一隻大鳥背上,他也騎著一隻大鳥,飛了一夜。”

  夢寰暗想:怪不得他們比我和陶玉還要快,原來他們騎著鳥兒飛的,只是能馱著一個人在空中飛行的,只有大鵬、綵鸞一類鳥兒,大覺寺養了這些飛禽,數千里來去在一日之間,無怪他們惡行隱密,使人猜測不出。

  只聽霞琳繼續說道:“到了第二天天亮時,那鳥兒飛不動了。就落在一片大樹林中休息,紅衣和尚把我從烏背解下來,讓那怪鳥在樹林中抓了很多小鳥野兔吃了,又把我捆上鳥背,向前飛行。以後每飛行幾個時辰,就得落下來休息,那怪鳥看上去很大很凶,可是沒有你朋友的大自鶴厲害。”

  夢寰笑道:“那當然,大白鶴玄玉,是千年以上的神物,大覺寺養的怪鳥,如何能打得過它。”

  霞琳嫣然一笑,又接著說道:“兩隻怪鳥越飛越不行啦,一夜中就休息了六七次,到了第二天上午,才飛進了山區。那紅衣和尚對我說,在太陽下山前就可以到那風景最美的地方了,他還告訴我說,他名字叫法雷,要我以後不要忘掉他。”

  楊夢寰聽到這裡,忍不住接口罵道:“該死的野和尚。”

  霞琳笑道:“他被你朋友從烏背上打下去,那是一定要摔死的。”

  夢寰笑道:“朱白衣救了你以後,就帶你在下面幽谷裡石洞中住著嗎?”

  霞琳點點頭接道:“那和尚正在對我說話時,你朋友騎著大白鶴從後面追來了,他的本領大極啦,一揚手就把那紅衣和尚從鳥背上打了下去,又跳到我騎的大鳥背上,那怪鳥馱不動我們兩個人,落了下來,被你朋友一掌打死,另一怪鳥被那大白鶴啄死了。他帶我騎著大白鶴飛到了這山谷裡,又替我捉了一隻小鹿來玩,我問他,你在什麼地方,他說過幾天你就會來找我,果然你就真的來了。”

  夢寰又聽得一陣難過,這短短的月餘時間中,朱白衣加給他和霞琳的恩情,已使楊夢寰感到了一輩子報答不盡。

  霞琳講完了被擄經過,頭靠在夢寰肩上,欣賞著黃昏山色。突然,她發現了正南方叢山中,那一股濃烈的火焰,黃昏中更顯得威勢驚人,但見火星爆飛,濃煙彌空,火勢不斷增長擴大。

  沈姑娘芳心一驚,急聲叫道:“呵!寰哥哥,你看那邊山裡著火了,不知道要燒死多少小烏了?”說罷,一聲長長嘆息。

  夢寰被她一提,又想起了金環二郎,他本和陶玉約定好放火後隱藏附近,以便待大覺寺和尚勘查火勢時,順便追蹤,現在要找陶玉,自應先到火場看看,只是那問起火森林,距這裡路程不近,中間不知相隔著多少山嶺,而且天色已快入暮,夜晚間,要越渡那峭壁深澗,當是更加難走,如果不去,又深覺愧對陶玉,想了想,決心冒險夜行,轉臉對霞琳道:“走!我們到那起火的地方找人去!”

  霞琳毫無思索地點頭一笑,似乎夢寰講的話永遠是不會錯的!

  兩個人展開輕功,下了山峰,向著那起火所在奔去。

  天色逐漸暗鳥下來,這人蹤絕跡的深山裡,根本就無路可走。一道道攔路深澗,一重重橫阻山嶺,嗟峨怪石,雜出矮松,夜暗裡愈覺著寸步難行,饒是楊夢寰和霞琳一身輕功,翻越過幾座山峰後,也出了一身汗水。好在那火勢越來越大,騰空烈焰,照紅了半邊天色,有那火光引路,還不致走錯方向。

  看看離那問火光並不很遠,但走起路來,卻感到那樣遙長,兩人走走歇歇,不知不覺問已到二更左右。

  霞琳已累得香汗透衣,停住步回頭對夢寰道:“寰哥哥,我累呢!”

  其實楊夢寰也感到睏倦,再加上腹中飢腸轆轆,更感難支,他和陶玉帶的乾糧,全放在赤雲追風駒上,剛才離山洞時,又正當情懷惆偶,忘了帶上幾瓶羊乳,霞琳童心嬌稚,更是不會想到這些,這當兒只覺得又飢又累,但他想陶玉恐怕正在到處找他時,立時精神一振,拉著霞琳右手,笑道:“你看就要到了,我們再勉強走一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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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沈霞嬌婉一笑,掙脫了夢寰的手,振奮餘力,向前跑去。又翻過兩座山嶺,她已跑得連連嬌喘,夢寰功力較深,又一心想著陶玉安危,還能夠支持,但見霞琳疲倦神態,心中又大感不忍,拉著她在一塊大山石上坐下,道:“你實在很累了,我們好好休息一下再走吧!”

  霞琳回眸笑道:“我太沒有用啦!說完,把上身偎入夢寰前胸,不大功夫,沉沉睡去。

  夜風如剪,寒氣侵入,楊夢寰除了一身衣著之外,再無物能代霞琳禦寒,只有緊緊地把她抱人懷中。

  摹然間,山風中夾雜著一陣急促的得得蹄聲,由遠而近,楊夢寰心中一動,暗想:這分明是馬蹄踏著山石的聲音,除了陶玉的赤雲追風駒外,天下恐怕再沒有第二匹馬能走得這種無路可循的峻嶺絕峰,立時氣納丹田,高叫了兩聲陶兄。

  這靜夜中,兩聲高喊,直若龍吟獅吼一般,震的山谷回音,長鳴不絕。

  果然,楊夢寰餘音剛住,正南方傳來了陶玉尖銳的應聲。在夢寰懷中沉睡的霞林,也被這兩聲大喊驚醒,沈姑娘不過剛剛挺身坐起,得得蹄聲已到兩人十丈以內。

  夢寰一躍而起,陶玉人和馬已行到身邊,只見他一收轡繩,赤雲追風駒驟然停住。人未下馬,兩道眼神已落在霞琳身上,他從頭到腳的把霞琳看了一遍。才翻身下馬望著夢寰,笑道:“這白衣姑娘,可就是楊兄的師妹嗎?”

  夢寰點頭答道:“不錯,陶兄見笑了!”說完,替兩人引見認識。

  霞琳望著陶玉一身奇異裝束,和手腕上套的金環,心中很感奇怪,不覺望著陶玉微微一笑。

  金環二郎本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夜間辨物形同白晝,看霞琳露齒微笑,嬌美如出水白蓮,不禁心神一蕩,呆了一呆,才回顧夢寰,笑道:“果然不錯,無怪你差一點急瘋了心。”

  夢寰道:“陶兄不要取笑,你怎會到了這裡,我們正要去那起火地方找你,走到此地,感到睏倦難支,故而停住休息一下。”

  陶玉笑道:“我們說好分頭放火,我點了幾處火苗後,回頭”找你,你卻不知哪裡去了,害得我一陣好找。沒有找到你,卻碰上了大覺寺和尚,一言不合,動上了手,野和尚越打越多,我看情勢不對,又想你有可能遭了人家暗算,這樣打下去,縱然傷得幾個和尚,也是於事無補。因此衝出了他們圍攻,心想不如先找他們的和尚廟去,看看你是否在那裡,待救了你後,再放一把火燒他個烏煙瘴氣,那曉得你卻找你師妹去了!”

