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墨書白] 山河枕(長嫂為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1
發表於 2019-1-16 22:3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所有人不敢上前,迅速去稟報了顧楚生。

  衛韞等了一會兒,便看見顧楚生從長廊外領著人走了過來。他穿著絳紅色官服,明顯是剛剛下朝不久,他領著人來到衛韞面前,神色平靜從容,躬身行禮道:「不知衛大人來我顧府有何貴幹?」

  「你母親到我衛府來提親,你知道?」

  衛韞將目光從牌匾上轉過來,看向顧楚生。顧楚生神色泰然:「知道。」

  「我記得我嫂嫂拒絕過你。」

  「她也答應過我。」

  顧楚生平視著衛韞:「你不在的時候,是我護著她,護著衛府。」

  「你護著?」衛韞嘲諷出聲:「你和趙玥狼狽為奸陷衛府於危難,回頭來施以援手,還要我衛府感恩戴德?」

  「侯爺太看得起我。」顧楚生招了招手,讓旁邊人全都退下,他行到桌前,端坐下來,抬手給自己倒茶:「衛府與陛下的矛盾不是我造成的,衛府陷於危難也是早晚之事,顧某不過一位臣子,怎能憑一己之力,就讓陛下想滅了你諾大的鎮國公府?」

  說著,顧楚生抬眼,平靜道:「侯爺不若先坐下,我與你細細商談。」

  衛韞沉默片刻,心知顧楚生要做什麼,他坐到桌前,讓顧楚生給他倒了茶。顧楚生平靜道:「侯爺可知昨夜為何會有那樣的局面?」

  「你說。」

  「幾日前,我同陛下求娶衛大夫人,陛下應下。你明明即將歸來,昨夜他卻做了這樣一齣,你想,若此事成了,會是什麼結果?」

  衛韞沒說話,盯著顧楚生:「我會殺了你。」

  顧楚生笑了:「正是。若昨夜事成,以你衛韞的性子,怎容得這樣的羞辱?我糾纏大夫人一心求娶不錯,但若用了這樣毀人一生的手段,那就是卑劣至極了。」

  顧楚生說著,眼裡也有了冷意。他撣了撣衣袖,廣袖拂開,垂眉將茶葉撥弄到湖中,平靜道:「趙玥如今要對付你,他怕我反,便有了這樣的手段。我欲迎娶大夫人是真心,侯爺,我這一生沒有其他所求,」顧楚生聲音裡帶著些許顫意:「唯有大夫人。我當年錯過了她,願意用一輩子去彌補,侯爺,我知道你也中意她,可是江山美人,誰重誰輕,你分不清嗎?」

  顧楚生抬頭看著衛韞,神色認真:「我知侯爺如今歸京來要做什麼,也知侯爺有舉事之意,我如今為趙玥親信,步入內閣也已是定局,我若以趙玥項上人頭,同侯爺換這門親事。」

  衛韞不說話,淡淡茗茶,顧楚生沉下聲來:「侯爺,成大事者,要捨得。」

  「那你呢?」

  衛韞直接反問,顧楚生皺起眉頭:「我如何?」

  「我要成大事,你不要?」

  聽到這話,顧楚生愣了愣,上輩子位極人臣時,牽著幼帝走到祭壇之上,萬民朝拜的景象從眼前飄忽而過,他輕笑起來,垂眸搖頭。

  「我不用。」

  「我這輩子,走到今天的位置,只是為了大夫人。當年侯爺嫌我身份低微,於是我走到如今內閣之位,如今侯爺要要趙玥人頭,我也願意為侯爺取來。所作所為,只求一人。」

  說著,顧楚生往後退了一步,彎下腰來,行了個大禮:「還望侯爺,憫我真情。」

  衛韞沒說話,片刻後,他輕輕一笑。

  「顧楚生,你太看不起我。」顧楚生有些疑惑,他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白衣金冠的青年。

  如今的他和上輩子那個衛韞有太大的差距,上輩子衛韞十九歲時,向來一身黑衣,腰懸長劍,神色冷漠拒人千里之外,一身殺氣橫走於宮廷。

  而如今的衛韞白衣廣袖,金冠鑲珠,舉手投足間,自帶著一種百年名門世家沉澱的高貴莊森。他活在陽光下,坦坦蕩蕩,自有男兒擔當。

  「我與趙玥的仇,我自己會報,他的項上人頭,我自己會取。顧楚生,我從來沒想過要這天下,要那九鼎江山。只是他李趙兩家殺我滿門苦苦相逼,我才走到今日。」

  「我要的不是榮登皇位,」衛韞放下杯子,聲音平淡無波:「我要的是天下太平。」

  「那又有何區別!」

  顧楚生冷然出聲:「總歸是要走到那個位置,走最好走的路不好嗎?」

  「好,」衛韞果斷應聲,抬眼看他:「可那條路只能我走,沒道理讓不相干的人來換。更何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若連家人都護不好,我又能平什麼天下?」

  說著,衛韞站起身來,低頭看向顧楚生,淡道:「我今日來,便是想告訴你,楚瑜她進了我衛家的大門,生是我衛家的人,死是我衛家的鬼,你消了你那些混帳心思,下次若再來糾纏,」衛韞聲音中壓迫感驟然橫生:「此事絕不善了。」

  說完,衛韞轉身就走,顧楚生坐在他身後,冷笑出聲來。

  「你哥都死了,她算誰的人?你衛家還當真要困她一輩子不成?」

  衛韞停住腳步,片刻後,他慢慢轉過頭來,神色鎮定,一字一句,堅定而清晰開口:「我衛韞的人。」

  「衛韞!」顧楚生豁然起身:「你這罔顧人倫喪心病狂之徒!」

  聽到這話,衛韞滿不在意笑開:「那又如何?」

  「我喜歡她,我愛慕她,我對她朝思夜想如癡如狂。當年你同我說我年少不明白自己內心真正所想所要,如今已過四年,我看遍這大江南北,顧楚生,」衛韞堅定出聲:「我獨獨喜歡她。」

  「她是你長嫂!」

  顧楚生聲音帶了顫意:「若你還有半分在意她的名聲,算我求你,別做這種事。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你何必……」

  「這句話,你怎麼不問你自己?」

  衛韞聲音平淡:「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你又何必?」

  顧楚生再說不出話來,衛韞靜候片刻,沒再等他說話,淡道:「若無他事,衛某告辭。待我成親之日,還往顧大人賞光。」

  說完,衛韞轉身離開。沒有人攔他,他一路平靜回府,到衛府前,將刀扔回給了侍衛,剛進院子,就看楚瑜迎了上來,焦急道:「我聽說你去了顧家,你這是去做什麼了?」

  衛韞沒說話,直接往屋裡走去,晚月端了水盆上來給衛韞淨手,悄無聲息將下人都遣退了下去。

  衛韞淨手之後,往桌子走去,撈了一個蘋果,斜躺在小榻上,拋著蘋果瞧著楚瑜:「我去找顧楚生啊。」

  「你找他做什麼?」

  楚瑜皺起眉頭:「你明日就要去順天府,如今就別妄動了,今日好端端的,你去他府上做什麼?」

  「你過來,」衛韞勾了勾手指頭,楚瑜探過頭去,衛韞把臉湊過去:「你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

  楚瑜冷笑一聲,毫不猶豫一巴掌抽過去,將衛韞的臉輕輕推偏過去:「哪裡學來的登徒子作風?說就說不說我自己查去。」

  說完便起身要走,衛韞見楚瑜真的來了氣,趕緊拉住她道:「好夫人我錯了,我這就說。」

  「把你的稱呼給我改了!」

  楚瑜皺起眉頭:「叫誰夫人呢?」

  「你乃我衛府大夫人,我這也叫錯了?」

  衛韞睜著眼,一派無辜,楚瑜抬手又想抽他,衛韞這次手快,一把將她手握住,輕輕放在自己臉上,仰頭瞧著她。

  「夫人一貫端莊得體,怎麼在我這兒就如此無法無天?」

  他聲音輕柔:「不知除了我,夫人還這樣打過其他人嗎?」

  「除了你,還有誰這樣放浪形骸不知廉恥?」楚瑜看著這人含笑的眼,心跳得快了些,面上卻是強撐,衛韞點了點頭,認真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這是什麼道理?」楚瑜不由得笑了:「就你被打,你還得意了?」

  「是啊,」衛韞將頭靠在她身上,抱住她的腰:「證明我在嫂嫂心裡,果然獨一無二。」

  他這樣撒嬌,倒有了幾分少時影子。楚瑜心裡一軟,倒也沒推開他:「到底去做什麼了?」

  「顧楚生他母親來提親了。」

  「我知道。」

  「說話不好聽,我給罵出去了。她說你嫁不出去,嫁顧楚生就算不錯了。」

  楚瑜微微一愣,想起顧母那自家兒子天下第一的性子,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道:「為人母親都是如此,你不必為此失了風度。」

  「我罵完她還不太解氣,想想顧楚生那人死纏爛打這麼多年,我就上門去警告他,要是再糾纏你,我就弄死他。」

  楚瑜輕笑起來,覺得顧楚生這輩子,大概是頭一次被這人這樣找麻煩。

  她手扶著衛韞的頭髮,溫和道:「你啊,還是太孩子氣。」

  衛韞沒說話,片刻後,他不知道是想起什麼,抬起頭來,看著她道:「昨晚……還疼不疼……」

  楚瑜也有些不自在,她轉過頭去:「無礙了。」

  「我做的不好……」衛韞有些不自然道:「讓你受苦了。」

  楚瑜悶著聲沒說話,片刻後,才道:「其實也還好……」

  雖然不記得具體的,但身體感覺騙不了人。楚瑜覺得室內有些燥熱起來,她抽開身來,轉頭去倒茶,同衛韞道:「你回去該做什麼做什麼吧,我佈置一下明天的事。」

  衛韞低著頭應了聲,但坐著好半天沒動。

  楚瑜回頭來,有些奇怪:「還有何事?」

  衛韞低著頭,看著腳尖,小聲道:「你……你能不能親親我?」

  楚瑜僵了僵,她喝著茶,斜眼看了他一眼,看他就是一副不親不走的樣子,楚瑜僵著身子走過去,低頭在他臉上麼了一口,隨後道:「趕緊走吧。」

  話剛說完,她就被人握住了手。

  「不是這種,」衛韞有些不好意思:「是……伸舌頭那種。」

  楚瑜呆了呆,片刻後,她就看這個人站起來,捧著她的臉,有些心虛道:「你是不是不會?」

  說著,衛韞低下頭來,輕輕吻上她,啞著聲音道:「不會我教你啊。」

  片刻後,楚瑜一臉麻木想。

  就你這吻技,你想教誰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2
發表於 2019-1-17 00:2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一章

  衛韞橫衝直撞了半天,雖然青澀莽撞,但也誤打誤撞撞出了那麼點感覺。楚瑜面色不動,衛韞倒是樂在其中,許久後,楚瑜覺得舌頭都有些麻了,終於推了他一把。

  衛韞睜開迷離的眼,看著楚瑜皺著眉頭,有些慌了神,他尷尬退開,整理了一下衣衫,輕咳了一聲,兩人都沒說話,片刻後,衛韞才道:「那我先走了。」

  楚瑜故作淡定:「去吧。」

  衛韞這才回頭走了出去,他剛出門去不久,侍衛就提醒他:「主子,有人跟著。」

  衛韞面色不動,轉身進了巷子,跟著他的人在巷子外等了片刻,才跟進去,剛走到人少的地方,就被從牆上跳下來的人直接抹了脖子。衛韞從轉角處走出來,淡道:「搜。」

  侍衛彎腰從衣服上抹了片刻,拿出一個令牌來,衛韞握在手裡翻看片刻後道:「是趙玥的人。」

  「侯爺,陛下是知道您進京了?」

  衛韞輕輕一笑:「他昨夜不就該知道了嗎?」

  「那陛下如今還沒動作……」

  「他還在想呢。」

  衛韞平靜道:「是殺我還是留我,趙玥怕是還在思索。」

  「陛下當真對侯爺有殺意?」

  侍衛皺起眉頭,衛韞平靜道:「他若沒有這個念頭,頂著壓力給顧楚生賜婚是做什麼?將一座侯府大夫人賜婚給外來的內閣學士,不荒唐嗎?唯一的好處不過是,我若是死了,顧楚生娶了大夫人,以大夫人在衛家軍中聲望,衛家軍不會異動罷了。」

