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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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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素手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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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 11:37:14 |只看該作者
二二〇

  過了良久,還是任無心打開這沉重之僵局。只得尋些話說,來振起妙法等人之精神,說著說著。他不覺又說起自己與田秀鈴易容之事。他說到田秀鈴將扮做錦衣商賈的百代大師當做南宮世家門下,兩人幾乎動起手來──又說堂堂武當掌門,竟也不惜易容改扮,扮做個滿面病容的藍衫文士──說及往事,任無心懷景思人,面上雖帶著笑容,心中卻實有無窮感慨。

  妙法等三人亦是聽得入神,他三人滿含憂慮之面容上,這才初次露出笑容。妙雨嘆道:“不想那施翠峰施大俠易容之術,竟如此精妙,江湖中擅長易容之人,雖有不少,想必也得推施大俠為最了。”

  任無心道:“除了施大俠外,據聞那南宮世家門下,也不乏易容高手──”

  語聲突頓,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驚人之事。妙法等人見他面色突然大變,亦不覺大是驚駭。

  妙雨輕輕喚道:“任相公──”

  只見任無心雙目之中,光芒閃動,竟瞬也不瞬的瞪著榻上的玄真。妙雨心頭亦自突然一動,道:“任相公莫非想出了什麼蹊蹺?”

  任無心目光不瞬,一字一句地緩緩道:“玄真道長既已改扮成滿面病容之藍衫文士。為何現身時卻是這樣的打扮?莫非──莫非──”

  妙雨早已聳然動容,此刻忍不住大聲道:“莫非這──這玄真道長竟是南宮世家門下改扮而成,前來臥底之奸細?”

  妙法、妙空身子一震,亦自駭然。只聽妙雨顫聲接道:“難怪他要做出那般瘋狂之態,教人不得近身,原來他竟是怕人看破──難怪他不肯說話,原來他也怕我等聽出他語聲有異──”

  任無心慘然一笑,仰天嘆道:“可笑呀!可笑!如此淺而易見之事,我等竟直到此刻方自發現──”急行兩步,走到玄真榻前。

  百維早已聽得心驚膽顫,面色大變,此刻更已轉過頭去,不敢去看。他右掌不住顫抖,心頭暗暗忖道:“五夫人智者千慮,卻終必有一失,且這小小的疏忽,卻已足夠毀去她這番妙計。玄真呀玄真,無論你是誰改扮成的,無論你有多大神通。此番只怕也難逃毒手了。”

  心念數轉,不禁又忖道:“這玄真行藏既被窺破,任無心等人必定要向他逼問有關南宮世家之隱秘,他若受刑不過,將我的行藏也洩露出來,那卻又當怎生是好?”

  一念至此,百維更是心驚膽顫,忍不住偷眼瞧了過去。只見任無心手掌已觸及了那玄真之臉上。要知任無心自己也曾經易過容,是以對易容之術也略窺門徑,他雖還不能對他人施以易容,但要破去他人之易容。卻只需舉手之勞。

  這時他掌上已滿蓄真力,掌心熾熱如焚,那玄真面上若有施用易容術必需之石蠟等物,立時便將在他掌下溶化。但見他手掌在玄真面上移動半晌,面上漸漸泛起驚詫之色,而這玄真的面目之上,卻仍無絲毫改變。百維也不禁瞧得滿心驚詫。

  妙法卻已忍不住問道:“任相公,這是怎地?莫非──莫非這玄真道長竟非他人偽冒而成的?”

  任無心縮回手掌,仰面長嘆一聲,面上神情,亦不知是驚是喜。呆了半晌,方自緩緩道:“不錯,這玄真道長乃是真的。”

  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似已因驚奇而窒息,良久都喘不過氣來。百維心頭,亦是又驚又喜,倒退幾步,撲地跌坐在椅上。他雖已逃脫大難,但心中驚詫之情,實比方才為甚。

  只聽任無心嘆息著喃喃道:“天下事出人意外者為何如此之多──想不到玄真竟是真的──他竟是已真的瘋狂不治──”

  百維心中亦在喃喃道:“真的──這玄真怎會是真的?他明明未曾瘋狂──他明明乃是南宮世家派來臥底之奸細,但──但此刻又怎會變成真的?”這問題在百維腦中,翻來覆去,千纏百繞,卻再也難以解釋。

  任無心等人雖然驚奇於玄真之不假,但終究也不過只是覺得自己判斷錯誤而已,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並無疑惑。而百維卻親眼瞧見南宮世家之密令。說這玄真乃是門下得力之弟子假冒而成。他也親眼瞧見這玄真於無人時神智就變得十分清查,而且語聲變化,調度從容──若說這玄真根本就是真的,他為何又要做出這般瘋狂之態?他即使也已投靠南宮世家,也毋庸故做瘋狂?他即使乃是受命前來刺探任無心之秘密,不做瘋狂,豈非更是方便?這其中究竟有何隱情?百維千思百慮,卻也不得其解,一時之間,呆坐在那角落之中,竟不知不覺想的呆住了。

  只聽妙雨嘆道:“南宮世家之行事,有時當真是莫名其妙。令人不解,此事明明是他派人前來臥底之大好機會,他卻白白放過了。”

  妙法道:“這也未必見得──他們生怕真的掌門人出現,自不敢派假的來。”要知他既已確定玄真乃是真的,自然就不便再以玄真道長四字相稱,而換了掌門人三字。

  妙雨嘆道:“掌門人既已被他們逼成瘋狂,他們要將掌門人性命奪去,自亦非難事,那時他們為何不可令人假冒掌門而來?”

  妙法沉吟半晌,嘆道:“話也不錯。”

  妙雨長嘆道:“但他們卻不知為什麼,竟將這機會放過,豈非令人難解?”

  妙法想了想,緩緩道:“這只怕是天奪其魄──也是掌門人福緣深厚──”突然想起掌門人既已瘋狂,還有什麼福緣深厚?不禁長嘆一聲,垂下頭去,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來。

  一時之間,室中又是一片寂然,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的興致。過了半晌,任無心似是向妙法低語了幾句,妙法突然長身而起,走到百維面前,磕下頭去。

  百維卻不免吃了一驚,慌忙站起,詫然道:“道──道兄為何行此大禮?”

  妙法黯然垂淚,俯首長嘆道:“百護等三位大師。不幸喪命,實乃我武當之罪,但望──但望大師念在──念在──”他語聲已自哽咽難語,歇了半晌,才能接著說道:“但望大師念在敝教掌門人亦是身遭不幸,莫要怪罪,弟子──弟子等實是感同身受。”

  說到這裡,微一揮手,妙空、妙雨等亦自相繼跪下,慘然頓首。

  百維惶然道:“道──道兄們快快請起──這怎能怪得了玄真道長──”說話間他亦自對面跪下。雙膝方自觸地,心頭突然靈光一閃。忽然之間,百護等三人慘死的情況,又在他心頭出現──

  那時他與任無心自墓地歸來,回到房中,便瞧見百護等三人陳屍滿地,肢斷體殘,血肉模糊──情況之慘,當真令人不忍卒睹!在此時之前,這玄真道長確屬南宮世家派來臥底之人假冒而成的、此點百維已可確定。但在此事發生之後,百維卻再無把握。他也想起,此事發生之後,玄真與他交談之際,他便隱約覺出,那玄真無論言語、神情,都似有了些變化──

