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浼] 你微笑時很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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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下午五點的時候，陸思誠還是一副鬍子拉碴摳腳大漢的形象癱在電腦前面，彷彿一尊大佛風吹不動人推不倒，看看新聞看看劇，也不打遊戲也不開直播。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五點十分，小瑞從外面回來，一看陸思誠在坐在那，「喲」了一聲調侃道：「你那對象不是約你最後見一次麼？這都幾點了還不收拾收拾打扮打扮？」

　　陸思誠聞言「哦」了聲，抬起頭看了眼腦袋上面掛著的鐘，停頓了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從自己的座位上慢吞吞的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來，又不動彈了。

　　小瑞：「？？？？？」

　　沙發邊上，正抱著貓和手機看美劇的童謠感覺沙發的另外一頭陷下去，她掀起眼皮從手機上方邊緣掃了眼坐在沙發另外一邊的男人，後者閉上眼半躺在沙發上，柔軟的頭髮向後垂落，從窗外照入的陽光照在他半邊身子上。

　　童謠放下手機，摸了摸大餅的腦袋，又擰頭看了看站在陸嶽身後嫌棄他的摳腳操作、整個人的注意力已經沒放在這邊的戰隊經理——

　　童謠猶豫了下，抬腳小心翼翼地踹了踹陸思誠，小聲道：「你還不準備出門啊？」

　　「……」男人沉默片刻，正當童謠以為他壓根沒聽見，突然他動了動，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

　　「不去了？」童謠又問，那眼神兒不自覺有點雀躍，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陸思誠睜開眼。

　　然後坐起來。

　　看著沙發另外一邊坐著的人，他停頓了下，突然垂下眼語焉不詳道：「不是有人不想讓我去？」

　　童謠：「？」

　　童謠下意識反問了句「誰啊管那麼寬」，問完以後發現哪裡不對，她「哎呀」了聲「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面頰彷彿逐漸被外面的陽光照射溫暖而變得微紅，在陸思誠深褐色瞳眸平靜的注視中，她又「啪」地一下坐了回去，唇角哆嗦，差點兒找不到自己的舌頭：「………………………………你都聽見了。」

　　「又不聾。」

　　「那你當時怎麼假裝——」

　　「我要臉。」

　　「？？？？？？？」

　　童謠想說這特麼和你要不要臉有個鬼關係，結果話到了嘴邊，她盯著隊長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他要臉？

　　他害羞？

　　童謠：「…………………………………………」

　　這一刻血液彷彿都沖上了大腦，臉頰灼熱得能夠烤個麵包——

　　童謠：「我我就隨便說說，主要是怕你分心啊，你想想隊友都指望你今年S系，夏季賽，夏季賽冠軍，獎盃，哦對冠軍皮膚，復仇教皇——」

　　陸思誠沉默地看著她。

　　不行了。

　　掰扯不下去了。

　　童謠吸了吸鼻子猛地舉起懷中的貓捂在自己的臉上，大餅順勢用爪子抱住了她的腦袋！

　　陸思誠歎了口氣，站起來走到沙發另一邊彎腰拎著貓的後頸想要把貓拎開，然而正用貓捂臉的人死活不撒手——兩人無聲較勁兒時，小瑞轉過頭，一臉懵逼：「你倆幹嘛呢？」

　　陸思誠鬆開了手。

　　童謠一下子失去重心，抱著十幾斤的貓一塊倒回沙發上，貓圓滾滾的肚子壓在她的臉上——

　　「你準備這輩子掛著貓見人？」

　　陸思誠伸手晃了她一下。

　　她反應靈敏，伸手「啪」地排開他的手，轉身面朝裡蜷縮在沙發上，從陸思誠的角度，貓毛的覆蓋下，隱約可以看見她粉色的頸脖和能擰出血的面頰一側。

　　陸思誠：「……」

　　小瑞：「陸思誠，你他娘到底出去不出了？」

　　陸思誠：「不出，要我說幾遍？」

　　小瑞：「幹啥不出了捏？」

　　陸思誠彈了下大餅的腦門，直起身回過頭淡淡道：「這貓捨不得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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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這貓咬著你的袖子還是抱著你的腿不讓你走了？」小瑞一臉懵。

　　「都有。」陸思誠言簡意賅地回答，想了想又說，「那個蘇落她想來基地就來好了，基地門口說清楚也好，免得我還開車出去，剛洗的車，麻煩。」

　　「嗯，電子競技，沒有戀愛。」小瑞點點頭，「我們的目標是S6冠軍。」

　　陸思誠看了他一眼，嘟囔了聲「跟這有什麼關係」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當小瑞嚷嚷著「喲呵你這話什麼意思隊長你真準備跟誰來一段說走就走的粉色關係啊」時，男人回到了自己的電腦跟前——這時候被童謠捉住捂在自己臉上的大餅終於不耐煩，掙扎著爬起來爪子嫌棄地在童謠臉上踩了兩腳，沖著小瑞跑過去了：最近小瑞天天給大餅開罐頭，儼然已經成為這小畜生的新爹。

　　這會兒小瑞又彎腰把它抱起來要給它開罐頭。

　　「你別給它老吃罐頭，吃挑嘴了放假回家的罐頭錢我要跟俱樂部申請公費報銷了——你這是在犯罪。」

　　童謠從沙發上坐起來，抹抹臉道，此時她聲音不穩，說話的時候還在偷偷瞥陸思誠那邊——男人低著頭不知道在電腦上玩什麼小遊戲還是在回某人的Q信息……

　　童謠收回目光。

　　「說到犯罪，我有天半夜看見你餅在犯罪，」小瑞湊近童謠小聲道，「那天半夜隊長去廁所，你餅見隊長走了立刻跳他桌子上去撈金魚，踩了一桌子水還弄得一魚缸全是貓毛，隊長回來我還以為他要殺貓了，都舉起電話準備報警，誰知道他就是把大餅拎起來放地上自己默默去換了魚缸水搞了衛生……居然什麼也沒說。」

　　童謠：「……」

　　童謠聽的心驚膽戰，伸手抓住大餅的爪子用力拍了兩巴掌。

　　大餅委屈地「嗷嗷」叫。

　　童謠一臉驚恐：「委屈個屁！差點你就死了！」

　　「小胖以前給誠哥餵金魚飼料，倒多了撐死過兩條魚，那一個星期訓練賽他都沒有得到誠哥給他的哪怕一個治療（*一般為ADC攜帶的召喚師技能，恢復HP，可救人於水火）……他就看著他的輔助去死啊，然後轉身走得頭也不回，聞者心痛，聽者流淚。」小若說到這突然停頓了下，「所以你說誠哥怎麼忽然就變得這麼有愛心了？」

　　童謠扔了大餅的爪子抬起頭：「什麼？」

　　小瑞：「大餅啊，誠哥對大餅的耐心特別好。」

　　童謠停頓了下：「是哦？也許是我們大餅長得美。」

　　小瑞：「再美之前不也是一口一個毛茸茸小畜生麼……咦，餅兒，你為啥突然面子變得那麼大？」

　　大餅打了個噴嚏。

　　童謠：「……」

　　小瑞舉起大餅蹭它的貓臉發嗲的時候，童謠從沙發上站起來，揉了揉滾燙耳根，回到自己的電腦前面，打開遊戲準備玩兩把rank冷靜一下——陸思誠見她在自己旁邊坐下站了起來，轉身去洗手間……

　　這時小瑞在客廳嚷嚷：「童謠，你把誠哥桌面那個本月rank數據統計考核文件給我Q發一下，又到了一月一次激動人心的扣工資時間了。」

　　童謠「喔」了聲斜著身子去抓陸思誠的鼠標，好不容易勾著鼠標抬頭一看，發現電腦屏幕上是陸思誠和CK戰隊的上單閒聊的聊天窗口——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誠哥，你上午solo專門輸的啊？】

　　【……：我為什麼要專門輸？】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陽神說的。】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那你為什麼會輸啊！】

　　【……：還要我把我為什麼失敗的原因解釋給你聽？要不要再寫八百字檢討順便面壁思過？】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討厭，你刻薄人家，全世界都以為你是故意輸的嘛！】

　　【……：不是。】

　　【……：兵線距離計算失誤，被她抓著機會。】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這種錯誤不像是你會犯的。】

　　【……：我又不是神仙不會犯錯。再說，我為什麼故意要輸給她？】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不知道你，反正我只有在泡妞時候才這麼溫柔。】

　　【……：我們中單看不懂這種高深套路，贏了我之後她滿腦子估計只剩怎麼謀朝篡位取代我一統運營商隊，對她溫柔就是對自己殘忍。】

　　童謠：「……」

　　聊天記錄到這裡為止。

　　這時候童謠身後響起平靜的男聲：「看夠了沒？」

　　童謠整個人一哆嗦扔開了陸思誠的鼠標彈起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直，背貼著電競椅一側的扶手語無倫次地說：「小瑞讓發標哥，扣工資那個，說在你電腦上，他讓我發的……」

　　童謠看著陸思誠彎下腰握住鼠標，將聊天窗口最小化，然後在桌面找到小瑞說的文件……期間，童謠沉默了下，問：「那你今天早上是故意輸的嗎？」

　　陸思誠將文件拖進和小瑞的聊天窗口，文件開始傳輸時，他轉過頭語氣平淡反問：「你覺得呢？」

　　童謠想了想：「我覺得不是。」

　　陸思誠「嗯」了聲：「你又不是小姑娘要這麼哄。」

　　童謠「哦」了聲，低下頭，將耳邊的髮別至耳後——同時唇角抑制不住地上翹。

　　陸思誠：「搞得好像你看得懂這種套路似的，還不是對牛彈琴。」

　　童謠：「……」

　　上翹的唇角抽搐了下，又重新放平。

　　童謠：「我看得懂，我有少女心。」

　　陸思誠：「你有個屁。」

　　童謠：「……」

　　童謠點開排位，打了兩把遊戲，把對面中單用的任何英雄想像成陸思誠的臉，她輕易就把對面的高分路人懟得稀巴爛……打好遊戲看了眼自己穩穩坐在韓服王者的分，她推開鍵盤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決定去睡個午覺。

　　回了房間睡前看了下貼吧滿世界都是今天早上她和陸思誠solo的播報八卦，大多數人認為陸思誠故意輸的，少數人站反對派，而這少數人站反對派的理由也是非常理直氣壯：陸思誠憑什麼讓她啊？

　　少數幾個看懂了陸思誠的失誤並誇獎她技術的人不幸被淹沒於茫茫人海當中。

　　童謠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扔了手機就睡了。

　　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被小胖的短信吵醒，睜開眼睛發現外面天已黑，小胖的短信上說：那女人來了。

　　童謠一個哆嗦從床上坐起來，又因為睡得太久頭暈眼花「噗」地一下倒下去……三秒後，她想到自己房間窗下就是基地門口，她又掙扎著爬起來，做賊似的推開了窗，伸腦袋往下一看，果不其然那個長腿小姐姐已經站在基地樓下，此時，陸思誠背對著基地站在她跟前，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

　　童謠只能看見陸思誠手中的煙草星火點點——

　　記憶中他很久沒抽煙了。

　　童謠趴在窗戶上看了一會兒，發現那兩個人轉身往外走，她小聲「啊」了下心說別走啊你們去哪，想想又不對，人家去哪關她屁事，於是抿唇。關上了窗。

　　……

　　而此時。

　　院子裡。

　　陸思誠跟面前的人說得很清楚，他們兩不合適，並提出天晚了，他可以把她送回去……蘇落見對方也沒有想要多談的意思，只好說自己開了車來，停在小區外面，陸思誠想了想，就說了句：「那送你到院子門口。」

　　蘇落聞言，真的覺得很氣：這男人從頭到尾，哪裡都很好，怎麼可以不是她的？

　　蘇落知道，從ZGDX電子競技俱樂部基地到這個別墅小區門口停車場的這段路是她可以把握的最後機會。

　　「陸思誠，你是不是不高興我上次去比賽現場看你然後太高調了？」蘇落問，「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些人怎麼問我就怎麼答了，我也沒想到你這麼有名，而且那些人還會這麼深入的分析我說的話……」

　　「……」陸思誠停頓了下，「跟這沒關係。」

　　「你的粉絲都鬧翻天了，真的很抱歉，」蘇落說著蹙眉，「她們還找到我微博了，有些人說話很難聽的，說什麼我不要臉假裝你女朋友——」

　　「抱歉。」

　　「你道什麼謙，又不是你的錯，是你那些粉絲……」蘇落停頓了下，「我是不太懂你們遊戲圈的這些事，但是如果可以發展，我願意去學——」

　　「跟這個沒關係，」陸思誠熄滅了煙，其實他期間並沒有碰幾口，這會兒就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裡，「我不知道是不是陸嶽跟你說了什麼有的沒的，什麼這個圈子的規矩之類的蠢話，你可以不用理他，事實上是如果我想要誰，就會保護好她，她什麼都不用學。」

　　陸思誠停頓了下：「所以跟這沒關係。」

　　「那你是怕你的粉絲傷心？」

　　「又不是娛樂圈，我是打電競，不是進和尚廟。」

　　「那到底是——」

　　「不合適。」陸思誠言簡意賅道。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小區外，大概是兩人都長得高腿夠長，速度挺快的……外面就是繁華的街道，有酒吧的音樂聲隱約傳來。燈光下，蘇落轉頭看著身邊只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的男人，他的側臉隱藏在身後小區投下的陰影之中，有冒出的鬍渣沒有刮掉，但是這並不妨礙大家意識到這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他理所當然地說「她什麼都不用學」時的語氣，也足夠讓任何聽者心跳漏下半拍。

　　「我們怎麼不合適？樣貌？智商？家世？還是身高？」蘇落笑了，她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酒吧門口的一對情侶，「他們都能在一起。」

　　陸思誠回過頭去，看見個很高大的男生正將一個身高只到他胳肢窩的小姑娘抱到重型機車上，小姑娘還穿著中學校服，他穿著背心，手臂肌肉結實且紋滿紋身花臂，這會兒他揉揉小姑娘的腦袋，並拿了個對於他的大手來說像個玩具似的安全頭盔要給坐在機車後座的小姑娘戴上……

　　小姑娘笑眯眯地伸長了手臂攬住他的脖子讓他低下頭在他唇角親了下，並順從地讓他戴上安全盔。

　　蘇落：「這小女孩能給他當女兒。」

　　陸思誠收回目光：「不是挺好麼？」

　　蘇落話語一頓，又奇怪的眼光掃了陸思誠一眼。

　　蘇落：「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陸思誠：「……遊戲比我打的好的人。」

　　蘇落笑了：「那不是炒作噱頭嗎？」

　　陸思誠：「不是。」

　　蘇落：「可是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嗎？他們說你打遊戲很厲害的，沒有人會比你厲害。」

　　「又沒說一定是英雄聯盟，玩俄羅斯方塊比我厲害也行，只是如果是英雄聯盟就直接娶了，」陸思誠面無表情道，「再見。」

　　蘇落：「……」

　　蘇落走了，最後她也沒能說出什麼打動陸思誠，她道歉，他說不用道歉；她說她會努力適應電競圈規矩，他說不用適應；她說他們從頭到腳都很般配，他也不置可否——

　　這根本是塊雷劈都劈不動的石頭。

　　蘇落氣哼哼地把車開走，經過剛才走出來的小區門前時，她隱約看見陸思誠還站在小區門口，她降下窗戶正想跟他打個招呼道別，這時候，男人卻已經轉過身去，目光沉默地看著身後小區裡——