  衛韞笑起來:「只是他怕我不死又與顧楚生聯盟,才設計顧楚生與大夫人之事。如今事情沒發生,他又將顧楚生得罪了,他自己心裡怕是也不知道怎麼辦。若顧楚生鐵了心與我聯手,他要殺我風險極大,我想他如今還在想著,如何分化離間我二人吧?」

  說著,他抬頭看向皇宮方向,輕飄飄說了句:「可惜啊。」

  而皇宮之內,御書房中,趙玥的確如同所想,他摸著聖旨,再次詢問:「昨晚來報的守將,是被長公主的人攔在外面的?」

  「是。」

  張輝應了聲,也沒多說。在長公主這個話題上,趙玥向來容不得別人多說。

  趙玥輕笑起來:「我知曉了。」

  說著,他垂下眼眸,平靜道:「宣謝太傅進宮,張叔,你派人拿我調令出去,從燕州急調兩萬人馬,第一批五千精銳火速趕來,第二批一萬五千人能多快多快。」

  聽到這話,張輝有些猶豫:「京中還有三千兵力,陛下是覺得……」

  「這三千兵力魚龍混雜不說,而且,你當真衛韞只是自己來嗎?」

  趙玥抬眼看向張輝:「你算算他來到這裡的時間花了幾日,這幾日足夠他帶少數精銳騎兵趕過來。當年他帶五千精兵奇襲北狄王庭,本就是個善用騎兵的人物。他這次來,若當真一人還好,若不是一人……」

  趙玥冷下神色:「朕得早做準備才是。」

  「陛下,他若是帶兵前來,是打算做什麼?」

  張輝有些詫異:「他真打算反了不成?如今陛下聖望正盛,他如此做事,怕是不得民心吧?」

  聽到這話,趙玥神色平靜:「其實朕一直很奇怪,這麼多年來,以衛韞的性子,為什麼一直不能接受朕當皇帝。朕乃皇室正統,又無太大過錯,他該知道,他本就只是想要為父兄報仇沒北狄,朕也一直支持他,如今我卻有些想明白了。」

  趙玥眼中帶了冷意:「蘇查的人往我這裡送信,他衛家緊追不放,他衛家為什麼要追?是不是知道那裡面是什麼?你說當年在北狄,蘇家那兩兄弟,是不是就告訴了他什麼?」

  聽到這話,張輝愣了愣,隨後眼中驟然露出驚駭之色:「陛下的意思是,是衛韞知道當年之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真的知道……」趙玥冷笑:「那他裝得可真好啊。我果真該四年前就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的,只是我真沒想到,他那性子,竟然忍得到如今。」

  「那如今陛下要怎麼辦?」張輝這次是真的急了:「若衛韞當真知道,怕是不會罷休,如今他若真的帶人過來,華京怕是不保。」

  「你放心,」趙玥聲音平淡:「他不敢就這麼反了,他今日若沒有緣由這麼反了,明日天下任何人都可以以逆賊之名聲討他了。他會逼我出手,逼我迫害他,讓天下人都當我是暴君之後,他再來替天行道。」

  「在此期間,我們只要忍下來,」趙玥抬起手,撐住下巴:「朕無失德之處,朕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要讓賭著他衛家上下日後都成反賊的命,來報這個仇。」

  張輝聽著趙玥的話,慢慢淡定下來,趙玥抬眼看著外面:「哦,還有長公主。」

  張輝抬眼,聽趙玥道:「既然不聽話,就關起來吧。自此之後,她棲鳳宮上下不准再見外人,也不准出宮一步。」

  張輝應了聲,走了出去,將趙玥吩咐一一辦下。

  等張輝走出去,趙玥起身來,這才猛地抬袖,將桌上物什砸了一地。

  衛韞將後續的事佈置下去,一一見過接頭的人後回去,已是夜裡,他回到家裡,先問了楚瑜的狀況,得了楚瑜睡下後,他躊躇了片刻後,倒也沒去打擾,自己倒在床上,打算睡過去。

  然而也不知道怎麼,一閉眼就想到了早上的事兒,想起楚瑜紅著臉點頭的樣子,他側著身子,不自覺就笑起來。

  記憶開始後,就有些停不住,又不自覺想起早上那個吻,當時他情動不已,但看上去楚瑜卻並沒有太大感覺?是楚瑜太過自持,還是他……水平不行?

  這些事兒越想越深入,莫名就回到昨晚上雲雨之事那分銷魂入骨的感覺,衛韞覺得有些燥熱,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始終無法入眠,終於還是起身去,悄悄潛入了楚瑜的房裡。

  楚瑜也沒睡著,剛經歷過這樣一天,她心裡始終懸著,睜著眼看著床頂,始終睡不著。不多時,她就聽見窗戶被人輕輕挑開的聲音,她皺起眉頭,隨後便瞧見衛韞從窗戶外跳進來,又小心翼翼關了窗。

  楚瑜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乾脆就閉著眼睛,假裝睡熟了,也不多說。

  閉上眼後她開始思索,衛韞來這兒做什麼?

  然而這問題一出來,她大概就是明白的。少年人初嘗情事,自然是掛著想著,哪怕是當年顧楚生那樣自持的性子,也免不了這樣的事。更何況衛韞看上去……也不是個自持的。

  她有些緊張,一時也不知道到底是該拒絕還是不該,拒絕又覺得有那麼幾分矯情,然而不拒絕內心卻總覺得有那麼些被逼著走的感覺,令人不悅。

  那人走到她窗前,掀開簾子,輕輕坐了下來。楚瑜調整了呼吸,假裝沉睡,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然而衛韞卻就是靜靜看著,一直沒動。過了許久,楚瑜都沒等到他下一個動作,終於有些睏了。她神智有些迷蒙,衛韞這時候終於動了。他沒碰她,就是側著身子,躺在她身邊,輕聲道:「阿瑜,我同你一起睡好不好?」

  楚瑜慢慢睜開眼,原來他知道她一直醒著。

  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聽衛韞道:「我不碰你,就是想躺在你身邊。」

  楚瑜猶豫了片刻,終於是翻過身來,側著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給了衛韞位置。

  衛韞躺在她身側,就覺得心滿意足了,他瞧著她,又道:「我能不能抱著你睡?」

  楚瑜心裡有了疑惑,點了點頭,背對著衛韞睡下來,衛韞將她整個人抱在身前,彷彿嵌在了自己懷抱裡。

  秋日微寒,楚瑜睜著眼睛,被溫暖環繞,身後人心跳聲沉穩又平靜,身下抵著她,卻真的一動不動。楚瑜睜著眼,有些尷尬道:「你……這是為什麼?」

  「嗯?」

  衛韞發出一聲鼻音,楚瑜有些不解道:「其實該做的已經做過了……你也不必忍著。」

  這件事上她總是被動,總覺得既然開始了,再推辭便是矯情了。然而衛韞抱著她,片刻後:「阿瑜,昨晚你不是自願我知道。」

  「人和人都是一步一步來的,一份感情是這樣,要經歷好感、心動、曖昧、喜歡、深愛。所有與相愛的事有關的,也一樣。到了那一步,你自然而然願意,那才是最好的。不能因為我們有過那一步,我就覺得那一步理所應當。」

  衛韞聲音平靜:「我抱著你的時候你會緊張,我想等你什麼時候習慣我的擁抱,我的親吻,那我再做下一步。你對我感情不到這個份上,我做什麼,對你來說都是勉強。我喜歡你,希望我們之間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你都覺得很安定,很平穩,很歡喜。」

  楚瑜沒說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有些鼻酸。

  她被這個人抱著,驟然覺得這個擁抱理所當然起來。衛韞在她身後輕笑:「我喜歡你比你早,第一次親你的時候,我其實緊張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第一次親我?」

  「是啊,」衛韞聲音溫柔:「那時候我十五歲,在沙城,天燈節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們在樓頂。」

  楚瑜沒說話,她第一次直視到,原來這份感情,開始得那麼久,那麼長。

  她聽著身後人平和的話,肌肉一寸一寸放鬆,她習慣著他的氣息,他的溫度,聽他講他這份感情,如何起,如何深,如何在時光裡,走至今日。

  她背對著他,聽著他說到最後,咬著耳朵問她:「你同我說實在的,今早上我吻你,你有感覺嗎?」

  聽到這話,楚瑜噗嗤笑起來。

  衛韞便知道這意思了,他悄悄捏了她的腰一把:「再來一次,我多試試就知道了。」

  楚瑜不依,便被他翻了過來,壓在身上來,衛韞壓著她的手,皺著眉道:「再試試?」

  楚瑜笑意盈盈瞧著他,終於道:「那你閉上眼。」

  衛韞終於有些不好意思閉上眼睛,放開她的手道:「我們都沒經驗,一開始不合也很正常。」

  說這話,衛韞就感覺楚瑜的手像水草一樣,柔軟無骨環繞上來,她的腿纏著他的腰,衛韞紅著臉,假裝淡定道:「我們多試試……」

  說著,衛韞就感覺冰涼又柔軟的唇印了上來。

  和早上麻木的承受不同,這舌頭柔軟又溫熱,纏繞在他舌頭上,挑撥剮蹭,捲來又去。

  劇烈的快感一次又一次沖上來,震得衛韞頭皮發麻。他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歡喜,他心跳飛快,呼吸急促,第一次發現,原來喜歡這件事,還是你情我願,果然最好。

  他被引著帶到她香檀中,學著她的樣子糾纏,他感覺身下人軟了下去,沒了一會兒,他就聽見一聲嬌嚀。衛韞腦子一嗡,在手探到楚瑜衣衫上前猛地清醒,然後翻過身去,背對著楚瑜,蜷著身子道:「不親了,睡吧。」

  楚瑜笑起來,靠近他道:「別啊,不是還要試試嗎?」

  「不要了。」

  衛韞悶著聲:「睡覺吧。」

  楚瑜從他身後抱住他:「真不要啦?」

  「不要了不要了。」衛韞搖頭,楚瑜抬手劃著他的背:「侯爺再試試嘛,是不是奴家伺候不好啊?」

  衛韞不說話了,片刻後,他悶悶道:「阿瑜,你欺負我。」

  楚瑜愣了愣,一股暖意從心底湧上來。

  她也不再逗弄他,她從背後抱著這個男人,將臉貼在他背上,溫柔道:「我沒欺負你。」

  說著,她閉上眼睛:「我是喜歡你。」

  真的,越來越喜歡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3
發表於 2019-1-17 00:2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二章

  聽著楚瑜的話,衛韞背對著她,不自覺揚起嘴角。他轉過身去,將手靠在頭下,笑著道:「那有多喜歡?」

  「什麼多喜歡?」

  「你現在喜歡我,有多喜歡?」

  聽著這樣孩子氣的話,楚瑜抿唇笑起來:「你是小孩子嗎,還要問這種問題?」

  「那你同我說呀。」衛韞挑眉,楚瑜笑著沒回答他,卻是道:「你明日不是還要去順天府告狀嗎,趙玥不是好對付的,這樣緊要關頭,你別總想著這些了。」

  「男子漢不該耽於兒女情長,」她抬手撫著他的髮:「別為此誤了你的心神。」

  「這話你卻說得不對了,」衛韞笑了:「一個人一生先而為人,聖人也說,修身,齊家,才去治國,平天下。你是我家人,是我未來的妻子,我理當好好陪伴你。」衛韞用額頭抵在她額頭上:「人生很短,別在事情沒發生的時候去想無謂的事,浪費了光陰,等日後想起來又後悔。明日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安排好了,我便不怕,也不多想。」

  楚瑜聽著他的話,看著他澄澈通透的眼,她忽然就覺得,其實無論她也好,顧楚生也好,其實都是這塵世裡被蒙了眼睛的人,看不清自己想要什麼,也看不到路在何方,於是一路跌跌撞撞,走得傷痕累累,滿是後悔。

  而衛韞不一樣,哪怕他年少如斯,卻也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該做什麼,這樣簡單的清明,是她重活了一輩子也沒有的。

  她輕歎了一聲,抱著他,將頭靠過去,貼在他胸口上,聽見胸膛中間心臟跳動的聲音,平穩又深沉。

  衛韞拍了拍她的背,溫柔道:「睡吧,早上我會偷偷出去,你別擔心。」

  最後一點擔憂也被接觸,楚瑜心裡放鬆下來,她也沒有應答,合眼睡去。

  衛韞感受著懷裡人慢慢放鬆的肌肉,聽著她的呼吸,這時候他終於慢慢冷靜下來,他低頭看著她瑩白小巧的臉,好久後,終於是歎了口氣出來。

  他意識到自己和這個人的路大概還有很長很長,她內心的戒心如牆高聳而立,他拼了命在一點一點砸了那牆,融了那冰。只是她如今只有二十歲……又是哪裡來這樣多的心思?

