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雲溪 -【吃貨皇后命(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1
發表於 2019-2-1 08:51: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衛渢好像沒看見她似的,視線都不轉一下。擦完蘇禧的清水鼻涕後,正要帶著她回府,那頭衛德音看見了他,興致勃勃地跑了過來,“衛渢哥哥,禧姑姑今天幫了德音一個大忙。”

    語氣頗有點小大人的樣子。

    衛渢抬了抬眉,隨口問道:“什麼大忙?”

    衛德音指向那邊的玉蝶梅樹,脆生生道:“禧姑姑幫我把一隻小麻雀放回窩裡了。”

    蘇禧看向衛德音,這時還沒反應到什麼。

    直到衛德音說:“禧姑姑跟另一個人一起放的。”她衛德音歪了歪頭,好像在想那個人是誰。

    蘇禧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尚未來得及阻止,就聽衛德音恍然大悟道:“禧姑姑叫他‘少昀表哥’。衛渢哥哥,你下回見到他,幫我好好謝謝他行嗎?”

    蘇禧頭皮發緊。

    果然,衛渢唇邊的笑意漸漸隱去,眯了眯眸,慢條斯理地問:“你說和誰?”

    衛德音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把蘇禧出賣了,以為衛渢沒聽清,還要再重複一遍。

    “那位叔叔長得也好看,禧姑姑叫他……”

    話未說完,後頭的姜嬤嬤叫了她一聲,“小殿下,皇后娘娘正在前頭找您呢。”

    姜嬤嬤走到跟前,朝著衛渢和蘇禧行了行禮,恭敬道:“衛世子,世子夫人。”

    衛德音立即被轉移了注意力,握著姜嬤嬤的手道,“嬤嬤,我在跟衛渢哥哥說話呢。”

    姜嬤嬤抬頭看了一眼衛世子,見他臉上沒有表情,不曉得小公主與他說了什麼。再看一旁的蘇禧,抿著粉唇,接觸到她的視線時,只淺淺地、勉強地笑了笑。姜嬤嬤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最會察言觀色,早已是人精了,眼下見氣氛不對勁,便沒有久留,哄著衛德音離開了。

    衛德音渾然不覺,朝著蘇禧與衛渢揮了揮手,一蹦一跳地,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這個搬弄是非的小丫頭……蘇禧望著她的背影,又愛又恨的。早知道剛才就不幫她放麻雀了,自己分明跟傅少昀什麼也沒有,怎麼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變味了?她究竟是感謝自己還是害自己呢?

    蘇禧幾乎能感覺到衛渢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什麼都沒說,她就覺得心虛。

    蘇禧從後背躥上一陣涼意,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飛快地想著該怎麼解釋。“我……”

    剛說了一個字,衛渢便抬起手,拇指輕輕按壓在她的唇瓣上,烏目灼灼盯著她。“你們怎麼一起放麻雀,幼幼?”

    蘇禧張口欲辯,“沒有,是德音胡說的。少昀表哥恰好過來了,我只是把麻雀交給他……”

    可惜衛渢現在不想從她小嘴裡聽到傅少昀的名字,他用拇指壓著她的唇,將食指探入她的口中,攪著她的小舌尖。他雙目漆黑,壓低聲音道:“往後你提一次他的名字,我便將你鎖在屋裡一日。”

    蘇禧眨了眨澄淨瀲灩的大眼睛,沒太懂他的意思。只覺得他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她的舌尖都疼了,她輕輕哼哼一聲,扇子似的睫毛一顫又一顫,楚楚可憐。

    衛渢看著她,想起入宮時傅少昀看她時的眼神。直白,繾綣,不甘,充滿愛慕。是男人渴望一個姑娘最直接的表現。而這個小姑娘,正是他看重的寶貝疙瘩。

    他聲音淡淡的,帶著深意,“幼幼,我說過不許私下見他,你總是不聽我的話,我該怎麼罰你呢?”

    蘇禧覺得自己有點冤枉。這裡是皇宮,周圍都是宮女嬤嬤,怎麼能算私下見面呢?

    直到坐上回程的馬車,她也沒想明白自己究竟錯哪兒了。她跽坐在衛渢身邊,乖乖地、討好地勾住他放在腿上的手指,用最無辜的眼神看他:“庭舟表哥……”

    嗓音軟濡,拖得長長的,聽得人三魂七魄都跟著一酥。

    衛渢抬起眼皮子,淡眸略略一轉,看向身邊的小姑娘。

    蘇禧立馬坐直身子,就差沒舉起三根手指頭發誓了,“你先聽我解釋好不好?德音撿到一隻麻雀受傷了,想讓我幫著放回麻雀窩裡,那麻雀窩太高了,我夠不著,正好少昀表哥過來,他幫忙把那麻雀放回窩裡的。我們之間根本沒說什麼話,他放完麻雀就走了……”

    衛渢眉梢微抬,故意問:“你還想與他說話?”

    蘇禧明知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但還是配合地搖頭,模樣真是乖巧極了。

    也不知是不是姑娘家天生就會哄人,她見衛渢生氣,好言好語地哄著他,聲音軟軟的,糯糯的,便是再硬的心腸都聽軟了。她纖細的指尖輕輕勾撓他的掌心,小臉湊到他跟前,“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夫君?”

    蘇禧見衛渢沉默,又道:“你為什麼總是跟少昀表哥過不去呢?我都嫁給你了,我跟他以前沒什麼,以後更不會有什麼的。況且少昀表哥知禮守禮,懂得進退,不是那般輕浮孟浪之人……”

    說著忽然停了一下,默默看向衛渢,顯然是想起當初他對自己的輕浮孟浪之舉了。

    馬車停在晉王府門口,就見衛渢唇邊掀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說不清,道不明的。蘇禧看著,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想越過衛渢先一步下馬車,剛經過他身邊,便被他攔腰抱住。

    蘇禧一驚,“你幹什麼?”

    衛渢垂眸看她,理所當然道:“孟浪之人,自然應該做孟浪之事。”

    雲津齋的下人正在幹活,就見世子爺抱著世子夫人從外頭回來。

    世子夫人一路掙扎,兩條纖直的小腿不停地在半空彈動,奈何不起絲毫作用。

    太陽剛落山,庭院昏黃一片,院子裡只有幾個丫鬟在走動。雖然光線不清楚,但還是能看見世子夫人一張小臉都漲紅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丫鬟們有點愣,不是去參加宮宴麼,怎麼鬧成這樣回來了?

    蘇禧簡直想撓衛渢,剛才回府時正好遇見了正要出門的三爺衛泱。衛泱顯然愣住了,看著他們,半天才回過神來打招呼。

    便是再親密的夫妻,也沒有光天化日便摟摟抱抱的。

    何況蘇禧腿不瘸,手不殘,四肢健全,讓他抱著是怎麼回事呢?

    蘇禧沒臉見人,只得把腦袋埋進衛渢的胸膛裡,假裝自己是一隻鴕鳥,誰都不看。好不容易回到雲津齋,衛渢將她放到紅漆大床上,她掙扎著起來,“衛渢,你不要這樣,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衛渢面色不改,從床頭的紫檀亮格櫃子裡取出一條黑色綢帶,覆到蘇禧身上,將她的兩隻手高舉到頭頂,漫不經心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蘇禧光顧著解釋,沒注意他手上的動作。“我那句話不是指你,我是指……”

    她停頓,掙了掙手腕,掙不開,衛渢將她雙手束縛得牢牢的。她睜圓了眼睛,對上衛渢烏沉沉的雙眸,驚恐又不安道:“你幹什麼?”

    衛渢摸了摸她滑嫩的臉蛋,附在她耳邊道:“你說呢?幼幼,不聽話是要受懲罰的。”

    蘇禧開始慌了,這才什麼時候,天都沒黑透呢,她連晚膳也沒吃。她扭了扭,企圖坐直身子與他商量,“你先鬆開我好不好……我以後不跟他說話還不行嗎?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會生氣的。衛渢,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2
發表於 2019-2-1 08:51: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衛渢又取出一條黑色綢帶覆住她的雙眼。蘇禧的視線被遮擋,眼前驟然漆黑,她的不安感更加強烈,不斷地搖頭,到最後聲音已然帶著哭腔,“不要,夫君……”

    衛渢擒住她的粉唇,將她所有的哭求與拒絕都吞進了肚子裡。

    幔帳低垂,屋外黃昏斜陽,誰也不敢進屋裡打擾。

    雪晴與雪竹見是用晚膳的時間了,在外頭雕松獅紋圓桌上擺好了飯菜,卻遲遲不見裡頭的人出來吃飯。等了片刻,雪竹道:“我進去看看吧。”

    雪竹走進內室,便聽見裡頭斷斷續續的聲音。她腳步頓了頓,繞過四扇屏風,見裡頭的紅漆大床帷幔緊閉,隨著大床的搖晃,帷幔也一下一下地晃蕩。

    就聽蘇禧哭哭啼啼的,那聲音真是酥進了骨頭裡,嬌軟稚嫩,任誰聽了都覺得在欺負她。

    忽而窗外一陣風拂來,吹起了幔帳的一角。雪竹看見了蘇禧亭勻膩白的皓腕,手腕被黑色的綢帶束縛著,黑與白,兩個極端的顏色,益發顯得露在外面的皮膚欺霜賽雪,冰肌玉膚。

    想不到世子爺竟然……雪竹不敢多看,面紅耳赤地從內室走了出來,心如擂鼓。雪晴見她這般模樣,也能猜到裡頭是怎樣的光景。倆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命屋裡其餘的丫鬟都下去,飯菜擺在桌子上,等世子爺與夫人何時完事了出來吃。

    不過他們顯然是多慮了,這一折騰直到次日清晨,蘇禧都沒有吃飯的機會。

    夜裡不等衛渢放過她,她便一邊哭唧唧一邊昏了過去。

    蘇禧一早上都沒搭理衛渢。

    她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看了看自己佈滿淤痕的手腕,再想起自己身上數不清的痕跡,便在心裡將衛渢罵了一遍。小氣鬼。她今早換衣服時都沒敢叫丫鬟,那麼明顯,脖子上都是,可她自己又沒力氣,到最後還是衛渢給她穿的衣服。

    幸虧冬天的衣裳領子高,她又特意圍了一圈狐狸毛裡子披肩。蘇禧坐在臨窗榻上,趴在猩紅色妝花迎枕上,小臉氣鼓鼓的,一副餘怒未消的模樣。

    她都那樣跟他解釋了,他還是不放過她。

    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他把她的眼睛蒙住,她什麼都看不見,黑暗中只能感受到他存在,那般強勢霸道,一點拒絕的餘地都沒有。蘇禧可憐兮兮地嚶嚀,“唔,輕點,聽雁姐姐。”

    聽雁與聽鶴在後頭給她揉腰,倘若不是還有知覺,她覺得自己的腰都快斷了。

    衛渢方才去書房了,他的幕僚有事與他商量。蘇禧這才找到一點空閒的時間,沒有他在,她簡直安逸極了。

    可惜好景不長,不多時衛渢從書房回來,攆走了聽雁與聽鶴,將她抱進懷裡,揉著她的腰肢道:“還疼麼?”