　　蘇落愣了下，隱約覺得他是在看什麼人。

　　但是此時她已經開過了，所以最終她什麼也沒看見。

　　……

　　陸思誠看著小區的昏暗光線中，一個身影逐漸靠近，最後她氣喘吁吁在他跟前停下，上氣不接下氣……陸思誠動了動唇，看著這站直了只有他肩膀那麼高，這會兒彎著腰就像是能被他一不留神一腳踩死的人，正想說話時，她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閉嘴。

　　然後撐著膝蓋像狗似的喘了幾口大氣。

　　「你高中體育及格過嗎？」

　　「遊戲要打得好，長得也要很可愛，性格還要棒棒的妹子已經千里難尋，還他媽要求體育及格，」童謠扯了扯衣領，擦了把下巴上的汗，「別得寸進尺。」

　　「你說的這一系列條件除了『遊戲打得好』之外哪條跟你沾邊了？」

　　「……」

　　「出來幹什麼？」

　　「小胖說他餓了，」童謠直起腰，「讓我來催你去買小龍蝦。」

　　「不會打電話？」

　　「手機沒電。」童謠看了看陸思誠身後，「你相親對象呢？」

　　「走了。」陸思誠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拍拍身邊的人的腦袋，「走，去買宵夜。」

　　「還走回去！」

　　「沒人叫你追出來。」

　　陸思誠說著轉身，往外走了兩步，見身後的人沒跟上又停下，回過頭發現她楞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男人停頓了下目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個中學生小姑娘和花臂男還在原地頭碰頭說悄悄話，花臂男說得開心了，將她抱玩具似的一把從車上抱下來……

　　童謠看了一會兒，轉頭看著陸思誠，兩隻眼都閃爍著光：「萌。」

　　「……」陸思誠嗤笑，「你萌點長歪了？」

　　童謠轉身，三兩步小跑跟上男人：「不是挺好麼？」

　　「好什麼？」

　　「你什麼也不懂。」

　　「哦。」

　　小區內，路邊的燈光將兩人的倒影拉得很長……當童謠走在陸思誠的身後，男人所投下的陰影足夠將她的完全覆蓋。

　　她抬頭看著眼前那寬闊的肩，眼中有未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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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最後童謠還是坐上了陸思誠那輛傳說中剛洗好懶得開出去的車穿越大半個城市找到了小胖指名的那家龍蝦店，下車兩個人要了三十五斤龍蝦時，童謠分明看見老闆臉上出現了驚慌，彷彿下一秒就想拿起電話撥打「110」舉報這裡來了兩個神經病。

　　直到兩人說清楚是要打包帶走的。

　　在等待的過程中童謠低頭玩了一會兒手機，她面無表情，手機裡卻在跟好友聊著驚天動地的消息——

　　【ZGDX、smiling：啊西八，寶寶好像真的有點喜歡村口那根電線杆：）】

　　【阿毛它娘：嘖嘖嘖，早就讓你不要隨便立flag，什麼不會跟職業選手戀愛，這種話說出來就是用來打臉的……那現在怎麼辦？哪個搞事的女人呢？】

　　【ZGDX、smiling：被趕跑了。】

　　【阿毛它娘：那你呢？】

　　【ZGDX、smiling：不知道，在去被趕跑的路上？】

　　【阿毛它娘：好好說話。】

　　【ZGDX、smiling：在他放出「想要和打遊戲比我好的人在一起」這樣的話後，早上我和他solo了一把，他主動邀請的，我贏了——放一般言情小說套路以及大多數當時看到的粉絲眼裡，這是陸思誠有問題在有意搞事輸給我，但是其實我能感覺到，當時他一點都沒有放水，就是在認真打遊戲並且想贏，我能贏是因為對於中路地形和兵線瞭解我比他更熟悉，僅此而已。】

　　【ZGDX、smiling：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沒想那麼多，而且大家隊友，真的冒失做出什麼舉動被拒絕，以後還怎麼一起打比賽……】

　　【ZGDX、smiling：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很恐慌，相比起不知道結果的東西，我更希望能夠做好打比賽的事——被拒絕很丟臉，但是更不想被別人說「這些女人來打職業就是為了出名或者找男人」……本來妹子打職業就很少見，前人有也並不多，如果出了什麼事，大概又是地圖炮的大帽子扣下來……很醜。】

　　【阿毛它娘：……我開始同情你了，顧慮得真多，我家二逼少女也有長大的一天，來摸摸頭(*′ｪ｀*)看來主動性這方面來說你的地位還不如一個普通的粉絲，至少粉絲還能光明正大叫他一句：老公。】

　　【ZGDX、smiling：呃。】

　　【阿毛它娘：那你現在在哪？黃浦江邊上站著準備跳下去？】

　　【ZGDX、smiling：早上輸了的請客宵夜嘛，現在和他在外面買小龍蝦。】

　　【阿毛它娘：「白眼」】

　　【ZGDX、smiling：那現在怎麼辦啊！！！】

　　【阿毛它娘：你自己不是分析的挺好了，別輕舉妄動，男的有想法他們自己憋不住的，如果遲遲不行動就是你想太多。】

　　童謠對著手機屏幕「喔」了聲，這時候也在低頭看新聞的陸思誠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對著手機屏幕自言自語什麼？」

　　童謠收起手機正想要回答，這時候第一部分做好的龍蝦拿過來了，陸思誠也就沒等童謠說話站了起來，掏出錢包到前面結帳——童謠坐在原地看著男人走到收銀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看他不知道和收銀台後的老闆說了什麼，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轉回去，停頓了下，最後很克制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側臉，很好看。

　　童謠低下頭，用袖子擦了下手機屏幕上的指痕，大腦一片空白。

　　她並沒有聽見龍蝦店的老闆和陸思誠的對話其實是——

　　老闆：「一次要那麼多龍蝦，和女朋友在家裡聚會招待朋友嗎？」

　　陸思誠：「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隊友。」

　　下意識地這麼回答了，陸思誠卻遞出信用卡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看見她坐在自己身後的桌子旁邊，雙腿曲起踩在椅子的下方橫杠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黑色瞳眸明亮，像是一隻安靜等待主人的毛茸茸小狗。

　　陸思誠：「……」

　　兩人目光對視上時，她率先挪開了視線。

　　「亂講吧，她看你的那個眼神不是看男朋友的眼神就是看老公的眼神，老闆我做宵夜的，什麼樣的搭配沒見過啊……」龍蝦店老闆笑嘻嘻道，「小姑娘好像是喜歡你哦。」

　　「……」

　　「不喜歡人家也不要傷她的心啊。」

　　陸思誠接過老闆一邊說一邊遞過來的銀行單，含糊地「嗯」了聲，又笑了笑，在最下方龍飛鳳舞地簽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他回到童謠身邊坐下。

　　童謠：「你和老闆說什麼笑得那麼甜？」

　　陸思誠：「你眼睛有毛病了吧？」

　　童謠：「老闆給你打折了嗎？」

　　陸思誠：「沒有。」

　　童謠：「那你到底為什麼笑得那麼甜蜜開心啊？」

　　陸思誠：「老闆說你像看自己的男人一樣著迷地看著我。」

　　童謠：「…………………………………………」

　　童謠：「屁啊！老闆會有那麼無聊？」

　　只是否認老闆的行為。

　　卻不否認自己的行為。

　　陸思誠笑笑不反駁也不揭穿，順其自然讓童謠以為他在撒謊，掏出手機繼續看新聞八卦——童謠瞥了一眼，發現其實陸思誠也是會看貼吧還有掌盟的，也就是說其實近期發生了什麼八卦的事他都知道，只收不說而已。

　　包括之前相親女的事，還有今天上午solo後，網友們上躥下跳給他們兩個看黃曆安排去民政局時間……想要這，童謠覺得自己的臉上又有要燃燒起來的跡象，她單手支著腦袋轉過頭去——

　　在接下來等待龍蝦做好的三十五分鐘裡，他們兩很少說話。

　　龍蝦送來後，他們各自清點數量，然後大袋小袋的拎起來——陸思誠拎著其中的大部分，剩下的小部分在童謠手裡，兩人往外走了一段距離，童謠已經被累得一背的汗：「我們到底為什麼不叫外賣？」

　　「這家店不送那麼遠的外賣，」陸思誠一邊說著，一邊放下手中的袋子，「休息一下。」

　　童謠正想說她還能走，結果一回頭發現陸思誠在揉自己的手腕，她微微一愣，拎著龍蝦三兩步跑回去，扔了龍蝦伸手去扒陸思誠的手看：「你怎麼了？手疼？你有手傷的？」

　　「……打職業那麼久了，又是ADcarry位，有職業傷很正常吧？」陸思誠語氣平靜，卻沒有將童謠的手甩開，「只是高強度補兵的勞損而已，只要平常不提重物——」

　　話還沒落，就看見童謠彎腰將他原本提的那一大堆重物拎起來，陸思誠腳邊大概就只剩下一袋七八斤那麼重的袋子。

　　陸思誠：「……」

　　童謠：「有手傷幹嘛不早說。」

　　陸思誠：「這有什麼好說的，車就在那邊了……你先把東西放下。」

　　童謠：「不行。」

　　童謠：「我在家裡給我媽扛過天然氣。」

　　童謠：「沒那麼嬌貴的，你手傷為什麼不早說？要不你在這等我，我把這些放上車再回來接你——你把車鑰匙給我。」

　　「……勞損，不是殘廢。」陸思誠一臉無奈，彎腰拎起地上那一袋，向前走一步，「給我。」

　　童謠往後退了一大步，瞪大眼看著他。

　　陸思誠「嘖」了聲，知道自己再往前這人就該頭也不回地向著車子那邊百米衝刺了，抬起眼看了一眼好在車子也沒停太遠，他最終是在童謠的堅持下歎了口氣：「走吧。」

　　童謠拎著二十七八斤的龍蝦走在前面健步如飛。

　　兩人回到車上，將東西在後座放好，童謠坐在副駕駛摸索著安全帶時，陸思誠也開門坐了上來，停頓了下，突然說：「有點新鮮。」

　　「什麼？」童謠頭也不抬地問。

　　「第一次被小姑娘照顧。」

　　「哦，」童謠哢嚓一聲繫好安全帶，然後抬起頭說，「可是我不是小姑娘。」

　　陸思誠什麼也沒說，只是笑了笑，抬起手揉揉她的頭髮：「謝謝。」

　　車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童謠微微瞪大了眼，略微出神地盯著駕駛座上的那個人，等他將車啟動緩緩開吃停車場，她還是看著他，良久，突然叫了聲「誠哥」。

　　「嗯？」陸思誠開著車，順口應了聲。

　　車窗外的喇叭聲替童謠掩飾了她心中如擂鼓的心跳，迎面而來的車燈打在她的面頰一側，她垂下眼，盯著男人握著方向盤時骨節分明的手，側方突出的骨節看著很性感。

　　「什麼事？」

　　「我……啊，你要注意合理安排訓練時間，不要加重自己的傷。」

　　「隊裡每個月會安排理療師來幫忙按摩的，上個月你入隊的時候是正好過了那個日子，所以你不知道。」

　　「喔。」

　　童謠點點頭，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然而臉上的糾結和猶豫還沒有褪去……她深呼吸一口氣，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音。

　　「誠哥……」

　　「嗯。」

　　「我好像——」

　　童謠猶豫了下。

　　「要不要聽歌？」

　　陸思誠淡淡打斷了她，餘光看見身邊那個人眨眨眼，一瞬間就像是鼓脹得過了以後被戳破的氣球，她垂下頭，肩膀耷拉下來……

　　男人垂下眼，長而濃密的睫毛掩飾了他眼中的情緒，只是再次伸手拍拍她的頭，平緩安靜道：「別著急。」

　　你想要的，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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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ZGDX、smiling：差點犯錯。】

　　【阿毛它娘：？？】

　　【ZGDX、smiling：剛才有一瞬間被他帥到，差點就沒把持住表白了——瑪德智障，自從跟你坦白從寬之後那個心潮澎湃停都停不下來，看他哪哪都挺帥的，說話帥不說話也帥笑很帥刻薄的樣子更加帥，開個車都能成電競舒馬赫……】

　　【ZGDX、smiling：看著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我想變成那個方向盤！！！！】

　　【阿毛它娘：以上宣言打印出來說不定陸思誠後援團能給你挪個團長位，但是在此之前要不你先吃口藥？誠哥是很帥沒錯，你沒粗息也是真的——說好的夢想呢，說好的為洗白直男癌區別對待女職業選手而奮鬥呢，木蘭！】

　　【ZGDX、smiling：美色當前，之前的理智分析差點都成了放屁。】

　　【阿毛它娘：後來怎麼及時剎車的？】

　　【ZGDX、smiling：……他岔開話題了，問我要不要聽歌，然後讓我別急。】

　　【阿毛它娘：別急什麼？】

　　【ZGDX、smiling：可能是我剛才那一瞬間上頭看上去正急得說不出話來……他看我憋得痛苦才讓我別急。】

　　【阿毛它娘：嗷，那萬一是讓你別急著告白呢？】

　　【ZGDX、smiling：然後呢？別急告白然後呢？是讓我耐心等著他主動來告白的意思麼？咦嘻嘻嘻嘻這不好吧！】

　　【阿毛它娘：？？？？？你這腦回路比快樂水管工噩夢難度最後一關還蜿蜒曲折……………………………不過你就暫時先這麼認為吧，樂觀得像個傻麅子。】

　　【ZGDX、smiling：我不傻。】

　　【阿毛它娘：是是是你聰明。】

　　【ZGDX、smiling：等著，也許總有一天他會被我的高超遊戲技術以及人格魅力所折服，那一天早晚會到來，到時候允許你跟外面吹逼吹三年：）】

　　【阿毛它娘：………………樂觀過頭了姐們，妄想症了都？還高超的遊戲機技術贏了一把solo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還是吃藥吧。】

　　童謠嘻嘻笑著退出了微信，陸思誠瞥了她一眼：「再在我車上笑成這樣把你扔出去。」

　　童謠橫了他一眼：「笑一下也不行。」

　　「我車上禁止攜帶動物，傻麅子在列。」陸思誠說著，想了想又問，「在和誰說話？」

　　童謠想到了剛才和今陽的聊天內容，瞬間抓緊了手機就好像陸思誠能騰出手來搶似的，她臉微泛紅——還好車內光線暗旁邊的人看不見，她吭哧了下：「你怎麼管那麼寬？」

　　「隊長照顧隊員的義務。」陸思誠說著，突然皺起眉，「看你一臉緊張，是李桓碩？你還在和李桓碩廢話？語言不通也能聊那麼好？」

　　「我沒和他說話。」

　　「哦，拉黑了嗎？」

　　「……」

　　「拉黑吧，嗯？」

　　「……………」

　　「隊長的命令。」

　　「隊長的命令不是這麼用的，我沒理他，但是莫名其妙拉黑人家這麼尷尬的事做不來，」童謠把手機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有本事來拿你自己刪吧。」

　　陸思誠開著車沒心思跟她瞎鬧，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了——於是在剩下的半個小時童謠就這麼側著身子乾坐著看著陸思誠，期間陸思誠開車，童謠也沒得手機玩，兩人為了打發時間，也就時不時閒聊兩句職業圈子裡的八卦，誰又找了女朋友誰又背著女朋友劈腿粉絲哪個戰隊的女粉絲長得最好看之類的……說著說著說到了童謠第一次以粉絲身份坐在下面看ZGDX戰隊的比賽，攝像頭照到她時她笑嘻嘻揮手的樣子——