  那時他委實說不出這變化是什麼?甚至覺得自己只是心虛情怯,是以心生暗鬼。但此刻,他心頭靈光閃動,只覺這些微變化,實是整個秘密之關鍵。他又想起,自那事發生之後未久,任無心便自點了玄真之穴道,而玄真雖然再也不能說話,但那目光神情之中,卻時時刻刻在掙紮著要開口將心裡一件秘密說出。

  這種神情上之變化,百維那時雖不知為了什麼,但此刻已了然於胸。他不禁又想起,他那三個師弟,死前俱無掙扎之象,似是在倉猝之間便遭了別人毒手,連絲毫還手之機會都沒有。那時他只當玄真已瞧出百護等三人,有了不忠於南宮世家之心,是以索性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不但將他們三人殺死,甚至連頭顱都拋了出去。但此刻百維卻已知道,此事並非如此簡單,這其中竟然還隱藏著一件驚人之隱秘。

  而百維此刻,將這些事綜合分析,卻已能將這隱秘分析的昭然若揭。首先,他已可斷定百護等三人身死之前,那玄真道長絕非真的,而必定乃是南宮世家之門下易容偽裝而成。換句話說,那時的玄真,與此刻之玄真實非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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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 11:37:27 |只看該作者
二二一

  這推斷聽來甚是荒誕不經,其實卻是合情合理,而且萬萬不致有錯。只因那時手刃百護等三人的。便是真的玄真。他不但殺了百護等三人,也將那假的玄真殺了,而且將假玄真之屍身移去他處。於是這真玄真,便偽冒成假玄真。他如此做法,自是要百維與南宮世家仍將他當做那假冒玄真之人。再換句話說,他如此做法,只是要百維與南宮世家仍將他引為自己之同夥。

  這麼一來,情勢便完全反轉,南宮世家派來的奸細,只因這真的玄真便可利用那假玄真之身份,前往刺探南宮世家與百維之秘密。非但如此,這真玄真還可製造些有關任無心之假消息,前去混淆南宮世家之視聽,好教南宮世家以虛作實。舉例說來,譬如任無心即將有北京之行,但玄真上達南宮世家之密報,卻可說任無心將去南京。等到南宮世家派遣人力。前往南京,任無心在北京之任務便可達成。

  除此之外,他還可利用這身份。挑撥離間,削弱南宮世家之實力。再舉例說來、譬如某甲到南宮世家極是忠心,而某乙卻已開始背叛於南宮世家。玄真上達南宮世家之密報,便可將某甲說成叛徒,而將某乙說成忠心不二。

  想那南宮世家主謀之人,縱然多才多智,但究竟不能盡知屬下之事,只要他賞罰一有不公之事,別的屬下自也不免寒心。這計畫實是妙到毫巔,其中之妙處,一時間也說它不盡。

  是以真玄真殺了假玄真後,為了要避百維之耳目,自不肯立時洩露自己之身份,而繼續裝瘋做傻。好令百維不致疑心。他只要百維一走,這玄真便必定要將一切秘密全盤向任無心說出。那時不但百維行藏盡洩,生死難保,南宮世家之隱秘,此後也必將盡為任無心所知。說不定任無心便可乘此機會,扳回頹勢。

  只因任無心若能盡知南宮世家之隱秘,而南宮世家對任無心所知,卻都變成虛假消息,於是明暗之局大變,優劣之勢互移,任無心知己知彼,便可籌謀大計,以期一戰而勝。

  那時玄真自然急著將這一切秘密說出,卻不料竟被任無心點了穴道,他空有滿腹秘密,卻說不出一個字,心頭自是焦急萬分,目光神色之中,自也不禁流露出焦急之色。那時玄真既已是真的,神情言語間自然與那假玄真多少有些不同。

  那時玄真既已知道南宮世家中許多秘密,自己知道百護等三人已投效南宮世家,是以不得不將三人一一殺死!想到這裡,百維心頭已是一片雪亮,所有的疑竇。此刻都已有瞭解釋。想到那時南宮世家之勝負,百維自身之生死,實已懸於一線之間,百維此刻猶不禁膽顫心驚,滿頭冷汗。滾滾而下。

  他暗道一聲僥倖,嘆息忖道:“幸好任無心自作聰明,竟不遲不早,偏偏在如此重要的關頭,點了玄真穴道──”心念一轉,又不禁苦笑暗忖道:“更幸好他用的乃是獨門點穴手法,別人竟都無法破解。否則,我那時若是解開了玄真之穴道,此刻之情況,便不知要變成如何地步了!”

  一念至此,百維忍不住仰天嘆息一聲,暗道:“這豈非天助南宮世家,天助於我?這──這豈非是天大的僥倖──那時玄真只要說出一句話來,我此刻焉有命在?”

  上天之安排,有時確實奇妙難測。就以此刻百維神情之變化說來。若換了平日,任無心縱未留心,妙雨也必將覺出他神情有異。但此刻任無心、妙雨等人全部圍在玄真身邊,竟無一人留意到百維神情之變化。這豈非上天已不再眷顧於任無心──天時、地利、人和,任無心三者不能得一。這一戰焉有勝望?

  這時百維卻又想到那獨臂獨足的奇異老人,又想到那老人破解任無心獨門點穴手法之事。那時他本猜不出這老人此舉有何用心,更想不到這老人為何定要急著解開玄真之穴道。但此刻他心頭又自雪亮。

  這真玄真在剎那之間,竟將假玄真與百護等四人一齊殺死,而且不令對方有絲毫還手之機,這顯見絕非獨力所能完成之事。他暗中必定還有個幫手在相助於他。這幫手不問可知,必定就是那行蹤詭異。來去飄忽的獨臂老人。唯有這老人方自身具那般驚人之武功。在一剎那間,便將百護等人一齊殺死。也唯有這老人,才能想得出那般神奇周密之計畫。但他見到自己之計畫竟在任無心一指點穴之下完全毀去,心頭之急怒自然不問可知。但他必定有著什麼原因,暫時不能與任無心相見,是以無法親自解開玄真之穴道。

  百維暗嘆道:“那時他將破解任無心獨門點穴之手法傳授於我時。我還道這老人必定是信任於我,否則又怎會將此等武功奧秘相傳──唉!實想不到這老人思慮竟如此周密,居心竟如此險惡,竟是要用我自己之手,揭破我自己之秘密,我縱然學會了破解任無心獨門點穴之手法,但秘密一洩,我必將喪生,這武功奧秘。也必將隨我同歸地下。”

  他想到自己那時若是真的解開了玄真之穴道,聽到玄真所要說的更是這些言語,那心頭真不知該是如何滋味。他那時三番五次,要舉起手來,只是這一掌始終未曾拍在玄真身上。又有誰知道這一落手之間,關係竟是如此巨大!

  突聽妙法哽咽道:“掌門真人穴道已被制如此之久,不知於身體可有妨害?”

  任無心緩緩道:“我那點穴手法,絕不致對人身有礙。”

  妙法黯然道:“但──但無論如何,弟子們實已不忍再瞧掌門人如此不生不死,難言難動般模樣,不知──不知相公能否將我掌門真人之穴道解開,也好讓弟子們稍盡心意。”

  這句話聽入百維耳裡,當真有如晴天霹靂,旱地焦雷一般,震得他心頭一驚,面容失色,幾乎自椅上一跤跌落在地。

  但聞任無心輕咳一聲,沉吟半晌,終於緩緩嘆道:“玄真道長神智迄未清醒,若是解開了他的穴道,唉!只怕又自生變。”

  妙法道:“掌門真人醒來之後,一切行動,弟子們定當負全責照料──何況,相公若不解開他老人家之穴道,又怎知他老人家神智是否清醒?”