  楊夢寰聽得心中很感不安、歉然一笑,簡略他說出尋得霞琳經過。

  陶玉冷笑一聲,道:“那大白鶴還能騎人,倒是少見。”

  夢寰聽他話風,心中仍對朱白衣存著敵意,知他性格,極難捉摸,多作解釋,有害無益,好在朱白衣已經走了,既無遇上機會,也就不再深說,腹中正感飢餓,藉機扳轉話題,笑道:“陶兄來得正好,小弟正覺飢腸轆轆,我們帶的乾糧吃完沒有?”

  金環二郎從馬鞍上取下乾糧,霞琳搶先接過,分出三份,一份給夢寰,一份自用,另一份送給陶玉,金環二郎一笑接過,又隨手放在一邊,卻不食用。

  霞琳一面吃著乾糧,一面望著陶玉問道:“你為什麼不吃呢?難道你不餓嗎?”

  陶玉點點頭,笑了一笑,索性把那一份乾糧放入乾糧袋中。

  楊夢寰吃飽後,精神隨之一振,沉思一陣,對陶玉道:“大覺寺中僧侶,雖是無惡不作,但他們人多勢眾,憑我們三個人的力量,自難除盡惡僧,掃穴犁庭……”

  陶玉不待夢寰活完,接口笑道:“既然來了祁連山,如果不去大覺寺,偷他幾粒雪參果嘗嘗,那實在太冤枉了。”

  金環二郎一語甫畢,一側暗影中陡然響起來幾聲冷笑,道:“雪參果豈是好吃的嗎?你們先嘗嘗這個味道。”話剛出口,幾點寒芒,挾著尖風,破空打到。

  陶玉伏身一讓,三支奇形靖蜒嫖,掠頂而過,夢寰、霞琳一左一右雙雙躍開,三縹落空,打在一塊大山石上,直激得火星迸冒。

  夢寰借一躍之勢,已拔劍在手,定神看去,二丈外濛濛夜色中並肩站著四個和尚,兩個手提戒刀,兩個手橫禪杖。陶玉首先發動還擊,揚手一把毒針打去,接著拔劍虎撲而上。

  四個和尚武功,竟是無一弱手,禪杖戒刀,一齊飛舞,陶玉打出一把毒針,全被擊落。

  這一瞬功夫,金環二郎已欺近四人,金環劍一陣骼骼急響,連攻三劍。

  他這三劍左劈右掃,迅猛至極,最右一個用禪杖的和尚,被他逼退四五尺遠。

  其餘三僧,初本無意聯手合攻,及見陶玉身手凌厲快速,才上齊出手搶攻,兩刀夾擊,禪杖直劈,三般兵刃一齊攻到,同時那個被陶玉迫退的和尚,也還攻了一招,捲掃雙腳。

  陶玉縱笑一聲,“一鶴衝天”,全身平空拔起來一丈多高,一避之勢,讓開了四個和尚的兵刃。

  這時夢寰。霞琳兩支劍,亦雙雙搶到,夢寰心中恨透了大覺寺和尚,出手極是狠辣,長劍連施出追魂十二劍中絕招,三招未過,一個用戒馬的和尚,已被夢寰劈斷了一條左臂。

  夜色中響起了一聲淒歷的慘叫,聲如果鳴,刺耳異常。這一聲慘叫未停,接著又一聲悶哼,原來另一個用禪杖的和尚,已吃陶玉躍入空中後出其不意打出的金環擊中後腦,當時悶哼一聲栽倒氣絕。

  四個和尚,眨眼之間一死一傷,另兩個活的,不覺心膽俱寒,一個猛劈兩刀,把夢寰迫退一步,一個橫掃一杖,逼開了霞琳寶劍,兩個和尚心裡一慌,忘記了還有一個要命的金環二郎,一向手辣心狠的陶玉,見有機可乘,還會客氣不成,左手一抖,一把毒針激射而出,兩個和尚在慌亂之中,哪裡還防得住這種細微無聲的暗器,十餘條銀線閃處,每人都中了不少,針上巨毒,一見血立時發作,只見兩個和尚一陣顫動,兵刃脫手落地,緊接著雙雙倒地死去。

  這當兒,另一個僅存的和尚,向北溜去,陶玉望著和尚背影格格笑道:“賊禿驢你還想走嗎?”說著話,躍上了赤雲追風駒,一抖僵,驟如離弦彎箭,這時那和尚已若驚弓之鳥,頭也不回,一個勁亡命狂奔,這一來卻害得他死的更快。

  陶玉追風駒快比流星,不到五十丈已追到和尚身後,金環劍探臂掃出,冷芒過處,一顆和尚頭隨之飛起,大概和尚是用足了氣力逃命,頭被陶玉金環劍齊齊斬掉後,他一個無頭身子仍往前衝了三四尺,才栽倒地上。

  金環二郎,追殺和尚後,一帶轡繩,勒轉馬頭,又回到了夢寰身邊,躍下馬檢起剛才打出的一隻金環,就在和尚屍體上擦乾血跡,套回腕上,這才望著夢寰和霞琳笑道:“看樣子,大覺寺和尚恐已得到什麼警訊,所以才派出很多野和尚搜尋我們。這四個,看上去是剛才和我動過手的和尚,大覺寺僧侶要真都是這樣膿包,那實在沒有什麼可怕,令師妹剛才出手幾劍相當不錯,你們師兄妹如果有興,咱們干脆就闖到大覺寺去攪它個天翻地覆,如何?”

  楊夢寰聽得一皺眉頭,沉吟半晌答不出活,他已得朱白衣留字勸告,要他和霞琳早日離此,他知道朱白衣絕不會危言聳聽,故意騙他,但又不好一口絕金環二郎,一時間很難想得到適當措詞回答陶玉。

  金環二郎看夢寰沉吟不答,不覺心裡有些生氣,轉眼看霞琳時,沈姑娘卻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幾具屍體出神,臉上神情無限淒然。

  突然她轉過臉,嘆口氣道:“寰哥哥,這些和尚死得真可憐,我們挖個上坑,把他們埋了吧?”

  夢寰看她眼中滿蘊淚水,不忍刺傷她善良的夭性,點點頭,答應一聲,好吧!當先拔出長劍,就地挖起坑來。

  霞琳也拔出劍,幫夢寰挖坑。金環二郎站在一邊,只看得心裡冒火,臉上一問冷漠,只不過沒有發作出來罷了。

  突然霞琳抬起頭來,望著陶玉笑道:“你為什麼不幫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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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金環二郎聽得怔了一怔,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似有著無窮威力一般,陶玉連著哎了兩聲,不自主地彎下腰去,幫著兩人挖坑。

  三個人費了有一盞茶工夫,掘了一個不小的上坑,把四具和尚屍體拖入坑中埋好,霞琳又去采了幾朵山花插在上面,這才滿意地望著夢寰和陶玉笑笑。

  金環二郎不知為什麼,他怕看霞琳眼睛中那柔和親切的光芒,每當他和霞琳目光接觸時,沈姑娘總是帶著異常嬌憨的微笑,笑得是那樣純潔,那樣甜美,但陶玉卻有叫種凜然不敢逼視的感覺,不自主別過頭去。

  這時,天色已到三更左右。三人經過了一陣休息後,體力已逐漸恢復,再抬頭望那火勢,只見火焰衝天,火蛇飛舞,較前時不知猛烈多少倍。

  陶玉指著那衝天火光笑道,“那片原始森林,當在萬頃以上,這一片,一兩天恐難熄滅,到明天晚上,千里以內都可以看到那猛烈火勢了!”

  霞琳黯然一嘆,道:“那就不知道要燒死多少鳥兒了,咱們有沒有辦法,把火勢熄去?”

  夢寰搖搖道,道:“這不是三五個人能力所及的事,你不要多想它了!”