　　「你那一揮，就把ZGDX粉絲團體的顏值平均分從八分降低到六分。」

　　「對，按照北美吐槽君的標準，你家粉絲都是劉亦菲。」

　　「嗯，」陸思誠空閒出一隻手拍了拍副駕駛那人的腦門，「再給你一次機會，想好了再開口——誰家？」

　　「……咱家。」

　　陸思誠滿意地笑了笑，收回手；童謠捂著額頭倒回椅子上坐好，時不時用小眼神偷偷看在開車的人——

　　朦朦朧朧的時候就像是站在很遠的地方，人群之中，只是希望他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一會兒就可以歡呼雀躍起來；然而當確定了心意之後，那樣容易滿足的心情便不見了，蠢蠢欲動的，想要用自己塞滿他的全世界……

　　人總是容易這麼貪得無厭。

　　「誠哥啊。」

　　「幹什麼？」

　　「你自己不談戀愛又禁止隊員戀愛，ZGDX是和尚廟麼？」

　　「是，不爽你離隊。」

　　「離隊去哪？去CK？」

　　「你試試。」

　　「……」

　　等到了基地下車時，童謠從屁股底下拿出被捂熱的手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被套路了：她就這麼在路上和她的隊長乾瞪眼瞪了一路，無聊到爆炸也沒想起來自己還有個手機可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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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回到基地，兩人手中的小龍蝦受到了眾人的熱烈歡迎，雖然陸思誠剛洗好的車裡充滿了小龍蝦的味眼看著是又報廢了……努力給洗車店創收的小胖開了直播，跟粉絲們好好地炫耀了一番屬於他個人的十斤龍蝦，並在關直播吃龍蝦之前鄭重其事地與粉絲們宣佈：誠哥是個言而守信的好男人。

　　彈幕表示——

　　【說得好，所以你家雙C啥時候成親？】

　　【還樂顛顛吃著龍蝦呢成什麼親，我隊都是小學生和幼兒園生。】

　　【……………………ZGDX這個隊隊伍氛圍是真的好。】

　　【成績好的隊伍氛圍當然都好啊，這不是廢話麼……而且有陸思誠個大金主天天請吃飯，是我我也能整天樂觀得不行。】

　　【所以這些龍蝦多少錢啊？】

　　【所以陸思誠是真有錢，一年不知道賺多少？】

　　【樓上難道不知道陸思誠本身自己也是個富二代喔？不信你看陸嶽啊，他個萬年替補一年簽約費能有多少啊還不是和他哥同款手錶戴起，那錶多少錢你知道嗎？八十萬起跳朋友。】

　　【鏡頭轉過去一點，我看看別人，不看你，死胖子。】

　　「什麼死胖子，你們好好說話，就這態度還指望我給你們轉攝像頭，」小胖捏著只比他巴掌還大的龍蝦使勁嘚瑟，「這麼大的龍蝦看過沒，一百五六一斤的蝦中貴族，煮熟之前吐出的泡泡都是七彩的……」

　　【食物中毒了吧這蝦。】

　　【都是激素。】

　　【蝦中瑪麗蘇，就被你這牛糞糟蹋了。】

　　【喝了洗滌靈……233333333333333】

　　「小胖你逼逼夠了沒，吃不吃了？」

　　老貓的聲音遠遠傳來，期間不時夾雜著塑料袋被解開的時刷刷的聲音……小胖抬頭一看發現老K正舉著相機自拍，自拍內容包括他自己以及身後的隊友還有小龍蝦，自拍完之後他吧唧一下發了微博，小胖扔了手裡的蝦刷刷微博：「老K，你這微博問題大，什麼叫『全員到齊』？請問你看見你家輔助了嗎？」

　　「誰讓你不過來，給你P上去？」老K放下手機，戴上一次性手套。

　　陸思誠嗤笑一聲，坐在原地沒動手，低頭玩手機。

　　「你怎麼不吃？」童謠踢了他一腳。

　　陸思誠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陸嶽捏著隻蝦剝開：「嫌麻煩，還有容易吃一手味唄。」

　　陸思誠：「那味道第二天聞都散不去，難受。」

　　陸嶽滿臉寫著「你看吧」沖著童謠揚揚下巴：「……偶像包袱太重，除非你給他剝好放碗裡。」

　　「瑪德，以為自己在吃波士頓大龍蝦啊還要人伺候，」童謠碎碎念，俐落扯了蝦頭扒開蝦殼抽掉蝦線扔湯汁裡糊了兩下遞到陸思誠嘴邊，「張嘴，啊。」

　　陸思誠往後躲了躲，童謠嘟囔著「你看著我扒的沒下老鼠藥」，見他還是一臉抗拒，挑挑眉又說算了，正想縮胳膊自己吃了，這時候見陸思誠張嘴叼過蝦尾，將它扯進自己的嘴裡。

　　童謠：「……」

　　童謠又問陸思誠：「還要嗎？」

　　陸思誠：「你喜歡給人剝蝦？」

　　童謠：「我就想說還要也不伺候了，好歹花了錢讓你嘗個味而已，這叫禮貌——你在跟誰說話？」

　　陸思誠手機屏幕一轉：「關你什麼事？」

　　童謠：「剛才你這麼問我，現在我也這麼問——」

　　話語沒落腦門上就挨了一巴掌，童謠「噯」了聲縮著脖子往後退，陸思誠扔下一句「沒大沒小」站起來從童謠身邊的椅子換了個離她遠的……這時陸嶽砸吧嘴道：「嘖嘖嘖，早上solo晚上餵蝦打情罵俏，舉案齊眉。」

　　陸嶽的聲音有點大，於是小胖這邊看見彈幕立刻有了反應——

　　【誰給誰餵蝦？誰和誰舉案齊眉？！】

　　【我剛才聽見smiling讓誰張嘴！】

　　【臥槽胖子你敢不敢把攝像頭轉過去讓我們看一眼不遠處發生了什麼——誰要看你直播吃小龍蝦！！！滾啊！！！！不約！！！！！】

　　【轉攝像頭轉攝像頭——】

　　小胖笑嘻嘻地坐在電腦旁邊，翹著二郎腿賤笑「噯，不轉」「一手油，沒空轉」「你們打我啊，哈哈哈哈哈」「轉什麼轉你們看我就夠了」，正歡快調戲彈幕中，這時候，他突然看見一個彈幕飄過——

　　【胖爺，下周C市等你麼麼噠。】

　　小胖正往嘴裡塞蝦的動作一頓，滿臉茫然抬起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隊友，又看看彈幕，眨眨眼問：「什麼C市？」

　　彈幕變得密集了些，剛才還爭先恐後地嚷嚷著讓他轉攝像頭的粉絲們這會兒紛紛相當耿直地跟他彙報情況：今晚ZGDX官方微博放出消息，運營商戰隊全體主力隊員將於下周週六空降C市，並於某個漫展的某個展臺出現，參加某個外設品牌贊助商的現場活動。

　　小胖：「……？」

　　對此事，小胖的反應是一臉懵逼：「下周在C市有活動？漫展？什麼漫展——我們戰隊？不好吧，為什麼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事……下周有兩場A組最後的組內循環賽，週五打黑曜，周日打紅箭啊，就一個週六主力隊員怎麼去C市參加活動？當天去當天回？」

　　小胖一邊說著，臉上的玩笑收了起來，脫了一次性手套嘟囔著「我去問問」然後就伸手關了直播。

　　這邊關了直播，小胖直接打開手機看了眼運營商隊的官方微博，發現大概在一個小時之前官方微博還真的公佈了這個消息，最騷的是所有有圍脖的成員他一個都沒有@一下，就是單方面宣佈這件事——

　　就好像生怕被隊員本人知道似的。

　　偷雞摸狗的。

　　「小瑞，這什麼玩意，下周週六C市有活動？臥槽朋友你清醒點，坐飛機單程都要二三個小時大半個中國的距離，你以為去郊區郊遊啊？不是剛才粉絲在彈幕裡說我都不知道……」

　　小胖嚷嚷著把手機往桌面一拍，此時正圍著桌邊吃宵夜聊天的桌邊眾人也跟著愣住了——老貓伸腦袋看了眼小胖的手機屏幕後也跟著蹙眉，先抬頭看了眼小胖：「直播關了？」

　　小胖：「關了。」

　　老貓「哦」了聲轉頭看著小瑞，非常直白地問：「這贊助商是不是有病？」

　　「……總部之前是有跟我說可能會有這個行程，但是還沒確定——我跟他們說了下周週五周日有比賽沒心思去參加什麼狗屁活動，他們也說會跟贊助商溝通看看能不能讓二隊或者刀塔分部去湊個數……」小瑞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撅著屁股伸腦袋看了眼小胖的手機，「這群狗東西溝通的結果就是不跟我們分部商量直接偷偷摸摸官宣了？！」

　　眾人：「……」

　　童謠在呆愣了一會兒後，彷彿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脫了一次性手套直接從幾個椅子上爬過湊到陸思誠旁邊，以不容拒絕的速度扒拉他的手機伸腦袋去看——

　　隨即果不其然看見的是，當他們還在樂觀的吃宵夜時，他們的隊長大人早就開始跟總部那邊的人「據理力爭」著這件事……

　　ZGDX運營部小馬說，QAQ贊助商都是衣食父母啊誠哥，你就答應了吧？陸思誠說，不；

　　ZGDX運營部小馬說，據我所知你們下周打的兩個隊也不是什麼強隊，抽空去C市一趟參加下活動也不會有太大影響……陸思誠說，不去；

　　ZGDX運營部小馬說，不想參加這些亂七八糟的活動的話，要不您下次把ZGDX整個電競俱樂部買下來？陸思誠說，我姓陸，不姓馬；

　　ZGDX運營部小馬說：大家都是要吃飯的誠哥。陸思誠說，行，這次空我給你們補上，讓他們撤資吧；

　　ZGDX運營部小馬說，別讓我們難辦啊誠哥，因為你也是股東之一所以才和您商量的，這麼強硬的不合作態度讓總部覺得很難辦的啊，這都官宣了呢！陸思誠說，是你們不考慮現實情況見錢就屁顛顛答應贊助商提出的任何要求，現在來跟我說是我們這邊不合作讓你們難辦？還有，是我讓你們官宣的？先斬後奏玩得溜啊？

　　……

　　諸如此類。

　　還有一大堆。

　　說到最後陸思誠的語氣已經相當不好，童謠看著都想找個鍋蓋頂頭上爬走——

　　但是這個時候，因為官當微博都已經先公佈這件事，且不說這時候反悔已經第一時間買了漫展票的粉絲是什麼反應；贊助商這邊也不好交代，就算陸思誠真的願意自己掏腰包把贊助商的錢補上空子要求他們退資，這對以後俱樂部再找投資商贊助影響也挺大的……

　　總部那邊肯定不會由著英雄聯盟分部這邊任性……畢竟人家搞電競俱樂部不是像喊口號一樣為了夢想為了中國電競這種事，他們本質上是商人，商人都是要賺錢的。

　　「……算了，反正也是當天去當天回吧。」童謠看陸思誠像是真有點生氣，只好強壓下心中的不滿安慰，「最多我們累點，少休息一天。」

　　「你不懂。」陸思誠瞥了她一眼，「這種事有了第一次，讓他們嘗到甜頭以後就停不下來了——去年你沒入隊的時候我們這邊攔下的大大小小活動有幾十場，你問小瑞。」

　　童謠回頭去看小瑞，小瑞沖她苦笑。

　　掐指一算，這好像還是童謠入隊以來第一次參加這種非比賽性質的商業活動，童謠走到小瑞旁邊坐下，戴上手套繼續吃龍蝦：「這些活動都幹嘛來著？」

　　「打打現場水友賽，簽個名，合個影，和台下粉絲做個互動什麼的，」小瑞說，「一般是這樣。」

　　「喔，那還好啊，聽著不算累。」

　　「C市最近都熱成火鍋爐了，漫展又在室內，怕人多中暑什麼的，影響第二天比賽。」小瑞說著說著又歎了口氣，「被坑死了要。」

　　童謠安慰似的用乾淨的那邊手拍了拍他的背：「沒事沒事，hold得住。」

　　……

　　第二周。

　　比賽日轉眼就到。

　　打黑曜比童謠想像中輕鬆許多——也不知道是前幾周的比賽連敗記錄、0積分A組小組墊底的成績讓這個隊伍提不起精神還是怎麼的，面對A組領頭羊ZGDX，他們根本沒有一點想要反抗的意思，下午五點開始的比賽六點半就結束了……

　　童謠拿了兩把MVP。

　　還有她在職業賽場上的第一個五殺。

　　當比賽結束的時候，她摘下耳機站起來，正準備去跟對手握手時突然聽見台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稍稍一頓轉過頭，她這才發現，原來台下有粉絲舉了寫有她名字的應援牌——那彩色的應援牌就夾雜給陸思誠、小胖等其他隊員的中間，很不起眼，但是童謠就是一眼看見了。

　　她聽見他們在喊她的名字，為她加油——有男有女，聲音不整齊，但是卻是她聽過最棒的吶喊。

　　童謠微微眯起眼，然後勾起唇角笑了，抬高了手跟有自己應援牌方向的粉絲們揮揮手，咆哮了聲「謝謝啊」，台下頓時哄笑一片——畢竟在比賽臺上還這麼不淡定的職業選手她是頭一個。

　　站在她身後的陸思誠翻了個白眼，大手扣住她的腦袋往下壓了壓：「丟死人了你。」

　　「我有粉絲了，啊啊啊看見沒，誠哥，看見了沒有啊那是我的應援牌啊！」

　　在前面那人興奮的強調中，陸思誠敷衍地看了眼觀眾席，然後「嗯」了聲——

　　「看見了嗎？看見了嗎？我的應援牌！」

　　「看見了。」

　　「屁，你沒看見，你敷衍我！」

　　「說了看見了，畫了個白癡貓腦袋那個是不是？有完沒完？」

　　「……」

　　於是在隊員鞠躬完畢後，所有人都看見ZGDX隊伍的中單跟在ADC身後，伸手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之後。

　　因為和黑曜戰隊速戰速決，這讓童謠做完MVP採訪後他們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慢吞吞收拾東西然後再慢吞吞出發前往機場。

　　去機場的路上，童謠閑著沒事幹刷了刷貼吧，貼吧把黑曜戰隊罵得挺狠的，說如果不想贏那為什麼還賴在LPL隊伍裡浪費名額，次級聯賽明明有更多想贏的隊伍想要來呢……就是因為有這種死皮賴臉的隊伍存在，所以LPL永遠打不出成績！

　　童謠問了下明神，這才知道原來黑曜戰隊上個賽季差點保級失敗的，最後一把極限翻盤才留在LPL的隊伍裡。

　　童謠：「那也是贏了啊。」

　　明神：「嗯，但是我個人覺得他們的實力確實不如跟他們當時對上的次級聯賽戰隊——主要是次級聯賽的隊伍缺少經驗吧，如果升上來打幾把循環賽，真不見得比現在職業聯賽一些墊底隊伍差的。」

　　童謠「哦」了聲，繼續低頭刷貼吧。

　　然後美滋滋地發現這把比賽大概是因為拿了個五殺的緣故，她終於有了存在感，在各種罵黑曜戰隊的帖子裡，偶爾冒出一兩個【smiling真的可以啊】、【那個五殺拿的算一有質量的吧，雖然黑曜是菜】、【我決定暫時收回女生打遊戲上限很低的話】這樣標題的帖子……

