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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溪 -【吃貨皇后命(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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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宛平翁主只好讓大家改去了一旁的金荷院。金荷院種了一池睡蓮,尚未開花,院裡有一個八角亭子,佈置得還算雅致,只是比起露華園便遜色了許多。

    有幾個姑娘聽說晉王世子和豫王世子都來了,還能有幸見一見宮裡的貴人,當時就有點坐不住了,臉頰浮現出嬌羞的粉霞,眼睛時不時地往月洞門外瞥過去。

    宛平翁主本來就因為被打擾了心情不悅,見狀更是毫不留情道:“你們要是捨不得,這會兒還可以回去,我這擊鼓傳花令沒你們幾個也不是玩不成。”

    那幾人立即臊得臉頰一紅,低下了頭。

    唐晚悄悄附在蘇禧耳邊低語:“這宛平公主真是一點不給人留面子。”

    蘇禧聽罷,只斂起長長的睫毛,輕輕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看見這一幕,她想起來當時宛平翁主曾經挖苦過她什麼了。當時也是在這裡,晉王世子衛渢、豫王世子衛淵和大皇子衛季常就在外頭,自己就坐在宛平翁主身邊,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一杯茶,茶水滴到宛平翁主的裙子上,宛平翁主忽然就怒了,伸出雙手硬生生把她推到地上,還拿起桌上的一碟豌豆悉數倒了在她身上。

    宛平翁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鄙夷:“你是哪家的,除了吃還會幹什麼?瞧瞧你的身子,這麼胖,叫人看著就倒胃口。今日你若是把這碟子豌豆糕吃乾淨了,我就原諒你,怎麼樣?”

    然後,衛渢幾人聽到這裡的動靜,走到門邊就看到了這一幕。

    那是蘇禧最丟臉的時候,她恨不得當時能有一條地縫鑽進去。周圍都是半大的姑娘,還被幾個年輕的男子看到了,更何況衛渢又是大家都思慕的物件,蘇禧本來也是春心萌動的年紀,結果她的一顆少女心被宛平翁主狠狠地碾碎了,碎得拾都拾不起來。

    最後蘇禧自然是沒有吃那碟豌豆糕的,蘇祉過來找她,把她從眾人面前帶走了。

    再後來,蘇祉好像也沒有踏入過公主府。

    蘇禧想著想著走了神兒,直到唐晚輕輕撞了撞她的肩膀,她才回過神來:“唐姐姐,怎麼了?”

    唐晚道:“還說呢,我叫你了好多聲你都不理,擊鼓傳花馬上就要開始了,你怎麼還發呆?”

    蘇禧不好意思道:“我在想事情。”

    好在唐晚沒繼續追問她想什麼事情,擊鼓傳花令開始了。

    蘇禧一邊聽旁邊的鼓聲,一邊想著,如今自己不胖了,宛平翁主就再也沒露出過那種鄙夷的眼神,相反還對她有些和善。這世道,當真是以貌取人到了極致。

    第一輪擊鼓傳花,牡丹花落在唐晚手裡,大家提議讓她即興作一首詩。

    唐晚就做了一首讚美牡丹的詩,馬馬虎虎還過得去,大家就勉強算她過關了。

    第二輪輪到了厲安宜。傅儀給厲安宜出題。

    厲安宜求道:“儀姐姐,可別出太難的題啊。”

    傅儀微微一笑。上回上元節時蘇禧出盡了風頭,她和殷萋萋竟然都比不過她,今兒傅儀想扳回一句,雖說厲安宜不斷求她出個簡單一點兒的,但她還是道:“這樣好了,咱們不作詩了,我出個有趣一點的。宜妹妹,我給你一條繩子,只讓你抓住繩子的兩端,中間不能撒手,你將繩子打一個結如何?”