  衛韞皺起眉頭,不由得又想起了方才那個吻。

  不得不承認,楚瑜的吻技真的比他好上太多,或許也因這人朝思暮想了五年,這麼頭一朝主動起來刺激太大,可是那樣多的花樣的確是他想都沒想到的。

  她……

  衛韞心裡酸澀意識到,當年她這樣不顧一切要跟著顧楚生逃婚,或許不是在成婚前的一時衝動,而是早有前因。

  這樣一想,他的思緒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當初他們是做到了那一步?應當沒有的到最後……畢竟昨天夜裡,她是見了紅的。

  吻自然是吻了的……

  衛韞越想腦海裡畫面越是豐富多了起來,大半夜他覺得內心酸澀又難受,直到懷裡人翻了個身,他才驟然驚醒。

  如今人已經在這兒了,他又多想些什麼呢?

  只是當年她付出了這樣多,最後顧楚生卻仍舊怕了。雖然大家都覺得顧楚生也不過是為了保命,情有可原。可在年少的楚瑜看來,大概就是背叛了吧?

  衛韞一時腦補了無數十五歲的楚瑜如何被顧楚生拋棄,他就覺得又心疼又氣憤。他抬手想抱她,又怕擾了她睡覺,左思右想,他也覺得有些睏了,便抱著楚瑜昏昏沉沉睡去,等接近卯時,他醒了過來,撿了衣服,悄悄打開窗戶,看了看四下無人,便偷偷溜出了房間,回了自己房裡。

  回到自己房裡,以往一貫睡慣了床,他突然覺得有些太硬,冰冷冷的,一點都不舒服。

  他想了想,起身叫了人進來,吩咐道:「你去顧楚生家,把他馬車的輪子震條縫。」

  「縫?」

  侍衛有些不解,衛韞點點頭:「對,痕跡別太明顯,等他上早朝時輪子能碎了最好。」

  侍衛更茫然了,但想到衛韞一貫高深莫測的手段,也不敢多問,便聽話下去了。衛韞吩咐完了這件事,心裡舒坦了一些,倒在床上,終於睡了過去。

  如果要在顧府投毒,這大概是一件很難的事,在顧府刺殺,也十分艱難。但是要動一輛在後院的馬車,這難度對於衛家的暗衛來說就屬於相對低級的任務了。

  但暗衛還是按照衛韞的吩咐,認認真真用內力一巴掌拍在輪子上,震了個裡碎外全,整個車輪看上去幾乎沒有任何痕跡。

  等卯時顧楚生醒來,洗漱後上朝,就坐著這馬車去了皇城,路程到一半,車輪在路上突然就碎了個四分五裂,馬還在跑,車突然往前衝了下去。顧楚生還在車裡閉目養神,就被這驟然一下整個人甩飛滾了出去,還好暗衛來得迅速,直接將人提開,才沒被馬車撞到。

  顧楚生被暗衛提到一邊後,立刻道:「查!」

  侍衛去牽著馬,上下檢查一番後,上前道:「大人,是有人對車輪動了手腳。」

  顧楚生面色不變,心裡思量了一下,能做出這麼幼稚報復性行為的……

  片刻後,顧楚生黑了臉。

  他罵了一聲:「豎子小兒!」之後,拂袖離開,臨時讓人抬了轎子來,這才重新往宮裡行去。

  這一段插曲被侍衛當成段子說與衛韞,衛韞一面洗漱一面聽著,覺著滿日光景都好起來。

  等洗漱完畢後,衛韞到了大堂去用早點,此時一家子都坐在了大堂裡,蔣純同柳雪陽說說笑笑,楚瑜低頭喝粥。衛韞一看見楚瑜,就忍不住笑了。這笑容來得莫名其妙,蔣純忍不住道:「看來我們小七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二嫂說笑了,」衛韞走上前去,坦蕩坐了下來,旁邊侍女上了早點到他的桌上,衛韞抬眼看著柳雪陽:「不過是看見家中和睦,心中歡喜。」

  「小七說得是啊,」柳雪陽歎了口氣:「一家人,和和睦睦最重要。」

  說著,柳雪陽看向衛韞,卻是道:「如今你回來幾日?」

  「怕是馬上要走了。」衛韞面色不動,淡道:「如今恐有事變,今日我要去順天府一趟,府裡上下都聽大嫂安排。」

  聽到這話,楚瑜和蔣純倒是不奇怪,衛韞的計劃她們二人都是悉知的,倒是柳雪陽愣了愣。片刻後,她面上露出急切來:「可是出什麼事了?你要去順天府做什麼?」

  「我要去順天府,給我父兄伸冤。」

  這話說得柳雪陽有些迷茫,然而一想到丈夫兒子,柳雪陽還是有些眼眶發熱,啞著聲道:「這事兒,四年前不是了了嗎……」

  「如今趙玥和姚勇還活著,算什麼了了?」

  衛韞神色平淡。

  楚瑜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當年說起這些,衛韞總是要克制住自己,才不會哭出來。

  然而如今這個青年,卻已經能夠從容平靜,說起這段改變了他一生的事。

  而柳雪陽在聽到這話後,面色驚駭:「你說什麼?!你說如今陛下……」

  「婆婆,」楚瑜開口道:「我們隨小七一起去吧。」

  衛韞朝著楚瑜看過來,楚瑜看著他的目光,神色堅韌又平靜:「事情如何,小七今日會宣告於天下,這不是小七一個人的事,這是衛府的事。他為他父兄,我為我丈夫,無論如何,這份公道,我得陪著小七,為世子討回來。」

  聽到這話,柳雪陽紅著眼點頭道:「那你們且等一等我,我去換一套衣服再過來……」

  說著,蔣純便攙扶了柳雪陽出去。楚瑜端著茶茗了一口,淡道:「我也去換一套衣服吧。」

  衛韞應聲,如今房內就是他們二人的近侍,楚瑜走了兩步,終於還是頓住。

  「我提及你哥哥,你心裡可有不舒服?」

  衛韞抬眼看她,楚瑜平靜道:「可這的確是我該為他做的。放妻書當年你簽給了我,四年前,我便不是他妻子了。可是當年身為妻子該做卻沒做的,我想在今日為他盡到。」

  聽到這話,衛韞慢慢笑了:「你為我兄長做到這一步,該感激的是我。」

  說著,他慢慢站起來:「阿瑜,我們會有新的開始。你心中莫要有太多負擔。」

  楚瑜點了點頭,她轉過身去,回到了屋中。

  她梳成兩博鬢,戴上九樹花釵金冠,兩鬢上共嵌九枚花鈿,看上去莊重大氣,貴氣逼人。而後她又換上素紗中單,外著青藍色翟衣,翟衣上繡九對翟鳥,又以朱色縠鑲在袖口及衣襟邊上,黼紋交錯於領口,再懸紅藍拼接蔽膝於身前,蔽膝上又繡翟鳥兩對,相對而望,振翅欲飛。

  這是她一品命婦冠服,這麼多年她幾乎未曾穿著。如今穿來,竟就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力壓在身上,沉重如斯。

  她穿著這誥命服走出去,來到大堂,便看見柳雪陽也穿著相似的衣服,早已在那裡等候。

  蔣純亦是身著朱紅色大袖衫,陪伴在柳雪陽身側。

  柳雪陽看見楚瑜,兩人含笑對視,行了個禮。

  穿上這件衣服,更多昭顯的便是品級,而非兩人家中關係。

  衛韞穿著朝服看見兩人,不知道怎麼,竟是突然就想起,十五歲那年,他從皇宮走出來。

  那時傾盆大雨,楚瑜孤身一人跪在宮門前,身後是衛家一百三十二座牌位,在風雨之中,傲然而立。

  他看著穿著命婦服飾的女人,喉間有無數情緒翻湧而上,他艱難笑開。

  「母親,嫂嫂,」他似是玩笑:「當年我沒在,這次,我總算在了。」

  聽到這話,三人微微一愣,卻是楚瑜最先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她輕輕笑開。

  「好,」她溫和道:「這次由你領著我們,去討個公道。」

  昔日少年稚兒,如今已可撐天地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4
發表於 2019-1-17 00:26: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三章

  衛韞帶著楚瑜和柳雪陽、蔣純三人步行到順天府前。

  盛裝步行,自然驚動了百姓圍觀,許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百姓跟隨在他們身後,想要知道他們這是去哪裡。

  「穿著這樣的衣服,是命婦吧?」

  「一品誥命!」

  「這是哪家的夫人和公子?」

  「我知道那夫人,那不是當年跪在宮門口那個衛家少夫人嗎!」

  「對對對,」有人應和:「如今她已經是衛家大夫人了。那她身前的是誰?」

  「是衛侯爺!」

  有人驚叫出聲來:「是當年帶五千輕騎直取北狄王庭的衛小侯爺!」

  那人叫出來,人群嘩動,一時議論紛紛。

  衛韞領著家中人從容往前而去,對身邊聲音似乎不聞不問。

  知曉了衛韞的名字,人流越來越多。

  當年衛家滿門僅剩衛韞後,戰線一路縮到天門關,差點攻入華京,如今華京的百姓仍舊記得,天門關烽火滾滾,百姓爭相往外逃去,是這位少年郎一身輕騎自宮門外而出,直出華京城門,領著精兵殺上天門關,激戰之後,天門關得以守住。

  雖然不知道當年內宮鬥爭,但是大家卻知道,守住天門關的是衛韞,在前線苦苦支撐時,以一人之力逼退北狄撤軍回國急救的是衛韞,至此之後,一直在前線,多次領兵深入腹地,給大楚打出了絕對優勢,領著一路收復失地的,也是衛韞。

  大楚在衛家倒下後風雨飄搖,在衛家再次站起來後得以反擊恢復榮光。

  在戰亂時,衛韞守在前方;在百姓居無定所時,衛家開倉賑糧;在百姓四處流亡時,衛家將他們收到洛州,給了他們工作和居所。

  朝廷鬥爭百姓不懂,那上層的爾虞我詐他們不知,可是這看得見的恩情,卻實實在在存在。

  百姓歡喜跟在衛韞身後,大膽的少年叫著衛韞名字道:「小侯爺!小侯爺收我你的侍衛吧!」

  衛韞聽著百姓叫他名字,叫衛家的名字,他心念顫動,不由自主轉頭看了一眼楚瑜。

  除了打仗之外,剩下的事,都是楚瑜用著衛家的名字去做的。

  他撐著大楚,她撐著衛家。

  目光對視之間,衛韞喉頭哽咽,他覺得自己無愧於眾人,卻唯獨對自己身後這個人,付出得太少太少了。

  楚瑜不能明瞭他眼中那份感激,她輕輕一笑,只是問:「侯爺,怎的了?」

  衛韞搖了搖頭,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

  順天府與衛家不過一炷香的路程,到了順天府門前時,天剛剛亮起來,周邊卻已經圍滿了人。今日有戲班在這不遠處免費搭台唱戲,百姓都過來看熱鬧,如今早已有了許多人。

  衛韞領著三個女人停在順天府前,順天府前立著一面大鼓,那大鼓本用來給百姓伸冤之用,只有本該管轄的案子超出了管轄能力,或者是有重大冤案,才能來敲這面鼓。

  為了不讓百姓隨意敲鼓,一旦順天府受理,敲鼓之人先要走過釘板,隨後才開堂審案。因而很少有人會來這裡報案。

  此刻衛韞走上前去,圍觀的百姓不免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竊竊私語道:「是什麼案子要衛小侯爺來這裡擊鼓?」

  「難道是為了當年白帝谷那個案子嗎?」

  「不是當年就已經澄清是前太子的過失了嗎,還有何冤可申?」

  百姓說話間,鼓槌猛地砸向鼓面,鼓聲又沉又穩,響徹了順天府府衙。

  「鎮國公府衛韞,」衛韞揚聲開口:「前來順天府,求一份公道!」

  鼓聲不徐不疾,一下又一下,聽著這鼓聲,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太陽打從山邊一點一點升起,光一寸一寸灑落在城中。那光明於鼓聲之中悄無聲息而來,籠罩了這百姓,這皇城。