  陶玉笑道:“此刻大火已成燎原之勢,就是三五百人,也沒得辦法可以熄滅;除非老天爺降下一陣大雨,再不然待那燎原火勢,蒸化了附近幾座山峰上的千年積冰,匯合成一股洪流,熄淹火勢,否則只有待那萬頃林木燒完後,自行熄去。”

  霞琳正待再問,驀然聞得一聲淒厲刺耳的怪嘯聲傳來,這聲音難聽至極,但卻長短有序,暗合節奏,似是由人操縱一般。

  霞琳心裡害怕,偎到夢寰身邊叫道:“寰哥哥,這山裡有鬼?你聽那聲音不是鬼叫的嗎?”

  夢寰也覺得那異乎尋常的怪嘯聲,有點陰森森攝人魂魄,但一時間卻想不出怪聲原因,但他知道那絕不是鬼叫,低聲慰霞琳道:“不要害怕,這聲音不是鬼叫。”

  金環二郎凝神聽了一陣,霍然起身,接道:“這是一種綠林道上鬼哨傳音方法,那長短聲波中,暗含著他們事先規定的訊號,外人只有聽出哨聲中暗含節奏,卻是不曉得他們傳遞的什麼消息。這鬼哨有用五金製成,有用竹子製成,靜夜中可聞達數十里開外,你們再聽一陣,必然另有鬼哨聲音接合呼應。”

  過了不久,果然那怪嘯聲音停了下來,間隔一刻時間,另一個怪嘯聲音響起,這次聽來十分遙遠,只隱隱聞得而已。

  陶玉笑道:“這可能是大覺寺和尚們弄的把戲,這接合呼應的鬼哨聲,恐已在十里開外了,這樣傳達,一夜間可傳至七八百里外……”

  金環二郎話還未完,突然在他們停身的山峰上,連連響起長嘯。

  陶玉翻腕拔出金環劍,道:“野和尚們今晚出動人數不少,現在已經有人搜尋到我們這裡來了。”

  一語甫畢,驟見火光射到一座山峰上,幾條人影閃動,似是對著他們三人所在而來。

  楊夢寰拉霞琳雙雙站起;低聲問陶玉,道:“我們要不要避開敵人搜索?”

  陶玉橫劍笑道:“走不了啦,他們地勢熟悉,伏哨處處,看樣子他們已發現我們的行蹤了,剛才鬼哨傳訊,可能是調集援手,趕來圍擊我們。”

  夢寰皺皺眉道:“這麼說,又要有一場拚搏了?”

  陶玉格格一笑,道:“一點不錯,不下辣手,就沒法闖出他們的合圍之勢。要是等他們調集的援手趕到,事情就更麻煩。天亮前我們必須擺脫他們監視,然後才能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敵眾我寡,人地兩疏,你們師兄妹如再存慈悲心腸,我們三個人就不要再想活著離開這祁連山了。”說完話,左手探懷取出了一把毒針。

  楊夢寰暗想陶玉的話,說得不錯,此時此地,敵暗我明,一念仁慈,也許會留下了無窮禍患。

  他心裡打了幾個轉,低聲對霞琳道:“等一會,如果和人動上手時,可不要處處留情了,目前我們處境十分不利,縱敵無異於害己。”

  霞琳點點頭,淡淡一笑。

  就在夢寰和霞琳講話的當兒,敵人已到十丈之內。黑夜裡,沈姑娘的白衣特別耀眼,但聽得輕微的尖風劃空而來。三點寒星閃電般全對著霞琳打來。

  楊夢寰早已拔劍在手,看敵人暗器全對著霞琳一個人打,不由心頭火起,出手一劍“雲霧金光”,劍化一圈銀虹,把打來的三支暗器全都擊落。正待揮劍迎攻,突然一怪笑聲,一道寒光挾著尖風,凌空落下。來勢奇速如閃電襲到,夢寰本想閃避,又怕傷著霞琳,一咬牙,舉劍迎來勢硬架一招。

  只聽得一陣精鋼交擊之聲,迸出來一串火星,楊夢寰驟感虎口一熱,。右臂全麻,長劍幾乎脫手飛出。定神看去,三尺外停著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手橫一柄銀尖燦爛的戒刀,臉上微帶驚異神情,似乎對夢寰硬架他一刀猛攻,大出意料之外,打量了夢寰一眼,才冷冷地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那森林中的大火是不是你們放的?”

  夢寰未及答話,陶玉已冷笑一聲,搶先答道:“不錯,怎麼樣?”

  就在這一問一答之中,四面人影閃動,群僧已採取了包圍形勢,九個和尚,團團地把三人圍在中間。

  楊夢寰剛才和人接手一招,已知這次來的和尚,比剛才交手僧侶高明多了,哪裡還敢存輕敵之念,低聲告訴霞琳,要她小心戒備。

  陶玉手橫金環劍,俏目來回轉動,看九個和尚,有八個穿著灰色僧衣,一個卻穿著大紅僧袍,剛才凌空襲擊夢寰的人,就是那穿紅色僧袍的和尚。

  金環二郎久闖江湖,一望之下,心中頓時有數,大覺寺中的僧侶們,是以僧袍顏色,來代表輩份高低和武功強弱的。那紅衣僧人,不用間自然是這群和尚中的首領,金環二郎處在群僧包圍之下,不但絲毫不覺慌亂,而且還能冷靜地辨察敵勢,瞭然了敵情之後,才緩步走到夢寰身側,猛地一躬身,金環劍“玉女投梭”閃電般向那紅衣和尚攻去。

  他這突然出手一劍,不但使那紅衣和尚感到意外,就是楊夢寰也想不到,看他緩步從容地走近身邊,還認為他有話要說,哪知他卻出其不意地一劍刺向那紅衣和尚。

  這一下,距離既近,發難又很突然,應該是極難躲過,但那紅衣僧入卻有著非常的本領,陶玉劍勢逼到時,封架已全來不及,只見他一個高大身軀,隨著劍勢向後一仰,雙腳用力一蹬“金鯉倒穿波”人已倒竄出去了一丈二三尺遠。

  金環二郎見一擊不中,立時挫腰振腕,原勢不變,如影隨形般,追刺過去。

  兩人一攻一避,快如電光石火,四周圍著的和尚,想出手攔擊陶玉都來不及。

  紅衣僧人避開了陶玉忽然一擊後,已經緩開了手,待陶玉第二劍追襲逼到,立時振臂迎擊,身子還未挺起,右手戒刀已然掃出,寒光閃處,硬架陶玉金環劍。

  陶玉已看出這紅衣和尚武功不弱,不下殺手,無望勝敵,一沉腕,劍變“金針定海”,霜鋒下點,三環齊鳴,避開了和尚迎架戒刀,鋒劍直點前胸。

  陶玉這一招用得十分冒險,和尚戒刀掠著衣服掃過,差一點就要傷在刀下。

  那紅衣和尚想不到陶玉竟冒奇險搶攻。他原想一刀架開金環劍後,先穩住敗勢,再搶機失,這一切迫得他不得不先避劍勢了。

  只見他猛吸一口氣,把挺躍之勢,突然收住,隨著陶玉疾沉的劍鋒,仰臥地上,待背脊貼地,驟然向右邊滾開三尺,讓開了陶玉一著殺手。

  這當兒,環伺四周的八個灰衣僧人,有四個急搶過來,想合擊陶玉,卻被夢寰。霞琳兩支劍阻擋住衝不過去。

  那紅衣和尚連被陶玉兩劍迫襲,早已激起無名之火,不等陶玉再次出手搶攻,已斷喝一聲,手中戒刀舞起一問銀盤似的光圈,猛攻過來。他含忿還攻,盡展所學,戒刀一招比一招迅猛,一招比一招狠辣,剎那間刀花如雪,光化瑞氣,連攻十二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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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3:36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七