    丫鬟遞給了厲安宜一條繩子。厲安宜道:“這題也太簡單了,儀姐姐且等著。”

    說著自信滿滿地捏著繩子兩端,一雙手繞了又繞。好幾次厲安宜都以為自己成功了,誰知道拉開一看,繩子上一個結兒都沒有。

    厲安宜咕噥:“怎麼回事?怎麼就是不行呢。”

    在座的其他姑娘也紛紛拿繩子試了試,可就是沒人能成功的。

    傅儀笑道:“宜妹妹願意答應我做一件事了?”

    厲安宜放棄了,心服口服道:“儀姐姐說吧,讓我做什麼,只要不是太難的。”

    傅儀也沒有為難她,只叫她學小兔子蹦了三下。

    厲安宜跳完以後,正準備問傅儀繩子究竟怎麼打結,那邊唐晚便驚訝道——

    “幼幼,你怎麼打成結兒的?”

    一下子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蘇禧抬頭,眼睛清清澈澈,自個兒也有些詫異。她見大家都打不出來,就想也跟著試一試,試了幾個方法不成之後,忽然腦海裡靈機一動,把雙臂環在身前,分別握住繩子的兩端,再把雙手打開,自然而然就打成一個結了。

    蘇禧把這個方法說了以後,大家才好像恍然大悟:“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

    傅儀看向蘇禧,神色有些複雜,然後笑道:“禧表妹真聰明,這樣生僻古怪的題都能答得出來。”

    蘇禧笑了笑,沒說什麼。

    傅儀是在說她“不務正業”,只會些旁門左道的東西,若非蘇禧被她折辱過,還真聽不出這裡面的意思。

    倒是厲安宜一反常態地誇獎了蘇禧幾句,言語裡頗有些想跟蘇禧交好的意思。

    蘇禧奇怪地看了她兩眼。

    接下來分別輪到了傅儀、宛平翁主和宋可卿,三人有答對題的,也有受罰的。眼看時間不早了,該用午膳了,大家便說再玩最後一輪,好巧不巧的是,最後一次鼓聲停止時,牡丹花落在了蘇禧手裡。

    最後一個問題問得頗為刁鑽。宛平翁主問:“蘇九姑娘,剛才我們從花廳出來,一共走過了幾個月洞門?”

    蘇禧:“……”

    公主府占地廣闊,光後院的院子就有三四座,更別說其中的月洞門有多少了。蘇禧根本沒有記,自然也答不上來,於是這題自然而然是她輸了,要答應宛平翁主一件事。

    宛平翁主見蘇禧一臉鬱悶,忍不住樂了,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回花廳了。金荷院後院有一個桃院,樹下埋著幾壇桃花釀,至於埋在哪兒我可不告訴你。蘇九姑娘去把那幾壇桃花釀找出來,今兒中午我們就喝那個了。”

    說著,叫了一個丫鬟領著蘇禧去後頭的桃樹院,她們其他人則回去了花廳。

    桃院顧名思義,都是桃樹。

    此時桃花尚未凋零,一進院子便看見一簇一簇盛開的桃花,滿院花香。

    蘇禧跟著公主府的丫鬟走進了院子,大致數了一數,統共有一百二十棵桃樹,每棵樹底下都可能埋著桃花釀。這宛平翁主還真是故意為難她,要是她一棵樹一棵樹地找,就是找到太陽落山也未必能找得完。

    蘇禧問那丫鬟:“你知道桃花釀埋在哪棵樹下麼?”

    丫鬟搖了搖頭。

    蘇禧曉得,就是她知道也不會告訴自己的。

    蘇禧在桃樹下走了幾步,頭頂落英繽紛,花瓣飄零。她一抬頭,一片花瓣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眼睫毛顫了顫,那花瓣就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了。景色倒是優美,若不是其他人在花廳等著喝桃花釀,她倒是想在這裡多轉一會兒。