　　童謠隨便選了個點進去，發現一樓樓主的頭一句話就是——

　　【看了今天的比賽，我也開始懷疑那天smiling的solo贏了誠哥不是偶然，她是真的有兩把刷子的，對兵線掌握還有對遊戲出裝理解……】

　　童謠「呵呵」笑了聲。

　　坐在她身後的人抬腳踹了踹她的後背椅：「你傻樂夠了沒？」

　　童謠轉過身想要反駁時，身後那人已經無情將外套蓋住自己的臉，閉目養神去了……童謠翻了翻眼睛，繼續縮回座位上去看自己的貼吧，同時陸嶽湊過來，不鹹不淡道：「後天再贏一把紅箭，小組內全勝戰績，你這LPL前三中單的位置大概是沒人會提出異議了。」

　　童謠再次「呵呵」樂得合不攏嘴。

　　……

　　到了機場大概是晚上八點半。

　　眾人拿了登機牌之後原地解散，童謠被小胖拉著去吃飯外加逛機場買護膚品，十點半準時回到登機口準備登機。

　　童謠拎著大袋小袋的東西排著隊上飛機，此時因為挺晚了飛機上人們說話的聲音也小聲，她專心地抬頭數著行李艙上的座位數，一路數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後低頭一看，裡頭靠窗的位置坐著的是她家隊長。

　　童謠：「……」

　　阿西八。

　　男人戴著耳機臭著張俊臉，估計還在為明天要參加那種亂七八糟的活動這件事不爽……此時大概是感覺到有人定格在自己座位旁邊，他掀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然後摘下一邊耳機：「看什麼？」

　　「……」

　　看你。

　　「坐，你擋著後面人了。」

　　童謠連忙「喔」了聲，在身後被擋著的人不滿的目光注視下，飛快在陸思誠旁邊的座位上坐下，此時坐在最外面的那個人還沒有來，在低頭繫安全帶時她不小心碰到陸思誠，後者動了動，她立刻像個受驚小動物似的彈開來——然後身體往旁邊一側縮——直到她絕望地看著小胖挪動著他肥碩的身軀猶如一座大山一般靠近，在靠走道的座位坐下來。

　　童謠：「……」

　　小胖：「巧哈。」

　　童謠：「……」

　　小胖：「估計十二點多才到了，小姐姐一會兒你要睏了可以靠在小胖哥哥柔軟的肩膀上睡一睡。」

　　童謠囧著臉稍稍直起身子，只是身體依然習慣性彎曲，腦袋真的快要碰到小胖的肩膀。

　　此時低頭擺弄手機的陸思誠抬起頭掃了她一眼。停頓了下，兩人四目相對幾秒，陸思誠語出驚人：「我是一坨屎麼，離那麼遠？」

　　童謠：「……………………………………」

　　隊長心情真的不太好。

　　不能惹。

　　童謠立刻坐直了身體，低下頭將耳邊的碎髮別至耳後——當她做這樣小動作時，手背不經意會碰到身邊人的肩膀，隔著薄薄的隊服彷彿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童謠頓時覺得自己身體的其他部分都消失了。

　　只剩下了手背。

　　而她的手背彷彿已經熱得快要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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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童謠緊張了好一會兒，直到飛機起飛才稍微淡定一點……她不是沒有坐著距離陸思誠那麼近過，只是這和以前不太一樣，在跟今陽叨逼叨之前，她都沒怎麼把陸思誠當潛在暗戀對象看過。

　　——就好像他突然就有了性別。

　　這個比喻童謠給今陽形容過，然後被無情大肆嘲笑了一番。

　　飛機飛平穩後，廣播通知可以開娛樂設備，為了分散注意力不再心心念念像個神經病似的惦記此時坐在她身邊的人，童謠打開iPad看紅箭的比賽錄像——紅箭這個戰隊前身是「暗殺軍團」戰隊，S3爭奪世界冠軍失利之後解散重組，只留下一名上單隊員成了今天的「紅箭」，「紅箭」戰隊年年穩穩留在LPL的行列，但是自從S3拿了亞軍之後，就再也沒有進入過S系比賽：每次都是差一點點，錯失門票。

　　去年，「暗殺軍團」留下的那個上單老隊員宣佈退役——

　　走的時候剛剛衝擊S5門票失利，所以他走得很遺憾，也很屈辱，說得難聽點，他是被紅箭的粉絲活生生趕走的，什麼「老年人」「老年上單」「拖後腿」這種說法都有……

　　最騷的是他走之後，紅箭的成績也並沒有變得好一點，今年春季賽也就是剛好進入季後賽一輪遊的成績：而當初那些噴得起勁的噴子，也並沒有哪位站出來宣佈要對此事負責。

　　「……」

　　童謠換了個手，撐著下巴，稍稍抬起頭看著坐在他們前面一排，正逼著老K和老貓「兩口子」看紅箭戰隊資料的明神——

　　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明神那樣走得乾淨俐落，被人以鼓掌歡呼聲相送……大多數人哪怕曾經輝煌，也是在逐漸打不動之後退居替補席，當某一天人們幾乎要將他遺忘，只是冷嘲熱諷時提起時，他會突然跳出來發一條微博，宣佈退役，轉發幾百上千，隔天便再也不會被人提起。

　　這是職業圈的現狀。

　　童謠抹了把臉，轉過頭叫陸思誠：「隊長啊，你退役以後會去做什麼？」

　　「教練，如果遊戲倒閉，就回家裡公司做事——我爸每年燒香拜拜的主要內容就是虔誠念佛希望拳頭公司第二天就倒閉。」陸思誠不假思索道，「幹嘛問這？」

　　「……在看鬼宿以前的比賽錄像。」

　　「鬼宿去年是被逼著退役的，打門票爭奪冒泡賽生死局，一手傳送沒用好實力送全隊升天。」陸思誠說，「他其實本人操作沒什麼問題，是心態炸了。」

　　「被噴子噴的啊。」

　　「打職業並不是你操作好，會打比賽就夠了，有時候自己也要有身為職業選手的自覺——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喔，但是你幹嘛一言不合突然做起了素質教育。」

　　「……」

　　「嗯？」童謠挑起眉。

　　陸思誠與那雙好奇的目光對視片刻，良久淡淡一笑，用手指彈了彈那湊到自己跟前的額頭：「沒什麼，是怕那些噴子在你來得及發光之前毀了你，小姑娘。」

　　童謠：「……」

　　其實被彈這一下並不痛——

　　童謠還是「嗷」了聲捂著額頭縮回腦袋，臉微紅，腦子裡就剩下幾個巨大彈幕瘋狂飄過：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

　　這是犯罪級別撩妹。

　　此時，童謠身後的小胖笑嘻嘻地接住向後倒的她，同時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只要聽隊長的，不讓做的不去做，好好打比賽，就永遠不會有螺旋爆炸的那一天——而且哪怕快炸了，隊長也會站出來擋在你前面的。」

　　陸思誠盯著小胖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道：「誰告訴你我會這麼偉大且慈悲為懷的？」

　　童謠一愣：「難道不會？」

　　陸思誠：「你們說的那是佛陀。」

　　童謠：「……」

　　小胖：「……」

　　陸思誠：「但是小胖至少說對了一點。」

　　童謠：「啥？」

　　陸思誠：「要聽我話。」

　　童謠：「……」

　　中輔二位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大白眼，然後嘀嘀咕咕地湊到一起看比賽錄像去了……

　　陸思誠嗤笑一聲翻了個身面朝窗戶繼續閉目養神，耳邊時不時聽見「他們打野也挺喜歡gank中路的，開局給我個眼」「別給誠哥了，他不會死的」「他死了你也不背鍋啊讓他死吧」之類的污蔑，在聽見「選個牛頭主E（*加血技能）慫在他後面瘋狂奶氣死他二三三三」時，男人終於忍無可忍地睜開眼，停頓了下，最終卻又重新閉上——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的身後安靜了。

　　隱約聽見空姐推著車的聲音靠近，原本看上去像是在沉睡中的男人睜開眼，眼中不見多少睡意，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整個飛機上的人包括他隊友在內三三兩兩都睡得差不多了，他家的中單和輔助更是相親相愛睡成一團……

　　特別是他家中單。

　　借著身高天然優勢，她直接抱著腿很合適地蜷縮在在飛機狹小的座位空間裡睡成不倒翁形狀，她整個身子歪斜向小胖，靠著柔軟肉墊一樣靠在他的身上——

　　陸思誠：「……」

　　當空姐推著小車靠近，問陸思誠需不需要喝什麼，男人要了杯咖啡，並在接過咖啡時，順勢將倒向小胖那邊的不倒翁用三根手指撥弄了下——

　　她身體一歪，穩穩落在他的肩頭。

　　勻長的呼吸近在咫尺。

　　男人停頓了下，放下咖啡，將身上的衛衣順手掀起蓋在她的肩頭。

　　至於童謠，她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飛機落地童謠整個兒被震醒的，抬起頭又是標準狐獴狀茫然看了看四周，在發現只是飛機落地時，她長籲一口氣，抬起手擦擦嘴：「降落技術太差，我要投訴它……呃，小胖，看我臉上有口水麼？」

　　「沒有，」趴在小桌板上臉都壓出紅印的小胖一臉茫然，「但是你身上有誠哥的衣服。」

　　童謠低頭一看，自己的膝蓋上確實落著一件長袖外套，ZGDX去年的冬季隊服，背後還有「chessman」的ID刺繡——童謠盯著這衣服看了一會兒，直到旁邊大手將它一把拿走……

　　「夏天坐飛機帶外套是常識。」

　　「……」

　　「你這樣的獨自出門活不過三天。」

　　「……」

　　拿人手短，既然確實是被照顧了，那被人事後嫌棄兩句虛心接受也是應該的。

　　……

　　到了C市漫展主辦方安排的酒店已經是半夜兩點，考慮到第二天早上八點要起床開始化妝準備活動，童謠洗了把臉就匆匆睡了……她發誓自己只是閉上眼再睜開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鬧鐘就響了。

　　童謠帶著一肚子的怨氣外加起床氣爬起來洗澡吹頭，穿上乾淨的隊服下樓，剛在早餐桌邊坐下喝了口果汁，主辦方的人就開始催他們去化妝……此時其他的隊員都是一臉沒睡醒的懵逼狀態，只有童謠這個早起專門戶以及沒有早餐會死星人感受到真實的憤怒——

　　「不是說九點半集合去化妝的哈？現在才八點半。」

　　「主辦方說你們人都到齊了，就早點走，免得路上堵車。」

　　「……那麼早過去，今天到底有什麼活動內容啊？」

　　「我們也只是接送工作人員，具體內容要到那邊問展臺負責人才知道的喔！」

　　「……」

　　此時童謠心想的是你們敢更不靠譜一點兒麼，人到了地方才告訴活動內容這是要給誰surprise啊？

　　——這是第一波憤怒，此時的怒氣值為25%，讀條四分之一。

　　坐上車，一路拉到漫展現場，坐在化妝間讓小瑞給自己弄了瓶酸奶，童謠一邊喝一邊觀察周圍——剛開始化妝的時候，就不停的有掛著工作人員牌子的人進來拍照，拍照被小瑞攔下後，就改成要簽名，有些只選陸思誠還有老K、明神這樣人氣比較高的選手要；有些明顯是「來都來了一個都別錯過」地拿著一個本子一個個簽名要過來……

　　陸思誠這時候雖然高冷但是耐心十足，有人要就給簽了，但是童謠憋著一股起床氣加低血糖，這會兒看誰都像二百五……她心裡默默數著，一直到有第十三個人往她這邊遞本子的時候，她心想這數字不錯，然後就開始了今天的第一輪爆發——

　　她把本子往人手上一退：「不簽了，我這還化著妝，停下來多少次了？瑞哥，你攔下嘛。」

　　她故意嚷嚷得整個休息室都聽見。

　　小瑞一臉「你怎麼才吱聲」，配合道：「啊啊？哦哦，知道了啊，這就去說說。」

　　此時在童謠跟前那工作人員是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妹子，穿著showgirl穿的旗袍展服，應該是大學生兼職，之前進來要了幾輪簽名了，估計就是幫人家帶的……這會兒被拒絕，她尷尬了下，也沒說什麼，收起板子就走了。

　　「做得好，」給童謠化妝的化妝師翻了個白眼，「我這一早上被打斷了多少次了，畫個眼線還得分四次畫什麼鬼——這些人就是跟朋友炫耀什麼我能去後臺見xxx啊要不要給你帶簽名，然後就跑進來要簽名了！我跟你講哦，這種我見得多了去了啊，本人說不定根本不怎麼清楚你們到底是幹嘛的，就知道是打遊戲的名人。」

　　童謠「哦」了一聲，沒坑聲，仰著臉給化妝師化妝。

　　——這是第二波憤怒，此時的怒氣值50%，讀條二分之一。

　　化完妝，童謠坐在沙發上吃餅乾，看著被自己拒絕之後，那個穿旗袍的妹子又陸陸續續偷偷跑進來了幾次，這次直接繞過她去找陸思誠他們……童謠翻了個大白眼心想讓你們裝紳士，抓起手機刷微博——

　　刷啊刷刷到一個@，點進去一看，是一個大概是粉絲的人在某條微博上@她，而微博的內容是這樣的——

　　【小貓喵嗷：今天負責XX科技外設展臺，聽說來了個挺有名的運營商贊助的遊戲戰隊，問了一下有不少親友是他們的粉絲，就琢磨給親友帶點福利咯？好在這些人好像還蠻nice的，要簽名都願意給——就是一個大概也是隊員的妹子，人挺傲慢的，多了不起一樣，化著妝就不願幫簽名了……不幫就不幫咯，反正也沒覺得很紅，嘻嘻，這麼傲，活該不紅吧？】

　　下面的評論一堆她的親友：「妹子打職業？」「也是工作人員吧，嘖嘖，拿著雞毛當令箭！」「哈哈哈我好像知道你說的是誰了，說實話，早看她不爽啦不知道在拽什麼！」……

　　童謠：「……」

　　可以。

　　很氣。

　　嘟囔了聲「我艸」，童謠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拍……

　　——這是第三波憤怒，此時怒氣值75%，讀條四分之一。

　　童謠摔了手機，身後突然感覺到有人靠近，她猛地回過頭去正好陸思誠彎下腰撿起她的手機……她的鼻尖以飛快的速度從他的面頰一側劃過，童謠愣了下，大腦放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要搶回自己的手機。

　　陸思誠低頭看著手中手機看了一會兒，然後「嗤」地笑了：「被人背後說壞話了啊？」

　　「…………………瑪德我就看不上這種借職位之便狂蹭便宜的怎麼了？」童謠翻了翻眼睛，「我高中時候做漫展見了多少大大也沒這麼幹過？最近的時候我離某著名COSER就一條手臂的距離，他還是我男神！」

　　「然後呢？」

　　「發現他並沒有比我高多少，脫粉了。」

　　「………………那得有多矮？」陸思誠伸手，從身後一把捂住童謠的腦袋將她往沙發上一摁，「你今天有點暴躁，早上沒吃飽啊？」

　　童謠靠在沙發上，用雙手掰開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然後仰著頭從對方指縫與他對視：「看著穿旗袍的好看妹子來要簽名你心花怒放？」

　　陸思誠放開她：「是習慣了。」

　　童謠挑起眉：「那都是你們這些人慣的。」

　　「不然這些人就出去嚼舌根了，你看，」陸思誠晃了晃童謠的手機，「這不就來了？下午貼吧估計就有『某著名戰隊女隊員脾氣暴躁傲慢，與平日表現不符』的帖子出現了……」

　　童謠愣了下，深呼吸一口氣，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開始有點後悔。

　　「人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陸思誠把手機往她手裡一塞，「你睜隻眼閉隻眼過去，別被這種人帶了節奏。」