    蘇禧沒力氣與他抗衡,把頭一扭,氣哼哼道:“不要你假好心。”

    昨晚怎麼不見他關心自己疼不疼?

    衛渢果真臉皮夠厚,被她這麼指責也不見羞愧。他執起她的手腕,輕輕婆娑,饒是已經上過藥了,但那淤青印在她雪嫩的肌膚上,仍舊頗為觸目驚心。她生得嬌,他已經系得夠松了,恰好是不能讓她掙脫的範圍,且用的是最柔軟的絲綢,沒想到如此還是傷了她。他刮了刮她的臉頰,道:“還不是你故意說那些話氣我。”

    蘇禧驚訝,“我哪有?”

    衛渢緩慢道:“你在我面前誇別的男人,這還不夠?”

    蘇禧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那麼一回事。難道就因為這個?她不服氣,“可是,我只是就事論事,分明是你亂吃乾醋……”她說完,又小聲嘟囔了兩句,“我都嫁給你了,別人好不好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與他們過日子,只要你對我不就成了。”

    衛渢怔了怔,垂眸看向懷裡喋喋抱怨的小姑娘,難得她能說出這般通透的話。他薄唇緩緩彎起一抹淺笑,收緊手臂,臉貼著她的臉頰道:“我對你不夠好嗎,幼幼?”

    蘇禧要是有力氣,早就推開他了。

    他也好意思問出這句話?自己身上的紅痕不是他弄出來的嗎?

    這一回蘇禧休養了兩三日,身上總算是不疼了。衛渢還是有分寸的,這幾日裡沒有碰她,夜裡規規矩矩地摟著她,連一天兩次上藥都是他親力親為的。身上是好了,可是蘇禧的風寒卻一直不好,她每日都吃周大夫開的藥,卻不見什麼效果。

    蘇禧鼻子不透氣,說話甕聲甕氣的,還總是流鼻涕水。

    周大夫便想了個法子,讓衛渢帶著蘇禧去西郊別院泡溫泉。溫泉不僅能祛濕,還能禦風寒,泡上兩三回,保證藥到病除。

    這日衛渢騰出了三天時間,帶著蘇禧去了西郊別院。

    西郊隆安山風景秀美,是一塊風水寶地,越往上頭地價越貴。唯有山頂這片,是花多少銀子都買不下來的,是皇室貴胄才能住的地方。往常蘇禧來這裡的時候,都是住在半山腰的蘇家別院,今日倒是頭一回來山頂。

    晉王府的別院寬闊,五進五出,後頭還帶著一個不小的湖泊。此時隆冬臘月,湖面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遠遠瞧著霧淞沆碭,一片銀裝素裹。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大姑娘衛歆。二姑娘衛昭昭同晉王爺衛連坤說了一聲,去靜元庵看望袁氏去了。如今袁氏精神不大正常,時好時壞,身邊又只有兩個丫鬟,衛昭昭擔心她的身體狀況,經常瞞著晉王偷偷跑去靜元庵看她。

    衛昭昭現在是一句話都不與蘇禧說了。便是在府裡遇見,也遠遠地就避開了。

    蘇禧也不覺得有什麼,袁氏走了,府上的中饋落到她手裡,她每日忙著看賬,還要應付衛渢,已經很忙了。便是這回來別院,也不忘帶著帳冊,剛安頓好就叫來了管事,詢問別院的開支情況。成親前殷氏教她看賬教了兩個月,如今總算派上了用場。

    問完別院開支後,蘇禧遣退了管事,一邊抱著琺瑯彩小手爐一邊坐在暖塌上,面前放著一本別院去年的帳簿。她的風寒還是不見好,頭腦暈乎乎的,看得很慢,好半天才見她翻了一頁。

    衛渢從外面進來時,見她整個小腦袋都快垂在帳簿上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他心裡一軟,上前取走帳簿扔到一旁,打橫抱起她嬌嬌小小的身子,往屋裡走去。

    蘇禧被他的動作驚醒,揉了揉眼睛,睡意濃濃道:“庭舟表哥,你幹什麼?”

    衛渢把她放到床上,鼻尖抵著她的眉心,蹭了蹭,心疼道:“都病成這樣了,還看什麼帳本?”

    蘇禧咕噥一聲,眼睛瞌睡得睜不開,“我想早些看完……反正也沒有多少了。”

    衛渢彎了彎薄唇,低聲哄道:“徐管事老成練達,為人公正,已經當了二十年的管事,帳本我都看過了,沒什麼問題。倒是你,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成嗎?”

    蘇禧閉著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不多時雪晴端著煎好的藥送進屋來,衛渢接過,親自喂著蘇禧喝藥。她怕苦,藥喂到嘴邊了也不肯喝。衛渢拿她沒辦法,便故技重施,自己先灌一口,再含住她的小嘴,將藥送進她的口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
發表於 2019-2-1 23:20: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喂完最後一口藥,衛渢含著她的舌尖,輕輕地咬了一下。不讓人省心的姑娘,聽說他不在家時她便不吃藥,偷偷地把藥倒了,難怪風寒總好不了。

    衛渢正打算喂她吃冬瓜蜜餞,就見這小姑娘扁了扁嘴,淚水從眼睛裡流出來,吧嗒吧嗒地哭了起來。她哭得無聲無息,只默默地掉淚,模樣叫人心酸。

    衛渢一怔,以為是方才把她咬疼了,吻著她的唇瓣哄了哄,“寶貝,哭什麼?”

    蘇禧偏頭,在枕頭上蹭了蹭眼淚,抿著粉唇,不吭聲。

    衛渢見不得她哭,心揪成一團,將雪晴遣了出去,半躺在床上,摟著她的後背,“嗯,幼幼,為什麼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蘇禧埋在他胸口,嘟嘟囔囔道:“難受。”

    衛渢順著問:“為何難受?”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人就容易變得脆弱。蘇禧想起前幾日傅少昀那件事,心裡頭一直憋著一口氣,目下終於找到發洩口。她邊哭邊控訴道:“你不信任我。”

    衛渢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淚,她哭得凶,不一會兒小臉便掛滿了淚痕。他問道:“我怎麼不信任你了?”

    蘇禧眼睫毛濕漉漉的,像下過雨後的落羽杉。“我說了跟少昀表哥沒什麼……你不相信,還那樣對我。”說著哽咽了一下,許是委屈,淚水流得更厲害了,“我討厭你。”

    原來是這麼回事。衛渢承認,那次是他做得過分了,事後他給她上藥的時候,見她那嬌處紅紅腫腫,可憐兮兮,一看便是被欺負得好慘。

    可她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提起傅少昀的時候,與別人都不一樣,她親近他,信任他。何況他們又是青梅竹馬,自幼一塊長大,那份情誼是自己怎麼也比不過的。

    衛世子活到二十三歲,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嫉妒。

    衛渢一下下地撫摸蘇禧的後腦勺,半響,才有些無奈道:“傻幼幼,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懷裡的小姑娘半天沒反應。

    衛渢低頭一瞧,見蘇禧耷拉著睫毛,鼻翼輕微翕動,呼吸也逐漸平穩了下來,竟是睡著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的話。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小磨人精。”

    興許是郊外空氣新鮮,比京城寧靜,蘇禧足足睡了六七個時辰,一直睡到次日早晨。

    昨晚吃了藥,醒來時發了一身汗,雖然鼻子還是不透氣,但比起昨日好多了。別院後頭有一個溫泉池子,露天而建,周圍搭著十二扇紫檀嵌八寶竹韻常青屏風。蘇禧想起周大夫說泡溫泉能治風寒,便趁著衛渢去書房的時候,帶上聽雁、聽鶴等幾個丫鬟去了後面。

    昭元帝有心考驗衛渢,交給了他幾件棘手的案子,其中一件便是十年前轟動朝廷的貪污案。這個案子裡牽扯了不少人,最後處斬了十余名官員,流放數百人,眼下昭元帝讓衛渢重新調查此案,朝中人人自危,對待衛渢也比以往更加謹慎客氣。

    蘇禧曉得他忙,這回本打算自己來別院,偏他非要帶著案件一起過來。

    蘇禧褪下衣裳,只穿了一件嬌綠色的繡蝶戀花紋肚兜,身子沉入溫泉裡。溫水瞬間從四面八方而來,包裹著肌膚,沖淡了一身的酸軟疲乏。她靠在溫泉池邊,有點心不在焉,其實昨天衛渢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聽到了,只不過當時太瞌睡,她想回答,奈何張不開嘴。

    在乎她就能這麼對她嗎?壞蛋。

    蘇禧想起那天晚上的無助,她眼前漆黑一片,只能感覺一雙大手撚著自己的腰肢,動作那麼狠,像把她貫穿了似的。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像沙漠乾燥的砂礫,一遍一遍地問:“幼幼……你愛不愛我?”