  這少年道人平日心氣最是沉穩。但此刻神情間卻顯得甚是激動,似是已抱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玄真道長之穴道解開。百維方自放下的一顆心,此刻不禁又自平空吊了起來。他目光瞬也不眨的望著任無心。只望任無心再次拒絕妙法。

  只聽任無心嘆道:“我這點穴手法,並未截斷被點人經脈血液之運行,而是別走蹊徑,令其人生機暫時處於休息狀況之中,是以非但於人體毫無所傷,而且被點人在此一段時期中,體能亦毫無消耗,縱然不進食物,亦無損傷,只要每日以清水喂入,令其自行吸收,便是點上三五個月。也沒關係。”

  百維聽得暗暗歡喜,只道任無心既如此說法,定是不會解開玄真穴道。那知任無心語聲微頓。長嘆一聲,竟又接道:“但道兄們既是執意要解開玄真道長之穴道,以盡弟子之心意,在下亦不能如此不通人情。只是他穴道被解後,道兄不免要多多偏勞了。”

  妙法大喜道:“多謝相公。”

  百維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身子一震,將桌上茶杯也撞得跌落在地。任無心回首道:“大師怎地了?”

  百維強笑一聲,道:“沒──沒有什麼。”聲音嘶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只見任無心已嘆息著扶起了玄真道長的身子,續緩地舉起了手掌──

  百維身子一陣顫抖,突然一步衝了過去,只等任無心這一掌落下,他便要拼盡全力,將玄真立時一掌置之於死地。只因玄真若是說出話來,他反正也活不成了,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取了玄真之性命,也許還可有一線生機。

  但他方自跨出,任無心突又轉首道:“相煩大師在門口守望一下,玄真道長回醒後若是立時瘋狂起來,必定難免驚動別人,那時便請大師偏勞,將之打發回去。”

  百維腳步一頓,遲疑半晌,心念突然一轉,暗暗忖道:“我何必與那玄真去拼性命,這豈非我之天賜良機,我大可守在門外,等玄真說出我的隱秘,我再逃也不遲。他只要說出一個字,我便拔足,等任無心聽完了再來追我,卻已追不著了。”

  要知他心裡多少還存有一線希望,只望玄真道長對他的隱秘所知不多,是以他定要聽玄真說將出來,他才肯死心逃去。任無心見他突然怔在當地,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道:“大師若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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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 11:37:42 |只看該作者
二二二

  百維不等他說完,便已急忙道:“貧僧焉有不肯之理?”轉身走出門外。

  但他並未曾去遠,只是守在門畔,屏息靜氣,窺望著玄真的動靜。只見任無心出手如風,在玄真丹田之中極大穴,咽喉之下天突大穴,左右肩頭肩井大穴上各各拍了一掌。這中極穴乃是三陰任脈之會,天突穴乃是陰經任脈之會。肩井大穴乃是手足少陽陽經之會,正是玄真身上十二經常脈與奇經八脈相通之關鍵,端的非同小可。

  任無心三掌拍下,玄真道長立時長長吐了口氣,接著,咳的吐出一口濃痰。

  妙法喜道:“相公果然好手段!”

  百維心情卻更是緊張,手足亦已冰冷,一口氣幾乎接不上來。只見任無心、妙法、妙空、妙雨,團團圍在玄真四周,神情卻不免有些緊張,生怕玄真狂性發作,難以收拾。只有百維卻知道這玄真乃是真的,再也不會裝瘋賣狂了。那知玄真目光四下一轉,突然痴痴地笑了起來。笑聲有如密珠花炮,連綿不絕。他身子也隨著笑聲,又砰的倒在地上。這種笑聲無論是誰聽到,都可判定發笑之人必是瘋狂甚重。

  任無心、妙法等人自當這是本所應當之事,非但絲毫不覺意外,反覺玄真這笑聲雖瘋狂,但狂性卻似較昔日好些。是以四人心下甚是安慰。但百維這一驚,卻更是非同小可,只因這又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這玄真明明已是真的,此刻怎會也瘋狂起來?莫非他仍不願被自己知道自身真像?但事已至此,卻已萬無這必要。百維滿心驚疑,一時之間,也不知是該留在這裡,還是逃跑的好。

  但見任無心把了玄真的脈息,又翻起玄真眼皮,檢視了半晌,抬起頭來,呆呆地出了一會神。口中喃喃說道:“怪事──怪事──”

  百維脫口道:“什麼怪事?”

  任無心回過頭,雙眉已是緊皺一起,沉聲道:“大師不妨進來瞧瞧。”

  百維有心不過去,但遲疑了半晌,卻又忍不住走了過去,囁嚅道:“瞧什麼?”

  任無心長嘆一聲,道:“大師可曾瞧出,今日之玄真道長,與那時的玄真道長有何不同嗎?”

  百維心頭一跳,暗驚忖道:“莫非任無心已瞧出了其中破綻?”

  低下頭去,做出檢視之態,口中強笑道:“貧僧委實瞧不出有何不同之處?”

  任無心長嘆道:“也難怪大師瞧它不出,表面看來,今日之玄真道長,與昔日的毫無什麼不同之處,只是狂態稍斂而已。”

  百維沉吟道:“不錯!”

  他實在捉摸不透任無心言語間有何用意。是以唯有隨意應答,不敢多說出一個字來。

  只聽任無心沉聲道:“但大師若一探玄真道長之脈息,便知不同之處何在。”

  百維道:“願聞其詳。”

  任無心嘆道:“昔日我曾為玄真道長仔細檢視了一遍,那時之玄真道長,百脈紊亂,脈象之奇特。實是我聽所未聽,聞所未聞,我雖竭盡心力,卻也無法診斷出他的病根何在?”

  百維暗暗忖道:“想那假玄真故意將體內氣脈錯亂,你自然診斷不出。”口中卻應聲道:“此刻之玄真道長脈理又有何不同?”

  任無心雙眉緊皺,嘆道:“此刻之玄真道長,脈理滯塞不通,似是因久經積鬱,難以化解,而致煩悶成狂,這已與昔日那百脈紊亂之象。絕不相同,前後之間,竟會有如此巨大之變化,實令人參詳不透。”

  妙法等人黯然垂頭。做聲不得。百維亦自皺眉長嘆道:“這究竟是何原因?唉!當真奇怪的很。貧僧亦是不解──”

  口中雖說不解,但心頭突然又有靈光一閃,目中立刻流露出狂喜之色,暗中喃喃自語:“上天助我!這豈非上天助我!”

  任無心似是發現他目中神色有些異樣,當自問道:“大師可是發現了什麼?”

  百維乾咳一聲,道:“沒有什麼──”

  任無心面色更是凝重,目光凝注著百維雙目,直有半盞茶時分。百維只被他瞧得六神不安,五內忡忡,也不知該垂下頭,還是不該?只聽任無心又一字字緩緩道:“大師若未發現什麼,為何神情如此歡喜?”