    又走了一步,蘇禧看著地上的桃花瓣,忽然心緒一動,有了主意,沿著桃花樹逐個看了起來。

    蘇禧今兒穿了一件櫻色對衿衫兒,下面著一條牙白色的百蝶穿花紋裙子,裙上的蝴蝶栩栩如生,繡工繁複精緻,撲扇著翅膀,隨著蘇禧穿梭在桃樹下的步伐,那些蝴蝶好像要從她裙子上飛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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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4: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就見蘇禧被一群飛舞的蝴蝶環繞著,因為想出了怎麼破解宛平翁主的難題,所以步伐很有些鬆快。她腳上穿著一對紅緞織金滿面花的繡鞋,鞋頭綴著分別綴著兩顆明潤的東珠,那雙小腳小巧可愛,在裙子下若隱若現,勾得人心裡癢癢的。

    桃院和露華園緊挨著,僅有一牆之隔。

    不遠處有一座建在假山上的亭子,亭子裡坐著三個人,正是前來露華園觀賞牡丹的晉王世子衛渢、豫王世子衛淵和大皇子衛季常。

    衛季常看了又看,覺著這小姑娘很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原來就是那日西郊隆安山別院放風箏的小丫頭。

    沒想到才兩年不見,就出落得如此漂亮了。若非那雙眼睛還跟以前一樣清澈明亮,衛季常是絕對認不出來的。

    衛季常口不能言,也聽不見人說話,倒是能讀得懂唇語,見衛淵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口中道:“這是哪家的小姑娘?”

    桃樹種得密密麻麻,一棵緊挨著一棵。就見蘇禧那張嬌甜貌美的小臉剛一露出來,就走到了下一棵桃樹下,讓人還沒看個夠,她就藏起來了,把人勾著吊著,恨不得把擋在眼前的桃樹都砍了,好好地一睹她的嬌容。

    好不容易她停下來了,站在最後一棵桃樹下,讓人從樹下挖出了一壇桃花釀。

    蘇禧打開罎子上的泥封,低下頭聞了聞,酒香撲鼻而來,她輕輕地眯了眯眼睛,小臉露出幾分陶醉之色。

    可惜只能看見小半張臉,看不見全貌。

    衛淵沒來由地覺得有些渴,端起黑漆嵌螺鈿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卻仍舊不解渴。

    衛淵正要讓下人去打探這是誰家的姑娘,對面衛渢放下茶杯,神情淡淡地道:“方才有一事忘了告訴堂兄,陛下讓我給你帶一句話,青水山的災民已經安頓了,剩下的編冊入戶一事,需堂兄在今日之內解決了。”

    衛淵霍地站起來,一臉驚訝:“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

    衛渢歉意地笑了笑,起身道:“一時忘了,堂兄現在去或許還來得及。”

    今天都過去半日了。衛淵這會兒哪還顧得上美人不美人,趕忙穿上自己的披風,領著侍從下了假山,往清水山趕去。

    豫王世子離開後,八角亭裡只剩下兩人。

    大皇子衛季常朝衛渢看去,若有所思地彎唇笑了一笑,用食指蘸了蘸杯子裡的茶,在桌上寫字道:“想不到,衛世子還有忘記事情的時候。”

    衛渢看一眼桌上的字,面色不改道:“偶爾。”

    恐怕不是偶爾,而是跟某個人有關罷了。衛季常沒有戳穿他,又緩緩寫:“時候還早,不如跟我下一盤棋?”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衛渢直接拒絕,臉色從容,沒有絲毫愧疚。

    走前看了一眼對面的桃院,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蘇禧從桃院出來,把桃花釀交給身後的丫鬟抱著,小臉掛著淺盈盈的笑。

    方才她看到桃花瓣從樹上落在地面上,底下鋪了薄薄一層花瓣,大部分都埋進了土壤裡,跟著一塊兒腐爛融化了。倘若樹底下埋著桃花釀,那花瓣就不會爛得那麼快,應當比別的樹下的花瓣都多才是。

    蘇禧依照這個法子找了找,果真就找到了。

    這會兒時間還早,倒也不著急,她慢慢地走著。繞過一扇月洞門,就見迎面走過來一個人,穿著鴉青色四合如意雲紋錦袍,英姿修長,如松如柏,正是衛渢。

    蘇禧停下,剛想叫一聲“庭舟表哥”,可是就想起他上回調侃她“太小”,快脫口的話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裡。