  陶玉金環劍展開迅猛的招術和紅衣僧人搶攻。劍光如浪,金環交鳴,這是一場生死決於瞬息的罕見搏鬥,不大功夫,已對拆百招以上。

  原本分守在四周的和尚,見夢寰和霞琳雙劍綿密,力敵四僧毫無敗象,一聲大喊,合圍而上。八個和尚,把夢寰和霞琳圍在中間,杖劈刀掃,急如驟雨。

  激戰二十合後,沈姑娘已逐漸感到後力不繼,手中寶劍慢慢地緩了下來,楊夢寰和霞琳原是背靠背的站著拒敵群僧,雙劍相互策應救助。霞琳劍勢一緩,夢寰立時感到了情勢不對,長劍突施一招,“杏花春雨”,劍化萬點銀星撒下。這一招威力奇猛,招數絕妙,群僧只覺劍風似輪,無法招架,當前四個和尚,全被迫得向後一退。

  夢寰藉機轉身,長劍又一招“八方風雨”,把圍攻霞琳的四個和尚,直逼出去。他用這兩招劍勢,都是分光劍法中追魂十二劍招內,最為精妙的二招,的確是凌厲無倫,八個和尚都被他迫退到四尺以外。

  楊夢寰兩招絕學,迫退了圍攻的八個和尚,轉眼看霞琳時,只見她橫著寶劍微笑,似是對夢寰迫退敵人的劍招,異常讚賞。夢寰心中暗道:這孩子有時候簡直膽大得莫名其妙,強敵環攻,生死一發,她竟若絲毫不覺一般。

  這當兒,那身著紅色僧衣的和尚,已和陶玉打到生死關頭,雙方都展開迅猛無倫的招術,搶制先機,戒刀如雪花飄舞,捲風生寒,金環劍似電掣虹飛,游龍穿空,陶玉左手扣著的一把毒針,就沒有打出的機會。

  夢寰看那紅衣僧人手中戒刀,快中有穩,著著搶攻,似已搶了主動,陶玉眼下雖無敗像,但再纏鬥下去,很難討得了好。正想出手相助,突聞陶玉一聲尖喝,金環劍驟然一變,金環一陣連響,劍化寒飆掠空,剎那間劍氣漫天,寒光飛繞,眨眨眼連攻八劍。

  這八劍凌厲如裂岸怒濤;那紅衣和尚果然是招架不住,被迫退了七八尺遠,陶玉趁勢又打出左手扣的一把毒針,十幾條銀線電射襲去。

  這一下只看得楊夢寰暗裡叫好,心想:人稱海天一叟李滄瀾為近代江湖怪傑,看來當真是身懷絕學。陶玉這幾招狠攻,快速精微,不輸崑崙追魂十二劍招,迫得敵人還手無力時,再打出一把毒針,當得起手辣心狠,紅衣和尚武功再高,恐怕也要傷在毒針下面。

  夢寰心念未息,戰圈情勢又變,只聽那紅衣和尚一聲虎吼。左手袍袖舞動,毒針盡被擊落,振臂騰起,凌空下擊,一個高大身軀,靈如掠波燕剪,一落之勢,連攻三刀。

  這三刀,直把金環二郎迫得手忙腳亂,險像環生。楊夢寰心頭一驚,顧不得再管霞琳,揮劍一躍“龍形一式”連人帶劍,猛撲過去。

  人還未到,長劍已變招“萬蜂出巢”,這一招是追魂十二劍中最精奧的一記絕學,但見劍尖顫動,如一蓬銀雨灑下,涼風撲面,耀眼生花。

  紅衣和尚百忙中舉刀一封,夢寰長劍卻貼著他的戒刀,借勢滑下,和尚急收戒刀向後躍退,但仍是晚了一步,握刀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已被夢寰劍鋒削掉。

  紅衣和尚也實在夠狠,兩個指頭被削,手中戒刀仍然握著,陶玉哼了一聲,抖腕飛出一隻金環,和尚在巨疼之下,一個失神,金環掠面而過,環上尖齒倒刺,帶走他半問耳朵。

  緊跟著金環二郎又一個虎撲而上,刷!刷!刷!又攻三劍。

  紅衣和尚連受創傷,暴怒已極,架開陶玉三劍之後,忍痛還攻,刀走險招,形同拚命。

  夢寰救了陶玉後,轉頭看霞琳又被八個和尚困住,幾個和尚大概都沒有存著什麼好心,不救同伴危難,卻集中對付霞琳,小姑娘劍招得崑崙真傳,無奈人嬌刀小,八人圍擊,四面受敵,這就迫得她無法施展縱躍的工夫,以巧制勝,舍長取短,那哪能不陷入危境,一支劍左封右架,只累得香汗淋漓。

  夢寰看在眼裡,越想越火,怒喝一聲,仗劍衝入,施展開五行迷蹤步法,在禪杖戒刀中閃來閃去,人如飄風,形似魔影,左“一劍,右一劍,一會工夫,八個和尚,全被他刺傷劍下,栽倒地上,呻吟慘號,不絕於耳。

  陶玉仍在和那紅衣和尚作生死拚搏,楊夢寰才救助了陶玉一次,已覺出他心中不快,這時,不便再出手幫忙,拉著霞琳,橫劍觀戰。

  突然幾聲梟鳴般的哨鬼嘯聲傳來,而且聽來距離很近。夢寰料想必是敵人援手趕來,心中甚感焦急,只是不便招呼陶玉停手逃走。

  金環二郎似乎也警覺到敵人又有援手趕來,疾攻三劍,猛地躍退。紅衣和尚一停手,才發覺同來八僧,全都負了傷,臥在地上呻吟。八僧武功雖然不高,便比起一般江湖武師並不遜色,以夢寰、陶玉和他動手的幾招而論,八僧合力縱然困人不住,但這片刻工夫,也不能說盡都傷人劍下,他哪裡知道夢寰施展開“五行迷蹤步”法後,八僧根本就沒法子看清他飄忽的身形,招架無從,只有等著受夢寰劍刺。紅衣和尚見此情景,不覺一呆,就在他一呆剎那,陶玉兩手齊揚,雙腕上三隻金環兩先一後飛出,和尚瞥見金環挾風襲到,趕緊一收心神,舉刀封架。哪知陶玉這次所用手法,極為奇妙難測,和尚舉刀迎擊先到兩環,不料戒刀剛剛舉起,後出一環驟然加快,搶先打到,正好趁空而入,金光一閃,已到面門,和尚再想躲,哪裡還能夠,只覺一陣涼風撲臉,奇痛刺骨,金環已深入臉上一寸多深,熱血如泉,右眼爆出,疼得他一聲慘叫,暈倒地上。金環二郎卻一個急躍,凌空落下,尖笑聲中,金環劍探臂一掃,霜鋒過處,和尚被攔腰斬成兩段。

  陶玉腰斬了那紅衣和尚後,回頭望著夢寰和霞琳一笑,撿起四隻金環,仰臉一聲輕嘯,招來赤雲追風駒,笑道:“我們快些走吧!敵人援手馬上就要到了。”說完,把緩繩交到霞琳手中,自己卻當先向東躍去。

  夢寰略一怔神,陶玉已到了十餘丈外,只得低聲對霞琳道:“你不是很睏倦嗎?你就騎馬走吧。我得陪著陶玉走路。”

  霞琳搖著頭,道:“你們都跑路,我也不要騎馬。”

  夢寰看陶玉已是不見,心中甚感焦急,無暇再作多想,伸手抱起霞琳,縱上馬背,放轡向前追去。

  那赤去追風駒奇快無比,不到兩里路,已追上陶玉,霞琳騰身飛落到陶玉身邊,還未及開口說話,金環二郎已停住步回頭笑道:“我要不抽身就跑,你們必然要有一番謙辭,對嗎?”

