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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總共不過只有盞茶時分,任無心便在這老人手下將面容徹底改換了。他心中不覺大是欽服,嘆道:“老先生當真是妙手無雙,好教在下佩服。”
施翠峰含笑道:“任相公可知老夫為何要將你扮成如此憔悴醜陋的模樣?”
任無心呆了一呆,搖頭笑道:“這其中莫非還另有什麼巧妙不成?”
施翠峰笑道:“江湖中不乏淫娃蕩婦,相公你扮成如此模樣,豈非便可少去些麻煩?”
任無心忍不住大聲笑道:“老先生這當真是經驗之談,在下只是──”語聲未了,只聽瞿式表在外接口笑道:“任相公莫非還不知道施老先生昔年的風流韻事嗎?否則,他又怎會有此經驗?”
相與大笑間,瞿式表已帶著個青衣小帽的垂髻童子走了進來。只見這童子濃眉大眼,滿面俱是天真之態,看來最多也不過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又有誰能認得出,她便是南宮世家中的第五代夫人田秀鈴。就連任無心明明知道她是田秀鈴,此刻也不禁看的呆了一呆。
只見田秀鈴轉了轉眼皮,一躬身道:“棋兒在此,靜候相公的吩咐。”
瞿式表接口笑道:“任相公,看田姑娘裝得可還有幾分像嗎?”
任無心拊掌笑道:“像極像極,只怕縱是南宮夫人來了,一時也看不出破綻。”轉向田秀鈴長身一揖,接口道:“如此只有委屈了田姑娘。”
田秀鈴道:“以玄光道長那樣的身份,還能委屈做百代大師的隨從,賤妾如此又算得什麼,任相公你切莫放在心上。”
任無心嘆道:“我等力雖不能勝得南宮夫人,志氣卻遠盛於她,好歹也可和她拚上一拚,縱不能勝,也要將她拖垮。”語聲微頓,突又接道:“在下還有些需用之物,要煩兩位費心取來。”
施翠峰、瞿式表齊聲道:“但請相公吩咐。”
任無心目光微轉,屈指道:“煩兩位將幾件穿過的衣襪,包在一包,再零星取幾件醫師常用之物,最重要的是,還要將幾種珍貴的藥物,以及幾張藥方,鎖在一隻鐵箱中,一併取來。”
瞿式表道:“什麼藥方?”
任無心沉吟道:“最好是各位苦心研究用來化解南宮世家毒性的藥方,但卻已都是廢棄不用了的,那鐵箱也必需要十分精巧,教人一看便知道是置放貴重之物所用。”
施翠峰呆了一呆,猶自茫然不解,瞿式表卻已瞭然道:“相公要用之藥,莫非是要將南宮世家中人誘入歧途嗎?”
任無心頷首道:“正是。”
瞿式表笑道:“這個容易,老夫這就去為相公取來。”他匆匆向施翠峰解釋了幾句,便拉著他一齊去了。
果然不出片刻,他兩人已將應用之物備齊,那鐵箱上還嵌著些珠寶。施翠峰笑道:“這鐵箱乃是京城石老先生家傳之物,他還有些捨不得暱!”
瞿式表道:“不但箱中的藥草,俱是難得之物,便是那幾張藥方,雖不能解南宮世家之毒,卻也俱是解毒的妙方──”
任無心躬身謝了,將衣物藥箱俱都接過,道:“田姑娘請稍候在下,在下不出半日即回──”匆匆一揖,轉身去了。
施翠峰微嘆道:“這位相公當真是個絕代奇才,行事之奇,更令人莫測高深,便是老夫這樣的老狐狸了,若非瞿兄說明,也萬萬猜它不准。”
瞿式表將目光凝注在洞窟之外,緩緩長嘆道:“但望那南宮夫人也捉摸不透就好了──”悠長的嘆息聲中,仍不禁蘊藏幾分憂慮。
任無心匆匆掠出那神秘的洞窟之外,身形毫不停頓,迅急的往四下搜索起來。他身法快如閃電,目力更是異於常人,不到盞茶工夫,便將周圍數十丈方圓之地,全都搜索了一遍,確定了四下確無人跡,於是在落滿白雪的枯草地上,作出了許多踐踏的痕跡,令人看來,彷彿有許多人自洞中走出。然後,他便將手中的對象,零落的拋落在兩旁的枯木草叢中。地上的腳跡有去無回,再加上這些零星之物,看來彷彿是洞中之人,已離洞遷往他處,行色匆忙之中,自難免遺落許多對象。他直將這些痕跡遠布至裡許開外,又仔細地檢查一遍,確定大致看不出什麼破綻,方自鬆了口氣,飛掠而回。最後,他更將本是掩飾洞窟入口的枯草、藤蘿,以及山石等物,故意拋得四下飛落──洞中已無人,洞口何需再要掩飾之物。
他縱然身手奇快,動作迅速,但將這一切做完,仍不免花費約摸三兩個時辰。此刻,日色早已隱入西山,穹蒼星疏,夜色也已頗為沉重。
瞿式表、施翠峰伴著田秀鈴在洞中相候。他倆俱已將近古稀之年,是以也不避嫌疑,取了些菜飯與酒,邊吃邊等。田秀鈴心事重重,愁聚眉峰,縱有山珍海味擺在面前,她也難以下嚥。瞿式表、施翠峰兩人有意無意間,不禁將一些有關南宮世家的隱秘,想出來詢問於她。田秀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瞿式表這才發現,南宮夫人的心智,當真是陰險深沉已極,就連田秀鈴與她這麼親近的人,對南宮夫人的隱秘所知也不甚多。
田秀鈴悶悶地喝了幾盅苦酒,酒入愁腸,她眉峰間的愁鬱,不覺更是重了,突然抬起頭來,幽幽問道:“兩位前輩可知道,世上是否有種毒藥,可以潛伏在人體之內,而下毒人隨時都可令它發作?”