    等到衛渢走到跟前,他表情坦然,好像絲毫不記得那回事了。

    蘇禧最終還是打了一聲招呼。

    衛渢點點頭,對蘇禧身後的丫鬟道:“宛平翁主正等著這壇桃花釀,既然找到了,就早些送過去。”

    丫鬟知曉宛平翁主的脾氣,稍有不順心便要打要罰,眼下聽衛渢這麼說,更是不敢耽誤地往花廳去了。

    廊下只剩下衛渢和蘇禧,以及蘇禧的丫鬟聽雁。

    衛渢垂眸看了蘇禧一會兒,眼眸漆黑,然後道:“怎麼是你去桃院拿酒?”

    蘇禧一邊納悶他怎麼知道自己去了桃院,一邊把她們玩擊鼓傳花的事解釋了一遍:“我沒答上宛平翁主的問題,就要答應她做一件事。”

    衛渢便沒再說什麼,只垂眸看著她。

    蘇禧被他看得有些奇怪,屈了屈膝道:“庭舟表哥,我先回花廳了。”說罷便要從衛渢身側走過。

    衛渢叫住她:“等等。”

    蘇禧下意識停住腳步,朝他看去,道:“庭舟表哥還有什麼事……”下一瞬,忽然就沒聲兒了。

    衛渢伸出手,拇指輕輕地放在她的額頭上。

    蘇禧剛才找酒的時候頭上落了許多桃花瓣,花瓣洇出了汁兒,在她眉心印了一小塊紅色的痕跡,遠遠看著像一抹朱砂痣。

    衛渢用拇指拭了拭,把那桃花印抹掉了,然後收回手,面色如常道:“好了。”

    蘇禧仰頭看著他,眨了眨眼,訥訥地“哦”了一聲。見他坦坦蕩蕩,想必只是單純的幫她而已,蘇禧便沒有多想,同他道別後領著聽雁離開了。

    過了午時,壽昌長公主領著一行人去後院聽戲,請的是如意班。男女分席坐,中間豎了一道十二扇麻姑獻壽紋屏風,互相看不見對面的光景,倒是能聽見聲音。

    蘇禧坐在宛平翁主後頭,手邊八仙桌上的粉彩碟子裡擺著松子、花生、瓜子,她也不吃,低頭剝了果仁就放在旁邊乾淨的碟子裡,打發時間。

    唐晚不客氣地拿起一個松子仁吃了,問道:“幼幼,方才你去哪了,怎麼去了那麼久?”

    蘇禧剝松子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彎起眼睛道:“唐姐姐忘了?我去拿酒了呀。”

    唐晚又吃了一個松子仁,忽然想起什麼,低頭附在蘇禧耳邊小聲地問道:“那你可有看見衛世子?”

    這個衛世子指的自然是晉王世子衛渢,而不是豫王世子衛淵。

    蘇禧眨巴眨巴眼,長睫毛跟著一扇一扇,她有點驚訝地看向唐晚:“唐姐姐,你也……”

    唐晚一瞧就知道她想多了,趕忙擺擺手打消她的想法,“噯……你可別亂想。”

    衛渢固然出色,可就是太出色了,她心裡清楚自個兒是沒可能的,所以也就趁早打消了那些念頭。

    唐晚看著身邊的小丫頭,粉嫩剔透的雙頰,精緻無瑕的五官,若是再過兩年,必定是傾城傾國之貌。若是衛世子將來會娶妻,唐晚覺得今兒在場的姑娘裡,也就蘇禧跟衛渢最般配,站在一起絕對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便是傅儀、殷萋萋之流都比不上。

    可惜就是蘇禧年齡太小了點兒,等到兩年後她長大成人了,說不定衛世子早已經娶妻了。

    蘇禧見唐晚獨自惋惜地搖了搖頭,鬧不懂她什麼意思,“唐姐姐怎麼唉聲歎氣的?”