  夢寰吃陶玉一句活封住了嘴,想好的話反而說不出了,過了半晌,才笑道:“陶兄,你這樣對我們,真令我楊夢寰沒法子報答了。”

  陶玉淡淡一笑,俏目掠著馬上的沈霞琳一掃而過,答道:“報答大可不必,我又不是留給你一個人騎的。”

  夢寰知他天性冷熱無常,隨口一句話,未必有心,也就沒有在意。

  霞琳看夢寰和陶玉站著講話,也跳下馬背,走近兩人,望著陶玉笑道:“你的馬當真好,快得像飛一樣。”

  陶玉做然一笑,道:“可惜這赤雲追風駒,我已答應送給我師妹了!要不然就送給你騎。”

  霞琳笑道:“那你師妹一定是很漂亮了?”

  陶玉微微一嘆,轉臉問夢寰道:“我們現在到哪裡去?”

  夢寰道:“咱們已無再留祁連山中必要,不如早些歸去吧!”

  陶玉追著問道:“你們回江西,還是到崑崙山去?”

  夢寰沉吟一陣,道:“我離開江西時,我三師叔還留在饒州客棧,不過,我想她找不到我時,很可能先回崑崙山去;所以,找想先回崑崙去看看,順便拜見我們掌門師叔。”

  陶玉突然放聲笑道:“要是我們出不了祁連山呢?”

  夢寰聽得一怔,道:“怎麼?難道我們逃不過大覺寺和尚的伏樁監視。”

  金環二郎點點頭道:“我沒有和剛才那紅衣和尚動手之前心裡實在沒有把大覺寺的和尚放在眼裡,雖然在大湖山青風寺時,我已領受過一明撣師雄渾的掌力,那時我心裡還想著大覺寺和尚,能和一明禪師功力相若的人,也不過三五個長老而已,我們只要躲開他們三五個人就行,但剛才和那紅衣和尚一場激戰後,使我對大覺寺中和尚,又有了新的估計。那一明禪師當真是沒有騙你,大覺寺中和尚,不但高手如雲,而且刀法招術,確實自成一派,和一般江湖武師大不相同。不瞞楊兄,家師精通武林中各門各派武功,小弟雖然只學得家師武學十之一二,但只要和人動個三招五式,對方施用手法來路,大概都可以看得出來!那就不難搶制先機,制敵於死,可是那紅衣和尚施用的刀法,小弟卻是認它不出,因此才有百合以上的生死拚搏。而那紅衣和尚,看上去不過是大覺寺中一個當值捧香的弟子而已,像他那樣武功的人,大覺寺中不知道有多少,以此推斷,那座和尚廟裡,當真是有著不少極為難纏的老和尚哩。”

  陶玉說到這裡,頓一頓,繼續說道:“不過,剛才楊兄出手幾劍,威勢之大,為小弟生平所僅見,那恐怕是你們崑崙派中的密傳絕學了。

  那追魂十二劍,本是崑崙派中最為精奇的劍術絕學,除了當選的下一代掌門之外,不傳其他弟子,就是當選掌門,也得經崑崙三子會商同意,告祭了祖師神像,才能傳授。所以,武林道上,大都不知道崑崙派分光劍法中,還有這十二招奇妙劍式。一陽子尋取那《歸元秘復》,冒著身受派規制裁之險,破例地傳給了夢寰,準備自己萬一在尋找《歸元秘窟》時殉難,使崑崙派絕技繼承有人。

  剛才夢寰為救霞琳和陶玉之危,連用了追魂十二劍中的三招絕學,使陶玉心中大為震驚。

  夢寰不敢洩露派中秘學,無法為金環二郎解說,只有含含糊糊地支吾過去。

  陶玉看夢寰隱技自珍,心中甚感不快,口雖未再追問,臉色已然不悅。

  偏巧天真的沈姑娘,卻追著問道:“寰哥哥,你剛才打退那幾個壞蛋和尚的劍招,真是好看極了,等你有工夫時,把那幾招教給我好嗎?我學會了,就不怕那些壞蛋欺侮我了。”深注夢寰,臉帶微笑,眼神中流射出無限期望。

  夢寰被問得大感尷尬,知她無心,允否兩難,只好別過頭去,裝著沒有聽見。

  那曉得這一來,卻刺傷沈姑娘一寸天真芳心,眨眨大眼睛,滾下兩行淚水,慢慢地走到夢寰身邊,幽幽問道:“寰哥哥,你心裡惱我了?”

  夢寰搖搖頭,霞琳又黯然問道:“那你為什麼轉過臉去,不要理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夢寰未來及回答,陡聞一聲清嘯響起。蹄起自五丈開外,但眨眼間已近三人,一團勁風,撲向霞琳。楊夢寰回身一掌“雲龍噴霧”直擊過去。

  這一招是三十六式天罡掌中三記絕招之一,楊夢寰又是全力打出,威勢極其強猛,那知來人武功,更是不凡,左掌“移山填海”硬接夢寰一擊,右字已搭在霞琳肩上。

  兩掌力道一接,夢寰被震退三步,一陣耳嗚眼花,幾乎收勢不住。

  站在一側的金環二郎,在夢寰回擊一招之際,已拔劍在手,金環劍施出李滄瀾密授三絕招“海市蜃樓”。“夜半烽煙”。“天網羅雀”,劍聚一圈銀虹,挾著金環掙嗚,猛攻過去。

  同時楊夢寰也拔劍在手,一招“穿雲摘月”指向來人咐喉。

  來人是一個身著黃袍的和尚,看陶玉劍勢奇猛,再加上夢寰助攻一招,逼得他不得不暫讓犀鋒,他本想活把霞琳捉去,但這一來,已難如願,只好變抓為推,掌心內勁外吐,把沈霞琳一個嬌軀震飛到一丈開外,人卻疾退兩步,讓開了陶玉和夢寰兩劍猛攻。

  夢寰看和尚下了毒手,沈霞琳生死難卜,登時熱血沸騰,怒火高燒,大聲喊道:“陶兄請照顧下我師妹傷勢,野和尚有我對付。”他口裡說著話,手中長劍也隨同展開了分光劍法,只見精芒如電,寒光交掣,一味進擊猛攻。

  那黃衣和尚卻憑藉一雙肉掌,力鬥夢寰長劍,雙掌起處,必有一股潛力隨勢而出,逼開夢寰長劍。

  楊夢寰和人一交上手,已覺出對方功力,比自己高出來太多,五合後就把追魂十二劍招混入分光劍法中施用,每遇險象時施用一招,必能把和尚迫退,解了危難。

  黃衣和尚看夢寰劍法雖然迅猛,但功力火候,還嫌不夠,自己一套伏虎掌法,足可對付得了。只是他那劍法中夾雜著一些精微劍式,威力不可思議,每當他逼開夢寰長劍,要下辣手時,夢寰必有一式奇招攻出,把自己逼退,兩入纏鬥十幾合,仍打個不敗之局。

  再說陶玉扶起霞琳,只見她粉面慘白,雙目微閉,看樣子受傷不輕,立時探手入懷,取出一粒九轉保命丹,放人霞琳口中,曲下一條膝,把她輕攬懷中,時而轉臉看夢寰和那黃衣和尚拚鬥,時而望著懷中玉人出神。

  突然又從夜幕中傳來了幾聲長嘯,金環二郎聽得心中一動,暗道:看那黃衣和尚功力,要比楊夢寰深厚許多,楊夢寰所以不敗,全仗那些精奇劍招拒敵,長久下去,夢寰劍勢被人摸熟後,勢必要傷在那黃衣和尚手中,此刻,敵人援手又到,楊夢寰當是必死無疑,他一死,這嬌美無匹的沈霞琳,除了我陶玉之外,誰還能配得上她?