    蘇禧臉紅成一片,往水裡鑽去。不能想,一想就害臊。

    這就算了,他還逼著自己叫他“好哥哥,好夫君”。自己不答應,他多的是手段讓自己張口。

    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

    蘇禧泡了大半個時辰。期間聽雁端來了一小壇梅花釀,是別院的人自己釀的。用的是梅花枝頭最乾淨的一層雪,每年冬天都會釀上一兩壇,酒味不濃,清雅甘甜,最適合一邊泡溫泉一邊小酌。

    蘇禧平時不是嗜酒的人,她酒量不深。這回也不知是怎麼了,喝了一小杯後,覺得味道好,不由自主便又多喝了幾杯。

    不一會兒,就見她臉蛋紅撲撲的,杏眼朦朧,略有些迷離,頭腦倒還算清醒。她晃了晃腦袋,見泡得差不多了,便從溫泉池子裡爬了出來。

    外頭寒冷,猛地從熱水裡出來,聽雁擔心她凍著,趕忙拿了一塊薄毯披在她身上。

    池邊多水,蘇禧正準備去屏風後面換衣服,卻腳下一滑,身子往一旁倒去。就在她快摔進池子裡時,一雙手臂及時撈住她的腰,蘇禧身子後仰,懸在半空,睜大眼努力想看清來人的臉。

    卻下一瞬,對方好像改了主意,身子一傾,與她一起倒入溫泉池中。

    “撲通”一聲,蘇禧跌入水中,被溫泉水淹沒頭頂,剛擦乾淨的身子又濕透了。她站穩後從水裡鑽出來,氣羞羞地瞪著對方,“你——”

    分明是生氣的模樣,怎奈剛喝了梅花娘,雙頰暈粉,杏眼濕潤,毫無威懾力。

    衛渢就站在她對面,握住她一隻纖細的腳踝,提小雞崽似的將她提到了面前。他剛從書房出來,十年前那樁貪污案太過複雜,牽一發則動全身,倘若真要調查個底朝天,恐怕會得罪朝廷不少官員,昭元帝真是給了他一個棘手的活兒。他與兩位幕僚談論了兩個時辰,本想回屋見一見她,卻發現她不在屋裡,問了下人才知道她到這兒泡溫泉來了。

    衛渢托著她的小屁股,另一隻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水珠,“小臉怎麼這麼紅?”

    蘇禧怕掉進水裡,雙腿下意識地纏著他的腰,解釋道:“我剛才喝了梅花釀。”

    溫泉周圍的丫鬟都散去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蘇禧方察覺到這個姿勢有多曖昧,他們兩人身上都濕透了,布料緊貼著皮膚,況且她裡頭根本沒穿衣裳,薄毯掉進水裡,只剩下一件嬌綠色的肚兜。她縮了縮肩膀,把自己藏進衛渢的懷裡,那一身皮膚膩白勝雪,宛如飯桌上的糖蒸酥酪,又白又甜,叫人食指大動。

    蘇禧很容易便能感覺到衛渢的變化,往後退了退,彆扭道:“……讓我下去。”

    衛渢抱著她走向池子一邊,坐下道:“乖幼幼,別動,我只是想抱你一會兒。”

    蘇禧將信將疑地望著他。衛渢察覺到她的視線,捏捏她的臉道:“你不相信?”

    蘇禧誠懇地點了點頭。

    畢竟他那個抵著自己……根本不能忽視。興許是他平時太貪婪,索求的太多,忽然克制起來,反倒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衛渢碰了碰她的額頭,“你現在病著,承受不住,還是先將身子養好了再說。”

    蘇禧本來是不相信他的,不過他老老實實,看起來是真的只想抱著自己而已。許是泡了溫泉,又喝了梅花釀的緣故,蘇禧的頭腦更加暈乎乎的,趴在衛渢懷裡,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4
發表於 2019-2-1 23:20: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她醒來時是在床上,外面正值黃昏,山頂距離太陽近,院子裡灑了一片橘紅。

    蘇禧深深呼吸了兩口氣,泡溫泉果真有效,她這會兒頭腦清明,鼻子也通暢,渾身都舒服多了。她換了一身半舊的蜜合色雲錦短襖,外頭披了一件牙白色斗篷,走出屋外,問門口的丫鬟:“衛渢呢?”

    丫鬟攏春道:“回夫人,世子爺在書房。”

    蘇禧往書房走去,晉王府的別院太過枯燥,既沒有藏書,也沒有好玩的地方,只有看不完的帳本。她想著半山腰蘇家別院的瀚玉軒收藏了幾本真跡孤本,便想跟衛渢說一聲,去蘇家別院一趟。

    到了書房,裡頭安安靜靜。蘇禧以為衛渢在看書,便沒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世子爺,墨汁快用完了,奴婢給您研磨吧?”雪竹站在一旁問道。

    衛渢面前擺著數十本案子,他一邊看一邊做批註,道:“你去看看夫人醒了沒有,若是醒了,命廚房去熬煮一碗粳米粥,清淡一些,不必一直在我跟前站著。”說著又翻了一頁,想起什麼,“她喜歡吃蜜汁醃蘿蔔,讓廚房一併做了,那個能開胃。”

    雪竹看著衛渢的側顏,還想再說什麼,抬眸見蘇禧走了進來,忙欠身道:“夫人。”

    蘇禧看了她一眼,旋即收回目光,走到衛渢身邊。

    衛渢放下手中的案本,牽住她的小手,把她放到腿上,“醒了,好些了嗎?”

    蘇禧點點頭,把自己來的目的跟他說了。他聽罷,沉吟道:“馬上就天黑了,夜裡山上不安全,明日一早我陪你過去。”

    其實蘇禧也不是非要他陪著,她自己過去就成了。不過眼見天色確實不早了,就沒有勉強。她想起衛渢剛才說的話,歪頭看著他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蜜汁醃蘿蔔?”

    衛渢刮了刮她的鼻子,“昨日見你多吃了兩口。”

    昨天蘇禧胃口不好,衛渢讓廚房做了一桌清淡的菜,她吃什麼都沒胃口。唯獨桌上的一小碟蜜汁醃蘿蔔合了她的口味,沒想到他連這種細節都記著。

    衛渢握住她的手,輕輕婆娑,“身子有力氣了嗎?”

    蘇禧道:“怎麼了?”

    衛渢低頭吻住她的唇瓣,商量道:“墨汁用完了,替我研一回磨吧,幼幼?”

    那頭雪竹低下了頭,交握的雙手捏得指尖微微泛白。以前衛渢沒成親的時候,這些端茶研磨的事情都是她與雪晴兩人做的,自從世子爺成親了之後,便不許她們貼身伺候了,便是每日更衣,也是她們將衣服拿過去,他自己換上。

    雪竹曉得世子爺是怕世子夫人多想,他對蘇禧的重視程度,他自己都沒察覺,可是她們丫鬟卻都看在眼裡。

    以往世子爺清貴冷淡,對待誰都一視同仁,不見他特別在乎過誰。然而世子夫人嫁過來之後,便完全不一樣了,原來世子爺是有欲求的,他對人能這般細緻,樣樣都為她考慮。為了照應她的口味,特地從吳郡請了一個廚子。白天他起的早,夫人還在睡,他避免吵醒她,換衣服時從不點燈。眼下分明忙得脫不開身,卻為了陪她,寧願自己更忙更累一些也要來西郊別院。

    雪竹看向衛渢懷裡的蘇禧。就見她垂著睫毛,大抵是生病的緣故,唇色有些發白。被窗外的霞光一照,渾身都攏著薄光,皮膚瓷白,肌骨瑩潤,這般的容貌,委實有讓男子為她神魂顛倒的資本。

    蘇禧推開衛渢,半真半假道:“我手上沒力氣,庭舟表哥為何不讓丫鬟研磨?”

    衛渢含笑看著她,不知有沒有聽懂她的弦外之音。“那等你有力氣了再磨,好麼?”

    蘇禧不說話。

    衛渢婆娑她的手心,又不緊不慢道:“日後我書房的東西,只有你一個人能碰。”

    聽到這裡,雪竹終於朝著衛渢和蘇禧欠了欠身,從書房退了出去。她只顧埋頭往前,很有些像落荒而逃。

    雪竹離開後,蘇禧也沒了跟衛渢說話的興致。她大病初愈,精神頭兒本來就不大好,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然後朝衛渢做了個鬼臉,說了一句“我才不稀罕呢”,便從他懷裡跳出來,跑出了書房。

    衛渢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支著下巴,唇邊掛著薄薄一層笑,模樣無奈又縱容。

    次日清晨,蘇禧記著回蘇家別院拿書一事,早早地就起來了。

    聽鸝服侍她穿衣服,她聽見院子裡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怔了怔,問道:“外面在幹什麼?”

    聽鸝一面給她束腰上的粉底灑金寬襴腰帶,一面側耳聽了聽,道:“回姑娘,是聽雁姐姐在與李侍衛比武呢。”

    蘇禧走到窗邊看了看,果然看到了院裡站著兩個身影。今日不輪到聽雁當值,聽雁手裡持著一柄長劍,正在與李鴻過招。她的武功是當初將軍府的大管事教的,自從祖父過世後,大管事自願留在了吳郡給祖父守靈。聽雁頗為敬重這位師傅,只不過如今離得遠了,她不方便向師傅討教武功,這才向李鴻低了頭,求他教自己武功。

    自從二爺衛汛那件事後,聽雁一直處於自責中,認為是自己沒有保護好蘇禧。

    前幾天剛緩和過來,她就下定決心增進武功,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蘇禧。除了當值的時間外,她都會尋一個安靜的角落,習武練劍,勤勤懇懇,十分認真。

    眼下李鴻站在她對面,一襲青衫,手持木棍與她過招。李鴻不愧是衛渢的侍衛,武功了得,對付起聽雁來遊刃有餘,偶爾還會點撥她一兩句。二十幾招之後,聽雁一劍斬斷了李鴻裡的木棍。

    李鴻頷首,道:“不錯,比起昨日進步了十招。”

    蘇禧看著這倆人,正準備叫聽雁進屋歇息一會,就聽身後一聲道:“世子爺,奴婢伺候您洗臉吧。”

    衛渢也是剛醒,昨日他在書房待到後半夜,天快亮了才回屋睡了一會。他站在紫檀高架面盆前,雪竹拿著絞濕的巾子,正在伺候他洗漱。他顯然仍有些疲憊,捏了捏眉心,從雪竹手裡接過巾子道:“我自己來。”

    雪竹見狀,關心道:“世子爺昨日沒休息好嗎?”

