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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玄月長長嘆一口氣道:“貧道決不相信中原四君子圍聚在一起,會被人無聲無息的殺死,這中間確有著甚多無法解釋的疑竇,但望南宮世家的水晶鏡、玉蜈蚣能有助查出你們四位師長的死因──”
白鐵笙道:“一切全憑老前輩做主了。”
玄月沉吟了良久,說道:“令師等四人雖然名重武林,但因四人自視極高,不願和一般武林人物來往,是以朋友很少。貧道承蒙令師等偏愛,引為知己,何況我對令師等的死亡,內心引咎甚深。近二十年來,我已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但為了追查令師等的死亡原因,貧道己下定決心,不查個水落石出,我不回武當山去。”
宋文光、白鐵笙一齊拜伏地上,說道:“有老前輩全力相助家師等沉冤昭雪有日,晚輩等這裡先行拜謝了。”兩人一齊拜伏在地上。
玄月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起來,據貧道冷眼旁觀,令師等死亡之因,複雜得很,此地距離南宮世家,遙遙數千里,貧道要借這一段行程中,查查令師等死亡之情。等一會就道之時,請兩位賢侄堅持親駕靈車,以便貧道隱入靈車之中──”話至此處,倏然而住,舉手一揮,接道:“你們過去吧!暗中留心四位師長的屍體,不論何人,只要一接近你們四位師長的屍體,就要默記他們的舉動。”
宋文光、白鐵笙同時抱拳一揖,退了下去。
太陽向西偏去,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峰頂的嶙峋怪石上,天色已到了申時光景。一騎快馬,直衝到百丈峰下,兩輛黑篷四輪的輕便馬車,緊隨快馬馳到。馬上人疾服勁裝,背插雙筆,正是中原四君子葉長青門下弟子萬沖。馬抵峰邊,萬沖一躍而下,他一面揮汗,一面疾行登山。這時,峰頂群豪都正在盤坐調息,葉湘綺黑紗包面,孤獨的坐在一處角落上。萬沖急急奔了過去,低聲說道:“師妹,車馬已到峰下,可要把師父的屍體運上車走嗎?”
葉湘綺緩緩站起了身子,伸出纖纖玉手,一指遙坐在數丈外的玄月道長,道:“你去問問那位道長吧!”
萬沖愣了一愣,道:“恩師膝前只有師妹一人,師父既死,萬事均應由師妹做主才對,這等大事,也可以問別人的嗎?”
葉湘綺輕輕嘆息一聲,說道:“你是我爹爹門下的大弟子,也是他唯一的衣缽弟子,有事弟子服其勞,對師父復仇之事,你竟然毫無主意?”
萬沖道:“小兄生性魯莽,智略一向不如師妹,這方面還得師妹指點。”
葉湘綺突然放低了聲音,道:“中原四君子各傳一人,大師伯藍兆棠門下的柳師兄智謀、膽氣,不足服眾,難擔復仇大任;二師伯朱天上門下的白師兄俠膽熱腸,但剛愎自用,難主大局;三師伯金聖儀門下的宋師兄,心計太深,不可信任,師兄為人憨厚,難以運籌帷幄。”嘆口氣,又道:“唉!可嘆中原四君子一世英名,但卻都未能選個智勇兼備的傳人,因此我不得不以女流之身,介入這場追查凶手的是非之中──”
萬沖自幼和葉湘綺一起長大,對她的聰慧智謀素來敬服,她雖然尖酸異常地把四人批評一頓,萬沖不但毫無怒意,反而默然受教,不住點頭。
葉湘綺似是自覺出口重了一些,略一停頓,又道:“只是我一個女流之輩,不便出面,還要借重師兄助我一臂之力。”
萬沖道:“師妹決定之事,小兄自當全力以赴。”
葉湘綺嘆道:“目下毫無線索可尋,小妹亦覺著束手無策,那位道長乃幾位師伯與先父的好友,以暫時聽他吩咐行事,我如有什麼事,自會招呼於你。”
萬沖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小兄就過去問他。”說完,轉身走去。
天色將要入暮時分,中原四君子的屍體,全部移放入峰下的馬車之中。追趕那騎牛女童而去的柳雲飛,仍然不見回來。玄月道長指派白鐵笙和宋文光趕車,隨行群豪騎馬趕路,浩浩蕩蕩直向南陽趕去。沿途之上,連易健馬,兼程急進,到了南陽已然是九月菊黃的深秋季節。被武林各大門派、南北雄主,公推為武林第一家的南宮世家,緊依著南陽城郊的獨山而居。這日,落暮時分,玄月道長等帶著靈車,趕到獨山角下。夕陽幻起了一天絢爛的彩霞,千萬株垂柳白楊,環抱著一座建築宏偉的村落。薄暮秋風,微帶寒意,吹飄著滿天飛舞的黃葉,景色蕭索,撩人淒涼。
神拳魯炳突然一勒馬韁,高聲說道:“依據江湖傳誦的規矩,進入武林第一家五里內,下馬步行,三里內解繳兵刃,但卻未曾立過如何處置馬車的規矩。”說話之間,已到林邊。
玄月道長道:“尚大俠想已早到,怎的不見迎接咱們?”