　　「但是——」

　　「昨天在飛機上怎麼說的？」

　　「……什麼？」

　　「聽我的話。」

　　「……」

　　「嗯？聽話。」

　　「……………………你就仗著你是隊長吧。」

　　童謠狠狠將手機往口袋裡一塞，瞪了陸思誠一眼從沙發上爬起來抓起梳子去梳自己被陸思誠抓亂的頭髮……從鏡子裡看見小胖嬉皮笑臉和老K他們做鬼臉：「誠哥以後不打職業可以去應聘警犬訓練員啊，說不定又要在另外的行業發光發熱。」

　　陸思誠半坐靠在沙發上，掀起眼皮子掃了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隊員一眼：「你們別刺激她了，再跳起來你們來收拾？」

　　童謠像是配合陸思誠的話似的一把扔了梳子。

　　小胖他們瞬間閉上了嘴。

　　——這是第一波降溫，此時怒氣值65%，讀條進度回落，因為隊長說：三思而後行，別給自己帶節奏。

　　行行行，童謠扒拉了下自己的頭髮，告訴自己，要淡定，要有素質。

　　……

　　磨磨蹭蹭到大概十一點半，有工作人員進來把童謠他們從化妝間帶到了展臺旁邊簡單用板子搭起來的「貴賓休息室」，裡面一張桌子幾個塑料板凳，有點悶熱，周圍鬧哄哄的，童謠在啃一個小瑞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麵包。

　　「這漫展不給飯吃啊。」童謠啃著麵包問。

　　「有水喝啊，」小胖喝了口水，「有水喝不錯了。」

　　童謠想了想，把自己的麵包勻了一大半給看著好像也是餓得夠嗆的胖子。

　　在休息室等待期間，大概是小瑞終於動彈了下，這段時間內沒什麼人進來要簽名，只是不時有工作人員忙碌似的進進出出……最後，估計是展臺那邊的活動告一段落了，休息室門一開，一群踩著高跟鞋的姑娘說笑著走進來——

　　小胖他們幾個大男人自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讓位，其中有些妹子也挺有禮貌道謝才坐下，童謠猶豫了下也站了起來，然後位置就被說她壞話的那位坐了。坐下之後，橫了她一眼……

　　童謠心想我艸說好的好人有好報呢？

　　童謠站在她身後呲了呲牙，幾個站在她對面的showgirl小姑娘見了，估計也是覺得這會兒坐著的那位不怎麼有禮貌，湊在一起咯咯偷樂；陸思誠瞥了她一眼，也只是當什麼也沒看見睜隻眼閉隻眼——

　　這時候，最後一波高潮來了。

　　主持人終於進來，將接下來的活動項目單發給每個人，包括什麼互動環節遊戲環節——

　　童謠接過來一看遊戲就傻眼了，好好的丟手絹類安全無害遊戲不做，不知道是誰搞出個新創意，要隊員公主抱個展臺妹子展臺上賽跑，從這頭跑到那頭，然後妹子用手裡的錘子敲響鑼鼓算贏。

　　童謠：「……」

　　說實在的她看到這個遊戲的第一反應是想報警這裡有人進行低俗內容嘩眾取寵來著。

　　抬頭一看，這回其他隊員的臉色也不太樂觀，還有幾個年輕小姑娘也是一臉猶豫：人家穿著旗袍的，被這麼抱來抱去像什麼話啊。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

　　童謠放下節目單子，面無表情道：：「誰想的活動？都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這群打遊戲的各個都是有手傷在身的，週末理療師剛說做完針灸半個月之內不讓幹重活兒的，這周擰水瓶我都沒讓他們來擰……」

　　小瑞欣賞地看了童謠一眼趕緊接上：「是是是，這個真的是，負責人呢？來換個遊戲吧，這個真的不合適，影響也不好——」

　　有幾個showgirl隨聲附和。

　　「我們遊戲道具都準備好了，時間也是卡得正好。現在突然要換不方便吧？其實也就是一下的事，也不用抱多久，忍忍就過去了……」那個主持人一臉猶豫，明顯做不了主。

　　童謠皺起眉，走到老貓旁邊，一把擼起他的外套，露出底下的護腕繃帶：「現在我隊友就是一下都忍不了，明天還有比賽的，這要是拉傷了換誰上？」

　　說完她放下老貓的爪子卻抓著沒撒手，一臉強勢，像隻護犢子的老母雞似的橫在她那幾個老弱病殘隊友跟前。

　　那主持人嘿嘿笑，見這小個子的小姑娘那麼強勢，也是有點發懵，支支吾吾了幾句明顯還想當和事佬再勸說一下，然而就在這時，突然從休息室一角傳來嬌滴滴的聲音——

　　「我說姑娘，從剛開始你就臭著臉可勁兒憋著機會找茬呢吧？不是都告訴你主辦方都準備好了道具還有時間也安排好了，換不了嗎？」

　　那個從早上就跟童謠不對盤的人轉過來，手裡握著一瓶水——

　　「大家都是拿錢辦事，誰比誰高貴似的？那麼不樂意倒是別來啊，一邊收了錢一邊又要為難人家主辦方，你們這些打遊戲的事是不是太多了點……幾個大老爺們抱著幾十斤的小姑娘展臺上跑兩圈至於這麼要死要活——」

　　她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在她說到「要死要活」的時候，童謠已經積攢了一天的怒氣值達到100%，此時，在誰也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她甩了老貓的手一個箭步上去就踹她椅子上了——那塑料椅子狠狠一歪，坐在椅子上的人尖叫一聲瞬間摔倒在地！

　　童謠上前腳尖剛撩起那塑料椅子還準備來個QW二連取她狗命，這時候卻被人從後面一把舉了起來，她的後腦勺撞著個結實的胸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抱著一把轉過來——

　　「放手！」

　　童謠嗷嗷咆哮。

　　而與此同時，那個屁話很多的女的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尖叫著將手中開著的水連帶著瓶子潑砸過來，一整瓶水沒碰著童謠一根頭髮，倒是潑了將童謠摁在自己懷裡的陸思誠一背。

　　至此，休息室裡徹底亂成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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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你要不要臉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居然打女人？！」

　　在那女人的尖叫中，童謠不理她，只是回身踮起腳摸了把陸思誠，摸了一手水——說實在的其實一瓶礦泉水不癢不痛的，但是愣就是把她給氣懵了，說時遲那時快，當時童謠像條泥鰍似的從陸思誠的懷裡鑽了出來——她剛像哥斯拉似的往前踏出一步，還沒來得及動手，這時候聽見陸思誠沉聲叫了聲小胖，他的輔助立刻很有默契地伸手再次把童謠拉住一把舉起來……

　　平日裡人人都說她胖，結果關鍵時刻是個人都能把她舉起來。

　　「就你是女人，你哪隻眼睛看著我像男人了嗯？跟你好好說人話你聽得懂嗎？這大漫展放眼望去全是人我去哪給你找條狗來當翻譯？」

　　童謠被小胖抓著過不去，伸長了短腿在半空中踢了一腳，小胖架著她往後退了退，陸嶽在旁邊一邊給陸思誠遞紙巾擦水一邊樂不可支……

　　而那女的也被其他的showgirl拉著，幾個人摁著她的手，也在七嘴八舌的勸——

　　「嘉賓有不方便的換活動挺正常的，你參合什麼？」

　　「大家都是拿錢的，但是嘉賓為什麼要叫嘉賓啊因為人家確實是被邀請來的啊……」

　　「別說了別說了。」

　　「真的，有你什麼事，人家在和主持人商量你插什麼嘴，之前給你讓座也不說謝謝……」

　　一邊說著，大概也是聽出一起兼職的人裡也有人不贊同她，這時候那showgirl大約是氣極了，甩了捉著她的手，踩著高跟鞋就衝上來了——然而當她手剛揚起來還沒落下便被旁邊一股極大的力量一把扣住，她愣了愣抬起頭對視上一雙冷漠的深褐色瞳眸——高大的男人此時頭髮還有些濕潤，他垂下眼看著她：「有完沒完？」

　　那淩厲的目光看得她下意識一縮。

　　男人話語剛落。

　　在他身後有個稍微矮一些，跟這人長得極像只是頭髮幾縷染成綠色的少年走上來，先將她的胳膊從男人的手裡拽出來，順勢力道不輕地推了她一把，臉上還是笑眯眯道：「別找事啊。」

　　只是那笑也是看得人發悚，並沒有比最先攔著她的人看上去和藹可親多少。

　　此時，見這麼多人攔著，這showgirl也不好再說什麼，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扔下一句「老子不做了，一群腦殘」甩胳膊昂首挺胸往休息室外面走——

　　走了兩步被從旁邊突然伸出來的腳狠狠地絆了下，她踉蹌了下，惡狠狠回頭卻發現一屋子的人各個無辜看著自己，一時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只能響亮又罵了聲「腦殘」，轉身拉開休息室的門離開又狠狠甩上！

　　眾人：「……」

　　五秒後，休息室裡人人定格在原地，整個休息室處於靜止與靜默狀態。

　　直到小胖抬起手拍了拍童謠的腦袋：「瞎搞。」

　　童謠從他胳膊裡蹦出來，彎腰揉揉剛才絆人時也被高跟鞋踢了一腳的腿，沒說話……陸嶽低頭看著她看了一會兒，笑道：「好了，你這給自己帶的一波節奏，這至少要扣一個月工資才說得過去。」

　　「沒事沒事，我會和俱樂部那邊說一下……今天這事大家誰也不願意看見的。」

　　小瑞出來打圓場，其實他在這裡面的立場最尷尬，夾在俱樂部和隊員之間，根本也沒辦法主動出來表明立場——說實在的他當然也覺得這一系列的活動安排都非常腦殘，但是這種時候他卻也是最沒資格跳出來說話的……

　　所以今天他一整天都很被動。

　　此時眾人見一陣雞飛狗跳暫時停歇，終於放鬆下來，幾個showgirl圍繞來問童謠有沒有事，主持人也是在那打圓場……只有陸思誠拿著節目單走到角落裡用手機拍了張照，然後把節目單扔了——童謠一轉頭見他背上還是濕的，皺起眉，從口袋裡掏啊掏掏出一包紙巾，走過去遞給陸思誠。

　　「活動還是照著單子上來，」陸思誠接過紙巾，卻沒有看童謠，「小胖和老K還有陸嶽，你們沒手傷的跟著主持人上去把遊戲做了，剩下的事回去再說。」

　　童謠瞪圓了眼：「還做？那我剛才在驚天動地的折騰什麼——」

　　話還沒落，剩下的抱怨就被陸思誠一個平靜的掃視憋回了肚子裡。

　　而主持人經過方才那麼一鬧，眼下見陸思誠這邊鬆了口，也不敢再得寸進尺說什麼不行你們都要參加這種話，就像是捉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說好，甚至道謝，然後拉著陸嶽、小胖和老K生怕誰後悔似的匆忙上了台——

　　當外面活動聲再次響起。

　　休息室中一下子反而顯得安靜下來。

　　陸思誠坐在角落裡捏著童謠遞過去的紙巾沒說話也沒用，周圍氣壓有點蜜汁低迷……童謠和老貓惶恐地對視了一眼，紛紛坐立不安彷彿屁股底下的凳子突然都長了刺——童謠灰溜溜地將地上亂七八糟的椅子撿起來整理好，然後跟在小瑞屁股後頭上了他們的大巴車，把給陸思誠換的隊服像是小太監捧龍袍似的一路小心翼翼捧回來。

　　休息室裡，遞給陸思誠，她小聲道：「誠哥，你先換衣服啊。」

　　陸思誠玩手機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把衣服接過來站起來就往洗手間那邊走——推開休息室的門的時候，他點了支煙含在唇邊，也沒人敢攔著他。

　　「……」童謠蹲老貓旁邊，「誠哥好久沒抽煙了。」

　　「嗯，估計是點根煙壓壓驚，」老貓認真點點頭，「否則怎麼釋放體內那想要揍你一頓的洪荒之力，揍是不可能揍的，拿皮帶抽打又捨不得，只好點支煙，扣扣工資冷靜一下……」

　　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外看，此時男人將抽了兩口的煙直接在轉角的垃圾桶又熄滅了。

　　老貓：「想像下那支煙就是你的腦袋。」

　　童謠：「……」

　　童謠不小心想起了陸思誠昨天在飛機上跟她說的話，然後，她反應過來：她的隊長大人大概是真的生她氣了。

　　……………………這他媽就很難搞了。

　　童謠從來沒試圖去哄過一個怒火直沖自己而來的隊長大人——

　　老司機頭一次面臨啞火窘境。

　　……

　　下午三點。

　　活動結束。

　　事實證明，紙是包不住火的。

　　在做完活動去機場的路上，童謠冷笑著看那個叫【小貓喵嗷】的微博火了起來，微博連發好幾條哭訴關於英雄聯盟中國電信戰隊的隊員多麼傲慢大牌，玩個遊戲也不肯配合，其中那個女隊員更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動手揍人喔！

　　這大概是童謠入隊一個多月以來最大的節奏。

　　一時間，無論是微博、貼吧還是各大娛樂平臺瞬間炸了，不明情況的吃瓜群眾紛紛轉發表示圍觀，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

　　【哎喲我滴個龜龜啊，老子盼著什麼小姐姐艸粉的新聞，小姐姐代打的新聞，小姐姐是花瓶爆炸的新聞，盼了一個月都沒盼到，好不容易盼到她一個節奏，你告訴我是「打架鬥毆」？！可以，亂拳打死老司機，在開始黑之前，先讓我笑一頓？】

　　【這女人瘋了？】

　　【再一次證明，一個正常的妹子是不可能打職業的，要麼是變性人，要麼是神經病。】

　　【不是，她為什麼打你？你說了什麼？說清楚，不可能往那一坐她就打你了？你說你們起爭執的活動內容又是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中國電信中單位有一言不合就打架的傳統？？有毒吧？】

　　【不管怎麼樣，她這樣都挺沒禮貌的，希望po主沒事。】

　　【可以可以，女的打架格外激動人心！會玩還是你們會玩！】

　　【看她長相就知道素質堪憂。】

　　……

　　童謠一條條評論轉發看過來，心如止水。

　　回頭看了眼坐在後面的陸思誠，破天荒第一次沒在車上睡覺，也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麼——童謠希望他沒有在看這些個認認真真討論她是不是瘋子的八卦消息。

　　矮著脖子，知道自己做錯事的童謠安靜如雞地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坐在車上看了一會兒各大媒體大同小異關於她和showgirl幹架的消息……大概是三點半的時候，童謠終於等來了俱樂部高層的電話，上面先把小瑞罵了個狗血噴頭，然後讓小瑞把電話給童謠，接著兩人點頭哈腰難兄難妹一起挨駡，最後俱樂部扣了童謠兩個月的工資和獎金，並準備在官博掛牆頭斥責，順便宣佈給她禁賽一場。

　　禁賽？

　　……好吧。

　　童謠咬著指甲皺著眉，乖乖答應回去一定面壁思過——

　　說不服，她也是真的不服。

　　但是，出來混，並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意氣用事來解決的，俱樂部做到這個點已經還算可以了，懲罰可大可小，幾乎也可以說是不痛不癢……童謠掛了電話重新拿起手機刷了下自己的微博，有不少人發私信罵她的，罵得難聽的也有，什麼小心眼啊沒禮貌啊丟了妹子的臉啊之類的——

　　她看過也就算了。

　　雖然孽是自己作的，然而被這麼罵說不難過也是假的，只能跟今陽吐槽一下，不然這時候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因為圍觀群眾根本不知道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也只是聽那個showgirl一面之詞而已。