    衛渢慢吞吞地“唔”一聲。然後接過雪晴手裡的細鹽與薄荷茶,漱了漱口,這才清醒一些。

    那個“唔”也不知是回應雪竹的問題,還是單純因為頭疼而發出的一聲音節。

    雪竹道:“奴婢家鄉有一種茶,喝了之後能夠緩解頭痛,一會兒用過早膳後,奴婢給世子爺沖泡一杯吧。”

    衛渢問道:“什麼茶?”

    雪竹便說了起來,“是短舌匹菊茶,喝了之後不僅能緩解頭疼,還能耳聰目明,對身子也是有好處的……”

    那邊雪竹說完之後,見衛渢沒反應,自作主張道:“奴婢給世子爺沖一杯吧?”

    衛渢頷首,“也好。”

    窗邊的小姑娘回身,蘇禧看向衛渢,粉唇微微抿著,方才還在跟聽鸝說著話,突然就沉默了下來。她移開視線,一言不發走到外頭用膳,吃過飯後,對衛渢道:“我自己去別院就行了,你不必陪著我了。反正路也不遠,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衛渢還是那句話,“我陪你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5
發表於 2019-2-1 23:20: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蘇禧與他說不通,只好由著他了。不一會雪竹端著一個墨彩小蓋鐘走了進來,放到衛渢面前,道:“世子爺請喝茶。”

    蘇禧瞧著這一幕,以前是從來不在意的,目下就隨口問道:“為什麼我沒有?”

    雪竹愣了愣,到底是衛渢身邊的大丫鬟,很快恢復如常,解釋道:“回夫人,這是給世子爺舒緩頭疼的茶。奴婢不知您也頭疼,這就去給您也沖泡一杯。”

    蘇禧抿了一口銀耳雪梨湯,頷首道:“好呀。”

    雪竹正要下去。衛渢卻道不必了,將自己面前的小蓋鐘放到蘇禧面前,抬手,拇指拭了拭她嘴邊的湯漬,話中有話道:“我的給你喝吧。我怎麼不知你還有頭疼的毛病?”

    蘇禧不理他,默默地喝完了面前的銀耳雪梨湯,心道誰說喝茶就一定頭疼了?她才不頭疼呢。

    當然,最後那盞短舌匹菊茶,誰也沒喝。

    蘇家別院沒有住人,只有一個朱管事在。朱管事見到蘇禧,忙把她迎了進去。

    蘇禧進瀚玉軒挑了幾本琴譜和字帖,沒有久留,便與衛渢回去了。

    路上她低頭翻閱琴譜,對身旁的衛渢不聞不問,看似認真,其實早已走神了。

    蘇禧在想今天早晨的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小心眼,丫鬟伺候主子,本該是天經地義的事,可雪竹一旦靠近衛渢,她便覺得渾身不舒坦。以前不是沒有這種感覺,雲津齋兩個大丫鬟雪晴與雪竹都是貼身伺候衛渢的,貼到什麼地步呢,換衣服這種就不說了,就連洗澡她們都能在一旁站著。

    當然衛渢沒讓她們站過,可蘇禧一想到有人能這般親近他,便心裡很不舒服。

    她努努嘴,小臉明晃晃地寫著“我不高興”,叫人想忽視都難。衛渢噙著笑,也不開口,就見她一個人在那兒糾結,模樣既可愛又好玩。最後快到別院的時候,他才扶著她的腰肢,將她放到腿上,道:“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蘇禧看著他,想問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

    她剛嫁進晉王府時聽鸝就打探清楚了。雪晴與雪竹進府十餘年,七八歲起就在衛渢身邊伺候。雪晴是先王妃薛氏身邊陪嫁嬤嬤的女兒,那陪嫁嬤嬤對薛氏有恩,情分頗大;雪竹是衛渢在外頭救回來的,彼時雪竹家裡窮困潦倒,正逢大雪,她被父母遺棄在荒郊野嶺。恰好衛渢從那裡經過,便救了她,讓她做了貼身丫鬟。

    這樣的情分,蘇禧沒有把握衛渢會為了自己,打發她們兩個。

    況且她們倆人並未犯下大錯,自己貿貿然提這個要求,只會顯得無理取鬧罷了。

    蘇禧抿抿唇,最終還是道:“沒什麼。”

    她從他腿上下來,坐回去,低頭繼續看自己的琴譜。

    衛世子懷裡空空落落,好幾天沒好好抱過她嬌軟的身軀。他大概知道她想什麼,往常清晨她從不喝茶,今早卻破天荒地埋怨雪竹沒有給她端茶。那麼明顯的不悅,還說沒什麼?他雙腿交疊,長臂一伸,便將她手裡的琴譜抽了過來,“幼幼,我想聽實話。”

    他手臂長,便是蘇禧反應及時,也來不及奪回來了。她疑惑道:“什麼實話?”

    衛渢見她裝傻,抬了抬眉,隨手翻了翻手中的琴譜,慢悠悠道:“這是樊先生的著作?《鳳凰引》……倒是失傳好幾年了。世人只知樊先生創作了《鳳凰引》,卻不知他生平還寫過另一首《雙鸞鳴》,比之《鳳凰引》多了幾分成熟與灑脫,那才是真正的創世名曲。”

    蘇禧眼睛亮了亮,眼巴巴地看著衛渢,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衛渢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唇,道:“前幾年我在一位友人家中看到過《雙鸞鳴》,你若是想看,過幾日我去借來……”

    “我想看。”蘇禧點頭不迭,這時候多大的氣都消了,可見琴譜對她的引誘之大。

    衛渢見她答應得這麼快,反而有些吃味。他哄了她這麼些天,也不見她鬆口,如今只是一本破琴譜就叫她輕易低頭了,難道那琴譜比他還重要?他手臂搭在膝上,轉眸看她,笑道:“想看也可以,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

    蘇禧:“……”

    這個老奸巨猾的大狐狸,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套她的心思。

    他管的可真多,自己想什麼都要管,她難道不能有一點小秘密嗎?

    蘇禧嘟嘟嘴,正準備把自己對雪晴、雪竹的想法告訴他,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一個不穩,便撲進了衛渢懷裡。此時尚未到晉王府別院,衛渢一手摟著她纖腰,一手掀起簾子,“停在這裡做什麼?”

    車夫回頭解釋道:“世子爺,豫王府的馬車擋在前面了。”

    原來晉王府別院與豫王府別院毗鄰,每逢上下山都要經過豫王府的別院。這條路不寬,僅能容納一輛馬車通過,目下豫王府的馬車停在前面,他們自然過不去了。

    前兒他們來的時候,豫王府別院還沒有住人,今日便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豫王世子衛淵扶著傅儀從馬車上下來,後頭還跟著兩名花容月貌的女子,一個穿藍衣,一個穿青衣,正是衛淵的側室白氏和常氏。衛淵聽下人說了之後,走到後面,對上衛渢的視線,笑道:“庭舟,你何時到別院來的?你倒是會享受的,皇上交給你那麼重的案子,你倒躲到這兒偷懶來了。”

    衛渢放下一點簾子,恰好遮住了蘇禧的嬌顏。他含蓄一笑,道:“內子病了,我帶她到這裡修養幾日。”

    饒是如此,衛淵還是看見了蘇禧。

    那驚鴻一瞥,有如當年桃花樹下的驚豔。儘管過去很多年了,但他偶爾仍會想起那一園桃樹,和那穿著百蝶穿花馬面裙在樹下悠然漫步的小姑娘。

    衛淵正了正色,道:“不知弟妹是什麼病?聽說弟妹未出嫁時與阿儀是姐妹,正好兩家離得近,可以讓弟妹常來找阿儀說話解悶兒,說不定有助於病情的康復。”

    衛渢不動生色,婉拒道:“大夫說內子的病需要靜養,便不去打擾嫂夫人了。”

    那邊傅儀和兩位側室過來向衛渢見禮。衛渢始終沒有讓蘇禧下來,正要走時,衛淵道:“關於十年前那樁事,我這正好有個問題想討教,不知庭舟可否下馬車,與我回府說一說話?”

    衛渢轉眸看他,沉吟片刻,頷首應下。

    這裡距離晉王府別院不遠,他吩咐車夫將蘇禧送回別院,又與蘇禧說了兩句話,方走下馬車。

    不多時,蘇禧回到別院。她和衛渢住在向南的燕支院,院子裡的丫鬟不多,大都是他們從晉王府帶來的。他們出門時說是晌午才回來,眼下提前了一個時辰,倒是出乎丫鬟們的意料,攏春趕忙端來了熱茶。“夫人喝茶。”

    蘇禧不渴,許是早上起得太早,想回屋躺一會。

    走過落地罩,進了內室,只見床頭影影綽綽站著一個人。她繞過屏風走進去,見雪竹手裡捧著一件天青色繡金柿蒂窠紋錦袍,正是衛渢昨日穿的那一件。雪竹手邊擺著針線婆娑,顯然是剛做完針線活兒,此刻正癡癡地看著那件錦袍的袖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6
發表於 2019-2-1 23:21: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也是蘇禧眼神兒好,就著窗外的陽光,看清衣裳袖口上繡著一片青竹的葉子。

    葉子旁邊是一朵銀線暗繡的雪花。

    蘇禧回憶了一下,以前衛渢的衣服上沒有這兩種東西。

    雪花和竹葉——

    不正是“雪竹”麼。

    蘇禧看向床畔面容含羞的丫鬟,毫無預兆地問:“你在做什麼?”