  人越聚越多,而順天府內,沒有一個人敢去開門。

  順天府尹在堂內走來走去,焦急道:「這衛韞如今什麼身份,我什麼身份?他要告的人哪裡是我惹得起的?人去這麼久了,陛下也沒給我信,師爺,你說我該怎麼辦?」

  坐在一旁認真思索著的師爺聽著這話,抬起頭來,突然道:「大人,這事兒不對。」

  「哦?」

  「您說,這皇城之中,如今還比衛侯爺有權勢的還有幾人?他若有冤屈,可直接找陛下申,如今來之找我們,這是做什麼?」

  「對啊,」順天府尹著急道:「他自己都管不了的事兒,我能管嗎?」

  「所以衛大人這不是沖著您來的,」師爺慢慢道:「他這是沖著百姓來的啊!」

  順天府尹愣了愣,師爺繼續道:「大人您還記得當年衛大夫人跪宮門的事兒嗎?他衛家在百姓中聲望這樣高,當年便是用著百姓逼了先帝出面,如今在這裡,要逼的,自然也是今上那位。」

  順天府尹有些不解:「他要逼陛下做什麼?」

  師爺輕笑:「這,大概要等陛下的旨意來,才知道了。」

  「那如今我該怎麼辦?」順天府尹完全沒了主意,師爺搖著扇子坐下來,笑道:「靜觀其變。」

  而與此同時,趙玥在宮中,聽著下面順天府的急報,沉默不言。

  他知道衛韞要有動作,但卻沒想過衛韞動作得這樣快。果然不出他所料……衛韞是為著當年的事,要反了。

  趙玥沉默了片刻,提起筆來,果斷道:「宣旨下去,將衛家大夫人楚瑜賜婚於顧楚生。」

  趙玥迅速寫完了第一道聖旨,蓋下玉璽。

  隨後趙玥沉下聲,咬牙道:「立刻派兵,捉拿姚勇,押著隨朕到順天府去!」

  說完之後,趙玥便匆匆往外趕去。張輝跟在趙玥身後,焦急道:「陛下,您走這麼快做什麼?」

  「如今衛韞就是要拿朕的小辮子,朕怎能讓他如願?」

  趙玥低吼了一聲,隨後幾乎是跑著出去。

  他太清楚衛韞要做什麼。

  如今衛韞要兵有兵要糧有糧,他要反唯一缺的就是一個理由。

  無理而反,是禍國亂民,哪怕手握精兵良將,能一時攻下華京,卻也坐不長久。以衛韞的性格,他要動手,他要天下,怎麼可能不給自己一條退路。

  隨意弒君是禍國亂民,然而殺昏君那叫替天行道。

  他不能給衛韞這個理由。

  如今衛韞必然是要拿白帝谷之事做文章,然後讓百姓覺得他苦逼衛家。可若搶在先機推姚勇出去抵罪,自己咬死不認白帝谷一事,再跪下作戲給衛韞道歉,求他不要讓天下動亂。

  一番下來,衛韞也是無法。

  畢竟他如今是皇帝,是一個做了多年明君的皇帝。

  想到這裡,趙玥心裡放鬆了許多。

  然而他剛一出宮,衛韞的人便朝順天府的方向直接過去,在人群之中,一聲奇怪的杜鵑聲叫了出來,衛韞看了那方向一眼,便知是趙玥出宮了。

  衛韞敲鼓之聲猛地大了起來,他似乎是沒了耐心,揚著聲音道:「大人!順天府為何不開門?是這順天府這鼓聲已啞,是這天下清明已失,還是這世上已經再沒了公道?」

  「大人!」

  衛韞敲著鼓,含著眼淚,嘶啞出聲:「白帝谷七萬男兒你就要看他們這樣含冤而去,看殺他們的兇手逍遙法外,看害大楚風雨飄搖的罪魁禍首如今高坐於金座之上,受萬人朝拜,看這世上好人含恨九泉,惡人榮華加身嗎!」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皆是大吃一驚。

  順天府尹與師爺面面相覷。

  「金座之上……」順天府尹顫抖著唇,似乎不可置信:「他要告的,是誰?」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5
發表於 2019-1-17 00:26: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四章

  順天府尹問出這個問題,心裡卻是有了答案。而外面聽著的百姓在短暫的愣神後,驟然反應過來。在片刻沉默之後,一個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焦急道:「衛侯爺,當年不是太子誤信了奸細,指令下錯導致那一場慘敗嗎?」

  當初趙玥為了保住姚勇,又要洗清衛家的不白之冤,於是讓太子一個人承擔了所有責任。

  楚瑜抬眼看向他,皺起眉頭:「你是何人?」

  「小人名為何再山。」那人跪下來,紅了眼道:「當年白帝谷一戰,小人哥哥便在其中……」

  說著,人群中一片唏噓之聲,楚瑜歎了口氣,上前去親手扶起那人:「這位兄弟且先起來。」

  那人跪在地上,搖了搖頭道:「還請侯爺告訴小人當年真相!」

  楚瑜沒說話,看向衛韞。

  衛韞敲著鼓,聲音平靜有力:「五年前,北狄新君上位,北狄正逢天災,新君意圖南征,以轉移壓力。當時我父為主帥,知曉北狄意圖,於是只守不攻。大楚有精兵良將,兵馬充足,北狄苦征兩月,未拿下一城。這時有一位大楚人,獻計於北狄,讓北狄利用大楚安插在北狄的奸細,向大楚傳遞消息,說北狄有七萬兵馬埋伏在白帝谷,會假裝戰敗伏擊。」

  聽到這裡人群裡有了罵聲。一個大楚人如此叛國,這些年風雨都由此人而起,誰人不罵?

  衛韞一下又一下,繼續敲著鼓:「這個奸細,乃姚勇手下,姚勇為爭功奪利,將消息先給我父帥,我父帥不肯出兵,於是姚勇讓前太子向我父帥施壓,逼我父帥出征。而後在北狄如傳言那樣潰逃時,我父帥領著我六位兄長追擊,其中兩位兵分兩路從後方包抄,另一路在外等候以防不測,最後三路跟隨我父兄進谷。當時加上藏在林中的姚勇手下士兵,共有將士足足十六萬!」

  「然而到達白帝谷開展之後,姚勇卻發現,原來當時拿到的消息是假的,白帝谷北狄的將士,足足有二十萬。姚勇惜命,不敢對戰,於是倉皇潛逃,可逃脫之前,他怕自己臨陣脫逃之事外傳,於是他告知我守在外面的三路兄長,讓我兄長前去營救我父親。」

  說著,衛韞捏著鼓槌的手開始顫抖,他聲音嘶啞,閉上眼睛,就怕眼中那些殺意和淚水,會當著這樣多人的面傾瀉而出。

  「七萬兒郎,就此埋骨,然而他們是因何而死?!」衛韞猛地提高了聲音:「是因那個大楚人獻上那個計策,是因大楚內那險惡人心。他們不是死於保家衛國,而是死在這皇權之上,死在這人心之間!而你們又可知,那個獻策之人是誰?又為何要做這樣豬狗不如之事?」

  「是誰?!」

  有人激動吼出聲來,那吼聲中帶著哭腔,似也是當年人的親人。

  大門之內,順天府眾人靜靜聽著那一聲暴喝,竟是有些恍惚。

  而人群之中,有人一襲紅衣,雙手攏在袖間,也是靜靜聽著。

  衛韞閉著眼,眼淚再也止不住,滾滾而落。

  「那個人,原為秦王之子。」他低啞出聲,有不太知道朝堂之事的人還是茫然,但更多人卻已滿是震驚。

  他們開始知道,為什麼衛韞站在這裡,而不是去那宮城大殿之上,求一份公道。

  因為如今這份公道,那天子給不了,只有他自己,只有這江山百姓能夠給他。

  「當年秦王事變,他被顧家和長公主聯手保下。長公主不過憐他少年,希望他再有其他人生,然而他卻狼子野心,一心想要重登帝位。彼時我父親與姚勇,乃先帝左膀右臂。於是他培養了奸細,送到姚勇府上,若干年後,就是那奸細,將這封信——送到了姚勇手中。」

  聽到這話,人群之中,沈佑靜靜閉上了眼睛。

  當年就是他——他懷著一腔報國熱血,他以為這是為了國家,為了母親報仇,拼死將那消息送給了姚勇。

  誰知道……竟然是假的。

  「他算準了姚玨無能又狠辣,他讓我父兄和那七萬人死在了白帝谷,也讓姚勇走向了不歸路,從此以後,先帝被卸了左膀右臂,姚勇為了自保只能一路打壓良將、排除異己,大楚至此之後,再無利劍可禦外敵!」

  「而後他便搖身一變,以新君出現,給我等許諾,共禦北狄。可此人本就是狼心狗肺,哪怕披了人皮,狼依舊是狼!這些年,他表面正人君子,實則驕奢淫逸。為修攬月樓討自己妃子歡心,他以軍餉之名苛捐重稅——」

  皇宮之中,長公主坐在鏡子面前,取了眉筆,為自己描著眼線。

  侍女跪在地上,笑著道:「公主許久沒有這樣的興致了。」

  「我聽說順天府門前,鼓聲響了。」

  長公主神色平靜,侍女愣了愣,卻不知長公主是哪裡得來的消息。長公主描著眉,淡道:「該好好打扮一下了。香兒,你說這歷史上的妖妃,都是怎麼死的?」

  「娘娘……」

  侍女有些害怕,長公主輕輕一笑:「我希望我能飲鴆而亡,這樣死得快些,也能死得好看些。」

  「娘娘說什麼話。」侍女艱難笑起來:「您怎麼會死呢?」

  長公主沒說話,她放下眉筆,自己拿了花鈿,輕輕貼在額間。

  「香兒,」她溫柔出聲:「你看,好不好看?」

  「他在宮中濫殺無辜,就在一月前,他為在宮中殺宮女太醫一百二十餘人,嫁禍給王賀王大人,就此逼反了王家!」

  「這些年,他所做所為,我已悉數查明,盡在此冊!若有遺漏,但請受害之人上前來,與我一起,求個公道!」

  話音落,人群中便有一個女子哭著撲了出來,高吼出聲:「求個公道!求個公道!」

  說話間,陸陸續續有人出來,跪俯到地上。

  他們有些是當年征戰之人的親屬,有些是宮中枉死之人的親眷……

  而更多人他們站著,卻也沒有離開。

  這個國家動盪如斯,誰又不是受害之人?

  順天府尹站在門內,呆呆看著那扇大門,目光呆滯。

  他聽著鼓聲,聽著外面的哭聲,聽著衛韞沙啞之聲:「我知道,今日府尹大人不敢接這個案子。」

  「可這世間不公之事總該有人管,這世上錯事總該有人彌補,我大楚日月在上,朗朗乾坤,那金殿中人,至少該出來說一句——」

  說話間,遠處傳來馬蹄聲,也就是那一瞬間,人群之中,十幾枚利箭朝著衛韞疾馳而去!

  楚瑜目眥欲裂的,大吼出聲:「小七!」

  她狂奔上前,抬袖一攔,抓住了幾隻,衛韞持著鼓槌,閃身連躲躲開十幾隻利箭,卻最終還是一個不慎,讓那箭猛地射穿他的肩頭,將他整個人釘在了鼓槌之上。

  他鮮血流淌出來,十幾個殺手撲過來,人群受驚四處逃竄,剛趕到順天府前的趙玥的馬被這人流驚住,左右踩踏,讓局面越發混亂。

  楚瑜護在衛韞身前,一言不發。

  周邊侍衛早就反應到了蔣純柳雪陽身邊,衛韞拔了箭,從旁邊抽出自己的劍來,喘息著道:「護著二嫂、母親……走!」

  說完,楚瑜便同衛韞一起朝著柳雪陽蔣純衝了過去,護著兩人衝到了馬前。

  「你帶著婆婆先上!」

  楚瑜吩咐了蔣純一句後道:「我同小七斷後!」

  蔣純也不多話,點了頭就帶著柳雪陽衝出去,侍衛環繞著兩人,朝著城門出去。趙玥也終於反應過來,知道事情已經不可逆轉,乾脆道:「將人給朕攔下!」

  衛韞和楚瑜等的就是這一句,聽到這話,兩人帶著剩餘的侍衛封住去路,楚瑜揚聲道:「陛下,我們衛家不過是想討個公道,這也有錯嗎?難道一定要將我衛家趕盡殺絕,您才肯罷休嗎?!」

  「一派胡言!」

  趙玥怒喝出聲,然而也就是這一瞬間,劍光朝著他猛地刺去!