　　她百口莫辯。

　　今陽聽她叨逼叨樹洞幾句，直接甩了電話過來：「誰他媽不是爹媽養大的小公舉怎麼的，嘴賤就是欠抽啊有問題？你當時怎麼就沒多打她一巴掌——艾佳，你再搶我電話？！滾遠點！別鬧！」

　　「你別擱這煽風點火，」艾佳的聲音隱約從電話裡傳來，「這事不能由著性子來，你沒見外頭節奏怎麼帶的啊……」

　　「看見了，所以才說沒多扇她兩巴掌真的虧大，」今陽的聲音重新回到電話裡，大概是她暴力搶回了自己的電話，「這年頭要是女人都不能制裁女人了那天底下的小賤人們豈不是要上天？跟那些沒事兒找事的小婊砸講素質？……我說木蘭，你這氣若遊絲彷彿禁賽一輩子的沮喪語氣咋回事啊？」

　　童謠抬起頭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身後，然後「咻」地回過頭壓低聲音做賊似的說：「……我們隊長氣得不行。」

　　今陽：「他氣什麼？」

　　童謠：「好像是昨天剛剛苦口婆心跟我說過要好好做人，不要帶自己節奏——然後十二個小時後，我就被禁賽了。」

　　今陽：「……那是挺作死的，換我估計要被你氣死了。」

　　今陽：「不過也不對啊，你怎麼不解釋？就悶頭被人罵啊？」

　　童謠想了想，不是她不能說，而是她知道這時候說什麼看著都像是狡辯，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糾結地跟今陽打了會兒電話，倒了幾桶苦水，童謠就這樣以要將自己憋成內傷的方式憋到了下午四點半，大巴到達機場準備返回上海。

　　下車的時候，她收到今陽微信——

　　【阿毛它娘：快去牆頭看看你迎風飄蕩的屍體。】

　　童謠抽了抽唇角，猜到了今陽在說什麼，打開微博，果不其然ZGDX官方微博已經將她的屍體掛上了牆頭——

　　【本日中午十二點，在參與C市X漫展舉辦的展臺活動中，ZGDX電子競技俱樂部英雄聯盟分部隊員童謠@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 （ID：ZGDX、smiling）與展臺某位showgirl因為活動內容發生爭執，二人在爭執過程中，我俱樂部成員有過激的言語行為，造成了較差的風氣影響，至此，本俱樂部深表歉意，並對該隊員進行以下處罰——

　　1：禁賽。除遇不可抗力原因情況，勒令禁止該隊員出席6月11日（明日下午）17：00的職業聯賽，責其思過，望早日改正。

　　2：扣除該隊員二個月工資以及全部獎金。

　　望俱樂部其他工作人員引以為戒，為電子競技事業良好風氣共盡其力。】

　　以上，這是公告內容。

　　公關文標配的「含糊其辭」，然後公佈懲罰是禁賽，罰工資——本來這麼一來，雖然還是有人不依不饒地要真相，想要知道童謠發的什麼瘋，但是官方不理的話，已經算是給這件事落下帷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事情出現了反轉。

　　官博的懲罰公告一出，突然在評論區出現了一個一看就是某寶買來的微博新號馬甲，它什麼也沒說，就是吧唧一下，把下午分發到嘉賓手上那張早就被童謠不知道遺忘到哪裡去的活動單子照片給發了出來，並配字：所謂真相？

　　這條回復被迅速點贊頂上微博熱門第一。

　　下面無數人跟著回復——

　　「這啥」

　　「咋回事」；

　　「我艸這公主抱什麼玩意」；

　　「別告訴我我們童謠是因為拒絕公主抱這個互動環節惹毛了不知道想往誰懷裡鑽的showgirl才他媽被扣工資的」；

　　「這遊戲………………吐了，低俗不低俗？最後真的做了嗎？你們俱樂部管理層允許有手傷的隊員做這種互動腦子是不是有屎啊」；

　　第一時間，有人把這截圖搬去貼吧論壇水經驗了，配個標題【中單小姐姐打架鬥毆事件好像反轉了啊】——

　　帖子一下子回復上百！

　　人們表示下午這場反轉大戲非常精彩！

　　這麼一搞，更多的人站了出來，這一次更多的發聲者當時在現場的ZGDX戰隊粉絲，大家紛紛證明，下午真的做了這個活動，並且看得令人尷尬！

　　更給力的是有人直接把老K他們抱著showgirl做遊戲的視屏錄了下來，是視頻裡，清清楚楚地聽見有粉絲在下面喊「這玩的什麼啊」「真噁心」「別做了，我們不要看這個」——

　　視頻裡面跑來跑去的老K他們就是如山的鐵證。

　　此時，無論是不是ZGDX戰隊的粉絲，大家的風向呼啦啦地突然都往之前相反的方向倒去，「噁心」「俱樂部管理腦殘」「本來以為比賽前一天出席活動已經很腦殘沒想到更腦殘的在後面」此類發聲絡繹不絕——

　　【我們去現場看隊員，不是為了去看他們被你們當猴耍的。】

　　【聽說互動剛開始是要全員上，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檯子上站著六個showgirl，老K他們做遊戲的時候，有三個就在旁邊乾看著……所以最後C位都沒上，聽說貴隊的C位都有職業傷啊，如果是因為這個事鬧起來，那這波我站smiling：）】

　　【我是下午在現場的一個showgirl，我混電競圈的哈！講真那女的活該好麼，從早上起來就來來回回在隊員休息室進出不知道多少次要簽名，被smiling拒絕了回來跟我們吐槽她小氣，做活動時候smiling說誠哥他們有手傷要換一個，主持人沒說幾句呢她跑出來問憑什麼換，哎喲，當時就想一個大嘴巴子抽上去！】

　　【哇樓上說的是真的嗎？！大節奏啊！！！】

　　【……………………………………這劇情一秒一個變，服了。】

　　【不管了，為了以防翻盤被打臉，我先去把我罵smiling沒素質的評論刪了先hhhhhhhh】

　　【看到電競隊員做這些，一點不開心：（他們應該是坐在電腦後面發光發熱、接受歡呼的人，而不是嘩眾取寵的小丑。漫展策劃先死個媽，然後俱樂部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們的隊員你們自己都不會好好珍惜愛護，還指望誰來？】

　　……

　　童謠大致看了看貼吧的反轉帖，退出，打開微博。

　　之前罵她特別嗨的幾個人老老實實私信她道歉。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看頭像和ID大概是小姑娘的粉絲來私信她道謝，並直言「難以想像如果誠哥（老貓）去做了這個活動會是怎麼樣」……

　　童謠退出微博，看了眼坐在候機室的隊友們，從座位上站起來，抬起手晃了晃手機，問：「那個節目單子誰發的？」

　　「不知道啊。」

　　「不是我，當時光看熱鬧了。」

　　「我抱著你呢我的姐，哪有時間操這種細節空心？」

　　「哪個工作人員吧？節奏大師啊，反手為雲覆手為雨，頃刻間將輿論玩弄於鼓掌之間——」

　　童謠的隊友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來，陸嶽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童謠說「歡迎來到我的世界」；坐在他旁邊，陸思誠戴著耳機，衛衣的帽子蓋著半張臉，冷這張臉在閉目養神……

　　「雖然不知道是誰，大哥你是我恩人，謝謝，真的。」童謠對著隊友以及所有工作人員方向彎下腰，鞠躬，「以及今天的事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

　　「惹說這個。」

　　「別鞠躬，我折壽！」

　　「真不是我，誰啊站出來，咱們中單說不定一個激動就嫁了……」

　　隊友們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地調侃，調侃聲中，機場廣播響起了登機提示。

　　這時候，陸思誠睜開眼，摘下耳機隨便往口袋裡一塞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立刻閉上嘴的隊友們：「登機，回去訓練，準備明天比賽。」

　　說完，他目不轉睛從童謠身邊走過，走向登機口。

　　童謠愣了愣，看向男人挺直且自帶冰霜雪雨效果的背影——

　　……很好。

　　她的隊長，還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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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回到基地大概是晚上七點半，和隔壁一群菜比約了八點半的訓練賽，大家放了包洗把臉休息一下就在電腦前面各就各位了——因為明天和紅箭戰隊的比賽是陸嶽上，所以今天的訓練賽也是陸嶽打……這是理所當然的，童謠和明神站在他身後負責圍觀。

　　……順便指手畫腳。

　　童謠：「不是艾克就是沙皇，老哥你拿點別的吧？我舍友臨死之前想看一眼你的發條啊拉克絲啊小魚人啊……」

　　明神：「他就會這兩個。」

　　陸嶽：「被禁賽的中二病和退役的老年人別說話。」

　　話語剛落就被明神手上的手寫板K了下腦袋，陸嶽抬起手擋：「不是，童謠你說的這些比賽都沒人用練他幹嘛啊……」

　　「沒人用你就不能用了嗎，有時候套路比遊戲版本更加重要。」童謠趴在陸嶽的椅子後面，看了眼對面艾佳拿了辛德拉，挑挑眉，「之前不是一直在練辛德拉麼？你想想啊拿它的時候打什麼你最煩？」

　　「小魚人。」陸嶽回答。

　　「那就選啊！」明神伸手推了下陸嶽的腦袋，「智障啊你，就算是替補你也是打滿了去年兩個賽季的職業選手，選什麼還要人家童謠來教，沒出息。」

　　陸嶽「哎呀」了兩聲，小狼狗變小奶狗。

　　埋怨地看了童謠一眼不情不願地讓陸思誠給他拿了小魚人……此時BAN&PICK差不多結束，陸嶽叫陸思誠的時候童謠也順勢回頭看了一眼，從陸嶽座位方向只能看見陸思誠的背影，不知道此刻他是什麼表情——

　　童謠撓撓頭，將整齊的頭髮弄得有點亂。

　　遊戲開始後，隊員開始打訓練賽，童謠和明神趴在陸嶽身後閒聊，明神問：「我們隊長還是不理你麼？」

　　「嗯。」

　　「他是擔心你。」明神說，「你別以為他就冷酷無情了，今天在飛機上我坐他旁邊，親眼看見他把手機裡那個節目單的照片刪掉，還讓我別說出去……」

　　「……咦？噯？」童謠將沮喪的下巴從陸嶽的椅子靠背上拿起來，轉過頭看著明神眨眨眼，「什麼玩意兒？」

　　明神聳聳肩，意思是就你聽到的那樣。

　　童謠又想起下午陸思誠莫名其妙堅持讓小胖他們最後還是做了展方安排的活動，這才有了後面被粉絲錄像拍攝放出來，然後出現萬千粉絲爆破官方微博和節奏帖的盛況……

　　童謠：「……」

　　童謠「咳」地清了清嗓子，抬起手捏了下自己的耳朵，與此同時聽見明神在旁邊說：「不管你怎麼想，首先陸思誠是這個戰隊的隊長，他有義務照顧好你們每一個人、照顧好這個戰隊不要出事——去年這小子（指指陸嶽的腦袋）出事的時候，他也是跑斷了腿才勉強把事情壓下來，罰了個禁賽一個賽季，不然鬧起來終身禁賽也不是不可能的。」

　　童謠：「噢噢。」

　　明神：「但是有些事他幫不了你們，也教不了你們，別太依賴，自己明白才是真的明白。」

　　明神：「一群不省心的小孩。」

　　童謠：「……」

　　童謠臉微紅，有點不好意思，正想說什麼，這時候陸嶽嚷嚷著「你們煩不煩別在我後面說話沒看見老子漏了好幾個補刀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炮車」，童謠和明神不約而同翻著白眼退開了。

　　這一次和一群菜比的訓練賽打得非常痛苦，因為有了教皇，隔壁保級隊隊伍風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神奇的化學反應導致現在他們三條線都和ZGDX基本可以說是五五開……比賽一度僵持到五十分鐘，你送一波我送一波，大家和諧發育拖後期，訓練賽打成這樣每個人都有點抓狂。

　　「穩住穩住，哎喲老貓，別送了兄弟，」打到五十三分鐘的時候，小胖都快哭了，「我要餓死了，媽賣批能不能打完了？」

　　最後一次團戰居然是陸嶽這個瓜皮站了出來——雖然他前期瘋狂漏刀被艾佳捶成傻子，但是拖到這種大後期大家都是六神裝滿狀態金錢溢出，前期那點線上優勢蕩然無存……而陸嶽的操作好，反應快，團戰時候披著兔寶寶皮膚的小魚人真的像兔子似的蹦噠來蹦噠去，蹦噠著蹦噠著，團戰就贏了！

　　小胖嚎叫著歡呼著推掉了一群菜比的基地，轉過頭看著陸嶽看著恨不得衝上來親吻他。

　　童謠拍拍陸嶽的背：「忽略對線期的白金水平補刀你的小魚人可以了啊！」

　　用的是終於看見兒子長大的語氣。

　　陸嶽哼了聲。

　　與此同時明神也在記錄板上記錄下最後一筆，而後淡定道：「第一次暴打，第二次輕鬆打，第三次感覺到了小小的阻力，第四次感覺到了困難——到現在的五五開，你們這些人清醒點，下次在聯賽裡遇見隔壁戰隊，真不一定能贏。」

　　老貓：「說點好聽的。」

　　明神：「好聽的？有啊，以後非放假時間，再在訓練時間玩連連看、看漫畫、看動畫片的，統統扣工資。」

　　老貓：「……」

　　老K：「麻將呢？」

　　明神：「麻將也不行。」

　　老K：「那是國粹！」

　　明神：「國粹也不行。」

　　老K看向童謠，童謠做了個鬼臉：「我等排隊的時候一般看比賽錄像，偶爾玩玩掃雷。」

　　老K：「你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中二病。」

　　在本隊上野與數據分析師兼奶爸周旋之時，小胖嚷嚷著餓了要去吃宵夜，一堆大男人只在飛機上憋屈地吃了個飛機餐，這會兒確實餓得不行，所以小胖的提議也算是一呼百應，眾人扔了鼠標站起來一窩蜂往外走……當陸思誠站起來往外走時，童謠走到他旁邊自己的位置上，彎腰打開電腦。

　　「童謠你幹嘛？」小胖問。

　　陸思誠彎腰穿鞋的動作一頓。

　　童謠不知道他是不是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她覺得是，但是在她看過去的時候，陸思誠已經重新低下了頭。看著在很認真地穿鞋子。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不餓啊。」童謠含糊地擺擺手，「我直播一下算了，工資都快被扣光了揮霍不起……」

　　陸思誠穿好鞋直起腰來。

　　「踹了一腳凳子十幾萬貴不貴？有那錢買幾個包買幾條裙子樂呵樂呵多好？嗯嗯，那你直播吧，一會兒我們給你帶點吃的回來，」小胖說，「你開直播老實點別亂說話。」

　　在童謠嘟囔著「知道了知道了」的敷衍聲中，原本基地裡鬧哄哄的一群人走出了基地，基地裡一下子又安靜下來……童謠坐在電腦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過頭看了一眼陸嶽的位置。

　　盯著陸嶽空無一人的椅子，她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哪裡不太對勁。

　　然而還沒等童謠仔細琢磨明白這來得突然且好像不太健康向上的負面情緒感覺是怎麼回事，這時候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阿毛它娘：我家那個說剛跟你們打了一把超級膀胱局，你沒來，上的那個替補小哥哥啊？】

　　【ZGDX、smiling：明天他上啊，當然他打訓練賽。】

　　【阿毛它娘：最後還是他carry團戰贏了訓練賽。】

　　【ZGDX、smiling：呃呃。】

　　【阿毛它娘：你沒事吧？】

　　【ZGDX、smiling：……訓練賽啊，贏了就好，我能有什麼事？陸嶽進步挺快的，之前還英雄勺呢，老子名師出高徒啊，現在他辛德拉用得還可以，小魚人也能玩了，挺好的。】