    唐晚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手感又滑又膩,“沒什麼。你陪我去外頭走走吧。”

    這時候說去“走走”,便是去更衣的意思。

    蘇禧說好,跟另一邊的鬱寶彤說了一聲,倆人便一塊兒離開看臺了。

    屏風另一頭,蘇祤看著衛渢道:“庭舟,你怎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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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4: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衛渢端著墨彩小蓋鐘,拇指緩緩婆娑上頭的紋路,淡聲道:“想一件事。”

    蘇祤來了興趣,笑道:“哦?什麼事,說出來讓我聽聽。”

    衛渢彎唇笑了笑,看了一眼蘇祤,沒有回答。

    蘇祤自討了個沒趣兒,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耳邊是屏風那頭姑娘的聲音,只不過大部分說話的聲音都很輕,加之臺上戲班子唱戲的聲音,便是聽也聽不清。他一扭頭,瞧見兩個小姑娘走遠了,穿櫻色對衿衫兒的是他的九堂妹,另一個穿著湖綠色挑線裙子的是唐府的三姑娘唐晚。

    唐晚牽著蘇禧的手,笑容明媚,燦若雲霞,遠遠地看著便能感受到她的快樂。

    蘇祤喝了一杯茶,不知想起什麼,唇邊也跟著染上一絲笑意。

    陪著唐晚方便了後,倆人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

    剛才戲班子在臺上唱戲,唐晚憋了一肚子話,這會兒總算能敞開了說話了,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蘇禧聽著,眉眼彎彎,冷不防月洞門下忽然走過來一個人,差點兒就撞了上去。

    蘇禧趕忙後退兩步,但因為退得太急,腳下沒站穩,身子一傾就要往後倒去。

    對方下意識伸出手扶她。蘇禧一抬頭看清了對方的臉後,條件反射地一揮手,把他的手給打開了。

    唐晚叫道:“幼幼。”

    蘇禧自然是摔倒在地了。好在唐晚伸手拉了她一下,倒是摔得不怎麼疼。

    厲衍的手微微發麻,方才蘇禧那一下打得不輕,讓他頗為錯愕,這姑娘寧肯摔倒在地,也不肯讓他扶一下。厲衍目光落在蘇禧有些慍怒的小臉上,她生得好,饒是生氣也別有一番嬌蠻的滋味,尤其是那雙明亮黝黑的杏眼,抬頭瞪著人時,讓人一點兒也生不起氣來。

    厲衍覺得她有點眼熟,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遂抱了抱拳道:“是厲某無禮,冒犯了姑娘,請姑娘恕罪。”

    蘇禧扶著唐晚的手從地上站起來,她的憤怒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復如常了。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厲衍,蘇禧沒有丁點心理準備,下意識就把上輩子的情緒帶到了這會兒。現下蘇禧理智歸位,她斂了斂眸,大方道:“是我走路不小心,與厲公子無關,厲公子無需自責。”

    態度轉變得太快。厲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那廂公主府的下人聽聞這邊的動靜,趕過來道:“蘇九姑娘,您沒事吧?”

    蘇禧搖搖頭,“沒事。”想了想又道,“還是替我尋一個房間吧,我去換身衣服。”

    好在蘇禧讓聽雁隨身帶了一套衣裳,放在府裡的馬車上,以備不時之需。剛才摔在地上把衣服都摔髒了,定是不能再參加壽宴的。

    那丫鬟應道:“蘇九姑娘請跟奴婢來。”

    待人走後,厲衍才想起來,蘇九姑娘就是兩年前那個對他莫名排斥的粉團子。當初圓圓胖胖的,沒想到長大後竟換了一個人似的。

    厲衍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直覺不會錯,那小姑娘確實非常排斥他,甚至有些惱惡。可為什麼?他做過什麼令她討厭的事麼?

    這廂,蘇禧去客房換了一條乾淨的月白色八寶瓔珞紋馬面裙,回到戲臺的時候,戲曲已經唱得差不多了。正趕上傅儀說要給宛平翁主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一行人準備去臨水的亭子裡聽曲子。

    走了幾步,傅儀看了看四周道:“怎麼不見安宜妹妹?”