  趙玥驚得連連後退,還好兩個暗衛及時出來,隔住了衛韞的長劍。趙玥這才意識到,衛韞乃是萬軍中取人首級的悍將!

  他再不戀戰,駕馬就走,一面走一面道:「封城!將衛家人統統給我攔住!」

  然而此刻已是晚了。城外傳來攻城殺伐之聲,此刻除了衛韞,怕是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要發生什麼。

  衛韞知曉如今只是虛張聲勢,趁著趙玥膽怯,他一把抓住楚瑜的手,朝著城外殺砍而去。

  他的血順著手流到楚瑜的手心,楚瑜回頭看他。

  青年眉目硬挺俊朗,神色剛毅平和,鮮血於他是洗禮,他在這慌張世界中,從容又坦然。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和一個人攜手於陣前,血和溫暖交織在一起,他在人群中回頭看她:「看什麼?」

  他只是輕輕一問,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楚瑜就覺得自己內心有什麼激昂澎湃,她終於覺得,自己在他身邊,好像真的越來越像當年。她忍不住揚起笑容,將心中話脫口而出:「衛韞,」她揚聲開口,仿若少年那口無遮攔的模樣:「等以後天下太平,我嫁你行不行?」

  周邊人聲喧鬧,衛韞猛地隔住一劍,他抬起眼皮,神色淡定裡帶了幾分傲氣。

  「行。」

  說著,他一腳踹開前方,帶著她衝出城門:「我就為你,打下這天下,求得它太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6
發表於 2019-1-17 00:2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五章

  衛韞和楚瑜一路殺出城去,趙玥緊急回宮。而這一片兵荒馬亂之間,唯有一個人神色淡定,不慌不忙,沉穩安定。

  他靜靜看著這一場鬧劇,整個人彷彿是一個徹徹底底地的局外人。所有混亂、糾纏、不堪,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直到衛韞和楚瑜逃脫出去,他才轉過身,隱入人群之中,在護衛保護下,神色淩厲朝著宮門而去。

  他入宮之時,宮裡已經一片混亂,趙玥在御書房內,已經徹底鎮定下來,他站在沙盤上,正一一吩咐著人手下去。

  顧楚生走進來,跪下行禮,恭敬道:「臣顧楚生,見過陛下。」

  「起。」趙玥冷靜抬手,顧楚生站到一邊,聽趙玥迅速佈置下去之後,趙玥抬起頭來,抬手讓人下去。

  房屋內就剩下了顧楚生和趙玥兩人,趙玥看著他,有些無奈笑開:「朕以為,你會同衛韞一同走。」

  「陛下若真這麼以為,給我這份賜婚聖旨做什麼?」

  顧楚生尋了旁邊小桌,坦然坐下來,給自己倒了茶:「陛下給微臣這份聖旨,不就是告訴微臣,一旦我跟著衛韞走,一輩子都得不到衛大夫人。只有跟著您,才會有足夠的權勢地位,去迎娶衛大夫人,不是嗎?」

  趙玥聽到這話,輕輕笑開:「顧大人真是聰明。」

  「陛下,」顧楚生認真看著他:「衛韞說的話,可是真的?」

  趙玥沒說話,他靜靜看著顧楚生,許久後,卻是笑了。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趙玥狂笑出聲:「朕做錯了?你也覺得朕做錯了?他淳德帝亂臣賊子,犯上作亂,你爹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朕不過是在為你、為我們這樣的報仇而已!」

  顧楚生沒說話,他顫抖著身子,死死盯著趙玥:「你怎麼變成這樣!」

  顧家曾受趙家皇恩,發誓一生追隨趙氏。顧楚生的爺爺如是,父親如是。

  當年趙氏宮鬥之中敗北,顧楚生的父親用命救了趙玥,可那時候,哪怕是顧楚生的父親,也沒想過一定要讓趙家東山再起。

  顧楚生仍舊記得自己父親臨死前最後同自己說的話——

  若如今陛下於江山有幸,那就罷了。

  那就罷了。

  這皇位誰坐不是坐,重要的是那黎民百姓,是芸芸眾生。所以上一世,顧楚生一生雖為小人,在朝堂明爭暗鬥,卻從未辜負過百姓。

  當年救下趙玥,一為主僕之情,二為朋友之誼。救下他的時候,包括長公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到,那個溫暖的、柔軟的、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世子,會成今日模樣。

  看著顧楚生的目光,趙玥眼裡露出厭惡來:「不要這樣看朕。」

  說著,他往顧楚生走去,冷著聲道:「你與朕沒有任何不同,顧楚生,你看你,如今明知我做過什麼,不也選擇站在了這裡。」

  趙玥蹲下身,如毒蛇一般的目光凝視在顧楚生身上:「你同我一樣,自私、冷漠,我們是同類人,顧楚生,你又有什麼資格,這樣看我?」

  顧楚生沒說話,許久後,他輕輕笑了。

  「你說得對。」他抬起眼,看向趙玥:「你我是同類人,我的確沒這個資格。」

  說著,他站起身來:「如今陛下看上去胸有成竹勝券在握,那微臣不再打擾,這就去了。」

  顧楚生說完轉身,然而剛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趙玥提了聲音:「楚生!」

  顧楚生停住腳步,背對著他,趙玥聲音裡帶著哽咽,卻仍舊試圖假裝出那份強硬,冷著聲道:「別背叛我。」

  顧楚生沒有回聲,趙玥艱難道:「我落難時,是你顧家用滿門性命救我。楚生,你我兄弟多年,當初我曾許你,若我為君,你當作相,我並非戲言。你不負我,」趙玥沙啞出聲:「你要所有,我自當不會負你。」

  顧楚生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

  若是不負,當初他求娶楚瑜,他做那一番,又是為什麼?

  然而他並未將這心思透露出來,只是道:「至此之後,你的事,我不插手。等衛韞之事過後,」顧楚生回頭,看著趙玥:「你我的舊賬,我們再來清算。」

  說完,顧楚生便走了出去,到了門口,他走到轉角,同身邊人低語道:「讓趙公公安排,我要儘快見長公主一面。」

  聽到這話,他身邊人低聲應是,迅速退了下去。

  而他身後的另一位侍衛小聲道:「大人如今打算怎麼做?」

  顧楚生淡淡看了他一眼:「這樣的狗賊,我還留他當皇帝嗎?」

  說著,他平靜道:「如今衛韞打著的名號,無非是趙玥無德,所以他要殺了趙玥以祭江山。可趙玥死了之後,誰來當皇帝?李家還是趙家?可李家早就內鬥無人,而且血統本就不正。趙家如今就剩一個趙玥,趙玥若死了,怕便是群雄割據,天下大亂了。」

  說著,顧楚生眼裡落了星光,平靜道:「衛韞怕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如今就在逼著我呢。」

  「他如何逼您?」

  侍衛有些不理解,顧楚生面色平靜:「這就要等見到長公主,才能知道了。」

  顧楚生回了府裡,等到半夜,宮裡便來了人,小聲道:「大人,宮裡都安排妥當了。」

  顧楚生點點頭,他在宮裡安插了無數暗樁,如今終於有了作用。

  他化妝成一個侍衛,徑直入宮,而後被領到棲鳳宮中。到了棲鳳宮中,顧楚生垂著眼眸,沒有抬頭,他恭恭敬敬行禮,跪俯於長公主身前。

  「臣顧楚生,叩見公主殿下。」

  「昨日夜裡,衛韞曾讓人來同我說,你會來找我。」長公主聲音懶洋洋的,慢慢道:「你要找我,做什麼?」

  聽到這話,顧楚生便笑了。

  他終於明白了衛韞到底要做什麼。

  衛韞要趙玥死,要天下換明主,可是趙玥若死,沒有合理的繼承人,必然天下大亂,衛韞內心深處,並不忍如此。衛韞不如他在宮中積累深厚善於鑽營,於是他讓他來解決。

  趙玥計算人心,衛韞何不是計算人心?

  只是趙玥覺得人心向來是惡,衛韞卻覺得,人心向來是善。

  別人都覺得他顧楚生奸險小人,就連相伴一世的楚瑜或許都如此覺得,這一輩子,衛韞卻信了他。信他不會拿黎民命運,去換一個「血統純正」的執著。

  顧楚生說不出該是什麼感覺,他抬眼看向長公主,平靜道:「我來找長公主,就只是問一句,公主想不想殺趙玥?」

  長公主微微一愣,片刻後,她輕笑起來:「顧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你要做什麼便說吧。」

  她沒告訴顧楚生,其實昨天衛韞讓人帶來的消息不僅是他會來找她,衛韞還告訴她,一切聽顧楚生安排。

  顧楚生神色平靜,從袖子裡掏出兩盒東西來。

  「我欲殺趙玥,還請公主幫忙。」

  長公主目光落在那藥盒之上,隨後聽顧楚生繼續道:「這裡兩盒藥,一盒是在性事之前服用,可加劇人快感,使用兩月之後,與其交歡之人便會開始覺得手足麻痹,雙眼昏花,時常頭疼,再過兩月,便會徹底口不能言,眼不能視,四肢麻木,動彈不得。」

  說著,顧楚生抬眼看著長公主:「公主可捨得?」

  長公主笑起來:「殺他都捨得,這有何捨不得?」

  「而這第二服藥,」顧楚生將藥盒推往前方:「可讓公主有假孕之相,到時候我會安排好太醫院的人,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陛下立此子為太子。」

  聽到這話,長公主皺起眉頭:「可我無孕。」

  「您會有孩子。」

  顧楚生肯定出聲:「您一定會有孩子。」

  長公主看著顧楚生這樣肯定的姿態,終於明白過來。

  他根本不在意這個孩子是不是真的皇室血統,他在意的只是天下人要以為,這個孩子是皇室血統,這個孩子理所應當繼承皇位。

  按照顧楚生的佈置,他們二人聯手,或許直接有機會毒殺了趙玥,可殺了之後,沒有了確認的繼承人,天下怕是從此徹底亂下去。所以在趙玥死前,一定要有一個準備好的繼承人,以平息如顧家這樣注重皇室血脈的家族。

  長公主明白過來,許久後,她點了點頭。

  顧楚生恭敬叩首,也不再多言,起身便要離開。

  長公主叫住他:「顧楚生。」

  他頓住步子,聽得身後人問:「你讓楚瑜就這樣走了?」

  顧楚生那份執念,所有人都看得明白。

  他站在門口,久久不言,很久後,他終於道:「我能怎麼辦呢?」

  多少次放了話,多少次下了決心,多少次決定要不擇手段得到她。

  甚至於這個清晨,當得知衛韞去了順天府,他都吩咐下去,要鎖住華京,不惜一切代價,殺了衛韞。

  可是當他跟隨在百姓身後,看著她身著翟衣跟在衛韞身後,看著她神色堅毅,看著她高貴又溫柔站在順天府大門前,陽光灑落在她身上。聽著衛韞一聲一聲擊鼓之聲,聽著衛韞訴說著的、衛家的冤屈。

  那雖然是衛家的冤屈,可他卻從這些言語裡,重新繪出了這些年她走的路。

  他在人群中聽人說了當年她跪宮門之事,聽了他不在的時光裡,她所經歷的、所遭受的。

  那樣陌生的楚瑜。

  上一輩子,他位居人臣,卻也沒給她掙一個一品誥命。而如今她嫁在衛家,卻成了這樣美麗的、高雅的、坦然的女子。

  那是他一輩子不曾給過她的東西。

  當她和衛韞手拉著手離開,當她抬頭看著那人綻開笑容,他猛地驚覺,那樣的笑容,他不曾相見,足足已近三十七年。

  三十七年前她提劍而來時,便是這樣磊落又張揚的面容。

  三十七年後,她歷經風霜雨雪,終於得歸當年模樣。

  他能怎麼辦?