    雪竹渾身一僵,朝著蘇禧看去。許是沒料到蘇禧這麼早回來,她慌亂了一瞬,緊接著很快鎮定下來,朝蘇禧欠了欠身道:“回夫人,世子爺的衣裳有一處開線了,奴婢正在縫補。”

    “府裡不是有專門的繡娘嗎,怎麼是你縫補衣裳?”蘇禧上前,推開了窗戶,回身問道。

    雪竹垂首道:“世子爺不喜歡旁人碰他的衣裳,往常世子爺的衣裳破損了,都是奴婢和雪晴縫補的。”

    這話真是一語雙關,既表明自己不是“旁人”,又暗示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成功地膈應了蘇禧。蘇禧靜靜地看著她,少頃,目光往下移動,落在她手裡的衣服上,緩慢道:“哪裡開線了?”

    雪竹道:“回夫人,是袖口。”

    蘇禧瞧著袖口那一對雪花竹葉,頗覺礙眼。她並非是那種眼裡揉不下沙子的人,也不是小心眼、愛吃醋的姑娘,可是今兒看雪竹,端的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她心裡堵得慌,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不想在一個丫鬟面前失了身份,道:“這衣服分明是柿蒂紋,你為何繡的是雪花竹葉紋?”

    雪竹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異色,只不過因為低著頭,蘇禧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道:“奴婢覺著竹葉紋更襯這件衣裳的顏色,倘若夫人不喜歡,奴婢拆了便是。”

    倒不愧是衛渢的丫鬟,說話也是一樣的避重就輕。蘇禧計較的不是喜不喜歡,而是這個雪花竹葉紋的含義,她在衛渢的衣服上繡這兩樣東西幹什麼?“雪竹”,是想讓衛渢將她時時刻刻帶在身上麼?蘇禧覺得噁心,倘若今天她沒有提前回來,恐怕便不會看到目下這一幕,自然也不會注意到衛渢袖子上突然多了這兩種圖案,便是注意到了,也不會往“雪竹”身上聯想。

    蘇禧一想到衛渢穿著繡了別人名字的衣裳,就有種說不出的反感……況且雪竹對衛渢的心思又是這般昭然若揭。她以前覺著雪竹與雪晴這兩個丫鬟都是明事理的,遇事也靠得住,沒想到是對方藏得太深了。

    只是有一點蘇禧很納悶,既然雪竹以前都藏著掖著,為何這次卻忍不住了?

    畢竟雪竹最近對衛渢著實太過慇勤。

    蘇禧看著她,少頃淡聲道:“不必了,既是繡好了,就這樣吧。”

    雪竹朝蘇禧欠了欠身,準備把衣裳拿下去洗。蘇禧攔住她,道:“先不用洗的,放在屋裡吧。”

    雪竹看了蘇禧一眼,踟躕道:“世子爺的衣裳都是當日換當日洗,若是遲了,世子爺恐怕要不高興的。”

    蘇禧忽然想起來,她不喜歡雪晴、雪竹的另外一點是什麼了。這倆人只把衛渢當主子,便是她嫁過來後,她們也只唯衛渢的命是從。雖然自己也能使喚她們,但她們給蘇禧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像是看在衛渢的面子上,才甘被自己差遣的。

    這些以前蘇禧都沒放在心上,只當是自己剛嫁過來,與她們主僕感情不深厚,才會顯得有些生疏。目下想想,卻並非那麼回事。倘若雪竹從一開始便心儀衛渢,自己嫁給了他,她怎麼可能會對自己親近起來呢?

    蘇禧見雪竹忽視自己的話,執意把衣裳拿下去。她抿唇,聲音也堅定了起來,“我讓你放下。”

    雪竹頓了頓。蘇禧在下人面前向來是和顏悅色的,很好說話,很少有動怒的時候。目下見她不像是玩笑,雪竹順從地將衣服放在床頭,屈膝道:“雪竹遵命,請夫人息怒。”

    雪竹離開後,蘇禧盯著床頭那件錦袍,越看越不順眼。她決定眼不見心不煩,離床榻遠遠兒的,叫聽雁拿來了自己的綠綺琴,坐在窗邊美人榻上對著院子彈琴。

    一開始蘇禧心虛煩亂,彈得毫無規律可循,純粹是為了發洩。她自個兒都聽不進去。後來看著樊先生的琴譜,漸漸平復了心情,想著好琴不能被她這麼糟蹋,便開始認真彈了起來。

    衛渢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一幕。他的小姑娘坐在窗邊,側臉精緻好看,陽光落在她身上,裹了一圈金黃色的絨邊,瞧著柔軟得不像話。她的指尖撥動,樊先生的曲子便在她手下流瀉而出,她垂眸,全神貫注,連自己進來了都不知道。

    衛渢沒有出聲,修長身軀斜倚在落地罩上,專注地看著她。

    待到一首曲子彈完,蘇禧收起綠綺琴,餘光一轉,這才瞧見衛渢已經回來了。她愣了愣,然後面不改色地移開目光。

    沒有理他。

    衛渢維持著那個姿勢,看著她,烏瞳含著淡淡的笑意,“幼幼。”

    蘇禧抬眸,看他一眼。

    衛渢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我好像娶回來了一塊寶。”

    油嘴滑舌。蘇禧移開視線,嘴角微微抿著,就看見了那件衣裳還在床頭放著。理智回籠,雪竹那件事重新回到她的腦海裡,她一言不發地走到紫檀亮格櫃子前,用夏布將綠綺琴裹了起來,踮起腳尖重新放回櫃子裡。

    衛渢這才察覺她情緒不對勁,走到她身後,俯身環著她的腰,貼著她的臉頰,問道:“為何不說話?”

    蘇禧立在櫃子跟前,掰了掰他的雙手,沒掰開。她回身氣呼呼地看著他,道:“你放開我。”

    衛渢眉梢微抬,捏了捏她腰間軟肉,“我只是回來晚了一些,火氣就這麼重?”

    才不是因為這個呢。蘇禧頓時覺得有些無力,看著他道:“你的衣裳開線了?”

    衛渢大抵沒料到她突然問這個,回想了一下,頷首道是。

    蘇禧杏眸瞅著他,濃長的睫毛撲扇撲扇,“聽說你的衣服破損了,都是雪竹補的?”

    半響,她見衛渢不說話,知道他是默認了。她從他懷裡鑽出去,走到床榻邊,抱起床上的柿蒂紋錦袍塞到他懷裡,道:“雪竹已經將你的衣服縫補好了,你自己看看合不合心意吧。”說著便繞過衛渢身邊,往屋外走去。

    她的不高興表現得這般明顯,衛世子又是何等敏銳的人,自然是發現了。就見他低低一笑,拽住蘇禧的手腕,將她抵到紫檀亮格櫃前,抬起她的下巴道:“幼幼,你是不是吃醋了?”

    蘇禧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別開頭道:“不是。”

    口是心非的小騙子。

    衛渢凝視著她,似是要將她的心思看穿。“你不是在意雪竹替我縫補衣裳嗎?”

    蘇禧抿著唇。

    衛渢又徐徐道:“幼幼,你什麼都不與我說,我怎麼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少頃,蘇禧回頭看著他,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會說話似的,飽含著許多種情緒,最後她垂了垂眼瞼,慢吞吞地“嗯”了一聲。

    她不喜歡雪竹替他縫補衣裳,也不喜歡他喝雪竹沖泡的短舌匹菊茶,更不喜歡雪竹貼身伺候他更衣洗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7
發表於 2019-2-1 23:58: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衛渢揉了揉她蔫耷耷的小腦袋,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你若是不喜歡,日後便不讓雪竹縫補衣服了。晉王府有專門的繡娘,或是幼幼願意親手替我縫補衣裳,我自然榮幸至極。”

    蘇禧掀眸看他,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出想說的話。

    在衛渢眼裡,這件事就跟一件衣服一樣,不值一提。可是對她來說卻不僅僅如此。她想要的不是從此不讓雪竹給衛渢縫補衣服那麼簡單,她想讓雪竹離開晉王府……離開衛渢身邊。

    可是這怎麼開口?雪竹在他身邊伺候了十來年,自己忽然開口說要攆走雪竹,豈不是太無理取鬧了嗎?這樣只會引起他的反感吧。

    蘇禧柳眉微蹙,一陣沉默,小腦袋瓜裡一會兒便想了許多東西。她推開衛渢,意興闌珊地往外走道:“聽雁方才說藥煎好了,我去外面喝藥。”她的風寒雖好了,但是周大夫說還要再接著喝一天藥。

    這姑娘素來是最怕喝藥的,每回喝藥便像要她的命似的,今兒竟然破天荒地主動喝藥了,委實稀奇。

    衛渢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今日一整天她都不大對勁。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這件雨過天青色柿蒂紋錦袍。就見別的地方與往常無異,唯有袖口那裡,是剛剛縫補過的模樣。雪竹的繡活精湛,往常他什麼東西破損了,都是交給雪竹縫補的。

    衛渢目光定住,落在袖口那片繡金暗紋的竹葉上,竹葉旁邊,有一片不慎起眼的雪花。他目沉如水,古井無波,盯著那兩樣東西看了片刻,旋即放下了錦袍,往外走去。

    次日蘇禧醒得晚,她起床時,衛渢已經不在身邊了。

    她洗漱完畢,坐在圓桌後面用早膳。環顧一圈,沒有看見雪竹的身影。

    這頭,書房。

    雪竹穿一襲雪青色纏枝蓮花紋襦裙,微垂著頭,站在紫檀翹頭案對面道:“雪竹一心服侍世子爺,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能繼續留在世子爺身邊。雪竹這條命都是世子爺救的,倘若夫人容不下雪竹……雪竹日後少出現在夫人面前就是。奴婢服侍了世子爺十多年,出了府便不知往哪裡去,求世子爺留給雪竹一條活路……”