只聽一聲低沉的銅鑼,一株高大的白楊樹後,疾快的閃出來一個眉目清秀的童子,雙手高舉著一個木牌,木牌上橫寫著“請君下馬”四個大字。這五里下馬,三里解劍的規矩,乃天下英雄為了崇敬南宮明的武功,署名了“武林第一家”匾額一方相贈之外,公立了四條大法,通令天下武林同道一體遵守。因那署名之人,包括了江湖上九大門派的掌門之人,和水旱兩路南北霸主,可算把武林道上一代高手一網打盡,是以沿傳數十年中,從無人以身試犯過四條大法。這五里下馬,三里解劍,乃四大戒法之二。
神拳魯炳走在最前,看了那木牌一眼,當先躍下馬背,緊接著屠南江父子、宋文光、萬沖,葉湘綺,紛紛躍下馬背。魯炳一抱拳,對那童子說道:“小兄弟請了。”
那童子搖搖頭,指指嘴巴,緩緩轉過身子,隱入那高大的白楊樹後。
魯炳怔了一怔,回頭對屠南江道:“屠兄,此子眉目清秀,兄弟不相信他是個啞巴?”
屠南江道:“也許他不願開口說話,五里下馬之戒,咱們已經遵守,牽馬而行,大概總可以吧,走進去瞧瞧再說。”
魯炳重重的咳了一聲道:“屠兄說的不錯。”手牽馬韁,舉步而行。
那童子回顧了幾人一眼,也未出手攔阻。這是一片廣闊的樹林,但除了垂柳、白楊之外,別無雜樹。一條條白石鋪成的小徑,縱橫於林木之間,除了秋風吹飄著枯黃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之外,再也聽不到一點異樣的聲息。十里深林,一片死寂,太過的幽靜,生出一種蕭索的恐怖。
忽然間車聲轆轆,劃破了這廣闊林面的死寂。白鐵笙揚鞭行車,緊隨幾人身後闖進了林中。大概是四大戒法中,沒有限制行車之事,那手捧木牌的童子看了白鐵笙和那密垂黑篷的馬車一眼,舉手拍拍腦袋,但卻未喝上攔阻。從他的神情間,看出他正為這行車之事所困擾。除了那手捧木牌的清秀童子一度現身之外,這深長廣闊的林木間,似是再無守衛之人。群豪深入了幾十丈遠,不見有人喝問阻攔。
白楊、垂柳交織成天然屏障,白鐵笙操轅行車於林木之間,大費周折,曲轉盤繞,行動緩慢至極。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起自林木深處、神拳魯炳當先停下了腳步。為武林公推天下武功最高的南宮明,不但奪得冠絕天下的威名和三寶,也替南陽獨山角下的南宮世家,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沒有人瞭解這家人的內情,只知他們享受著震盪人心的榮耀和盛譽,也付出了無比的痛苦作代價。所有武林中的人物對神秘的南宮世家,只有著兩個觀念,妒忌和羨慕。步履聲由遠而近,林中並肩走出三人,正是那先行趕來南宮世家的尚三堂,言鳳剛、譚嘯天。
尚三堂右手握杖,左手一拱道:“諸位剛到嗎?”隨之目光一瞥那黑篷馬車,不禁一皺眉頭,接道:“玄月道長──”
車簾起處,玄月應聲而出。這位武當派中的名家,在這二十餘日的行程中,一直躲在那黑篷馬車中和四具屍體為伍,除了吃飯之外,連夜間也睡在車中。他似是對中原四君子的屍體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日夜相侍,孜孜不倦,但卻沒有人知道他發覺了些什麼?
尚三堂低聲問道:“中原四君子的遺體,可有變化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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