　　【阿毛它娘：………………喔，跟我你還裝。】

　　童謠：「……」

　　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順手回了個「滾蛋」，童謠扔了手機，皺著眉看著面前電腦屏幕倒影出來的自己的輪廓，等了一會兒後，她心情複雜地打開了直播——直播間一下熱鬧起來，大多數彈幕都在討論今天的事。

　　無論是向著她的還是罵她的，這些彈幕童謠看著更加煩躁，打了聲招呼就一聲不吭地進遊戲打rank了，打的時候話很少，基本不跟彈幕交流……

　　直到她打完兩把遊戲切出來看看彈幕，在一堆討論剛才那把遊戲和閒聊的彈幕裡她突然看見了這麼一條——

　　【一位路人：不知道你們這些女粉有什麼叫好的，這smiling打人就是打人了啊，維護隊友又怎麼了？這些選手年薪幾十上百萬，做個互動遊戲能委屈死他們？矯情又嬌氣。】

　　童謠：「……這個一位路人，呃，等下，房管別封他，讓他說話——選手一年幾十上百萬是吃的還是花你的了？打職業賺錢又不是猴子賣藝，身體不合適的活動不能叫停？」

　　【一位路人：一群網癮少年，打幾把遊戲輕輕鬆鬆賺這麼多錢還嬌氣！】

　　童謠：「這錢這麼好賺你也來，趕緊來，馬不停蹄地！現在各大俱樂部青訓還招人，誰攔著你了？」

　　【一位路人：就做個活動這麼了？別人都能做？】

　　童謠：「你有心臟病體育老師讓你跑一千五百米你跑嗎？別人都能跑啊就你不能跑？」

　　【一位路人：我看小胖他們最後做了的不也是抱著那些showgirl笑得美滋滋？】

　　童謠：「不笑難道還哭麼？」

　　【一位路人：真不想做你們英雄聯盟分部的工作人員手殘廢的？讓你一個隊員上去杠，別被人當槍使了還幫人數錢，今天出夠了風頭被罰開心不？】

　　「開心啊，賊開心，」童謠面無表情道，「說真的我一點不後悔堅持不讓做這個遊戲，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怎麼了？這事情我們都是到了地方才知道的，臨時通知，跟瑞哥沒關係，他沒資格說話，我唯一後悔的就是這事兒搞得我隊友也雞飛狗跳，俱樂部也雞飛狗跳，連累大家跟我一起挨駡，是是是我確實不應該踹那司馬女人的椅子，那麼多人看著哈，要揍她我怎麼就不——」

　　童謠話還未落。

　　突然身後基地的門開了。

　　她愣了下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兩個小時不到她家隊長不知道為啥居然提前回來了…………她擰回臉，看著滿屏幕的「2333333333」「杠得好」「敬你是條漢子」「我也覺得啊嘴欠不就是該被打麼」，她臉綠了下，點開遊戲遮擋住大部分屏幕——

　　當陸思誠走進基地。

　　童謠清了清嗓子，擰回腦袋面不改色繼續道：「我做錯了，真的，當時就應該溫和地跟主辦方溝通一下這個情況，因為是隊伍裡有幾個人的手剛做了理療，真的不能做這種劇烈運動……說清楚了大家肯定都能好好商量的對吧大家都是文明人嘛——是啊是啊，房管給那個『一位路人』發個小紅花吧他罵得對我也覺得我太衝動了，是是是像潑婦啊有沒有，真的潑婦！真的很不應該！千不該萬不該啊——喔沒有小紅花這個東西麼？那算了。」

　　當童謠忙著一本正經和彈幕檢討自己——

　　陸思誠從童謠身後經過，順手將一個打包盒放在她桌子上，童謠看了眼，好像是海鮮粥，她小聲說了聲謝謝，陸思誠啥也沒說，轉頭拍拍屁股上樓去了……

　　童謠：「…………………………」

　　基地一層又只剩下童謠一個人。

　　她最小化遊戲界面，重新露出彈幕，然後發現自己被一波浪潮似的「66666」刷屏——

　　【主播你的眼睛都快掉出來掛人家身上了……】

　　【6666666666666】

　　【6666666666】

　　【唱戲呢你翻臉比翻書還快？】

　　【66666666666666】

　　【媽的智障】

　　【別看了哎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媽的這小眼神——誠哥拿鞭子抽你了啊這麼怕？】

　　【以後不打職業了你還能去唱戲，我覺得你應該能在這一領域繼續發揮你的餘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能指望你剛才的眼神兒笑一天有沒有誰錄像了啊微博發給@樂觀與鹹魚謝謝了！】

　　上百萬人同時圍觀了她的慫，然後放肆嘲笑。

　　童謠頭疼地拔拉了下頭髮，想了想不敢直接說出口，索性點開記事本在記事本上打字——

　　【你們憋踏馬起哄了。】

　　【陸思誠——】

　　想了想好像哪裡不對，於是把「陸思誠」三個字刪掉，改成「隊長」——

　　【隊長已經一整天沒理我了。】

　　【彷彿活在寒冰地獄。】

　　【暫時沒有找到拯救自己的辦法，依然深處地獄之中。】

　　【哄他？當他三歲小孩啊，拿頭哄？不幹。】

　　【對對對對233333333他寒冰射手是玩得好，千里之外支配得本寶寶瑟瑟發抖。】

　　【說要去隊長直播間帶我節奏的，房管幹活了，封了封了——有隊長房間的房管大大麼，幹活了幹活了，這種影響隊伍和諧的害蟲必須殺一儆百。】

　　童謠埋頭在鍵盤上敲字。

　　正敲得無比歡快，突然手機震動了，她抬起頭掃了一眼，發現來自「阿毛它娘」的新短信內容——

　　【阿毛它娘：別說了傻麅子，五分鐘前系統就提示陸思誠的號進了你的直播間，你還在那得嗶得地停不下來，找死啊？】

　　童謠：「…………………………………………」

　　整個人僵硬在原地望著手機。

　　彷彿身體被掏空。

　　此時。

　　童謠只想尖叫著扔一顆炸彈炸了自己的電腦。

發表回覆

第六十八章

　　「以上說的都是開玩笑的，我要去面壁思過了，下周週一俱樂部例會上，我將帶上我的萬字檢討書發表國旗下的講話……嗯，現在我要去寫檢討了，關直播了，再見。」

　　童謠放下手機，清了清嗓子，強壯淡定地把話說完，眼睜睜看著彈幕變成——

　　【誠哥又來了？】

　　【好的我們知道了說吧陸思誠在哪？】

　　【等下，我五分鐘前看到一個叫「superchessman」的高級ID進入房間不會是……】

　　【五分鐘前？hhhhhhhh那主播走遠了。】

　　【寒冰地獄路上一路走好。】

　　童謠：「……」

　　童謠內心崩潰，吧唧一下關了直播，抬起頭滿臉放空地看了看樓上那扇緊緊關閉的房門……幾秒後，彷彿下定了決心，她鼓了鼓腮幫子，推開鍵盤站起來將手機抓過往口袋裡一揣，一鼓作氣噔噔噔跑上二樓在那扇幾乎快被她目光灼燒得燃燒起來的門前停下，抬手想要敲門，又在指節觸碰門前停下。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停頓了下——

　　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突然在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童謠縮回了手，站在門前充當雕像約五分鐘，直到隱約聽見房間裡有走動的聲音和水聲——大概是陸思誠在洗澡準備休息了……之前心中那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失落再次湧現，少女像隻鬥敗的公雞似的垂下腦袋轉過身，失魂落魄似的搖搖晃晃地往樓下走……

　　經過自己的座位時，餘光瞥見了被放在桌上的打包盒，童謠腳下一頓，揉了揉自己空蕩蕩的胃：其實她早就餓了，之前拒絕跟小胖他們去吃宵夜完完全全是鬼使神差，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看到陸嶽代替自己贏了訓練賽時。

　　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跟陸思誠說什麼時。

　　童謠：「……」

　　【ZGDX、smiling：你說得對，老子煩得一批。】

　　【ZGDX、smiling ：我會不會就此為契機被陸嶽謀朝篡位，淪落到一輩子在飲水機旁瑟瑟發抖？然後成為了隊伍裡面的透明人，隊友只有點外賣的時候才想起來：啊，飲水機旁有個閑著的正好可以點外賣。】

　　【阿毛它娘：？？？你隊友各個話多得恨不得跟空氣聊幾句，應該也不會冷落一個看飲水機的。】

　　【ZGDX、smiling：喂。】

　　【阿毛它娘：你估計是餓的，你隊長不是給你帶了吃的？吃飽了去睡吧，禁賽一場熬熬就過去了，你的首發依然還是你的首發，你隊長也不可能一輩子不跟你說話。】

　　【ZGDX、smiling：真的？】

　　【阿毛它娘：？？？你們俱樂部不是發了通告只禁賽明天？還能是假的。】

　　【ZGDX、smiling：……問的不是這個。】

　　【阿毛它娘：…………………………喔。】

　　【阿毛它娘：真的真的啦。】

　　【阿毛它娘：嘖嘖，如果決定和一個人冷戰一輩子，誰還要擔心那個人餓著給那個人帶粥啊，只會想把它腦袋摁進馬桶裡讓它吃翔吃到狗帶，謝謝。】

　　【阿毛它娘：明明在意的只是你隊長理不理你，還非要拉上全隊躺槍，真是……戀愛中的少女都像你這樣神經兮兮、患得患失麼？】

　　童謠：「……」

　　喔。

　　「哢嚓」一下鎖上手機屏幕，童謠將手機抓在胸前沉默了片刻，她又抬起頭看了看二樓那個大門緊閉的房間，踮了踮腳跟，她無聲地用口型對著那大門說「傲嬌個屁啊」，說完，閉上嘴，抿起唇。

　　覺得自己真的有點神經兮兮的。

　　她坐回了桌前，用手指碰了碰那個差點被遺忘在電腦桌上的打包盒——

　　四十分鐘後。

　　當ZGDX戰隊的其他成員回來時，開門便看見他們的中二病中單正盤腿坐在椅子上安靜喝粥，此時，一大碗粥被她喝掉四分之三。

　　小胖「惹」了聲：「這是三個人的分量啊，你不是不餓？！」

　　「……後來又餓了。」童謠從粥碗裡瞥了眾人一眼，「你們吃完宵夜又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哪也沒去啊，吃完就回來了。」

　　「……」童謠埋頭喝粥動作一頓，舉著勺子指指樓上，「那誠哥他怎麼——」

　　「讓打包的粥做好他就帶回來了，說是一會放涼了會腥。」小胖看了看童謠啃剩的一垃圾桶的螃蟹殼蝦殼和蛤蜊殼，「現在看也可能是怕你餓死？」

　　童謠保持舉著勺子的姿勢，眨眨眼，滿臉都是問號：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胖：「你們還沒說話麼？」

　　童謠：「沒有。」

　　小胖：「哦，一個過於驕傲，一個過於傲嬌，就這麼死磕一輩子啊，看好你們。」

　　童謠：「……」

　　……

　　第二天是打紅箭的日子。

　　童謠懶懶散散爬起來收拾自己的外設包，無精打采地磨蹭到最後幾個才走到大巴車跟前，還沒來得及往上爬，被人一把揪住外設包帶子往後拉了拉，童謠挑起眉回過頭，看見陸嶽在她身後笑得一臉不正經：「去看我表演啊？」

　　「怕出現不可抗力你上不了。」童謠面無表情地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外設包帶子，「樂觀點，萬一你手突然斷了呢？」

　　「斷也是打完比賽再斷，」陸嶽加大手上的力道，「哪怕半隻腳踏進棺材，也要把你牢牢摁在替補席才能瞑目。」

　　童謠咬了咬下唇：「做夢吧你。」

　　陸嶽笑容變得更燦爛，直到爭執中的兩人身後傳來冷淡的低沉男音：「說夠了沒？」

　　站在車門前鬥雞似的兩人立刻表情一僵，陸嶽一把搶過童謠的外設包，拎著往車上走……童謠嘟囔了聲「還給我」緊緊跟著他跳上車，坐上車後大家都乖巧得像個小學生，童謠縮在角落裡，直到到比賽場地下車到了化粧室，她坐在沙發上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兩手空空，一回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外設包還在陸嶽手上拎著。

　　陸嶽走進來把包扔給她，自己坐到化妝台前準備化妝。

　　很快沒一會兒隊員便進入休息室等待比賽，大家坐在休息室裡閒聊，很快的面前的液晶屏幕裡開始出現今天比賽場地觀眾席的畫面，兩位今天的解說開始侃侃而談——原本童謠以為他們會大肆討論關於她今天禁賽的事，沒想到解說只是說了句「今天ZGDX戰隊會上律，這個選手吧啦吧啦」……

　　童謠想了想，應該是俱樂部提前打過招呼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左耳聽著明神和陸嶽討論紅箭戰隊的中單並針對他考慮今天的BAN&PICK，右耳聽著液晶屏裡解說的廢話，童謠時不時會插話對今日中單位提出自己的看法——

　　「對面的中單屬於萬金油型，雖然紅箭現在成績一般，但是他在職業聯賽裡也是數得上前五的中單了，他什麼都能用啊，對上陸嶽這種英雄勺真的麻煩，你們還是琢磨下怎麼把他拿手英雄BAN掉，樂芙蘭、卡牌，安妮應該不會拿……」

　　直到她在液晶屏幕裡看見，鏡頭在ZGDX粉絲的區域一掃而過，坐在前面有幾個妹子還拿著拼著她ID的熒光燈牌……

　　童謠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愣了下，突然站起來，把明神和陸嶽嚇了一跳，陸嶽問「你幹嘛」，童謠扔下一句「上廁所」便匆匆走出房間——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她混在工作人員之中偷偷來到舞臺靠前的位置，伸腦袋看了一眼觀眾席：還真的有幾個人拿了她的應援燈牌來。

　　——而她們不可能不知道今天童謠禁賽的事。

　　童謠覺得自己的胃酸返了上來，昨天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又來了。

　　失魂落魄一般回到休息室，還要強裝鎮定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這時隊員也陸續站起來開始登上比賽台，童謠和工作人員一起待了一會兒，比賽快開始的時候進入隔壁房間觀看比賽——房間裡空無一人，童謠獨自坐在一個寬大柔軟的旋轉沙發上仰著腦袋看比賽，看著BAN&PICK環節果然雙方都在針對中單位置展開——

　　紅箭上來就BAN掉了艾克和沙皇。

　　解說A：【艾克和沙皇！這是律用得非常好的英雄，看來紅箭在昨天看見了smiling禁賽一場的消息後立刻對今日做出了相應的準備！】

　　解說B：【運營商隊這邊BAN掉了三隻手和樂芙蘭，哈哈，今天的中路火藥味十足，而且BAN的都是奇奇怪怪、前幾周比賽很少登場的英雄——說實話我很期待，運營商隊的律選手一直是以操作和穩健聞名，而他的英雄池也一直被人病垢……我非常好奇在沒有了沙皇和艾克後，他今天會使用什麼樣的英雄帶領隊伍走向勝利！】

　　解說A：【是的，這是一場對於ZGDX來說意義重大的對決，如果贏下這場比賽，他們將會以全勝記錄暫位小組第一……說實話本來我以為這個全勝是穩了的，結果昨天出了那檔子事……】

　　解說B：【是的是的，在前幾周比賽裡，ZGDX的狀態可以說是好得飛起，就連他們的隊長陸思誠這樣很少承諾什麼的人，都對他們的中單讚賞有佳，說是對這個賽季的比賽更有信心。】