    雪竹身子輕顫,這身衣裳襯得她益發柔弱,如蒲柳般可憐。雪竹萬沒有想到,昨日還好好的,早晨她還給衛渢沖了一杯短舌匹菊茶,今日一早李鴻就來跟她說,世子爺讓她離開王府,並將賣身契還給了她。從此她去哪兒,都與晉王府無關了。

    雪竹自認沒做什麼錯事,唯一一件便是昨日那件衣裳被蘇禧瞧見了。

    雪竹以為是蘇禧向衛渢告狀,所以世子爺才打發自己離去的。畢竟世子爺對夫人的重視,她們丫鬟都看在眼裡。倘若夫人到世子爺跟前鬧,世子爺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的。

    殊不知蘇禧什麼都沒說,就連衛渢要打發她這件事,也是毫不知情。

    衛渢坐在翹頭案後面,手裡翻閱著資料,頭也不抬道:“與她無關,這是我的主意。當初你與雪晴一道進雲津齋時,我便說過,你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如今你僭越了,做了不該做的事,我也不留著你。”

    雪竹抬頭,眼睛已經紅了,蹣跚半步道:“雪竹是不應該在您衣服上繡東西,倘若因此惹了夫人不高興,奴婢日後不再給您縫補衣服便是。奴婢會一心一意服侍世子爺和夫人,求世子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衛渢終於停下手邊的動作,倚著椅背,指尖輕輕點在案面上,少頃才道:“不是你惹了她不高興,是我不希望她有任何不高興。”昨兒那姑娘因為雪竹的事情,差點又讓他睡地鋪。後來他洗漱完畢,她已經倒在榻上睡著了,他才得以上了榻。他重新執起筆,不欲多言道:“下去吧,讓李鴻送你下山。”

    可雪竹怎麼甘心,這兒是隆安山別院,他甚至不等他們回到靖王府,便要將自己打發走,世子夫人在他心中就那麼重要嗎?她站著不動,仍在做最後的掙扎,“世子爺,奴婢伺候了您十多年,您對奴婢……當真沒有一點情分嗎?”

    衛渢一動不動。許久,也不見他回答。

    雪竹的心一點點下沉,就在她要轉身時,衛渢開口道:“我不會對除了蘇禧之外的人動情。”

    雪竹僵住,最後一點希冀被打破了,再也沒有說服自己繼續糾纏下去的理由。她失魂落魄地離開書房,回屋收拾自己的東西。李鴻已經備好馬車了,就在院外,她今日是“非走不可”。

    雪晴站在門口,大約知道了怎麼回事。便是沒人告訴她,她那般懂得察言觀色,肯定也能猜到。她將自己攢的一部分首飾銀錢拿了出來,送給雪竹,道:“將來你在外面,有許多用得著錢的地方,這些你拿著吧,有備無患。”

    雪竹卻搖了搖頭推拒了,沒頭沒腦道:“你留著吧,說不定將來你也用得上。”

    衛渢不想讓蘇禧多想,打發了自己,雪晴與自己一樣是貼身丫鬟,只要蘇禧一句話,她們兩個誰也留不了。雪竹坐上下山的馬車,回頭看了一眼晉王府別院,想起自己這些年待在衛渢身邊伺候的光景,不由自主地便紅了眼眶,她放下簾子。車外李鴻喊了一聲“駕”,馬車轆轆下山,往山下駛去。

    雪竹走後一個時辰,蘇禧才從聽鸝口中聽說這件事。

    用早膳的時候雪竹不在跟前,蘇禧以為今日不輪她當值,便沒有放在心上,目下聽說是被衛渢打發走了,她楞了一下,第一反應是:“為什麼?”

    聽鸝沒她想得那麼多,天真道:“定然是雪竹做錯了什麼事,才被打發走的。奴婢聽說雪竹走之前,是從世子爺書房裡出來的,這就肯定是世子爺的意思了。”

    蘇禧沉默片刻,將手裡的針線笸籮塞到聽鸝手裡,趿拉著軟緞繡鞋走下暖塌,顧不得披上外衣就往書房去了。

    外面正下著雪,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一場接著一場,搓綿扯絮一般,下得院子裡鋪了厚厚一層白。雪花隨風飄到廊下,落在蘇禧的脖子裡,凍得她一個機靈,人也清醒了許多。她走進書房,見衛渢正泰然地坐在桌案後頭看書,努努嘴,默默地往他身邊挨去。“你為什麼把雪竹打發走了?”

    衛渢抬眸,就見她只著了一件粉藍色蠶絲薄裙,腰上系了一條兩掌寬的腰帶,益發顯得那腰肢不盈一握。他皺了皺眉,將她攬入懷中,裹進自己的披風裡,“怎麼穿的這麼少?風寒剛好就瞎折騰。”

    衛渢的披風暖和,帶著他的體溫和獨特的檀香。蘇禧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蛋,她道:“屋裡燒著炭盆。”說完想起這不是自己來的目的,又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把雪竹打發走了?”

    衛渢將她轉了個身,讓她跨坐在自己腰上。兩人身上裹著同一張披風,披風下頭,他在做什麼,誰也瞧不見。

    他低頭親了一口她的小嘴,道:“你昨天跟我鬧了一天,不正是因為她麼?”

    蘇禧心思被揭穿,目光遊移,有一絲絲窘迫。

    衛渢掌心往上,握住她的綿軟,輕輕揉撚。“嗯,幼幼?你是不是因為她吃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8
發表於 2019-2-2 00:00: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蘇禧身子扭了扭,臉頰泛紅,有點口是心非道:“……不是。”

    衛渢低低輕笑,卻也沒有強迫她承認,曉得她就是這樣口是心非的性子。“我將她打發走了,上回那件事,不要與我生氣了,好嗎?”

    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那件事是指哪件事。蘇禧的身子好幾天沒被他碰過了,眼下他一撩撥,她便渾身嬌軟無力。她咬著下唇,道:“只要你日後不再那樣……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鬧了這麼多天彆扭,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衛渢俯身,含住她粉嫩的唇瓣,聞著她身上甜甜膩膩的香味,一發不可收拾。他活像餓了幾天的野狼,終於找到心儀的美食,既想一口拆吃入腹,又想慢慢地品嘗。

    倆人親得難分難舍,蘇禧肺裡的空氣都被他吸走了,舌根兒也被他吮得發麻,想扭頭呼吸兩口空氣,他卻不放過她,緊緊地扣著她的後腦勺,讓她動也不能動。

    過了許久,久得外面雪都停了,不曉得過了一刻鐘還是兩刻鐘,又或者更久,衛渢終於放開了她,意猶未盡地用薄唇輕蹭她的唇瓣,呼吸粗而沉重。

    蘇禧臉蛋潮紅,倒在他的胸口,小嘴微張,氣喘吁吁。她攢著他胸口的衣裳,掀起長長的睫毛,看了衛渢一眼。就見他烏目幽深,含著閃閃狼光,正望著自己。她忙扭頭埋進他胸口,只露出一對通紅的耳朵,細如蚊訥道:“我還有事跟你說。”

    衛渢這時候卻想不了那麼多,抱起她往書房裡面走去。裡頭裝了一個碧紗櫥,是供他偶爾休息的,他將蘇禧放到矮榻上,緊隨而上,抵著她的額頭,“幼幼,你現在有多在乎我?”

    他眼眸漆黑,仿佛藏著深淵與溝壑,輕而易舉便能將人吸引、沉溺。

    這個問題勾起了蘇禧的回憶。當初兩人尚未確定情意時,衛渢就這麼問過她,當時她說只有一點點。眼下,蘇禧覺得他真狡猾,他們才剛和好呢,他就問這個,她抬起雙手捂住臉頰,只露出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半響才糯糯道:“比以前多。”

    衛渢道:“多多少?”

    蘇禧從分開指頭縫隙瞅著他,想了一會道:“以前是一塊窩絲糖,現在是一碟花生酥、一碟玫瑰涼粉、一碟龍鬚糖和一碟翠玉豆糕加起來……”她停頓了下。

    就知道吃,衛渢正想堵住她的小嘴,卻聽她又道:“都比不上你。”

    衛渢唇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道:“我在你眼裡就是一塊糖?”

    蘇禧放下小爪子,一本正經地說:“……因為糖很甜。”

    衛渢怔了怔,旋即低沉沉一笑,將她的雙手反壓到頭頂,與她十指相扣,“沒有你甜。”

    她哪裡都很甜。

    這一場雲雨,從晌午到暮色四合,方才停歇。

    蘇禧大冬天裡汗涔涔的,像從水裡剛撈出來似的。她不知昏迷了幾次,但都被衛渢給弄醒了。眼下嬌軟無力地坐在衛渢懷中,由著他給自己系上桃色的肚兜,外頭天都黑了,她肚子餓得咕嚕嚕作響,早就想回屋用膳了。奈何衛渢不放過她,她的力氣又沒有他大,那點兒反抗在他眼裡根本不夠看的,一直到了這會,渾身酸軟且不說,那地方被他撐得吃不消,她含羞帶惱地嗔了他一眼,怪他不知節制。

    衛渢輕輕咬住她的下唇,低啞道:“別這麼看著我。”

    蘇禧唯恐他再來一次,趕緊閉上眼睛,睫毛亂顫,真是怕極了他。

    她的外衣剛才被撕壞了,衛渢便用披風將她裹住,抱著她往正屋走去。蘇禧藏在他懷裡,掩耳盜鈴,當起了鴕鳥。她根本不敢看下人的反應,就聽衛渢淡定地吩咐聽雁重新拿了一身衣裳,緊接著走進內室,親自幫她換上。

    倆人用過了晚膳,蘇禧這才恢復一點力氣,有功夫想別的。她轉眸看向衛渢,“雪竹走了,你身邊只有雪晴一個丫鬟,伺候得過來嗎?”