  百維暗中又是一驚,心念閃電般轉了幾轉,故意鬆了口氣,強笑道:“貧僧聞得玄真道兄脈理已調,想他已可逐日復元,自然代他歡喜。”

  任無心面上卻無半分歡喜之色,反而長長嘆息了一聲,搖頭說道:“玄真道長雖然脈理已調,但此等心火積鬱,而致瘋狂,實非隨時都可救治,唯有日日逐漸加重,除非──除非──”

  妙法等師兄弟三人與百維神情俱是緊張已極,此刻四人竟忍不住齊地脫口問道:“除非什麼?”

  任無心仰首望天,喃喃道:“除非瞿式表等一代俠醫,俱都安全無恙,集數人之力,為玄真道長盡心診治,他復元才可能有望。”他用了“除非”兩字,顯見是口中說得雖好,其實心裡對瞿式表等人之安全,亦無絲毫把握。這言下之意,別人怎會聽不出來。

  妙法等三人俱是垂頭喪氣,連連嘆息。妙法甚至已在悄然落淚。但百維面上雖也作出沉痛之色,心中卻是歡喜若狂!只因他方才心頭靈機一動。竟突然想通了這真玄真怎會瘋狂的原因。

  首先,他便已斷定此刻之玄真,確是真的,是以脈理自與昔日之假玄真不同。次之,他又斷定,此刻這真玄真實已有瘋狂之症。要知玄真明知自己只要說出一句話來,整個局勢,便將立刻改觀。而自己之穴道卻偏偏被任無心點住,說不出一個字來。這時玄真心中之焦急與痛苦,又豈是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常人心中若有事情急於傾敘,有如魚鯁在喉,不吐不快,卻偏偏被迫不能出口,那心情之焦急,已非任何詞語所能形容。而玄真此等情況,其心情之焦急,較別人又不知勝過幾倍。他眼睜睜瞧著南宮世家之奸細百維,猶自被任無心那般信任,更想到任無心之前途,一日、兩日──十數日下來。又怎能不急得發瘋?

  百維心念轉動,便已將玄真積鬱成瘋之原因。了然於胸。心下自是大喜,暗道:“這豈非又是蒼天相助於我,這天大的秘密。任無心只怕無法知道了。”

  只因他深知那五夫人田秀鈴不但已重回南宮世家,而且正是今日之南宮世家中掌握大權,主謀定計之人。

  瞿式表等人所居之秘窟,昔日既是任無心與田秀鈴共同設計保全,則今日田秀鈴重回南宮世家後,那秘窟焉能不遭毒手?瞿式表等眾俠若無生望,玄真之狂疾也無法治癒,這天大的秘密,便絕不會自他口中洩露。

  百維前思後想,越想越是心安理得,眼瞧著任無心,暗暗忖道:“我本覺南宮世家手段太過毒辣,也有心相助於你。但如今瞧這模樣,你實是絕無勝望──唉!連蒼天俱都對你這般無情,我又怎能多事?此乃天意。你也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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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 11:37:53 |只看該作者
二二三

  這一夜,便在焦急與憂鬱中過去。第二日清晨,任無心、妙法等人,俱是雙目紅腫,容顏憔悴,顯見這一夜之中,仍是無法成眠。百維歇息之時雖然不多,但卻是精神飽滿。乘著別人臨行前之忙亂,他卻悠然踱至院中。但見陽光滿地,又是個晴朗天氣。

  忽然間,只見西廂闖出三個疾服勁裝,腰佩利刃之黑衣大漢。三人俱是行動矯健,但神情卻又都顯得十分匆忙。百維此時自不願與武林人物朝相,身子一閃,躲在廊柱之後。但見其中一條面色淡黃,兩條長眉斜飛入鬢,雙目灼灼有光之黑衣大漢,還未走下廊階,便已放聲大呼道:“店家,快快備馬!”

  店夥匆匆忙忙由外院趕來,躬著身道:“三位爺台這就要走了嗎?”

  那黃臉大漢厲聲道:“早就令你上鞍備馬,怎地此刻還未備齊?”

  那店夥賠笑道:“前面院子裡,有幾位爺台要急著趕路,小店人手不夠。是以慢了些──小人這就去為大爺準備。”他見到這大漢面色不對,話未說完,便已轉身想溜了。

  那知黃臉大漢卻厲叱道:“回來!”

  店夥計身子一震,回轉身子,滿面強笑,訥訥道:“大──大爺還有何吩咐?”

  黃面大漢沉聲道:“我且問你,有個傳聲驛,你可知在那裡?”

  那店夥見他未曾發怒,這才松了口氣,賠笑道:“沿著南行的官道一直走,就是傳聲驛了。由這裡去,大約還有一天半的腳程,以三位爺台的馬力,此刻動身,日落前想必定可到了。”

  黃面大漢鼻孔裡哼了一聲,揮手道:“去吧,莫再耽誤了。”

  那店夥連忙應了,連忙轉身。但走了兩步,卻又忍不住回過頭來,道:“前院的幾位大爺,也是要趕到傳聲驛去,不想傳聲驛,這麼個小地方,如今也變的熱鬧了。”

  百維在柱後聽得心念不禁一動,暗暗忖道:“傳聲驛──這豈非便是南宮世家密令中指派接令人趕去之地?這武林人物如此匆忙的要趕去那裡,卻又為的是什麼?”

  但見三條大漢。各自提著行囊,步入院中。另一個環目濃眉的大漢道:“瞧大哥今日如此著急,莫非真想娶那女子為妻不成?”

  黃面大漢道:“自然!”

  另一個身形頎長瘦削的漢子搖頭道:“那姓連的女子縱是天仙化人,但終究也不過是南宮世家中一個丫環而已,身份與大哥怎能相配?小弟實想不到大哥竟當真要娶她為妻。”

  百維本已待轉身入房,聽得此事竟然又與南宮世家有關,雙眉微皺,又自縮進了身子,屏息靜氣,留意傾聽。只聽那黃臉大漢陰惻惻冷笑一聲,道:“我豈是看中她的美貌,要娶她為妻。”

  環目大漢笑道:“大哥莫非還有什麼別的用意不成?何妨說來聽聽。”

  黃面大漢目光四顧一眼,見到院中寂靜無人。冷笑著道:“我只不過是想以此作為進身之階,好與南宮世家搭上關係。”

  瘦削大漢微一皺眉,道:“想我兄弟三人,在家中何等逍遙自在,不知大哥又何苦定要與南宮世家搭上關係,豈非自尋煩惱。”

  黃面大漢道:“二弟,這便是你的錯了,豈不聞常言道:‘學得驚人藝,售與帝王家。’南宮世家正有如今日武林中帝王一般,你我兄弟若要做一番大事,便必定要投入南宮世家,何況──”語聲微頓,冷然一笑,接口道:“南宮世家此舉,明裡是為那姓連的女子選擇夫婿,暗中必定還另有深意。說不定便是要乘此機會,招募天下英雄,選個頂尖拔萃的人物與他們共霸武林。”

  環目大漢拊掌笑道:“大哥見解果然不差,就憑大哥這份人才武功,還怕不能獨佔鰲頭嗎?小弟們也可乘機向大哥討杯喜酒喝了。”

  黃臉大漢展顏一笑道:“那也說不定,此番由四方趕來的豪傑,人才想必不少。”微一沉吟,又道:“前院的那幾位朋友,不知是何角色?咱們不妨先在暗中瞧瞧去。”說話之間,三人便已相繼走了出去。

  百維在暗中聽得又驚又奇,暗暗忖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南宮世家又有什麼驚人舉動不成?”一面思忖,一面移動腳步,他好奇之心既起,自己想到前面去瞧瞧究竟。

  只聽前院之中,馬嘶聲聲。一片喧嚷,其中還雜有店家的送客聲。接著便是一陣馬蹄奔騰,顯見這些人去的俱都十分匆忙。

  百維暗暗皺眉,忖道:“這些人去的如此匆忙,莫非都是趕去招親的嗎?南宮世家既有如此基業。怎地還弄出如此幼稚的花樣?”