    剛才人還在,戲班子散場後就看不到她了。

    宛平翁主幫著找了找,見找不到,就沒放在心上,催促傅儀道:“別管她了,儀姐姐不是要給我娘親彈奏曲子嗎?咱們先走吧。”

    傅儀只好先去了八角涼亭。

    一干女眷們坐在亭子裡,壽昌長公主坐在上首,亭子中間擺了一張琴,傅儀坐在琴後,抬起手試了試弦。八角亭對面有一個樓閣,樓閣共有三層,男賓們站在樓上能遙遙看見亭子裡的光景,琴聲穿過水面傳進樓閣裡,傅儀尚未開始彈奏,已經有人忍不住探頭張望了。

    厲安宜沒去別的地方,戲曲散了以後,她見屏風那頭的蘇祉起身離開了,便頭腦一熱,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走過一段路,出了露華園,走上了廊廡,厲安宜這才發現蘇祉是往前院去的。

    他要回府麼?厲安宜禁不住想,沒發現前頭的人已經停了下來。

    蘇祉穿一襲藏藍色錦袍,背影挺拔,停步後沒有回頭,聲音裡透著一股冷淡:“姑娘想跟到什麼時候?”

    厲安宜立即跟著停下,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七上八下地亂跳。她臉蛋紅紅的,說話也有些不利索,“我……我是,禧姐兒托我給蘇二公子帶句話,我並非刻意跟著你的。”

    這話漏洞百出,蘇禧若是有話對他說,自己說或是遣了丫頭過來說就是,何必讓外人幫忙稍話?何況這是在公主府,幼幼向來是有分寸的,不可能讓一個姑娘來接觸他。

    蘇祉回身,與厲安宜隔著十幾步的距離,他眉眼清冷,語氣也沒有什麼起伏,“有勞厲姑娘了。倘若幼幼真的有事跟我說,一會兒我自己去問她。”說完這話,就轉身繼續往前走了。

    厲安宜哪裡料到他居然連問是什麼事都不問,原地跺了跺腳,眼看他要走遠了,心中著急,就忽然往地上一蹲,皺著眉頭“哎唷”一聲。

    前方的人果然停下了,厲安宜強忍住上揚的嘴角,作出痛苦的模樣:“嗚……我的腳好像扭了,好疼啊。”

    厲安宜有點慶倖自己來的時候沒帶丫鬟,這會兒身邊沒人幫她,蘇祉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到時候蘇祉把她扶起來,她就可以趁機跟他說說話了,這麼一想,厲安宜覺得自己“腳崴了”真是太明智了。

    可是她抬頭,卻見蘇祉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大步離開了。

    厲安宜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睛,他就這麼走了?她趕忙從地上站起來,追了兩步,叫道:“噯。”興許是因為太著急,沒注意腳底下有一塊石頭,她一腳踩上去,只聽腳腕傳來一個骨頭錯位的聲音,厲安宜臉色一白,這下是真的崴著腳了。

    臨水亭內。

    傅儀收起雙手,一曲彈奏完畢,亭子裡的圍欄上停了一排黃鸝、百靈等鳥兒。

    蘇禧站在後面,總算是知道為何傅儀的琴聲能吸引鳥兒。公主府的院子又大又多,栽種了許多高大闊葉的樹木,樹上自然而然棲息著不同種類的鳥,春風吹拂,把樹上的種籽吹到了亭子裡,這些鳥兒吃種籽,於是就來到了最近的亭子裡。

    以前是沒人注意,今兒傅儀一彈琴,大家看到這些鳥來了,就以為是傅儀的琴聲吸引來的。

    所以才有了“百鳥和鳴”的說法。

    不過不得不承認,傅儀的琴確實彈得不錯,起承轉合,行雲流水,讓人身臨其境。

    壽昌長公主面容含笑,看著很是滿意,稱讚道:“傅姑娘琴聲絕妙,依我看,便是彈給陛下聽也使得。”