    衛渢舀了一碗蟹黃豆腐放在她面前,彎唇,似笑非笑道:“某個小姑娘愛吃醋,不然怎麼辦呢?”

    蘇禧瞥他一眼,不理會他話中的揶揄,默默攪了攪面前的粥。“雪晴也伺候你好幾年了吧……”

    衛渢抬了抬眉。少頃,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蘇禧。

    蘇禧曉得他在看自己,沒有抬頭,繼續嘟囔:“她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

    話未說完,衛渢就在她臉上擰了一把。她捂著臉蛋輕“唔”一聲,皺著眉頭,“你幹什麼呀?”

    衛渢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低笑,“看看能不能刮下來一斤醋。”

    蘇禧臉一下子紅了,低頭喝粥,不再吭聲。

    她連頭頂上冒的煙兒都是酸的。

    過了一會,衛渢順著她的話道:“雪晴跟著我已經有十二、三年,是不小了。改日你若是有空,便替她相看一門親事,將她許了人家吧。”

    蘇禧喝粥的動作頓了頓,略略詫異地瞅著他。他怎麼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衛渢好整以暇道:“你的腦袋瓜裡統共就那麼點東西,我能不知道你想什麼?”

    這是拐著玩兒說她頭腦簡單。蘇禧鼓了鼓雙頰,撇開頭,不理他。可是一會,嘴邊又忍不住微微翹了翹,她本來以為自己的要求無理取鬧,他不會輕易答應的。

    畢竟自己才嫁給他幾個月,而雪晴、雪竹卻已經伺候了他十幾年。

    大抵是上輩子的婚姻留給蘇禧的感覺太糟糕。她以為只要不像厲衍那樣,成親以後,對方稍微對自己好一點就足夠了。可是沒想到衛渢給的比她以為的更多,他寵著她,縱容她,把她捧在手心裡。她第一次覺得成親原來是這樣,不是冷漠,不是同床異夢,是兩個人心貼著心,彼此纏綿,耳鬢廝磨。

    蘇禧餘光瞥了衛渢一眼,見他也在看著自己,立即扭回頭,少頃又放下筷子,默不作聲地往他懷裡鑽去。

    “抱抱。”

    隆安山後頭有一片黃香梅花林,今早雨雪初霽,衛歆在別院悶了好幾天之後,邀請蘇禧一同去後山賞梅。

    蘇禧見天氣晴好,想著可以掃梅花上的雪煮茶,便讓聽鶴回屋拿了一個鬥彩團花紋小罐子,與衛歆一通前往後山。

    昨日衛渢雖說了讓她給雪晴相看人家,但是他們在山上,便是想看也看不了。蘇禧就暫且將這事擱置了下來,不急於這一時片刻,等回府後再讓人去物色人家。

    她與衛渢才和好,小吵小鬧之後,衛渢好像纏得她更緊了,有時他去書房看書也要帶著她。一開始他還算規矩,他在看案子,她在一旁看書,後來他就不老實了,將她抱到翹頭案上……書房成了他們胡鬧的地方,衛渢在哪兒都試了一遍,蘇禧生怕突然有人進來,又羞又惱,偏他屢教不改。

    這日蘇禧要出門,衛渢安排了兩個侍衛和兩個丫鬟跟著她,道:“早些回來,我在書房等你。”

    下人都在旁邊,雖然衛渢的話沒什麼問題,可蘇禧做賊心虛,臉登時就紅了。

    她趕緊甩開他的手,匆匆忙忙道:“我要走了。”

    後山梅花林距離別院不遠,但是因著積雪厚重,馬車行駛起來很不方便,是以蘇禧與衛歆足足走了兩刻鐘才到。衛歆也是個雅趣之人,見蘇禧要掃雪煮茶,驚喜道:“大嫂何時煮茶,我可以去你那兒蹭茶喝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9
發表於 2019-2-2 00:00: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蘇禧笑道,“自然可以。”

    這邊蘇禧領著丫鬟采梅花枝上的雪,衛歆去了另一邊賞景,兩人很快便分開了。

    黃香梅花瓣淡黃,素淨清雅,覆著皚皚白雪,仿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含羞帶怯,不肯給人看清真面目。蘇禧穿梭在梅花之間,聽雁、聽鶴在後頭跟著,就見她蔥白細嫩的指尖輕輕一搖,積雪便從枝頭撲簌簌掉入鬥彩團花紋小罐子裡,不一會兒便采了小半罐子。

    蘇禧回頭一看,不遠處有一座八角涼亭,衛歆正站在亭子裡,眺望遠處雪景。她今日出門穿得少了,饒是抱著手爐也禁不住渾身哆嗦。她原本還想著幫蘇禧一塊采雪,蘇禧見她凍得嘴唇發紫,便沒有答應,勸她回馬車裡休息。

    衛歆卻說無妨,到底是年紀輕,有活力,跺了跺腳繼續活蹦亂跳的。

    真奇怪。蘇禧分明與衛歆一樣大,仔細算起來,比衛歆還小了四五個月,怎麼卻像她的長輩一樣?大概是因為她早早就嫁給了衛渢的緣故。蘇禧想著,攏了攏斗篷,繼續往前面走去。

    這片梅林十分大,約莫種了上百棵梅樹。蘇禧走到梅林深處,采完了雪之後,正打算回去,一腳沒有踩穩,陷進了一團積雪中。就見腳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動,然後一個白色的影子從面前躥過。她尚未來得及看清是什麼,白影一閃而過,停在了遠處的梅樹下。

    蘇禧瞅著那裡看了片刻,將手中的小罐子交給聽雁,亦步亦趨地往那邊走去。

    等走近了,蘇禧才看清雪地裡臥著一直毛色雪白的小狐狸。狐狸只有一點點,看樣子是剛出生不久,模樣蔫蔫的,剛才那一躥想必耗光了它所有力氣,便是蘇禧走到它身邊,它也一動不動。

    蘇禧仔細瞧了瞧,見它後腿受了傷,想必是被雪下的石頭劃傷的,傷口頗深,血已經凝固了,難怪它看起來奄奄一息的。不曉得這裡怎麼會出現這麼小的狐狸,她蹲在小狐狸面前,想起馬車裡還有幾塊沒吃完的點心,便讓聽雁回去拿了。“若是有水也拿來一些。”

    聽雁應聲而去。蘇禧想伸手摸摸小狐狸的腦袋,就見它撇開了頭,站了起來,往前面蹣跚挪動。

    蘇禧道:“噯……你去哪兒啊?”

    受了這麼重的傷,一看便是在雪地裡凍了好幾天,它還站得起來?

    蘇禧緊跟過去。小狐狸走得慢,也不知它要去哪兒,小小的身影在雪地獨行,瞧著很有幾分可憐。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它一頭栽倒在雪地裡,閉著眼睛不動了。

    該不是死了吧?蘇禧趕緊將它抱起來,撥了撥它腦袋上的雪,手指探到它頸下,感覺還有微弱的跳動,這才松一口氣。她正欲抱著狐狸往回走,卻視線一轉,瞥見遠處的青松下站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女的穿著茶白色寶相花紋斗篷,身姿綽約,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男的穿著墨綠色長袍,身高八尺,挺拔偉岸。兩人面對面站著,身形很有些熟悉。

    蘇禧定眼瞧了瞧,待看清兩人面貌後,不禁一驚。

    傅儀與厲衍怎麼會在這裡?

    廬陽侯府襲承了三代,到了厲衍的父親厲行弈這一代是最後一代。

    厲家祖太爺曾救過先皇一命,是以被先皇封為廬陽侯。到底是底蘊不夠深厚,自祖太爺過世後,厲家便一代不如一代,漸漸沒落了,到如今已不如當初那般風光。

    依照厲家的家底,只能在隆安山下半段建一座院子。眼下厲衍竟出現在這兒,還是跟傅儀在一起,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印象中厲衍一直是單戀傅儀,傅儀怎麼會跟他在這種地方相見?蘇禧下意識藏在梅樹後面,懷裡的小狐狸動了一動,發出一聲細弱的聲響,她抬手順了順毛,小聲道:“乖,先別出聲好嗎?”

    小狐狸仿佛聽懂了她的話一般,閉上眼睛,又不動了。

    蘇禧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只能看見厲衍突然扣住了傅儀的手,傅儀掙扎了一下,厲衍便扶著她的雙肩,將她抵在樹上,俯身吻住了她。他們挑的地方隱蔽,周圍都是青松,加之這裡人跡罕至,倘若不是為了追趕小狐狸,蘇禧也發現不了他們。

    就見傅儀一開始還反抗了幾下,後來漸漸地軟化了,由著厲衍對她又親又摸。

    蘇禧驚訝地張圓了小嘴,且不說傅儀肚子裡懷著孩子,她已經嫁給豫王世子了,怎麼還能與厲衍這般呢?況且傅儀不是不喜歡厲衍嗎?在這愕然震驚的關頭,蘇禧竟然還能想起一個問題,不曉得上輩子厲衍與傅儀有沒有這樣過?若是有的話,又有過幾回呢?