  忽見一個店夥迎面走來,賠笑道:“爺台可是也要動身嗎?”要知百維此刻已換過一身俗家裝束,頭戴巾帽,是以店夥也以爺台相稱。

  百維含笑道:“我等倒不急著動身。”

  店夥笑道:“這就是了,待小的去為你老準備茶水漱洗。”方待離去。

  百維心念一動,忽又喚道:“店夥慢走,我還有句話要問問你。”

  店夥回身笑道:“你老還有什麼吩咐?”

  百維沉吟道:“那些江湖好漢,急著趕去,你可知道為了什麼?”

  店夥眼珠子一轉,笑道:“小的雖也聽得一些動靜,但──但客人們的私事,小的若是多口亂說,只怕掌櫃的要──”

  百維察言觀色,便已知道這又是下等市井小人要賞銀的老花樣了。當下摸出錠散碎銀子,塞在店夥手裡,笑道:“說吧!”

  店夥這才嘻嘻一笑,輕聲道:“看你老也是久走江湖的人物,不知可曾聽說過,有個武林第一世家,五代寡婦同堂?”

  百維不動聲色,微微笑道:“南宮世家鼎鼎大名,江湖中人誰人不知,那個不曉?”

  店夥道:“這就是了,此事與這南宮世家有關係──你老可知道。南宮世家雖然只有幾個寡婦,但全都是了不起的巾幗英雄,人人都有一身的武藝,那位老太太,聽說更是神仙般的人物,揚手一道劍光,就能宰人腦袋。”

  百維聽得暗中好笑。隨口道:“我也聽說那位老太太厲害得很。”

  店夥道:“可不是嗎?非但這幾位寡婦厲害,就是她們手下使喚的丫頭,也全是頂兒尖兒的人物,而且一個個都生得貌美如仙。”

  百維道:“這件事莫非與南宮世家門下的丫頭有關不成?”

  店夥笑道:“正是。”

  百維奇道:“你快些說來聽聽,說的越簡單明白越好。”

  店夥乾咳一聲,道:“南宮世家那位老太太,眼見自己家裡的丫頭,一個個出落得跟水蔥兒似的,年紀又都不小了,就忽然動了慈悲之心,要給這些丫頭們找個婆家。”

  百維大奇道:“給丫頭們找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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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店夥笑道:“可不是嗎?她們五代寡婦,雖不能嫁人,但也不能讓這些大姑娘。大丫頭陪著她們一齊守活寡呀!”

  百維皺眉道:“丫頭們找婆家,又怎會驚動這些江湖好漢?”

  店夥道:“別人家的丫頭要找婆家,那自然容易得很,隨便找個趕車的、宰豬的,三五兩銀子也就能把她們賣出了,但南宮世家的丫頭要找婆家,可就不是這麼容易了。”

  百維道:“她又是如何找法?”

  店夥笑道:“你老可聽說過,常言說的好,宰相家奴七品官,這武林第一家的身份,在江湖中可也跟宰相差不了好多,她們家裡的丫頭,要嫁出去,自然也得嫁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像咱們這號人物──休想沾上人家一點邊兒。”

  百維微微笑道:“說下去!”

  店夥道:“就為了這緣故,所以南宮世家的大夫人,就傳出消息,只要是光桿的朋友,都可以來試試,能不能被她們家的丫頭瞧上一眼,只要能被這些丫頭姑娘瞧上,非但人歸他,太夫人還跟著送過去一大筆嫁妝,你老想想,這種人財兩得的事,誰不想撿便宜,所以──”

  百維接口道:“所以江湖好漢們聽得這消息,就都趕到傳聲驛去了。”

  店夥搖頭笑道:“可不止傳聲驛一個地方。南宮世家要嫁出的丫頭姑娘一共有十來個,就分在十來個地方選女婿,只是──”語聲微微一頓,低聲道:“聽說在傳聲驛選女婿的這位姑娘,武功最高,人也最漂亮,那雙大眼睛只要向你一瞟,嘿!准保連小命都被她勾去了,所以,這兩天要去傳聲驛的朋友。可真是不少。”

  百維沉吟半晌,緩緩道:“不知此去傳聲驛是如何一個走法?”

  店夥道:“簡單的很,沿著官道走,就可瞧見傳聲驛外一棵又高又大的槐樹。那棵大槐樹,就是那傳聲驛的招牌。”

  百維心念一轉,想到那南宮世家密令中要取令之人在槐樹下等待綠衣紅褲人之事,不禁頷首道:“不錯,是有株槐樹。”

  店夥上上下下瞧了他兩眼,笑道:“你老可是也想去碰碰運氣嗎?那可好極了,只是──聽說她們這次選女婿,條件苛刻得很,雖然不拘身份年紀,但必須文武雙全,而且,還必需在江湖中有些名氣,否則,只怕連那位連姑娘的面都見不到。”

  百維笑道:“似我這般年紀,怎會再有求鳳之心,只不過想去那傳聲驛瞧瞧熱鬧。”

  忽然身後有一人冷冷接口道:“這場熱鬧,你我還是不瞧的好。”

  百維駭然轉身,這才發現任無心已不知在何時到他身後。那店夥見到任無心神情似乎有異,悄然轉身一溜煙的走了。

  百維強笑一聲,道:“相公可曾聽到,那南宮世家不知何時心血來潮,竟弄出此等比武招親,俗之又俗的花樣來了。”

  任無心雙眉緊皺,沉聲道:“此事雖俗俚淺薄,但經南宮世家使出,卻必然絕非那般簡單,其中只怕又另有深意。”

  百維應聲道:“不錯,想那南宮世家,一向只在暗中陰結死士,或是以利害相脅,名位相動,令一些已在江湖中聲名狼藉,廣結強敵之人,不得不死心塌地,投效於他,除此之外,便是以迷魂之藥物,懾人之秘術,使人神智完全喪失,只殘存行使武功之本能,而變作他手下行尸走狗般之器械工具。”

  說到這裡,他語聲微頓。沉吟了半晌,方自接道:“多年以來,南宮世家之一切活動,可說完全是地下進行,從來不見天日,此番不知為了什麼,竟突然改弦易轍,變為如此大張旗鼓之做法,其原因實令人費解的很。”

  任無心緩緩道:“這或許乃是因為南宮世家自覺已穩操勝算,絕不致有任何人再能動搖其根本地位,是以行事便毋庸再避人耳目。”

  百維沉吟道:“如此說法,雖也勉強可以解釋,但──但他突然如此做法,與其以前之做法,委實不能連貫。”

  任無心沉聲道:“不錯,南宮世家作風之突然改變,實有如將一爐燒紅之爐火,突然熄滅,而另起爐灶,再燒新炭,我算來算去。此舉於南宮世家,實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百維顫首道:“正是如此,是以貧僧方自不禁深感詫異。”

  任無心雙眉皺得更緊。緩緩道:“但南宮世家中,非但那幾位夫人,俱是見識卓絕。機智不凡之人,門下亦不乏老謀深算,饒富心機之輩,以此等人物,又怎會做出這等事倍功半,於自身毫無利益之事來?這其中豈會沒有別的原故?”