  他本在偷著看學夢寰劍招,想到嬌美絕倫的沈姑娘,劍招也不看了,抱起霞琳,縱身上馬,一抖轡繩,赤雲追風駒放蹄向前跑去。

  楊夢寰一面力鬥黃衣僧,一面又擔心著霞琳的傷勢安危,不能貫注全神迎敵,及聞敵人援手趕來的嘯聲之後,心中更是焦慮,疾施追魂+劍中連環三招。“起鳳騰蚊”、“朔風狂嘯”、“霧斂雲收”三劍迴環出手,直若風雷並發,把那黃衣和尚逼退了六七尺遠,趁機回頭,見陶玉帶著沈霞琳縱馬而去,兩人既走,後顧無擾,赤雲追風駒奇快腳程,必能擺脫敵人。陶玉必會善待霞琳,心頭一寬,鬥志大增,振劍搶攻,劍化,“萬蜂出巢”,這一招凌厲無論的崑崙絕學,威勢之大,實在驚人,但見寒光耀目中,化成一天銀星灑下。

  那黃衣和尚受夢寰連環三招迫退後,心中已大感驚異,不敢再存輕敵之念,雙手同時入懷,右手取出一面銅鈸,左手摸出一隻鐵筆,和尚剛剛把銅鈸。鐵筆取在手中,夢寰長劍已挾雷霆萬鈞之勢攻到。

  黃衣和尚看夢寰這一劍猛攻,更是奇幻難測,直若千百隻長劍,由四面八方攻到,簡直使人無從招架,心頭一震,銅欽鐵筆同展絕學,鈸化一問金色光幕,護住身子,筆施,“鳳凰點頭”,出手反擊。

  但聞得幾聲金鐵掙鳴,銅鈸連封夢寰三劍快刺,就在這閃電的剎那,和尚鐵筆已逼到夢寰胸前“玄機”要穴。

  楊夢寰看和尚銅鈸迅化一片繞身光幕,竟把自己一招,“萬蜂出巢”的絕學封住,同時左手鐵筆又能抵禦反擊,心頭也是一寒,疾退三尺,長劍又變一招,“雲霧金光”架開和尚鐵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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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3:48 |只看該作者
五十八

  兩個人這幾招精妙絕倫的快封急打,彼此都為對方的技業震驚,蓄勢相對,誰也不再搶先出手。

  夢寰心知這一刻平靜,片接著就是一場更為凶狠的拚搏,敵刀援手即可趕到,時間一長,對自己更是不利。一咬牙,揮劍搶攻。這一戰是他生死所繫,一出手全力求勝,展開崑崙絕學追魂十二劍,招招指向要害,著著猛攻追進。他想要在敵人援手未到之前,先把這黃衣和尚制服劍下。

  但這黃衣和尚,是大覺寺中第二代弟子十八高手之一,號稱十八護法羅漢中的伏虎羅漢元覺。銅鈸。鐵筆招術自成,封架,還擊,各盡妙用,銅鉸撤身,鐵筆攻敵,每一招一式,無不甩得恰到好處,楊夢寰施出追魂十二劍招,也只能暫時把人家困入一圈銀虹之中,卻是無法傷得和尚。

  纏鬥大約有一刻工夫,和尚們援手已至,元覺一見救應趕到,頓感精神一振,銅錢疾舞,一問金光護身,鐵筆吐、吞、點、打、猛攻三招。

  這三招迅快如電,楊夢寰不得不先求自保,抽劍封架鐵筆時,元覺卻借勢躍退出八尺開外。

  楊夢寰收住劍勢,看四周已多了四個和尚,而且都穿著黃色僧袍,他還未看清敵勢,元覺已高聲叫道:“這小子劍招怪異扎手得很。大家亮兵刃圍他,不要讓他闖了出去!”

  四個和尚同時探手入懷,每人取出一隻鐵筆,一面銅鈸,堵四方,把夢寰圍在中間,元覺鐵筆起處,當先攻了一招。

  夢寰揮劍架開鐵筆,還攻二劍,逼退元覺,就這一瞬工夫,四個和尚已把合圍的圈子,縮成了一丈方圓,銅鈸護胸,鐵筆待敵。

  處此情景,楊夢寰反而沉住了氣,仰臉一聲大笑,長劍抖起一朵斗大的劍花,寒光閃動,直刺元覺。

  元覺銅鈸封劍,鐵筆還一招“雲龍抖甲”,夢寰側身避讓長劍疾轉,“倒撒金錢”反刺背後。他這時處在強敵環伺之下,每出手一劍都用追魂十二劍中招數,可以說招招殺手,著著狠辣。

  無奈這五個黃衣僧人,都是大覺寺中十八護法羅漢之選,個個身負絕藝。夢寰反劍疾攻,出手極為凌厲,那知敵人早已蓄勢戒備,銅鈸起處,猙然一聲,架開長劍,火星迸飛中,鐵筆“寒花吐蕊”,已直逼向夢寰背後“脊心穴”。

  楊夢寰長劍被封,立自驚覺,不及收劍,縱身向前一躍,身還未落,迎面寒光如電,當前的黃衣僧人鐵筆已迫近胸前。

  夢寰匆忙中左手疾施一招“赤手搏龍”,五指斜出,搭向敵人手腕。同時吸氣下沉,硬把躍起的身子穩住,饒是如此,和尚鐵鋒筆尖,仍是劃破了夢寰胸前衣服,如非夢寰一招“赤手搏龍”扣住了和尚握筆左腕,這一筆就要楊夢寰當場送命。

  雖是如此,那和尚可也吃虧不小,夢寰在極險中奇招突出,扣住左腕脈門,和尚頓覺血脈受阻,半身全麻,五指一鬆,鐵筆立時脫手。

  另外四個和尚似是想不到夢寰拳劍擒拿樣樣都絕,這一招“赤手搏龍”高明得使他們同時一呆。

  待他們要出手搶救時,楊夢寰已緩過了手,長劍頂住被擒和尚前胸,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哪個動手?我先殺了你們同伴。”

  這一來,四個和尚果然都停住手,不敢逼攻,橫筆阻路,把夢寰圍在中間。

  大覺寺十八羅漢,全以元字排名,十八人平日相處極洽,四人生怕夢寰真下毒手,慢慢地都退後兩丈左右,但仍分站四面堵住去路。

  伏虎羅漢元覺,冷冷說道:“你既然進了祁連山,就別想再活著出去,不過今晚上我們饒你一次,你快些放手走吧!”

  夢寰心知當前五個黃衣僧人,無一不是勁敵,縱然殺死一個,也難闖得出去。剛才一招擒敵,只能算險中取巧,人如早有戒備,決難得心應手,不如借此脫圍,倒是不失上策,心念一轉,微笑答道:“放他不難,但我還有事請教!”

  元覺冷笑一聲,道:“你先說出來聽聽,看我們能不能辦到!”

  夢寰道:“我問你的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五位師父,可都是大覺寺來的高人嗎?”

  元覺答道:“不錯。”

  夢寰笑道:“五位大師父一色黃袍,又都使用銅鈸鐵筆,請教法號怎麼稱呼?”