    蘇禧想起來,上輩子傅儀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優越,以及那種悲天憫人的同情。現在想來,可能她真的是在憐憫自己。

    因為自己的丈夫不喜歡自己,反而癡癡念念著另一個女人。

    那邊,厲衍緊緊箍著傅儀的腰肢,還在親著她。只見他的手探入傅儀衣服中,不曉得做了什麼,傅儀幾乎半個身子都掛在了他的身上。兩人姿態要多親密有多親密,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蘇禧幾乎都能聽見他們倆的喘氣聲。緊接著厲衍就撩開了長袍,托起傅儀的雙腿……

    蘇禧趕忙轉身,沒有繼續看下去。她仍處於這一幕的衝擊之中,腦子亂亂的,趁著那邊的人還沒注意到自己,慌慌亂亂地抱著小狐狸跑開了。

    聽雁拿了糕點與水回來,找了她許久,差點急壞了,見著她後忙道:“姑娘,您去哪兒了?這山裡有許多危險猛獸,您可千萬別跑丟了。”

    可不是麼,她剛才就遇見了兩隻。蘇禧等喘氣喘勻了,解釋道:“小狐狸跑遠了,我便過去追它,一時不察才走遠了。既然雪已經采好了,咱們就早點回去吧?衛歆呢?”

    聽雁道:“大姑娘冷得受不了,已經回馬車上了。”說著看向蘇禧手裡的狐狸,擔憂道:“姑娘,您要把這東西帶回去嗎?它會不會咬人?”

    蘇禧道:“它受了重傷,沒有力氣咬人的。等回去找到大夫給它治好了傷口,我就將它放走。”

    蘇禧不再多言,坐上馬車與衛歆一道回別院,路上仍在想著厲衍與傅儀的事。她被震得懵懵的,衛歆見她撿回來一隻小狐狸,稀奇得緊,問她是在哪兒撿來的,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大嫂?”衛歆教了她一聲。

    蘇禧方才回神,恍悟道:“就在梅林後面那一片空地……”

    這廂,厲衍正要解開傅儀衣裳的系帶,傅儀按住他的手掌,道:“大夫說了,頭三個月不能行房,會傷著我的孩子。”

    一句話猶如兜頭一盆冷水,將厲衍澆得清醒了。他粗喘著,擁著傅儀的身子,好半響才緩了過來。

    傅儀卻比他鎮定,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推開他道:“我回去了,出來得太久,他會起疑的。”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豫王世子衛淵。卻說衛淵成親後對傅儀原來並不太好,衛淵誠然優秀,行事果決,有勇有謀,唯有一點,就是太過濫情。府裡的側室姨娘且不說,便是丫鬟,也大都被他弄上過。衛淵這輩子見過的美人多了去了,傅儀在他眼中除了掛著一個“才女”的名頭外,就沒什麼出眾的地方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0
發表於 2019-2-2 00:00: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過了最初的新鮮感,衛淵就對她很不上心。目下她懷著身孕,他更加有理由宿在別人床上了,今兒是這個姨娘,明兒是秦樓楚館,經常好幾天才回內院一趟。

    傅儀是被家人寵著長大的,從小又因才華天縱,被許許多人圍繞、眾星拱月,如何受過這般冷落,時間長了自然受不了。有一回她去寺廟上香,恰好遇見厲衍,厲衍對她有情意她是知道的,只不過廬陽侯府地位不高,梅氏常常在她耳邊念叨,自己才貌雙全,名聲又好,是要嫁到高處去的,久而久之傅儀就有些看不上厲衍。

    可是那一回,傅儀見厲衍一如既往地癡念自己,不知怎麼的,便動了心思,在寶相莊嚴的佛祖後面,半推半就地從了厲衍。厲衍抱著她的手臂那般緊,與衛淵全然不同,好像自己就是他的所有渴求一般,終於讓傅儀找回了一絲自信與滿足。

    那次傅儀剛診斷出來一個月身孕,沒有讓厲衍真正進去,藉著手給他紓解了。

    那一次之後,厲衍就開始纏上了她。但凡她有出府的機會,他便一定會過來,有時候忍得狠了,雙眼發紅地按著她的雙手,想要長驅直入,只要傅儀說“不行”,他就一定會老老實實地停下。

    瞧,傅儀就是喜歡他這麼聽話的樣子。

    傅儀回到晉王府別院後,見屋裡無人,便問丫鬟:“世子爺呢?”

    丫鬟道:“回夫人,世子爺去找晉王世子了。”

    晉王世子……衛渢。

    傅儀想起那時候衛渢騎馬回京的模樣,那時候她也在場,就坐在蘇禧隔壁雅間裡頭。衛渢真是應了那句話——“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那情那景,她至今仍然記得。

    世人眼中芝蘭玉樹、矜貴清冷的晉王世子,不曉得是多少上京貴女傾慕的物件。傅儀自然也不例外。殷萋萋給衛淵遞過帕子和摺扇,她都知道,她一面覺得殷萋萋恬不知恥,一面又暗暗羡慕殷萋萋的大膽。傅儀認為自己的才名與衛渢不相上下,送東西這種事太失身份了,且不夠矜持,不像是她的作為。

    後來昭元帝給衛渢賜婚,得知對象是蘇九姑娘蘇禧時,她驚訝得彈斷了一根琴弦。

    倒是便宜了蘇禧,從此不曉得有多少姑娘家要羡慕她。轉念一想,傅儀又冷靜了,蘇禧便是嫁給衛渢又如何?像衛渢那種人,一般人拿不下他,她和殷萋萋都不成功,像蘇禧那般嬌氣憨傻、空長了一張好看臉蛋的,又怎麼能入衛渢的眼呢?

    時間長了,恐怕就被衛渢摒棄了。

    畢竟以色待人,是不能長久的。

    蘇禧回到晉王府別院後,趕緊讓聽雁去請周大夫。

    因著她是到別院養病的,是以周大夫也跟著來了。蘇禧抱著小狐狸往裡走,上了廊廡,正猶豫要不要將今日看到的事告訴衛渢,就見迎面走過來了兩個人。

    衛渢垂眸,不緊不慢地走出書房,衛淵從他身後出來,似與他商量什麼。

    兩人抬眸,齊齊看見了她。

    衛淵是為了幾十年前那場貪污案來的。說是手底下有一人的祖父曾被冤枉了,冤枉他的人正是朝堂官名赫赫的尚書右僕射,衛淵特地來請衛渢給他的下屬翻案。

    衛淵精明幹練,手底下從不收來歷不明之人,況且那尚書右僕射一生兢兢業業、為人正直,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且不說,昭元帝只給了衛渢一個月時間,眼下只剩七八日,一旦衛渢插手這件事,便會耽擱進程。

    衛渢讓衛淵把他那位下屬帶過來,他親自審問一些情況,衛淵卻說那人去了豫州辦事,一時半會回不來,最快也要下個月才能回來。

    那時候已經過了昭元帝給的期限。

    這就純屬是添亂了。衛渢若無其事地彎了彎嘴角,道:“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堂兄為何認為我能辦成此事?”

    衛淵笑道:“陛下不是都誇你經文緯武,能力卓群麼,這點小事怎麼能難得倒庭舟堂弟?”

    衛渢但笑不語,既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

    這頭衛淵還想說什麼,卻見衛渢停下了腳步。他跟著停下,往前看去,只見廊下站著一位穿大紅色蘇繡鳳穿牡丹紋披風的姑娘,身姿娉婷,身後是一片雪地,紅衣,白雪,襯得她雙頰比雪還白,薄透靈動,仿佛不慎掉入了凡塵的仙子玉女,輕輕一碰,她就散了,化了。

    她懷裡抱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不知怎麼忽然叫了一聲,喚回了衛淵的神智。

    蘇禧沒料到衛淵也在這兒,她原本只想把小狐狸抱給衛渢看的。愣了愣,然後朝衛淵欠了欠身,道:“豫王世子。”

    衛淵聽著她的聲音,一陣恍惚,仿佛又回到三年前壽昌長公主的露華園。她站在桃花樹下,自己坐在假山涼亭上,瞧著她的身影,她還是跟三年前一樣嬌美,只是少了一分青澀,多了一分女人的柔嫵,偏聲音又是小姑娘的甜美,這般矛盾,竟不叫人覺得突兀。

    衛淵久久不回應。衛渢眉宇清冷,低聲道:“幼幼,我書房的墨汁用完了,你替我再研一些墨。”

    蘇禧正愁沒有藉口離開,畢竟衛淵的視線太過直白,讓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頷首說了一聲好,抱著小狐狸進了書房。

    外頭衛渢將衛淵送出門外,沒過多久,周大夫提著藥箱進來了,先是檢查了小狐狸的後腿,再用藥酒清洗了一下它的傷口。許是以為疼痛,小狐狸在蘇禧懷中掙扎了幾下,但是因長時間被凍在雪地裡,又好幾天沒有進食,掙扎的力氣很微弱,根本不足為懼。

    很快,周中賢就給小狐狸上好了藥,也包紮了傷口。

    蘇禧輕輕揉捏它尖尖的耳朵,問大夫道:“它的傷勢嚴重嗎?以後還能走嗎?”

    周大夫道:“傷勢有些嚴重,又耽擱了幾天,恐怕不容易好。倘若照顧得好,日後還是能正常行走的,夫人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蘇禧這才放心了,又問大夫飲食上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大夫到底不是獸醫,對這方面也不甚瞭解。只道:“動物與人不同,夫人只要多喂它吃肉就成了。”

    蘇禧點點頭,送走周大夫後,又讓聽鶴趕緊去煮了一碗肉糜湯。

    衛渢送走衛淵回來後,就見她坐在自己辦公的翹頭案後,懷裡抱著一隻狐狸,桌上擺著一個甜白瓷小碗,她拿著勺子一點點喂那狐狸喝湯。再一看旁邊的硯臺,墨汁乾乾淨淨,一下沒磨。

    衛世子走到她身邊,視線垂了垂,問道:“哪來的狐狸?”

    蘇禧抬頭,這才注意到他回來了,放下勺子道:“就在我今天去的梅林後面,我見它受傷不輕,便將它擅自撿回來了……”說著想起今兒看見的一幕,停了停,斟酌道:“庭舟表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蘇禧原本不想把這件事告訴衛渢的,說了倒顯得自己像個長舌婦,說三道四的,可是不說又心裡憋得難受。加之如今衛渢與衛淵關係緊張,自己說了這件事,說不定還會對他有幫助。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8 06:0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