  百維嘆道:“正是如此。你我在轉念之間。便可發覺此事於南宮世家有害無利,憑她們那麼多人才,難道還想不通這道理嗎?”

  任無心長長嘆息一聲,道:“南宮世家之行事,雖然每多出人意料之外者,但算來算去。實以此事之出人意外為最。”

  百維亦自長嘆道:“想不到如此淺薄簡單的一件事,一與南宮世家有了關係,就會變得奇疑複雜起來。”語聲一頓,突又接道:“常言說的好,人在倒霉的時候,常會被鬼蒙了心竅,南宮世家如此倒行逆施,莫非是他們已該倒運了嗎?”

  任無心苦笑道:“大師若真的如此想,便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了。”

  百維亦不禁苦笑道:“但貧僧若不如此想法,又能有什麼別的解釋?”他心中確是百思難解。過了半晌,又接道:“是以貧僧才想暗中到那傳聲驛去,瞧瞧此事之中,到底有何玄虛?”

  任無心沉聲道:“但那傳聲驛,你我都是萬萬去不得的。”

  百維暗中一驚,脫口道:“為什麼?”要知他一心想到傳聲驛去,不但是要瞧瞧此事之究竟,也是想在那槐樹之下,等著那身穿紅衣綠褲之人,去發掘一個更大的隱秘。是以他此刻聽到任無心竟不願去傳聲驛,而且似是甚為堅持。暗中自然不免吃驚。只因任無心若是不去,他自也去不成了。

  只聽任無心沉聲道:“這道理自淺顯已極,大師難道真的想不通,真的想不出嗎?”

  百維苦笑道:“貧僧愚昧──”

  任無心嘆息一聲,接口道:“想那南宮世家,既在傳聲驛有非常之舉,必定已在傳聲驛一地中,廣為佈置,你我貿然前去,豈非自入虎口?何況,我等縱然去了,也不過只能瞧瞧他們在表面所做的文章而已,又怎能窺得其中隱秘?”

  百維心念數轉,仍是不肯死心,囁嚅著接口說道:“但此刻傳聲驛必定已是群英畢集,那小小一個傳聲驛,此刻只怕已被擠得水洩不通,你我趕去之後,混雜在群豪之中,南宮世家也未必就能發現你我之行蹤,我等好歹也可自他們的表面文章中,多多少少琢磨出一些他們行事之真意。”

  任無心搖頭嘆道:“此去傳聲驛之人縱多,但南宮世家必定早已有了安排,對每一人之行蹤來歷都不會放過,甚至會將每一個進入傳聲驛之人。都載入名簿。你我想要自南宮世家那樣的手段中混水摸魚。卻是談何容易?”

  百維訥訥道:“但──但你我若不──”

  任無心肅然道:“我意已決!大師三思之後,想必也會認為我說的不錯──”

  竟然再也不與百維答話,掉首不顧而去。百維目送他背影轉入門後,心下不覺又是氣惱,又是著急。他算定在傳聲驛與南宮世家暗通消息之人,關係必定十分重要。自己若是根本無法到傳聲驛去,又怎能探得其中之秘密。他暗中計算日子,明日夜間便是十五月圓之期。自己若不能及時趕至傳聲驛,這大好良機一去,勢將永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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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直過了盞茶時分,百維身形仍然木立當場未動,整個人都似已呆住了。忽然間,對面一扇窗門啟開,妙法探首而出,雙目滿佈血絲,轉目瞧見了百維,強顏一笑道:“大師倒起得早。”

  百維應口笑道:“早。”

  心念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暗暗忖道:“該死該死,我早該想起這一著的,怎地竟拖到此刻。”當下大步向妙法走去。

  妙法見他目光閃動,心中似在轉著什麼念頭一般,不禁脫口問道:“大師可是有什麼見教?”

  百維沉聲道:“正是,不知道兄可否啟開門戶,待貧僧進去說話。”話猶未了,門已開了。

  妙空當門而立,含笑道:“大師請進。”

  百維目光一轉,瞧見這室中只有妙法、妙空兩人,妙雨並不在此,暗中不覺又放了些心,忖道:“此人不在,我這計畫行來,想必更可事半功倍,”

  念頭轉動間,反手掩起了房門,沉聲道:“但請道兄關起窗子。”

  妙法見他行止這般神秘鬼祟,竟似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要說一般,面上不禁泛起遲疑之色,但百維卻已搶先一步,關起了窗戶。

  妙空亦不禁皺眉道:“大師莫非有什麼機密之言,要對貧道兄弟說嗎?”

  百維肅然道:“正是,此事實是機密已極,且聽我慢慢道來。”

  妙法、妙空對望一眼,不由滿腹狐疑。師兄弟兩人,各各尋了張凳子坐下,目光凝注著百維,要聽聽他說的究竟是何機密?百維之目光,也不住在他兩人臉上轉來轉去,沉聲道:“方才貧僧漫步院中──”

  當下將自己在院中所見所聞,一一說了出來。妙法、妙空俱不禁為之聳然變色。過了半晌。妙法方自沉吟道:“南宮世家如此大變方針,其中只怕又另有詭計。”

  百維道:“正是如此,道兄見識果是不凡。”

  妙法雙眉緊皺,沉吟半晌,長嘆道:“但其中究竟有何陰謀?有何詭計?弟子卻參詳不透。”

  百維亦自長嘆道:“南宮世家行事,又何止道兄參詳不透,便是任相公,又何嘗不是──”乾咳兩聲,頓住了話頭。

  妙法站起身子,在室中來來往往,走了兩圈,突又頓住腳步,仰天長嘆一聲,沉聲道:“以弟子之見,你我若是前去傳聲驛偵探一番,或許能探出一些真像亦未可知。”

  百維暗中大喜,但面上仍不露神色,轉向妙空,道:“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妙空沉吟道:“此事雖然冒險,但卻實是唯一之途徑,何況傳聲驛此刻已是各路英雄畢至,你我混雜其中,也未必會被別人看出身份。”

  百維早已算定妙法、妙空俱是年青熱血,對此事必然會有如此之判斷,他兩人此刻之答覆,實已早在百維意料之中。只見他突然啪的一拍桌子,仰天長嘆道:“可惜──可惜!”

  妙法、妙空俱都吃了一驚,訥訥道:“莫非弟子們說錯了嗎?”

  百維黯然半晌,方自緩緩嘆道:“兩位說的非但不錯,而且正確已極,只是──只是──”又自長嘆一聲,垂首住口。

  妙法、妙空忍不住脫口問道:“只是什麼?”

  百維黯然長嘆,垂首道:“只是任相公卻萬萬不肯答應。”

  妙法、妙空齊地一愕,再也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妙法方自強笑道:“這自是任相公行事謹慎小心,是以不肯讓我等輕舉妄動,我兩人方才之言,實是太大意了。”

  百維冷笑道:“謹慎小心──哼!哼!局勢已然如此,你我還有什麼可謹慎小心的。南宮世家若是有心要取我等性命,你我還能活到現在?”