  他的刀落不下去,他的手又放不開。

  顧楚生麻木走出宮城,乘轎來到顧府。

  沒有楚瑜的顧府和他上輩子似乎沒有任何不同,仍舊是冰冷的、陰暗的、沒有任何光澤和溫暖。

  他看著人來人往,下人上前問安。

  好久後,他再也忍耐不住,捂住自己的臉,顫抖著,蹲了下去。

  他突然不明白重生這一輩子有什麼意義。

  如果重生過來,只是要讓他徹底失去楚瑜,那為什麼,又要讓他在這世上,這樣生滾活剮,再走一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7
發表於 2019-1-17 00:27: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六章

  楚瑜和衛韞領著衛家人,在秦時月五千兵馬護送一路狂奔衝向衛家在昆州最近的掌控地點淮城。衝進淮城之後,衛韞立刻吩咐秦時月去調兵來淮城守控,隨後便直奔落腳的府邸,讓楚瑜安置了柳雪陽和蔣純,同時讓沈無雙到他房裡來。

  楚瑜看了一眼衛韞身上的傷,面上不動,沉穩安排了蔣純扶著柳雪陽去休息後,便急急去了衛韞那裡。

  沈無雙正在給衛韞上藥,衛韞沒了之前強撐著的模樣,臉色慘白,斜靠在床邊,似乎是累極了的模樣。

  楚瑜走過去,同沈無雙手裡接過紗布和藥,淡道:「我來吧。」

  沈無雙一看楚瑜來了,趕緊讓了位置,同楚瑜道:「沒多大事兒你放心,就一點外傷,一個月絕對好了。」

  楚瑜「嗯」了一聲,沈無雙摸了摸鼻子,知道情況不好,趕緊撿起藥箱道:「那你們慢聊,我不打擾了,先走了哈。」

  說完,沈無雙就跑了,走之前還不忘和人打招呼,帶著所有人一起離開。

  房間裡頓時就只剩下了楚瑜和衛韞,楚瑜不說話,衛韞心虛,也沒敢開口。楚瑜給衛韞上這膏藥,用紗布一圈一圈纏上,動作輕柔熟練,到讓衛韞有些不安。

  「阿瑜……」衛韞有些艱難道:「你罵我吧。」

  「我罵你做什麼?」

  楚瑜聲音淡淡的,倒也聽不出喜怒。衛韞垂下眼眸,認真道:「殺手是我佈置的,這一箭是我算好的苦肉計,我沒先同你吱聲,是我不對。」

  楚瑜給衛韞紗布打了結,也沒說話,站起身來便打算轉身,衛韞一把抓住她,握著她的手道:「阿瑜,你別這樣,我害怕。」

  楚瑜聽到這話,轉頭瞧他,面色有些無奈:「我沒什麼好怪你的。趙玥那樣算計的人,他不動手,你只能自己動手,我明白。」

  「我只是……」楚瑜垂下眼眸,似是有些難過:「我只是瞧著你,覺得我自個兒無能,也覺得心疼。」

  聽了這話,衛韞終於放下心來,他抬起手,將人抱在懷裡:「阿瑜,聽著你說這話,我就覺得高興。」

  「你高興什麼?」

  「這證明你將我放在心上,我受傷,你會自悔,會心疼。」

  「可是阿瑜,」他輕笑出聲:「你這樣,我心裡便難受了,我本就受著傷,你還要讓我心裡難過麼?」

  楚瑜被他逗笑:「你怎麼這樣無賴?」

  「我不是無賴。」衛韞握著她的手,撥弄著她的手指,溫和道:「我是覺得,若能讓你高興,怎樣我都願意。我不會說話,我就學;我不會討好你,我就求教別人。你要同我過一輩子,我總該讓你高高興興過一輩子,對不對?」

  聽衛韞說著一輩子,楚瑜的心微微一顫,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抱住他。

  她本想依賴著他說些什麼,最後卻又覺得臉紅,只是道:「不日後便是你生日,該是你加冠禮了吧?」

  「嗯。」

  衛韞應聲:「我打算將封王儀式和加冠合在同一日。」

  「你也要同王家一樣自封為王嗎?」楚瑜輕笑:「我還以為你是打算直接反了。」

  衛韞沉吟片刻,最後道:「我終究還是希望,能不要大動干戈吧。其實當不當皇帝我不在意,只要有合適的人當就好,等再過些時日吧。」

  「再過些時日做什麼?」楚瑜有些不解,衛韞垂眸看著楚瑜的肚子,他不動聲色抬手附上去,平靜道:「若過些時日找不到合適的人繼承皇位,我再做打算不遲。」

  楚瑜點了點頭,如今的衛韞早已不需要她操心了。

  衛韞環著她,歎了口氣:「你要能給我生個孩子,我就不用這麼愁了。」

  聽到這話,楚瑜面色變了變,衛韞見狀,趕忙笑道:「我同你玩笑呢。」

  說著,他靠在她肩頭:「沒事,阿瑜,我們不生,一切都要等著你願意才好。」

  聽到這話,楚瑜心裡放鬆了些,她撫著衛韞的髮,終於道:「好了,府中還有許多事,我先去看看。」

  說著,楚瑜便要起身,衛韞卻是抱著她不動。楚瑜皺著眉頭:「你這是做什麼?」

  「我受傷了。」

  「嗯?」

  「我疼。」

  「哦?」

  「阿瑜,」衛韞像小狗一樣蹭著她的臉:「我受傷了不方便去找你,你晚上來找我好不好?」

  聽到這話,楚瑜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小混蛋,像什麼樣子。」

  「阿瑜,好嘛,你答應我嘛。」

  「衛侯爺,」楚瑜拉長了聲音,認真道:「你不是奶娃娃了,別撒嬌,趕緊放手。」

  衛韞不說話,楚瑜笑了:「你還和我耍賴了?」

  衛韞無奈歎氣,似是妥協,終於道:「好吧。」

  說完,他終於是放了手,楚瑜站起身來,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她開始忍不住想,她到底在顧慮什麼呢?

  如今走這一步,當她提起孩子,還在怕些什麼呢?

  她看著長廊外面淅淅瀝瀝的細雨,腦海中莫名其妙閃過了上輩子清平郡主那清麗高雅的面容。

  她見過他清平郡主一次,那時候正值戰亂,女子從馬車上走下來,白衣籠紗,玉簪挽髮。她師從醫聖,一路治病救人,神色平靜悲憫,因著面容姣好,差點被許多百姓當做觀音轉世。

  那是當世不可多得的女子,只需一面,便終身難以忘懷。

  當年的楚瑜便自歎弗如,如今……

  楚瑜抬手看著自己掌心,失去了那一腔熱血,失去了少年意氣,失去了那些最寶貴的東西的楚瑜,與那月宮仙子、菩薩下凡,又有什麼好比?如果她的對手是別人,她或許還有幾分自信,可是是清平郡主……

  楚瑜苦笑,她便真的自信不起來了。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在怕什麼。

  沒有孩子,來就來了,去便去了,都是她一個人的事。

  上一輩子,她為了愛情連累夠了別人,這一輩子,她希望感情只是自己的事。

  她怕擁有孩子,她怕有一天,自己有了孩子,清平郡主驟然出現,如果衛韞像上輩子一樣要迎娶她為夫人,她要怎麼辦?

  一想到這些,楚瑜對未來驟然害怕起來。

  她閉上眼睛,重重舒出一口氣。

  不管了。

  她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又管它未來做什麼?

  和衛韞這樣的人,能有過一場,都是幸事。

  這樣一想,楚瑜突然又覺得有那麼幾分安慰,她睜開眼睛,轉過身去。如今衛家剛剛安置到新府,還有許多事需要她吩咐。

  一路忙到夜裡,楚瑜到了深夜才回屋中,她先是洗漱淨身,而後便熄了燈,讓人下去,自己捲了簾子去睡覺。

  只是剛一卷開簾子,她便被人猛地一把拉進去,對方似乎蓄謀已久,將她往床上一捲,捂住她的唇翻身一滾,就將她壓在了身下。

  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楚瑜肌肉放鬆下來,衛韞察覺到她放鬆,輕笑起來:「知道是我了?」

  「我沒瞎。」

  楚瑜在夜裡瞥他一眼。衛韞低笑出聲,低頭親了親她:「你不來找我,我便來找你了。」

  「你……」

  「我想你。」

  衛韞伸出手,將楚瑜抱在懷裡,溫柔道:「可白天你不屬於我,若是夜裡也不讓我在你身邊,你讓我怎麼辦?」

  聽到這話,楚瑜一時被問住。

  「你看,我們相處的時間那麼少。」衛韞板著手指頭給她算時間:「每天白日至少八個時辰,你都是別人的,你又晚睡早起,加上我躲著人過來的時間,我每日能這麼靜靜抱著的的時間不足兩個時辰。」

  說著,衛韞有些委屈了:「你不嫁我,還要這麼晾著我嗎?」

  「好了好了。」

  楚瑜被他纏得無奈:「我又沒讓你走。」

  衛韞聽到這話,總算高興了,覺得自己佔據了合法位置,大大方方翻身滾開,將手枕在頭下,小聲道:「阿瑜,我生辰賀禮你準備了嗎?」

  「尚未。」

  楚瑜覺得這人像極了個小孩子,她有些無奈:「你想要什麼?」

  衛韞聽到這話,高興極了,他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道:「阿瑜,你知道我第一次覺得,你特別好看,不是長輩那種好看,是女人那樣的好看,是什麼時候嗎?」

  楚瑜愣了愣,竟也有些好奇起來:「什麼時候?」

  「那年你給我跳過一場舞,你還記得嗎?」衛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握住她的手,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給我再跳一支,不一樣的?」

  「什麼不一樣的?」

  楚瑜也有些不明白,衛韞靜靜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裡帶著笑意。

  「當初你把我當孩子哄,如今我想讓你把我當丈夫哄。」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一愣,衛韞抬手覆在她臉上:「阿瑜,我希望你把我當男人,更希望你把我當成你丈夫。」

  「待我加冠日,可能為我一舞?」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8
發表於 2019-1-17 00:2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七章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楚瑜抬手一摸身邊,人卻已經是不見了。原來衛韞已經悄悄回了屋中,楚瑜看著空蕩蕩的身邊,突然就有些失落來。

  她克制住這種驟然升起的情緒,起身梳洗之後,就聽長月走進來道:「大夫人,六夫人領了六位公子候在大堂,請您過去。」

  聽到這話,楚瑜愣了愣,隨後詫異出聲:「她沒去昆陽?」

  說完她卻也知道,長月是不知道這些事兒的。於是她趕忙趕到大堂去,大堂裡卻是坐滿了人,六個小公子都回來了,房間裡嘰嘰喳喳全是人聲。

  楚瑜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蔣純正拉著衛陵春的手,仔細打量著衛陵春的手上的繭子,衛陵春如今已經十一歲了,眉目間依稀已經看出了幾分衛束當年的模樣,方正又英俊,看著便是個沉穩的。蔣純一面看一面心疼:「你在外面是吃了多少苦,怎麼手上多了這樣多傷口?」

  旁邊王嵐抱著正在玩風車的衛陵冬,輕輕笑起來:「這一路我們遇到劫匪,多虧陵春保護我們,陵春武藝很好,二姐可以放心了。」

  聽到這話,衛陵春臉紅了紅,正在給柳雪陽錘肩膀的衛陵書趕忙道:「是啊,大哥可厲害了!」

  給柳雪陽敲腿的衛陵墨輕笑:「二哥你不要臉,就知道吹捧大哥。」

  衛陵書回頭瞪衛陵墨,兩兄弟頓時又吵起來,衛陵寒跪坐在衛韞身旁,正恭恭敬敬聽著衛韞給他講書,聽到旁邊兩個哥哥吵起來,他抬起頭,頗有些奇怪看了一眼。

  整個屋裡熱熱鬧鬧,楚瑜心裡暖了起來,她上前給柳雪陽問安,隨後又轉身看向衛韞,恭恭敬敬叫了聲:「侯爺。」

  衛韞被她叫得愣了愣,隨後趕忙點頭道:「大嫂來了。」

  「阿瑜是個多禮的。」

  柳雪陽笑起來:「你看,把我們小七嚇了一跳。」

  「如今我們畢竟不比以前了,」蔣純溫和道:「如今外界都正瞧著咱們,阿瑜做得也對,我們自己人先將小七立起來,外面人才不會輕視。」

  這話正中了柳雪陽的意思,她點了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日後大夥兒多同阿瑜學學。」

  楚瑜低頭應了是,沒有多說。衛韞不著痕跡瞧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王嵐回來了,柳雪陽高興,便決定帶著全家出去走走。六位公子還要上課,王嵐雖然在外奔波,卻從未落下六位公子的課程,於是就剩下五個人一起,由柳雪陽領著往院子裡過去。