    傅儀站起來朝長公主行了一禮,謙虛道:“長公主謬贊了,小女只是略通琴藝,萬萬不敢在陛下面前獻醜的。”

    亭子對面這頭的三樓樓閣裡,幾個世家公子聽得如癡如醉,琴聲停下許久了,那幾人才睜開眼睛,由衷地贊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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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蘇祤也不住地點頭,道:“傅姑娘的琴音絕妙,怕是沒人能比她彈得更好了。”說完見對面的衛渢只若有似無地笑了笑,好像對他的話很不以為然,他問道:“怎麼,庭舟認為我說的不對?”

    衛渢意味不明地“唔”一聲,看向遠處的亭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下蘇祤好奇了,湊上去問道:“難道還有人比傅姑娘彈得更好?你倒說說。”

    衛渢支著下頷,沒來由地想起那個下雪天坐在谷先生的竹園門前彈奏的小丫頭。紅衣黑髮,肌膚勝雪,她垂著眼睛,專心致志地彈奏曲子,遠遠看著像是跟雪景融為一體,那段琴聲才是真正的絕妙。

    回府後,蘇禧洗完澡後坐在藤面羅漢床上看書,聽雁跽坐在後面給她擦頭髮。

    聽雁擦乾後,又往手心裡倒了四五滴薔薇油,兩手搓熱後塗抹在她的發梢上。

    蘇禧今兒有些累,看著看著就闔上了眼睛,掩著唇打了一個哈欠,正準備讓丫鬟整理床鋪睡覺,外頭聽鶴掀開瓔珞簾子,神色古怪道:“姑娘,二夫人和二老爺來了。”

    蘇禧聞言,瞌睡去了大半,放下書疑惑道:“他們來幹什麼?”

    聽鶴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清楚,不過奴婢今兒聽說……”

    蘇禧今日去了公主府,是以不清楚府上發生的事。

    前幾日二老爺把四爺蘇祤從族譜裡除名後,蘇祤一直住在與將軍府隔著兩條街的葫蘆胡同裡。二夫人郭氏這幾日常常去看他,饒是蘇祤受到了這麼大的懲罰,也沒見他老實多少,仍舊成日跟著以前的朋友喝花酒、聽曲子。

    今日不知怎麼回事,興許是一言不合,蘇祤跟那幾個紈絝公子起了點兒爭執,因著蘇祤如今已經不是將軍府的四爺了,那幾人就無所顧忌地狠狠將他打了一頓,現在蘇祤被打得鼻青眼腫、昏迷不醒,聽說連床都下不來了。郭氏知道後哭慘了,她就這麼一個兒子,當初被二老爺蘇揚趕出家門的時候就鬧了好幾天,要是再有什麼好歹,她也活不下去了。

    蘇禧聽完這些話後,大概猜到了二叔父和二嬸母的來意,她來不及換衣服了,就讓聽鶴拿了一件綠色蘇繡蝶戀花紋外衫穿上,走到外頭。

    果不其然,郭氏一見她便聲淚俱下地求道:“禧姐兒,祤哥兒是你的四哥……他是一時糊塗才會做出那種事來,他已經受了教訓了,你就原諒他這一回吧……祤哥兒要是沒了,我也不活了,如今你錦兒嫂子又有了身孕,孩子眼看著要生了,你忍心看著自己侄兒一生下來就沒有爹嗎?禧姐兒,二嬸母知道你從小心地善良,二嬸母求求你,跟老太爺說一聲,把祤哥兒接回家養傷成不成?”

    蘇禧站在簾子前,頭一次看見二嬸母這麼低聲下氣地跟她說話。

    以前郭氏心氣兒高,見不得大房和三房比他們二房好,說話也總是酸溜溜的,這麼一對比倒是顯得有些可憐了。可是蘇禧一想到蘇祤與蘇淩蓉合謀要壞了自己的清白,就不得不硬下心腸,看向一旁的二伯父,道:“二伯父也是來求我的嗎?”