  妙法、妙空兩人面面相覷,閉口無言。

  百維將頭湊了過去,語聲壓的更低,一字字緩緩道:“這一場武林間空前未有之戰,自開始便非勢均力敵,中原四君子、蜀中唐門世家,此等在武林中久著威望之人物、在此役之中,首先遭了毒手,此後任相公雖以絕世之奇才,略為挽回一些頹勢,但力難持久,其將奈何?”

  妙法、妙空齊地一嘆,黯然垂首。

  百維緩緩接道:“自我等參預此役之後,更是正消魔長,雙方勢力,相差也更是懸殊,再經陰山後、回聲谷兩次慘敗,我方實已一蹶不振。”他語聲雖仍壓得極低,但神情卻越來越見激動,接著說道:“以我方目前之情況,無論如何,也難勝過南宮世家。而我方無論多麼謹慎小心。最多也只能保持現狀,但保持現狀,我方便休想取勝。我方若想取勝,便定要出奇制勝,我方若想出奇制勝,便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而我等若是太過謹慎小心,便勢必要有許多機會自眼前錯過。”

  這番話說的聲節鏘然。擲地成聲,當真是滔滔雄辯,令人難以駁倒。妙法、妙空雖仍垂首無語,但神情間已不禁露出贊同之意。

  百維語聲微頓,將妙法、妙空面上神情,仔細瞧了兩眼,目中不禁露出欣喜之色,沉聲接口道:“南宮世家此番將行事之方針,突然做了個變動,正無異給了我方一個機會,我等若不知乘此機會,有所舉動,卻將這大好良機,白白錯過──唉,良機一失,永不再來,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沉重的長長嘆息一聲。緩緩垂下頭去。口中雖不再說話,但眼角卻仍在不住閃動,留意著妙法、妙空兩人之動靜。

  妙法、妙空亦自垂首無語,但眉峰已緊緊皺起,顯見正在苦思。

  過了半晌,妙法方自抬起頭來,輕笑道:“不知大師要有何舉動?”

  百維目光閃動,沉聲道:“我等究竟要做何舉動,在目前猶不能驟下決定,必需要至那傳聲驛一探究竟之後,方能伺機而動,隨機應變,這正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妙法、妙空交換了個眼色,口中雖無言,心下之意卻更是贊同。

  百維察言觀色,立時追問著道:“貧僧之言,不知兩位認為可有道理?”

  妙法訥訥道:“這個──”目光一轉,向妙空瞧了過去。

  妙空苦笑一聲,道:“弟子愚昧,怎敢對大師之言妄加置評。”

  百維冷笑道:“兩位心中有話,為何不敢說出口來?卻不知怕的是什麼?”

  妙法道:“這──這──”面上尷尬之情,溢於言表。

  百維絲毫不肯放鬆,緊緊逼問著道:“兩位是否覺得若是承認貧僧之言有理,便無異是任相公錯了。是以不敢說話?”

  妙法、妙空兩人,不約而同,輕輕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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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百維厲聲道:“對即是對,錯即是錯,兩位名門子弟,豈能閃爍其詞。你我若真想為武林同道做出一番事業。更不能黑白不分,兩位若覺貧僧之言錯了,也該說出口來。”言詞之間,反覆雄辯,鋒芒更是銳利,當真是咄咄逼人,令人不得不答。

  妙法苦笑一聲,道:“弟子們實不覺大師之言,有什麼謬誤之處。”

  百維目光一閃道:“貧僧之言,若是對的,任相公堅決不令我等赴傳聲驛一行,便是大大錯了,這道理豈非簡單已極。”

  妙法沉聲嘆道:“任相公驟下如此命令,確是有欠考慮。”

  §第二十三章 雞鳴狗盜

  百維厲聲道:“任相公之命既然錯了,你我便不該聽命於他,這道理亦是簡單已極。”

  妙法身子一震,訥訥道:“任相公為武林盡心盡力,至今實已心力交瘁,弟子們又何忍在此時期之中,違背於他?”

  百維沉嘆一聲,緩緩道:“道兄說的不錯。任無心此刻非但早已心力交瘁,而且──唉!而且神智也已有些迷亂,是以行事之間,便不免有錯,兩位俱是明眼人,此點想必早已看出。”

  妙法頭垂得更低,黯然道:“任相公究竟不是鐵打的身子,在如此內憂外患,重重煎熬之下,自難免積勞成疾。”

  妙空接口嘆道:“是以我等便該對他加倍體恤,怎可再刺激於他?”

  百維緩緩道:“任相公落到如此地步,貧僧又何嘗不是深覺悲痛。”

  語聲微頓,神情突變嚴厲,沉聲道:“但其情雖可憫。其理卻不可憫,你我若為大局著想,情理勢必無法兼顧。”

  妙法道:“這──”

  百維厲聲道:“此刻大局已是何等凶險,你我若是再因循情面,讓一個神智已迷亂之人來主持大局。便唯有滅亡之一途。”

  妙法、妙空對望一眼,身子已不覺顫抖起來,顯見是心情激盪,難以自制。

  百維面色漸漸緩和,柔聲道:“此時此刻,你我已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兩位無論選擇那一條路,貧僧俱都一無異言。”

  妙法、妙空又自交換了眼色,情不自禁,齊地脫口問道:“哪兩條路?”

  百維沉聲道:“兩位若是不忍對任相公加諸任何舉動,便唯有令此情況,繼續發展下去,但這條路之後果,必然是淒慘不堪。你我一死,固不足惜,但事關天下武林同道氣運,兩位卻不可不深加考慮。”語聲微頓,不見兩人答話,沉聲又道:“兩位若是為了天下武林同道著想,便應該捐棄那婦人之仁,從此之後,另定行事方針──需知大事猶非完全絕望,你我切切不可自暴自棄。”

  妙法雙拳緊握,妙空牙關緊咬。過了半晌,妙法方自顫聲道:“此事關系委實太過重大,弟子們不得不三思而行。”

  百維道:“正該如此。”

  又過了半晌,妙空亦自顫聲說道:“大師若令弟子們將任相公──唉!!弟子們實是不忍。”

  百維厲聲道:“兩位難道又忍心將天下武林同道,置於水深火熱,萬劫不復之地嗎?孰輕孰重,兩位難道從未想過?”

  妙法面色煞白,毫無血色,顫聲道:“依大師之意,又當如何?”

  百維沉聲道:“此後你我行事。必須自做主張,萬萬不能令任相公再做發號施令之人,此舉實乃萬不得已,兩位必需同意。”

  妙法長長嘆息一聲,黯然道:“大局既然如此,弟子們權衡其中利害輕重,看來也實是不得不如此了。”

  轉首望向妙空。接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妙空垂首長嘆道:“大哥之意既決,小弟自以大哥馬首是瞻。”

  百維暗中鬆了口氣,展顏道:“兩位果然明白事理,好教貧僧相敬──”

  妙法忽然沉聲接口道:“只是──不知我那三師弟,是否同意此事?”

  百維微一皺眉,沉吟道:“妙雨道兄一向通權達變,想來萬萬不致獨持異議,何況──此事既有你我三人讚同,想必已可做得主了。”

  妙空緩緩頷首道:“妙雨三弟那面,弟子定可說服於他,大師但請放心。”語聲微頓,突然又似想起了什麼,接口又道:“此事雖然已成定局,但──但任相公那面,卻不知大師要如何處置?”