　　解說A：【哈哈哈哈哈，現在來看這有點像是一個flag……】

　　童謠皺著眉，拿過遙控器把聲音關掉了。

　　這時候BAN&PICK環節結束，陸思誠掏出寒冰射手時童謠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下彷彿看見自己的死亡……中路大概是為了繼續針對紅箭戰隊的中單，陸嶽拿了一手卡牌——隔著走道童謠能聽見外面人們的騷動以及解說高昂的聲音：他們幾乎從來沒有看見律用過卡牌。

　　別說他們，就連童謠都沒怎麼見過，她剛開始還擔心這傢伙是不是瘋了，直到比賽開始，陸嶽的線上補兵、耗血、走位躲技能都行雲流水般流暢，再加上他對於卡牌每一級的傷害計算都非常精準——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針對對面中單迫不得已拿的，這樣的操作，說是一句老卡牌也不為過！

　　四級交召喚師技能閃現單殺紅箭中單，拿到第一滴血；

　　六級開大招飛下路幫助陸思誠拿到雙殺打開局面；

　　比賽進行到二十分鐘，有效gank四次，助攻六個，補刀數與一直在線上拼命吃資源發育的紅箭中單持平……

　　童謠打開遊戲貼吧。首頁想像之中都是一片驚歎——

　　【我艸這個律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強了！當初BAN掉一手沙皇就成了廢物呢？】

　　【居然還藏了一手卡牌？！】

　　【把滄海摁在地板上摩擦，這樣的中單打替補？運營商隊會不會太奢侈了點？】

　　【……………………我咋覺得smiling這要走遠了？律這表現跟她比絲毫不遜色啊。】

　　【我決定再認真看兩局。】

　　【陸思誠之前還狂吹新中單怎麼強，現在來說就他們的替補也不錯啊，這把比賽節奏飛起，無敵carry——】

　　童謠手指滑動屏幕抬起頭看了看面前的液晶屏幕，第一場比賽已經接近尾聲，她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紅箭的基地被推掉，此時陸嶽的數據是7擊殺1死亡13助攻。

　　比賽實際情況和轉播稍有大約十幾秒延遲，當童謠這邊剛看見比賽ZGDX剛要推掉推紅箭基地時，在她身後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了，她沒有回頭，以為是哪個工作人員，只是聽見門外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在喊著「ZGDX加油」……

　　童謠垂下頭，考慮了三秒要不要去陸嶽發一朵小紅花。

　　第四秒，當她還是下定決心乖乖滾去給那個叫人心服口服的卡牌一波贊時，抬起頭，卻發現此時被重新關上的休息室門背上，靠著身形高大的男人，他雙手抱臂，背頂著門，正沉默地看著自己。

　　童謠：「…………………………」

　　陸思誠。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被那堪比惡毒後媽的冷漠目光看得心中「咯噔」一下，童謠頭髮都快豎起來，與陸思誠目光對視一秒後立刻低下頭，一扭屁股將旋轉椅靠背轉動背對門口，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在手機上……

　　直到陸思誠突然開口問：「看見你的替補在場上接受歡呼，你自己坐在休息室裡只能看著，什麼感想？」

　　童謠：「……」

　　童謠沒敢回頭。

　　目光放空地看著貼吧首頁吹噓陸嶽的聲音，還有質疑陸思誠是不是眼光出現了問題，不然為什麼ZGDX從來沒有重視陸嶽。

　　「我曾經在賽後採訪裡說，我能高興能夠擁有smiling這樣的隊友，因為她的加入，今年夏天的ZGDX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

　　低沉而平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童謠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的手指一頓。

　　她聽見身後傳來靠近的腳步聲，與此同時，剛才還覺得見了鬼似的心情突然安靜，她的一顆心像是無止境地開始往下沉，從隱約有溫度的淺海一直沉入冰冷的海底——

　　她這才發現自己可能有深海恐懼症。

　　「現在他們質疑我的眼光，質疑我是不是判斷錯誤，質疑我是不是對於你和陸嶽的定位有事偏頗……」陸思誠停頓了下，淡淡道，「為什麼？」

　　童謠：「……」

　　她低著頭，讓自己的背對著身後的人。

　　直到她看見一隻大手搭在她的沙發扶手上，輕輕一個使力將椅子轉了回去——男人稍稍彎下腰，雙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陰影將坐在椅子上的人完全籠罩了起來。

　　「抬頭。」

　　「……」

　　童謠抬起頭。

　　於是她猝不及防地對視上一雙深褐色的瞳眸，此時此刻，那雙瞳眸彷彿深不見底，她努力窺探，卻看不見任何其中的情緒。

　　她向後靠了靠，吞咽一口唾液，此時的心臟和胃彷彿都已經掉在了地上，動了動唇，正想道歉，這個時候，她卻突然聽見男人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但是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我的眼光，我的判斷。」

　　童謠一愣。

　　「關鍵是你，我在乎的是你。」

　　「……」

　　陸思誠稍稍直起身，看了看手錶：「還有七分鐘時間，下場比賽開始之前，給我一個不管其他所有人怎麼說，我都不能放棄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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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童謠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陸思誠。

　　陸思誠稍微拉開與她的距離後，依然單手扶著她的座椅扶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實不相瞞，」童謠盯著陸思誠誠實地說，「你這樣看著我，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你再多看我兩眼，我連我身份證號都背不下來了。」

　　陸思誠：「……」

　　陸思誠垂下眼，放開童謠椅子上的扶手往後大退兩步：「六分四十秒。」

　　童謠：「一個提問：你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提出這樣的問題？」

　　陸思誠：「你的隊長，你的老闆，你的隊友，或者隨便的什麼街邊阿貓阿狗，六分三十秒，我要一個能夠說服所有人的答案，而不是為了敷衍我而說出的花言巧語——請做到像昨天你直播在記事本上說騷話時一樣誠實。」

　　童謠：「…………………………………………」

　　他果然是看見了。

　　陸思誠：「六分二十秒。」

　　童謠：「你別倒數！給我點時間！給我點提示，你這樣突然問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怎麼說服你？」

　　陸思誠停頓了下：「從那天你的行為說起。」

　　童謠：「我打人了。」

　　陸思誠點點頭，想了想開口道：「EDG戰隊打野諾言，因為打職業之前在rank裡噴人『你媽死了，我是你爹』，以及打職業初期噴其他選手『這麼菜打什麼職業不如回家養豬』——因此從S2被人病詬為『噴子』一直到今天，被人嘲笑為養豬廠廠長……現在五年過去，如今他哪怕每天直播十個小時也說不出超過二十個字的髒話更加從不打字噴人，依舊，無法洗白；LGD戰隊中單高德偉，某屆lpl夏季賽奪下冠軍，在備戰S系全球總決賽之前不好好訓練，rank亂玩，切出去玩天涯明月刀，最終在S系兵敗如山倒，一記反向Q技能釋放多大的事被嘲笑至今，人人皆道其膨脹活該，其實哪怕明眼人都知道一年後他脾氣大改，整個人低調收斂且認真，依舊，無法洗白——」

　　陸思誠：「感想？」

　　童謠：「……………………………………謹言慎行。」

　　陸思誠點點頭：「所以出事之前，我在飛機上提醒過你什麼？」

　　童謠：「……………………………………謹言慎行，以及職業選手一切行為容易被別人放大甚至影響職業生涯，別帶自己節奏。」

　　陸思誠：「忘哪去了？」

　　童謠低下頭：「後腦勺。」

　　陸思誠向後退，靠在桌子邊緣抱臂：「繼續。」

　　童謠：「嗯。」

　　「昨天訓練賽三分五十七秒，陸嶽被單殺，之後一直被壓制到後期團戰也沒能取得很好的優勢——其中，五分三十七秒，七分四十九秒，十二分十一秒時，老K三次試圖gank中路，均因陸嶽習慣性壓兵線慫自家塔下，對方中單警覺心極高以失敗告終，」陸思誠低下頭看了看手錶，停頓了下又繼續，「今天比賽，就剛才，二十七分十一秒，小龍團戰，老K搶龍之後，我們這邊四個人他們那邊五個人，在對面AD前期被壓成麻瓜的情況下原本裝備壓制四打五不是問題，對方主動撤退的情況下我們追擊，這個時候，陸嶽卻沒跟上節奏，轉頭飛上收二塔兵線，我們一下子只剩三個人，被對方轉頭反打，一波三殺，對面殘廢AD差點起飛翻盤，這是打紅箭，這要是打CK或者是一群菜比，我們就輸了。」

　　陸思誠：「感想。」

　　「配合不行。」

　　「為什麼配合不行？」

　　「……」

　　「因為訓練賽你喜歡壓著對面中單在他家塔下，老K為了你練了一手習慣性反蹲對方打野，所以陸嶽這種情況他反而一下適應不了；因為那波小龍團後，是你的話你一定會立刻判斷要追搶人頭，所以大家沒猶豫就直接上了——」

　　「……」

　　「為什麼？」

　　「習慣性配合。」

　　「哪來的習慣性？」

　　「平常訓練賽和rank雙排。」

　　童謠對答如流，同時恍惚明白了什麼——此時立刻聽見陸思誠反問：「隊伍和隊友為適應你改變，你為什麼可以不負責？」

　　「……」

　　「現在是不是還覺得禁賽只是你一個人的事？因為做錯了，被懲罰了，所以這件事就該翻篇了是嗎？你坐在後臺，看著你的隊友比賽，有沒有想過其實在臺上比賽的隊友也在和你一起受懲罰？他們不得不將平日和你一起經歷的所有訓練視作無用功，重新開始適應。」陸思誠說著，拿出一煙，想要點燃，卻在這時候看了一眼童謠，停頓了下將尚未點燃的煙草折斷扔掉，「一次禁賽，不知悔改；第二次不管不顧再犯，再次禁賽——戰隊怎麼用你？訓練賽還該讓你參加嗎？rank應不應該邀請你？隊伍還該為了適應你也讓你儘快融入然後調整自己的風格嗎？畢竟這遊戲厲害的人不少啊，操作不錯等著上位的人也多了去了……」

　　童謠：「……」

　　陸思誠：「是繼續用你，還是改用陸嶽，還是新招個中單？」

　　童謠絞手指，沉思了一會兒。

　　陸思誠說著，看了童謠一眼：「陸嶽因為一時衝動禁賽一個賽季，害了明神，害了整支隊伍不能參加S系總結賽——他低著頭灰溜溜的回來了，隊友選擇原諒他，但是你可以問問他，他現在原諒自己了沒有？」

　　陸思誠停頓了下：「感想。」

　　童謠頭低得下巴都快碰到胸口上了：「英雄聯盟是個團隊遊戲，電子競技，沒有個人英雄。」

　　陸思誠「嗯」了聲，再次抬起手看了看時間表：「你還有三分鐘時間。」

　　童謠猛地抬起頭。

　　「三分鐘後，我要聽見你的表態——我說了，外面的人怎麼說我不管，我只在乎你自己怎麼看待你自己：繼續，還是放棄？職業比賽，不是玩樂任性的地方，選手的職業生涯都很短，黃金巔峰更是轉瞬——」

　　陸思誠目光變得凜冽：「你浪費不起自己，也耽擱不起別人。」

　　「而我要對我的戰隊負責，小姑娘，」陸思誠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確定，ZGDX戰隊作為頂尖職業戰隊，找你來是來打比賽的——這圈子裡某些人他們可能會因為你是個女生把你區別看待，輕視你，歧視你，崇拜你或者愛護憐惜你，但是我不會，穿上隊服，你對於我來說只有一個無關性別的身份：隊友。」

　　「……」

　　童謠猛地咬住下唇。

　　那原本沉入深海的心臟突然在冰冷得近乎於停止跳動的時候突然「砰砰」一下，猝不及防地跳動起來——

　　她抬起頭看著陸思誠。

　　陸思誠靠在桌邊沉默回望她。

　　一時間整個休息室裡陷入了很長的沉默期——直到不知道多久的沉默過去，外面響起了人走路的聲音，有人在外面擰了擰門把手沒擰開，童謠這才意識到陸思誠進來的時候鎖了門……小瑞在外面敲了敲門叫了聲「誠哥啊」，陸思誠沒理他，只是歪著頭，看著童謠。

　　三十秒後。

　　他言簡意賅地說了聲「時間到」，從桌邊站直了身體，淡淡瞥了童謠一眼：「看來你是沒什麼想跟我說的了。」

　　言罷，轉身要往外走。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像是什麼重物突然從椅子上滾下來，男人腳下一頓，正欲轉身，這時候身後那人踉踉蹌蹌撞到他的背上，並在情急之中用雙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抓著他的手的那雙手有些冰冷。

　　陸思誠瞳孔微微縮聚，卻並未言語，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化，他微微低下頭，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身後拉住他的人挺翹小巧的鼻尖，捏住他大手的雙手微微使力——

　　「我不會說漂亮的話，也不想說什麼莫名其妙的對不起……」

　　拉著他的人低著頭，嗓音沙啞。

　　「我只知道我想贏，想和你們一起贏每一場比賽，想要每一場比賽都不缺席，不想再讓你們失望，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絆腳石，想做你們的隊友，直到某一天站在你們和我都想站在的那個世界的巔峰……」

　　童謠的眼眶發紅，嗓子眼發堵。

　　但是她沒有哭。

　　她的目光明亮，腦海裡卻只有陸思誠說的那一句話——

　　【穿上隊服，你對於我來說只有一個無關性別的身份：隊友。】

　　想要成為他的隊友。

　　想要成為他們的隊友。

　　哪怕是有一天她必須要學會抹平自己的棱角，那也——

　　「你肯定也覺得很委屈，明明是維護了隊友，為什麼還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從頭頂傳來的聲音打斷了童謠的思想，她微微一怔，抬起頭來，對視上那雙深褐色的瞳眸——褪去淡漠之後，那樣的深褐色變成了巧克力般柔和。

　　「大家都很感謝你的維護，所以才有了小胖他們毫不猶豫地最終還是做了那個遊戲，只是為了最後給你減少節奏提供一點能用的證據。」陸思誠停頓了下，在童謠的目光中，他緩緩道，「還有我，我也很感謝你的維護。」

　　「……」

　　「沒有人要你磨掉自己的棱角，小姑娘，只是你要明白——在開始保護別人之前，你先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什麼時候代表我能保護自己？」

　　「當你足夠強大到沒有人能打倒你的時候。」

　　童謠沉默，似乎有些困惑微微蹙眉。

　　此時，小瑞在外面哐哐砸門催促，男人抬起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頭頂，卻並沒有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抽出，直到童謠放開他，他才低聲嘟囔了聲「去比賽了」，往前走了兩步——

　　然後再次被童謠拽住。

　　他回過頭。

　　「誠哥，你是那樣的人嗎？」

　　「什麼？」

　　「強大到沒有人能夠打倒你？」

　　陸思誠沉默了下，然後緩緩搖頭：「我不是，我也會有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

　　童謠：「？」

　　童謠放開了他，陸思誠的手抓住門把鎖，把門鎖打開，「哢嚓」一聲輕響，男人即將拉開門時，童謠背著手站在原地：「誠哥。」

　　「？」

　　「最後一個問題。」

　　「問。」

　　「這兩天，為什麼不理我？只是因為生氣嗎？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

　　陸思誠拉開了門，在小瑞碎碎念的抱怨和催促聲中，他想了想，扔下讓小瑞一臉懵逼的的五個字，出門，關門。

　　留下童謠一人站在休息室中長久出神。

　　他的回答是，因為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