  元覺冷冷答道:“料你也出不了祁連山,告訴你未嘗不可,大覺寺中十八護法羅漢,全都施用銅鈸鐵筆,一色黃衣僧袍。”

  夢寰聽得心頭一震,暗道:這麼說起來,這幾個黃衣和尚也不過是幾個護法弟子而已,那寺中方丈。監事之流,武功當是更高,無怪一明禪師再三告誡我,不讓我涉險西來,看來果是不假。

  他原本還想探詢一下師父和澄因大師行蹤,但又想到一語錯出,即可能為崑崙派樹下強敵,隨把欲問的話,又嚥回肚中,裝著若無其事般,淡淡一笑,鬆了扣著和尚的一隻左腕,轉身緩步而去。

  五個黃衣僧人,果然都格守著不迫夢寰的諾言,並肩站著,看夢寰從從容容地走去。

  翻過一座山峰後,夢寰才加快腳步,一陣急走,足足有六七里路,夜色中群峰聳立,松濤如海,陶玉和霞琳,早已走得蹤影不見。

  楊夢寰仁立一座積滿冰雪的峰頂上,心中暗暗發愁,這千百里綿延無尋的遼闊山勢,要想尋得霞琳陶玉,何異如大海撈針一般,越想越覺得行止難決,仰望著耿耿星河,不禁愁慮滿懷。

  不知道過了有多少時間,才覺著手足都已凍僵,峰頂上砭骨寒風。一陣比一陣凜烈,他活動了一下手足,慢慢地下了山峰沿著一道山谷,茫然地信步走著。

  他連經兩場驚險劇烈的搏鬥,早已睏倦難支,再加上情懷惘惘,不知不覺地停下來,迷迷糊糊地躺在草地上,睡熟過去。

  忽然一陣悠悠蕭蕭聲,把酣睡中的夢寰驚醒過來,睜開眼看,太陽已爬過峰頂,柔和的金色光芒,逐走夜幕,照射在谷中,映著峰上積雪,草上露珠,閃著耀眼的光輝。

  夢寰坐起揉揉眼睛,陡的感覺到一陣寒意,不自主打了兩個冷顫。心中大驚,暗道:楊夢寰啊!楊夢寰!這當兒可是千萬鬧不得病,心念一動,趕緊閉目運行內功。

  他昨夜在劇戰之後,站在峰頂受那奇冽寒風吹了許久,又在山谷露宿半夜,縱是內外兼修之人,也是當受不起,何況楊夢寰事先又未先運功力抵禦寒氣,早已被風寒侵入體內,待他醒來警覺,已是病魔深植了。

  他行運一陣內功後,身體仍覺著有些不適,但仗一身功力,病勢一下子很難發作,只微微感到有點頭痛,勉強站起來,想趕著去尋霞琳、陶玉。

  突然,那停了的蕭聲,又重新響起,柔韻裊裊,蕩空飄來。這聲音聽去不大,但人耳卻清晰異常,初聞音韻,只覺柔媚婉轉,甚是動聽,但越聽越覺不對,那一縷蕭音,有如深閨怨女婉歌,崑崙孤鳳哀鳴,聲聲扣人心弦,楊夢寰心頭一震,覺出不對,已然過遲,心神被幽幽之聲所扣,一時間六神無主,幻像隨生,眼前境界一變,只見娟表姊滿臉淚痕,含愁深閨,嗚嗚咽咽,哭個不停,一面低語輕訴,責罵夢寰負義忘情,只急得夢寰淚水若泉,百般宛求。

  倏忽間,蕭聲頓停,幽象消逝,待夢寰清醒過來,覺著眼中熱淚仍在奪眶而出,胸前衣服已被淚水浸濕一片。心中余痛未復,蕭聲重複再起,這次蕭聲大異,關關百轉,琴琴和鳴,夢寰只覺得心不由主,漸漸神魂飄蕩,急忙靜坐運力,行起調息吐納之法。無奈蕭聲裊裊繞耳不絕,片刻工夫,夢寰已自禁受不住,頭上汗水如雨,幾乎要隨那蕭聲起舞,幸好,正當那危急當兒,突聞得幾聲長嘯響起,和那蕭聲,遙遙相應,一陣工夫,俱都停住。

  但這一折騰楊夢寰已是苦難當受,站起來走幾步又栽倒地上。

  剛才那特異蕭聲中,吹出的曲調,有一種攝人魂魄的力量楊夢寰以本身修為內功,去抵禦那幽幽蕭音中的魔力誘惑,雖然那蕭聲在楊夢寰無法忍受時,倏然停住,但已耗去了楊夢寰全身真力,這比他經過一場凶狠的拚搏還要歷害。栽倒後只覺著四肢無力,全身酸麻,好像從一場瀕臨死亡邊緣的大病中初癒一樣,侵入他體內的風寒,卻借勢發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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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11:53:58 |只看該作者
五十九

  第十一回 玉簫仙子

  當夢寰掙紮著再起來時,突然覺得身上已發起高燒,頭疼欲裂,勉強走了幾丈路,不自主又坐下來。

  他試行運氣,可是四肢關節要穴,都已不能由心主宰,丹田真氣,上達至胸,即留滯不動,連連試行數次,都是徒勞無功,這時,他意識自己真的病了,而且這病來得異常兇猛。心念目動,真氣隨散,頓覺全身一陣寒意由毛孔中透發出來,連坐著都覺得費力,他不得不向病魔服輸了,緩緩地仰臥地上。

  這時,他神智還很清楚,看著天上浮動的白雲,四周山峰上的積雪,蒼翠的巨松,盛開的野花,幽谷是這樣寂靜,世界是這樣美麗,但他已失去了生命的信心,別說身處敵人勢力範圍之下,隨時有被敵人殺死的可能;就是敵人搜尋不到這條山谷中,像這樣人跡罕到的地方,一個病人,除了坐以待斃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想,何況,還有虎、豹之類的猛獸,經常出沒,即是一隻餓狼,楊夢寰也沒有抵禦的能力了。

  突然間,一陣刺耳的鳥鳴,劃破了山谷的沉寂,夢寰猛地醒來,隨眼望去,只見一隻奇大的怪鳥,低掠飛過。怪烏形狀如鷹,但比鷹要大上十倍,兩翼開張,足有七八尺大小。

  夢寰心中驀然一動,暗道:怪鳥這樣碩大威猛,形像非鵬非鸞,可能就是霞琳西來時所乘大覺寺中養的怪鳥了。

  夢寰追隨一陽子學藝十二年,不但盡得崑崙派中武學,而且還讀了一肚子書,不過他讀的書不儘是五經四書之類,而包括了儒、釋、道,樣樣都有,他雖然沒有見過那種碩大的怪鳥,但略一沉思,就想到那可能是屬於鵬類的一種猛禽。

  正當心念轉動當兒,那怪鳥突然又折反身來,急掠而過,去勢較來勢尤其快速。

  這怪鳥突然折反回飛,又觸動楊夢寰一個意念,暗忖道:這大鵬要是大覺寺和尚養的,用他們搜尋敵蹤,咽是不錯,心念及此,忽又憶起昨夜力鬥群僧時,那自稱伏虎羅漢元覺說的幾句話來,他說:“料你們也逃不出祁連山中,如果他們利用這大鵬追尋敵蹤,那當真是難以逃避。”掙扎欲起,立覺全身痛楚難當,心頭一涼,又頹然躺下,長長嘆息一聲,索性閉上眼睛,靜以待變。太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吃力地取下背上長劍,使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他已不再去用心思索,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死亡,不管是被敵人殺死,或是讓虎、豹吃掉,病魔剝奪了他抵抗的能力和生命的希望,他安靜得沒有一點畏俱,同時不願再去回憶,只是領受那唯一能給他溫暖的陽光,不大功夫,又自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有多少時間,突然一聲沉喝,把他由酣夢中驚醒過來,睜眼看去,三個身著黃袍的和尚,並肩站在距他五尺左右的地方,中間那黃袍僧人,正是伏虎羅漢元覺。

  元覺臉上掛著一份冷冷的笑意,看夢寰睜開眼睛後,才傲然問道:“進了祁連山青雲岩百里以內的人,從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你躺在地上幹什麼?快起來,我們再鬥三百回合,看你能不能闖得過去”。

  夢寰淡淡一笑,道:“我病勢沉重,哪還有力氣和你們動手,殺割活捉,我都認命,你們請動手吧!”說罷,又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神情十分安祥,毫無恐懼之感。元覺冷笑一聲,銅鐵護面,慢慢地移近夢寰,看他臉上紅暈似火,卻似有病一般,蹲下身子,左手摸摸夢寰額角,確是高燒燙手,知他所言非假,沉吟一陣笑道:“我們要殺一個有病的人,自然是舉手之勞,不過你這樣死了也不會甘心,再說你昨夜作為,還不失英雄本色,現在我們破例的把你送到大覺寺去,交給掌門方丈發落,生死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夢寰睜開眼睛笑道:“生死的事,算不了什麼,我楊夢寰還不會放在心上……”

  一語未畢,驟聞一個甜脆的女人聲音接道:“生死是人間大事,你這人真奇怪,怎麼竟不放在心上!”