  這一番變故下來,柳雪陽受驚不小,明顯身體虛了許多,王嵐同蔣純在前面攙扶著她,王嵐輕聲說著她出城之後的際遇。

  「出城之後本是打算往昆陽去,路上卻還是被人追截,好不容易逃脫出來後,因著落難,又遇到了劫匪。好在陵春武藝高強,領著陵書陵墨,帶著我一路朝淮城趕過來,三個孩子都受了傷,我都快無法了,最後還好被淮城的士兵所救,知曉了淮城知府乃小七的人,我們便停在了淮城,給孩子養傷。」

  說著,王嵐紅了眼:「是我沒照顧好他們……」

  大家見得王嵐自責,紛紛安慰,楚瑜和衛韞走在後面靜靜聽著,楚瑜頗有些感慨,其實王嵐能走到這一步,她也是未曾想過的,也是極為不易了。

  楚瑜神似有些恍惚,不經意間就覺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驟然轉頭,便看見衛韞站在她身側,一臉平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路道狹窄,衛韞個子高大,兩人並行,便同楚瑜擠在一起,兩人衣袖擦著衣袖,也看不清那衣袖下牽著的手。

  楚瑜皺起眉頭,輕輕想要掙開,衛韞卻是換著法子去拉她,兩人一個想躲一個想抓,在衣袖下鬥智鬥勇,面上卻都是含笑不動,泰然自若。

  他們身後的丫鬟是長月晚月,楚瑜倒也不擔憂,但柳雪陽就在前面,衛韞同她這樣拉拉扯扯的,她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就怕前面人回過頭來。

  這樣糾纏了半路,楚瑜終於忍無可忍,猛地用力,「啪」一下打在了衛韞手上,前面三個女人聽見聲音回頭,便看見衛韞捂著自己的手,楚瑜木然站在一邊,衛韞看見柳雪陽關切的眼神,艱難笑了笑:「有蚊子。」

  王嵐有些好奇:「如今都立秋了,還有蚊子嗎?」

  「有。」衛韞認真道:「特別大隻。」

  「那還是回去吧。」柳雪陽歎了口氣:「我也有些乏了。」

  柳雪陽開了口,大家便也就不再逛下去。王嵐蔣純扶著柳雪陽回了屋子,衛韞瞧了楚瑜一眼,笑道:「我送嫂嫂回去。」

  楚瑜點了點頭,沒有多話,兩人走在長廊上,衛韞見四下無人,轉頭朝她笑開:「嫂嫂,今天的蚊子咬得特別疼。」

  楚瑜輕輕一笑,沒有說話。等到了楚瑜院裡,衛韞跟著想要進去,楚瑜「嘭」的一下,就將門死死關上了。衛韞愣了愣,旁邊長月晚月瞧著他,他面子有些掛不住,輕咳了一聲,轉身走了。

  等到了晚上,楚瑜給自己窗戶加了兩把大鎖,安心睡了。

  等到半夜,她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窸窣之聲,楚瑜張開眼,看見窗戶那裡有人用著一根鐵絲在掏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對方終於意識到上了鎖,他頓了頓,總算走了。

  楚瑜見他走了,翻過身去,心裡也說不出什麼感覺。放了心,又有點難過,然而沒多久,她就感覺頭頂上窸窸窣窣的。

  她好奇探出頭去,就看見衛韞從屋頂磚瓦上露出來的眼睛。

  楚瑜:「……」

  對方看見她,趕緊多挪開了幾片瓦,露出他討好的笑容來。

  楚瑜明白了,今晚不放他進去,這屋頂怕是保不了。她板著臉起來,去開了鎖,然後站到衛韞可以看到的位置,指了指窗戶,又用手勢做了個將瓦改回的動作。衛韞心領神會,乖巧將瓦給蓋上了,沒一會兒,衛韞就從窗戶溜了進來。

  他進來之後,還沒等楚瑜發火,就先過去將人抱住了,開口就道:「我錯了。」

  能屈能伸,讓人開口罵人都泄了火氣。

  「哪兒錯了?」

  「下次不在母親面前逗你了。」

  衛韞悶著聲道:「聽你的話,當一個遮遮掩掩見不得光的小情人。」

  聽到這話,楚瑜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抬頭瞧他,溫和聲道:「不是說等我嗎?」

  衛韞愣了愣,他聽著她的話,沉吟片刻,終於道:「是我心急了。」

  楚瑜歎了口氣,沒有多說。兩人回榻上,躺著溫存說了會兒話,楚瑜見衛韞有些睏了,懵懵懂懂的,她忍不住開口問了句:「小七。」

  「嗯?」

  「你在外面四年,有沒有見過好看的姑娘啊?」

  「嗯。」

  衛韞隨口回答,楚瑜心裡提了起來,她朝他靠了靠,用手環住他,低聲道:「誰最好看啊?」

  「你啊。」衛韞不加思索,他皺著眉頭,嘟囔道:「阿瑜,睡了,好睏……」

  「除了我呢?」

  楚瑜耐心詢問,衛韞感覺自己睏得有些沒法思考,他艱難分析她在問什麼,終於道:「魏清平?」

  聽到這話,楚瑜猛地愣住。

  魏清平便是清平郡主本人了。

  原來他們已經見過了,哪裡見的呢?怎麼見的呢?

  無數思緒紛雜起來,楚瑜有些慌亂,她突然很後悔問這個問題,問了做什麼呢?

  她有無數問題想問,卻又怕問下來就是給自己捅刀,她深吸了口氣,轉過身去,背對著衛韞。

  她盯著窗戶,反復告誡自己,罷了罷了,不過是見了一面而已,又有什麼呢?

  然而輾轉反側,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將衛韞翻過身來。

  衛韞有些崩潰了,小聲哀求她:「好阿瑜,你這是要做什麼呀。」

  「你不准覺得她漂亮。」

  楚瑜認真瞧著他,衛韞恍惚睜了眼,好像有點明白了。

  他看著夜裡女子認真又帶了些稚氣的臉,聽她繼續道:「衛韞我和你說,你以後喜歡其他人沒關係,你覺得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也沒什麼,可是你給我記著,你絕對不能騙我。你喜歡我就喜歡,喜歡別人就喜歡別人,喜歡了就要及時告訴我,知不知道!」

  「告訴你了,」衛韞忍不住笑了:「你要怎麼辦?」

  「沒怎麼辦,」楚瑜面上故作淡定:「你不喜歡我了,我就不喜歡你了。」

  聽到這話,衛韞的瞌睡也沒了,他含笑瞧著她:「那你如今是喜歡我了?」

  楚瑜微微一愣,感覺似乎是被套進了什麼怪圈,衛韞大笑起來,伸出手將人撈進懷裡:「我的傻姑娘,你這是醋了啊。」

  「我沒有!」

  楚瑜伸手推他,衛韞笑著沒放手,將固定在了懷裡,哄著她道:「好了好了我不同你鬧了。你放心,我不喜歡魏清平,我也不喜歡別人。」

  「我就喜歡你,獨獨只喜歡你一個。」

  楚瑜聽到這話,總覺的順心了些,卻還是冷著臉不說話,衛韞覺得這樣的楚瑜可愛極了,想了想,他又認真道:「其實我覺得長公主也長得挺好看的。」

  楚瑜:「……」

  衛韞有些奇怪:「你怎麼不醋了?」

  楚瑜冷笑一聲,拉上被子,閉上眼睛:「睡覺!」

  等到第二日,楚瑜大清早醒過來,長月便進來道:「夫人,侯爺讓您去議事廳。」

  楚瑜面上不動,點了點頭,心裡卻是琢磨著,這人早上什麼時候走的。

  她思索著到了議事廳,隨後便看見廳裡坐滿了人,原來是衛秋衛夏衛淺這些人都回來了。除了這些人和秦時月沈無雙,在桌還多了幾位楚瑜不太熟悉的面孔,她一進來,所有人便站起來同她行禮:「大夫人。」

  楚瑜點了點頭,衛韞站起來道:「嫂嫂來坐這邊。」

  楚瑜按著衛韞的吩咐,坐到他左手邊的位置去。衛韞同楚瑜介紹著人。

  「這是我師父,名士陶泉。」

  衛韞引見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歲的老者,仙風道骨,倒是氣度不凡。楚瑜趕忙行禮,這人的名頭她聽過,當年淳德帝曾經三次入山相請,都沒請到這位老先生入仕。

  「這位是左將軍陳澤……」

  衛韞同她一一引見之後,隨後同衛秋衛夏衛淺道:「你們去問了,各家怎麼回復的,說說吧?」

  說著,他就看向了衛秋。衛秋平靜道:「王家說,願同侯爺共進退。」

  衛韞點點頭,看向衛夏,衛夏艱難笑起來:「楚世子沒多說什麼,就說再看看,不過楚世子說了……那個,大夫人要不還是回去……」

  「衛淺,」衛韞直接打斷了衛夏,看向衛淺。衛淺咽了咽口水,沒敢說話。衛韞皺起眉頭:「啞了?」

  衛淺心一橫,閉上眼睛:「宋世子說,他想和咱們家二夫人聯姻,把二夫人嫁他,幹啥都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9
發表於 2019-1-17 00:2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八章

  聽到這話,在場人都愣了,衛韞皺起眉頭,冷聲道:「他宋世瀾當我衛家是什麼了?!」

  在場人同衛韞的想法都差不多,宋世瀾雖然是庶子出身,然而這些年身價卻是水漲船高,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宋世瀾手握兵權,獨居瓊州,加上性格溫和,容貌出眾,因當年身為庶子一直未曾婚配至今,早惹了許多達官貴人都眼熱,是當下同衛韞一般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蔣純雖然德容俱佳,但畢竟孩子都已經十一歲,家世又算不上出色,還是庶女,怎麼看,宋世瀾都不可能求娶她。

  再加上,蔣純又非待嫁之身,乃衛韞二嫂,聯姻聯到她頭上,這話說出來,怎麼都帶著幾分羞辱意味。於是在場人莫不冷了臉色,秦時月抿唇道:「欺人太甚!」

  楚瑜看著眾人群情激憤,眼見著衛韞就要回絕,忍不住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們本並排坐在一起,她這樣的小動作被桌子遮擋,衛韞轉過頭去,就見楚瑜笑著道:「這事兒,還是問問二夫人吧。」

  聽了這話,衛韞似乎有些悟了,他點了點頭,重新道:「也是,或許這中間也有許多我們不知的內情吧。」

  說著,衛韞換了話題,詢問了一下華京的消息。

  「侯爺剛出華京,趙玥就下了聖旨,說侯爺欺君枉法,犯上作亂,散播謠言誣陷今聖,論罪天下當討。」

  衛秋管理著情報,梳理出最重要的信息來。衛韞應了一聲,隨後道:「近來投奔的人有多少?」

  「約有三千,不過每日來投奔的人數正在增加。」衛夏恭敬回答:「約是大夫人的佈置起了作用。」

  這話讓所有人看向楚瑜,楚瑜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衛夏說吧。」

  「這些年大夫人經營產業眾多,尤其是人口密集的消息出處。侯爺事出之後,華京當夜便有人在公告欄血書了趙玥多年來種種醜事,還說其實當年真正的秦王世子早就死了,趙玥殺沈御醫就是為了維護這個秘密,趙玥並非天家血脈。」

  「之後京中酒肆賭坊青樓客棧,各處大夫人都讓人傳這個消息。還讓路上的戲班搭檯子唱了關於趙玥的戲,同時有關趙玥如何害人奪帝、奪帝之後所作所為,大夫人早已讓人加工成話本準備了上萬本,如今在坊間爭相傳閱,在燕州等地,已經被列為禁書,但仍舊由百姓私下覽閱。」

  聽到這些,衛韞忍不住笑了。

  禁書這種事,若趙玥不禁,百姓或許還沒這麼想看。趙玥一禁,怕反而給了這書名氣。

  謠言總比真相跑得快,潑污水總比洗乾淨容易得多。

  衛韞壓著笑,轉頭看向衛秋:「那我讓你安排各種異相一事,你可去做了?」

  「我已聽說了,」陶泉笑起來:「前些時日,有百姓問我,可知鳳落玉石之事,我便猜測,這是衛秋的手筆了。」

  「何謂鳳落玉石(PS:這裡非原創,戰國時某個小故事改編)?」

  楚瑜有些奇怪,陶泉恭敬道:「回稟大夫人,這是如今民間都在說的一幢奇石。說有一獵戶,入山打獵,睏頓之後在河邊小憩,等他睜眼時,就看見一隻鳳凰站立在一塊石頭之上,那鳳凰能語人言,便問他,如今何年?那獵戶答元和四年,那鳳凰說,非也,亡國之年。那鳳凰又問,今主何人?獵戶答,趙氏四世,鳳凰又搖頭,回說,非也,禍國之人。而後鳳凰一聲長鳴,消失在了獵戶眼前,獵戶上前去將那石頭抱了回來,讓玉將開了之後,裡面果然有一塊美玉。那美玉上寫著十六行小字,字是周文撰寫,寫的是『賊星禍國,天罰將至,朱雀在北,得護永昌』。」