    蘇揚大抵是覺得沒臉,他知道自己兒女做事不地道,可是架不住郭氏的哭求,而且蘇祤畢竟是他的兒子,他也心疼。蘇揚抹了一把臉道:“幼幼,你就原諒你四哥這一回吧,改日我讓他跪在你面前向你賠罪。”

    蘇禧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郭氏見蘇禧沒有鬆口的意思,哭得更大聲了一些,幾乎整個人都撲到蘇禧身上,“禧姐兒,難道還要我們兩個跪下來求你嗎?何況……何況你不是也沒出什麼事嗎,你就這麼狠心,看著二叔父和二嬸母老了以後孤苦伶仃的,無人送終嗎?”

    蘇禧皺了皺眉,問道:“我沒出事,四堂哥和四姐姐就沒錯了嗎?我就活該被算計嗎?二嬸母怎麼能說得出這種話。”

    郭氏噎了一下,否認道:“當然不是,二嬸母沒有那個意思……”

    蘇禧移開視線,硬下心腸道:“這事我做不了主,二嬸母求錯人了。天晚了,我要休息了,二嬸母和二叔父也早些回去吧。”

    這便是送客的意思。說著就讓聽鶴送二叔父和二嬸母回去,她轉身進了內室。

    郭氏不相信蘇禧真這般鐵石心腸,錯愕地盯著她看,見她果真往屋裡走去了,不由得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咬了咬牙。

    翌日二夫人郭氏果真求到老太太和老太爺跟前去了,而且帶著竇錦兒一塊去的。

    竇錦兒身懷六甲,如今已經六七個月了,挺著個大肚子,模樣真是有些可憐。丈夫不在身邊,她這兩天已經消瘦了一圈兒,雖說蘇祤是個不顧家的,可身邊好歹也有個男人,如今蘇祤被趕出去了,她就沒了主心骨。

    倆人一起為蘇祤求情。殷氏得知後摔了杯子,趕去上房對老太太和老太爺道:“若是叫蘇祤回來,兒媳這就一頭撞死在這裡。”

    殷氏態度堅決,老太太和老太爺也不好鬆口。何況蘇老太爺自打中風了以後,身體就大不如前,聽不得跟前有人吵吵嚷嚷,揮揮手道:“都散了吧,都散了吧。著人去給祤哥兒好好看看傷,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們兩個也休要再提此事了。”最後這句話是說給郭氏和竇錦兒聽的。

    郭氏不敢相信老太爺真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祤受傷,置他於不顧,道:“爹……”

    老太爺已經回屋了,老太太也拄著拐杖站起來,看了郭氏一眼,“都別說了,這事兒是你們對不住大房。祤哥兒在外頭受受苦,讓他長長教訓,也好磨煉一下他的心性,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

    郭氏就只好閉上了嘴。

    這頭蘇禧聽說了上房的事,也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繼續讓聽雁去準備馬車。

    邊關這陣子不太平,常有外族流寇進犯,驚擾了邊關的百姓,昭元帝便指派蘇家前往邊關平亂。蘇老太爺身體不好,這次出征的人就換成了大老爺蘇振和二哥蘇祉,這個月月底就要出發了。

    這一去興許要半年左右,蘇禧便想去明覺寺給爹爹和二哥求一道平安符,保佑他們平平安安地回來。

    正好唐晚的二哥唐煒今年考科舉,唐晚為了她哥哥能順利考入殿試,也要去明覺寺上香拜佛。於是倆人決定今天一起出門,唐晚已經到了,正在外面等著她。

    蘇禧剛出二門,遠遠地看見二嬸母郭氏和竇錦兒一起往這邊走來,她想了想,屈了屈膝算是打過招呼,然後領著聽雁與聽鶴離開了。

    郭氏望著蘇禧的背影,紅著雙眼,心裡惱透了蘇禧,若非是她,祤哥兒又怎麼會落得現在這個地步。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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