施翠峰沉吟半晌,緩緩道:“老夫對世上各種毒藥,曾花了三十餘年心血研究,直到如今,還未發現世上真有這種毒物。”
瞿式表沉思片刻,接道:“姑娘所說的情況,唯有傳自苗疆的蠱毒──”
田秀鈴心中一動,忍不住接口道:“中了蠱毒的人,別人可以看得出嗎?”
瞿式表道:“老夫素喜遨遊,平生足跡,雖不敢說踏遍天下,但也差不多了,昔年老夫也曾在苗疆之中,將這苗疆最神秘的下蠱之術,整整研究了三年,若有中了蠱毒之人,老夫雖不能解救,但自信不出片刻,便定可看出。”
田秀鈴脫口道:“那麼我──”
瞿式表微微一笑,緩緩道:“姑娘神氣充足,目光清澈,老夫敢以這雙眼珠作保,姑娘身上是萬萬沒有蠱毒的。”
田秀鈴愣了半晌,不禁輕嘆了一聲,道:“那麼──我身上中的又是什麼毒呢?”
瞿式表微微詫異道:“姑娘怎能確定自己身上中的有毒?”
田秀鈴長嘆道:“這已是我們南宮世家婆媳間公開的秘密,只因祖婆除了她自己之外,誰也不信任,是以她唯恐我們背叛於她,早已在我們四代婆媳身上,都下了毒了。”
瞿式表、施翠峰對望一眼,齊地轉過目光,凝視了田秀鈴半晌。瞿式表突又長身而起,道:“姑娘請恕老夫的冒昧,請姑娘將手腕伸出,讓老夫探探脈息。”
田秀鈴立刻伸出手腕,瞿式表面色凝重,伸出食、中、無名三指,搭在田秀鈴腕脈之上。只見他緩緩合起眼簾,屏息診視了約有盞茶工夫,才緩緩放下手來,沉聲道:“施兄請。”
施翠峰亦自向田秀鈴微微一禮,也伸手去把了把脈息。兩人又自相視一眼,施翠峰沉吟道:“瞿兄所見,不知是否──”
瞿式表乾咳一聲,道:“老夫實在看不出田姑娘有絲毫中毒的徵象。”
施翠峰苦笑道:“田姑娘不但脈息平和,全身上下,也沒有絲毫異常之處,我兩人若是看不出來,只怕別人也看不出了。”
田秀鈴喃嚅道:“那麼──如此說來,我身上豈非沒毒了?”
施翠峰搖了搖頭,長長嘆息道:“這一點老夫卻難下斷言,只因毒藥一物,最是神秘奇妙,雖是販夫走卒,也能下毒害人,但除了砒霜這等毒藥外,世上還不知有多少不為世人所知的毒物,老夫窮半生精力,也不過只發現了一百二十多種,這等毒物之中,便有的能使人中毒之後,絲毫看不出中毒的徵兆,還有的能使人中毒之後,經過三年之久才毒發身死。”
這灑脫的名醫,此刻言語已變得十分慎重,似乎字字句句,都經過詳細的推敲。他語聲微頓,才又接道:“田姑娘身上中的毒藥,只怕是屬於此類,那南宮夫人想必是算準了毒發的時間,只要田姑娘沒有背叛之意,她便在毒發之前,再以藥物緩和毒性,使毒性發作之期,又可延後一段時日,田姑娘若是背──”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了話聲,默然不語。
但田秀鈴又何嘗聽不出他言下之意,呆呆地出了會神,緩緩道:“如此說來,後日便是我毒發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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