  陶泉說得笑意盈盈,衛韞擊掌誇讚:「幹得好!」

  朱雀在北,得護永昌。朱雀是衛家家徽,這意指已十分明顯。

  楚瑜聽著衛韞的佈置,又聽他們開始商議定都之事。

  昆州畢竟混雜,各方勢力都在這裡各自占地為營,終究是不妥,衛韞楚瑜同其他人合計了一下,最終決定在白州白嶺舉行封王大典,舉家遷往白嶺。

  白嶺在衛家徹底把控的白州,距離昆州又不算太遠,進可攻退可守,加上本就是白州州府,也算繁華。

  等定下來後,已是深夜,眾人都散開去,就留楚瑜和衛韞在房間之中。衛韞遣退了下人,站起身來,走到門前。

  他看著外面的星空,背對著楚瑜,平靜道:「阿瑜,這一仗若我輸了,你當如何?」

  「你不會輸。」

  「若我輸了呢?」

  楚瑜沒說話,許久後,她慢慢道:「那我就替你把這一仗打下去。」

  聽到這話,衛韞朗笑出聲來,他轉過身,靜靜注視著燭火旁端坐著的女子。

  她得坐姿端莊從容,明明那樣柔弱的身骨,卻仿若能撐起大楚山河。

  衛韞看著她,忍不住又問:「那若這一仗贏了,你又當如何?」

  「家裡還有五隻貓,」楚瑜聲音平淡,衛韞微微一愣,沒想過她怎麼就提到這個,楚瑜繼續道:「將他們養到老死。」

  天下太平,不過就是養貓逗鳥,又能如何?

  衛韞得了這答案,走上前去,將對方攬進懷裡。

  「你說我是怎樣的福氣,怎麼就能遇到你?」

  他溫和開口,楚瑜有些臉熱,沒有應他,一言不發。

  靠了片刻,衛韞送她回房,路上突然想起來:「二嫂和宋世瀾怎麼回事?」

  「這事兒你二嫂同我說過。四年我讓她去給宋世瀾送過一次信,當時她是先去拜訪自己朋友,不想那時候那座城就被北狄占下了,宋世瀾知曉她在城裡,看在你面子上去把城強行給取了,攻城時阿純替他擋了一箭,在他那兒休養了大半個月。」

  衛韞點點頭,四年前局勢太亂,許多事他根本顧不得那麼多,楚瑜繼續道:「後來宋世瀾一直纏著她,如今已經快五年了。他那話就是舊酒裝新壺,你聽聽就得了,千萬別當真了去。宋世瀾那人何等精明,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做這樣重大的決定?」

  楚瑜眯了眯眼:「你瞧著吧,不日後,他必也自封為王。」

  反正這天下如今已經這樣亂,宋世瀾趁機打個秋風,這才是他的風格。

  衛韞點了點頭,又道:「那二嫂如何想?」

  「這個,」楚瑜想了想,突然想起之前蔣純給她操心著搭紅線的時候,她輕咳了一聲,抬頭同衛韞道:「等回到白城你舉行封王大典,你將宋世瀾請過來。感情都是培養的,你讓阿純接觸接觸他。」

  衛韞聽著這話,皺著眉頭,似乎是不大高興。

  楚瑜有些疑惑:「你這是怎的?似是不願意?」

  「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衛韞手攏在袖中,淡淡瞧了楚瑜一眼:「一個二個的,怎麼就盯著我衛家的夫人不放了?」

  聽到這話,楚瑜「噗嗤」笑出來。

  「若是一個都沒看上我們,」楚瑜感慨:「那證明你哥哥們的眼光得多差啊。」

  這話說得衛韞高興很多,他點了點頭:「我衛家的眼光,自然是極好的。」

  說著,他轉過頭來,瞧著她,似笑非笑:「例如說我家阿瑜,就是極好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0
發表於 2019-1-17 00:2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將書信發出去給楚臨陽和宋世瀾之後,楚瑜和衛韞便開始忙著定都白嶺之事,一家人浩浩蕩蕩朝著白嶺趕了過去。

  衛韞和楚瑜要先過去準備,兩人便提前趕路前去,由蔣純領著王嵐柳雪陽和一干小公子在後面。

  不在柳雪陽眼皮下,衛韞便放肆了許多,直接同楚瑜坐在一輛馬車裡,賴著不肯下去。旁邊都是近衛,倒也見怪不怪,楚瑜見趕不下去人,只能無奈道:「等到白嶺時,你便出去。」

  「好阿瑜,」衛韞趕忙得寸進尺靠在了楚瑜大腿上,撒著嬌道:「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楚瑜瞪他一眼,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若不是看你這臉俊,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抽下去。」

  聽這話,衛韞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能生得如此俊俏,也是本事啊。」

  楚瑜笑著推了他的頭,也不再理他,就瞧著白嶺的地圖。

  白嶺沒有衛府固定的宅子,如今只能臨時從富豪手裡空著的宅院中選出一座買下來。衛韞安排著封王大典,楚瑜便主管著內宅之事,這選址也是她一手操辦。

  「我請了先生來看,他替我挑了幾個個地方,說這都是風水俱佳之處,」楚瑜說著,將地圖上的點指給衛韞看:「到時候,州府府衙就要改成你辦公的地方,這座宅子離你不遠。另一個則是離府衙遠一些,清淨一些,你看……」

  「前面那座吧。」衛韞果斷開口,楚瑜笑了:「可是怕懶,早上想多睡些時候?」

  「這倒無妨,」衛韞抬手玩著她手指上的戒指,平淡道:「我就是想每頓飯都回家來吃。」

  楚瑜愣了愣,聽衛韞繼續道:「以後我怕我越來越忙,你倒還好,夜裡我總會見到,日後有了孩子,我怕陪他的時間太少,他會不滿。」

  楚瑜聽著這些話,心裡彷彿是被春光照耀著,溫暖又明亮。她聽著衛韞描繪未來,十分認真擔憂著:「所以我想每日中午晚上都回來吃飯,吃飯時候能同他們說說話。只是怕這樣也不夠,只能先這樣將就著,等日後我尋了法子脫身,咱們去過安穩日子。」

  「阿瑜,」說著,衛韞有些期盼開口:「你想要個兒子還是女兒?」

  「你問這些做什麼?」楚瑜笑容淺淺淡淡的,見不到底。

  在衛韞問出口的這一瞬間,楚瑜腦海中猛然閃過的,是顧顏青稚嫩又害怕叫著她「大夫人」的面容。她心裡發緊,也不知自己是在難過些什麼。

  衛韞聽得楚瑜的話,她雖帶著笑,可那笑意卻不進眼底。衛韞突然發現,在孩子這件事上,楚瑜沒有展現過同他一樣的愛和期盼。

  他心裡有些發慌,卻又不敢深想,乾脆伸出手去,抱住楚瑜,不再說話了。

  楚瑜摸著他的頭髮,溫和道:「別鬧太久,好好養傷,事兒還多著呢。」

  「嗯。」衛韞似是睏了的模樣,在她懷裡睡著,一言不發。

  白嶺到淮城不過四日路程,衛韞和楚瑜到了白嶺之後,在州牧家中暫時休息下來,隔日楚瑜便去著手安家之事。她為此早已準備了許久,過來不過是將準備好的決定一一落實下去,從交房到把所有事安置好,也不過就是三日光景,三日後衛韞走進家門,看見府中連熏香都備好,衛府的牌位也安置好在祠堂之中,他同楚瑜一起去祠堂上了香,出門之後,走在長廊之上,楚瑜慢慢道:「一切安置得匆忙,你若是有什麼不如意之處便同我說,我讓人再做安排。」

  「我缺什麼,你安排什麼?」衛韞轉頭笑著瞧她,楚瑜抬眼,有些疑惑:「你還缺什麼?」

  他房中一切都是按照以往搬過來的,不該啊?

  衛韞拉了拉身上大氅,垂眸道:「二十歲了,房裡缺個夫人,大夫人給我安了家宅,管了中饋,沒人願意嫁進來,大夫人瞧瞧怎麼辦吧?」

  聽衛韞又耍賴,楚瑜不由得笑了:「你怎麼見縫插針說這個?」

  衛韞抬眼瞟了她一眼:「想早上不跳窗戶,起早一點。」

  楚瑜抿嘴輕笑,衛韞見她不說話,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不答應就算了。」說完,他頓了頓,還是道:「我明日再來問問。」

  這次楚瑜徹底笑了。

  等到夜裡,衛韞在自己房間裡批著各處送來的文書,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將衛夏叫進來:「什麼時辰了?」

  「子時了。」

  衛夏答得恭敬,隨後補了一句:「大夫人睡了。」

  衛韞點點頭,明瞭這是到他去翻窗戶的時間了。

  他將文書收好,擺了擺手,同衛夏道:「熄燈吧,我也休息了。」

  夜訪香閨這種事,對楚瑜名聲終究不好,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他也不想讓人看輕她。於是他總是假裝睡了,等自己的人都鬆懈之後,才悄悄溜出去。

  他像平日一樣熄燈更衣,躺在床上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然而沒等片刻,他就聽到了窗戶木落地的聲音。衛韞皺起眉頭,他直起身來,直直盯著窗戶,便是這時,窗戶突然打開,一個女子正抬了一條腿翻進來,騎在窗戶上,與衛韞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見著來人,衛韞愣了愣,楚瑜沒想到衛韞就這麼正正瞧著窗戶,她覺得有些尷尬,趕忙翻窗進來,將窗戶關上,疾步走到床前,掀開被子就躺了進去。

  這一串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衛韞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你來做什麼?」

  「不是睡不夠嗎?」

  楚瑜背對著他,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不過是一時玩笑話,他這樣的人,哪裡會去計較睡不睡得夠?然而這人卻恰恰就放在了心上。

  衛韞沒說話,楚瑜見身後人久久沒有回聲,想回頭去看他,然而一回頭,便被柔軟的唇壓了上來。

  他如今的吻溫柔又纏綿,和他這人看上去剛毅如金石不同,他的唇柔軟甘甜。他已經學會耐心的勾引挑逗,兩人糾纏在一起,等了許久,楚瑜氣喘吁吁掙開他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快悶死了。」

  衛韞低笑,他用額頭抵著她的頭,小聲道:「你真好。」

  楚瑜不說話,紅臉不語。

  衛韞又道:「阿瑜,你能不能再好一點?」

  楚瑜低聲道:「還要怎麼好?」

  衛韞抬起手,覆在她的小腹上,眼中滿是憐愛:「給我個孩子吧?」

  楚瑜愣了愣,衛韞的手順著衣衫上去,詢問她道:「不給孩子,那也給點甜頭吧?」

  雖然是在問她,然而事兒卻已經做了。

  楚瑜抬手抱著他沒有說話,好久後,她低著聲呢喃:「摸夠了沒啊……」

  衛韞輕聲喘息:「還有一會兒。」

  楚瑜紅著臉不說話,再過了一會兒:「夠了沒……」

  「還有一會兒。」

  後來,楚瑜終於忍無可忍。

  「你的一會兒到底是多久。」

  衛韞低笑,他去舔她的唇,啞著聲道:「天長地久。」

  楚瑜:「……」

  等衛韞結束後,在她懷裡睡過去時,她很認真想。

  以後的日子,大概會很疼吧。

  還是高興幾天是幾天吧。

  如此過得幾日,蔣純帶著柳雪陽、王嵐等人到了,楚瑜安置下了所有人後,賓客禮單也出了。

  她笑著拿了禮單,同衛夏道:「侯爺要請的人,都加在裡面了?」

  「在呢,」衛夏小聲道:「應當請的,私交好的,都請了。」

  楚瑜沒說話,她掃著名單,突然看見了一個名字。

  魏王,魏成雲。

  而這個名字之後,又是一行字:

  清平郡主,魏清平。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1 23:5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