  三個和尚同時吃了一驚,轉身望去,不知何時,幾人身後己多了一個黑衣婦人。

  這女人裝束詭異,臉上也蒙著一片黑紗,長垂數尺,全身除了兩隻白嫩的手外,再也看不到一點其他顏色,但身材卻異常玲瓏嬌小,右手橫握著一枝玉蕭,站在大陽光下,真似一個黑色魔影,山風吹得她黑衣和蒙面紗飄動著,愈使人望而生恐怖之感。

  元覺疾退三步,左手摸出鐵筆,喝道:“你是什麼人?快說,再要裝模作樣地嚇人,當心我們要動手了!”

  黑衣婦人揚了揚手中玉蕭,由那長垂數尺的蒙面黑紗中,發出來一陣甜脆動人的嬌笑,道:“你們三個掃地捧香的和尚,也配問我的姓名嗎?識相的趕緊給我滾回去,我看在幾個老和尚的面上,饒你們這一次……”說到這裡,聲音突然由緩和變成嚴厲,繼續說道:“如果你們再多說一句廢話,當心我要你們由羅漢變成怨鬼。”

  這女人幾句話口氣好大,元覺和另外二僧,一時間倒被她唬個暈頭轉向,過了半晌,元覺才問道:“這麼說,姑娘是本寺方丈、監寺們的熟人了,請姑娘隨便列舉一位法號職掌,也讓我們回寺去有個交代。”

  黑衣婦人似已不耐,身子一晃,曲膝跨足,陡然間已欺到三個和尚身側,玉蕭左掃右打,眨眼問,攻了三僧每人一招。

  這三招快速絕倫,三個和尚雖然早都有了準備,仍被迫得向後退避了六七尺遠,那黑衣婦人出手如電,一招攻勢中似有幾個變化,若打若點,似劈似掃,使人有一種封架全難的感覺。

  三個和尚各試一招,已然覺出對方招術奇幻難測,不覺全都一怔,元覺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立時間道:“看姑娘這身裝束,芳駕可是玉蕭仙子嗎?”

  黑衣婦人笑道:“不錯,你們三個如果知道厲害,那就趕快回去,只要你們提起我來,想幾個老和尚還不至於罵你們沒用。”

  元覺一聽,來人果是玉蕭仙子,心裡登時冒上來一股寒意,這個神龍般隱現無常的女魔頭,三年前已到過青雲岩大覺寺一次,為硬討一粒雪參果,和大覺寺的和尚們動上了手。她單人匹馬憑手中一隻玉蕭,把大覺寺擾了個天翻地覆,當時大寺三個長老,正在閉關期間,八個一代弟子,三個行腳未歸,一個被逐出門牆(即一明禪師),四個一代弟子,和二代遠字排名的弟子,大都出手,但仍被她取了一粒雪參果衝出了群僧圍截,因此玉蕭仙子的名頭,在大覺寺中已非陌生。當時元覺本不在寺中,但他歸寺後,卻聽得同門中談起過那次驚險激烈的拚搏,因此,元覺一看黑衣婦那身奇異的裝束,頗似同門口中所說,三年前大鬧青雲岩的玉蕭仙子,隨口一問,果然不錯。

  這玉蕭仙子三年前大鬧青雲岩時,力鬥一代弟子四人尚佔上風,元覺和另外兩僧,自知非其敵手,但又不願就此退走,略一猶豫,玉蕭仙子已是不耐,嬌叱一聲,縱身而上,玉蕭左掃右打,瞬息間連攻十幾招。

  這十幾招,招招奇幻莫測,三僧一齊出手,鈸封筆架,仍鬧得手忙腳亂,退避八九尺遠,才算讓了開去。

  元覺等接架了玉蕭仙子這一陣快攻後,強弱之勢,已極明顯,三個和尚心裡都很明白,再不見機撤走,想生還相當渺茫,一語不發,轉頭就跑。

  玉蕭仙子望著三個和尚狼狽去遠,格格大笑起來,聲音雖很嬌脆,只是發自那長垂蒙面黑紗之中,卻使人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躺在一側的楊夢寰,心裡不自覺生出一種寒意,暗自忖道:這女人趕跑了三個和尚,卻不知如何來收拾我這病人,看來今番是凶多吉少了。

  直待那三僧身形消失之後,玉蕭仙子才轉過身子緩緩走到夢寰身邊,問道:“你是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和大覺寺的和尚結了梁子?”聲音甚是柔和,似乎毫無惡意。

  夢寰隔著那蒙面黑紗望去,隱隱見對方櫻唇微啟,臉上似乎帶著笑意,膽氣一壯,答道:“晚輩楊夢寰,是崑崙派門下的弟子,為追尋一位朋友,深入祁連山來,遇上大覺寺和尚,一言不合,動手結敵,剛才他們追我至此,幸得老前輩仗義出手,救我一命。”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什麼老前輩不老輩的,叫得難聽至極。”說著話,人卻蹲在地上,伸手摸摸夢寰額角,只覺滾熱燙手,隨又接著問道:“你好像病得不輕?”

  夢寰苦笑一下,答道:“昨晚我和剛才那幾個和尚打了半夜,睏倦難支,露宿半宵,不小心受了涼啦。”

  玉蕭仙子站起身子笑道:“那你現在是想死還是想活?”夢寰心中暗想:我死在此地,原不要緊,只是霞琳安危未知?既然生存有望,何苦硬要自絕生機。當下便答道:“想死如何,想活又如何,請賜示,也好待晚輩斟酌斟酌。”

  玉蕭仙子笑道:“我這幾年來,足跡踏遍了大江南北,也遇上過不少奄奄待憋的人,可是我卻從來沒有伸手救過。”

  夢寰聽得心頭一震,暗道:最狠婦人心,果是不錯。

  只聽玉蕭仙子繼續說道:“你要想我救你,那就得先答應我一件事情,我知道崑崙三子那點本領有限得很,料他們也教不出什麼了不起的徒弟,你只答應今後跟著我走,我不但替你醫病,而且把我一身本領也傾囊相授,十年之後,保證你可稱霸江湖,我也不要你行什麼拜師大禮,只要你答應就行。”

  夢寰搖搖頭,道:“背叛師門,武林大忌,我楊夢寰還不屑為得。”

  玉蕭仙子笑道:“這麼說,你是存心想死了?”夢寰道:“生死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我還不放在心上。”說罷,索性閉上眼睛,連看也不再看玉蕭仙子一眼。

  但聽玉蕭仙子一陣格格嬌笑道:“你這個人就快要死了,還是這般強嘴,我偏要把你醫好,不要你趁心如願地死去。”說完話,探臂抱起夢寰,施展開“踏雪無痕”上乘輕功,翻山急奔。

  夢寰病勢正重,四肢軟麻,那還有力掙扎,只得任其挾持著,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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