  百維目光轉處,但見妙法、妙空兩人,面色俱是凝重已極,當下乾咳一聲,道:“任相公俠骨仁心,積勞成疾,如今落得這般地步,已是令人扼腕,我等自不能對他稍有無禮之言。”說到這裡,偷望一眼。妙法、妙空兩人。面色果然大見緩和。百維知道自己話未說錯,不禁暗道一聲僥倖。要知他若對任無心稍有無禮之言,妙法、妙空非但立時改變計畫,說不定還會和他翻面動手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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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百維心念數轉,方自接道:“我等此刻不妨向任無心委婉進言,就說他實已心力交瘁,亟需好生歇息一陣,一切行動,都只好另請他人做主了。”

  妙法頷首道:“如此說法,實是上佳之策,要知你我言語間,萬不可令任相公稍受刺激,話需說得越是婉轉越好。”

  百維道:“正是此理。”

  妙空忽又接口道:“但這話不知該由誰去向任相公說呢?”

  百維怔了一怔,訥訥道:“這個──不如請妙法道兄──”

  妙法慌忙搖手,苦笑道:“弟子一向拙於口舌,面對任相公,更不知該如何措詞了。此事弟子實是萬萬承當不起。”

  百維皺眉沉吟半晌,面向妙空,道:“既是如此,不如就請道兄──”

  妙空亦自連連搖手道:“別的事大師如有吩咐,弟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這件事嘛──弟子亦實是無能從命。”

  百維苦笑道:“兩位如此推辭,此事卻又該當如何是好?”

  妙空道:“大師既有六祖釋謁之智,復具生公說法之能,此行舍大師其誰?”

  妙法接口道:“何況此議本由大師而起,大師自應有始有終,完成其事。”

  百維面上微微變色,訥訥道:“這──貧僧還需三思──”要知他雖是陰鷙沉猛之性,但對任無心實是心中有愧,不免心虛。若要他面對任無心說出那番話來,只怕他見了任無心後,一個字也無法出口。

  忽然間,一個人推門而入,大聲道:“此事又有何難出口,大師若不願說,不如就由弟子服其勞便是。”語聲清朗。正是妙雨。

  百維聳然變色道:“道兄莫非已將我等所議完全聽在耳裡?”

  妙雨微微笑道:“正是。”

  百維面色一沉,厲聲道:“道兄既然早已前來,為何不入內與我等共商大計,反而躲在門外,不嫌有些鬼鬼祟祟嗎?”

  妙雨神色自若,緩緩道:“弟子方才雖已早就前來,但聽得大師在屋內商談如此機密大事,門外竟無人看守,實是未免太過大意,此等事落入別人耳中,已不甚好,若是被任相公無意中走來聽到,大師豈非更難以面對任無心?”

  百維本待責難於他,那知卻被他一頓數說,說得無言可對。妙雨微微一笑,接道:“是以弟子便只好守在門外,代大師做個防守使者,大師若還要以此相責,弟子豈非太委屈了嗎?”

  百維怔了半晌,苦笑道:“如此說來,倒是貧僧錯怪道兄了。”

  妙雨含笑道:“豈敢!”

  妙法沉聲道:“三弟既已將此事原委聽得清楚,又自告奮勇,願代百維大師去向任相公解說,想必是同意此舉的了?”

  妙雨長長嘆了口氣,道:“大局如此,除此之外,實無他途,百維大師高見雖然先人一著,但弟子實也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未便說出而已。”

  百維拊掌笑道:“貧僧早已說過,妙雨道兄對此舉必定絕無異言──”

  妙雨接口道:“事不宜遲,弟子此刻便該去向任相公進言,但大師與師兄們也該在一旁幫著解說才是。”

  百維道:“自當如此。”

  當下妙雨先行,百維、妙法、妙空三人相隨在後,拍開了任無心居室門戶。只見任無心木然坐在一旁,正面對著病榻上之玄真道長,呆呆的出神,

  妙法瞧得心中暗暗嘆息一聲。脫口道:“不知相公何時準備啟程?”話方出口,便知錯了,只因自己若是如此問法,自然又要任無心做主,豈非違背了此行的目的?當下乾咳兩聲,退入角落之中。

  只見任無心茫然回過頭來,目光在百維等四人面上一掃。百維等四人見到任無心憔悴之神情。心中不覺有愧,情不自禁,俱都垂下了頭去。

  但聞任無心長嘆一聲,緩緩道:“本當早已啟程了,只是──唉!我見各位實是太過勞累,不忍驚動,是以一直在此相候。”

  妙法見他全然不顧自身之憔悴,只是孜孜為他人著想,心下不禁更是感愧,一時之間,那裡還能抬起頭來。別人似乎與也他同樣心思,俱是垂首不語。過了半晌,還是百維忍不住了,緩緩移動腳步,走到妙雨身旁。悄悄地拉了拉他衣袂。

  妙雨這才輕咳幾聲,強笑道:“弟子們縱然辛苦些,也還有限,而凡事無論大小,都要相公你來操心──唉!相公你才是真正的累了。”

  任無心喃喃地說道:“累了──不錯,在下當真是有些累了,但──”語聲微頓,黯然道:“但縱然累了,又當如何?只要不被累死,我活著一日,便得掙扎一日,萬萬不能退縮!”

  妙雨長嘆道:“為武林盡瘁如相公這般人。古往今來。只怕是絕無僅有的了,但──相公不知可曾想過。如此掙紮下去,要到那一日為止?”

  任無心動容道:“這──這個──唉!這一場戰爭不休,我掙扎便不能停止!”

  妙雨道:“但這一場戰爭。無論雙方是誰勝誰負,一時間都難以結束,我方若要致勝,更需辛苦奮鬥,只怕至少還得三五個月之時日。”

  任無心接口笑道:“豈只三五個月,只怕還要三五年亦未可知。”

  妙雨道:“這就是了,既然還有如此漫長之一段艱苦歲月在後,卻不知相公又可曾想過,似相公這般掙紮下去,終有倒下的一日。”

  任無心黯然垂首道:“不錯,但事既如此。也只有過得一日算一日了。”

  妙雨道:“但戰爭如未結束,相公便已倒下。那又當如何是好?”

  任無心道:“這──”

  妙法沉聲接道:“無論任何一場戰爭,到了最後關頭,總是最最吃緊之時,那時相公若是突然倒下,我方軍心必然潰散,而以此刻情況看來,相公你實已隨時隨地都有倒下之可能,相公你行事一向謹慎,這一點不知可曾三思?”

  任無心黯然道:“我自也仔細想過。但──”語聲一頓,突然抬起頭來,目光凝注著妙雨,良久良久,又自移注妙法。他在每人面上,都仔細瞧了一陣,方自沉聲道:“你等可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妙雨囁嚅道:“不錯。”

  任無心目光一閃,道:“既是有話,便快快說吧,不必繞彎抹角。”

  妙雨瞧了百維、妙法、妙空三人一眼,訥訥道:“弟子們與百維大師經過一番慎重之商議,都覺得相公──相公你目前還是靜養一時的好,在這一段時間中,相公你最好──最好──”他說來期期艾艾,自是心中實也有些畏懼慚愧之意。

  任無心面色已變,長嘆一聲,道:“最好怎樣,你只管說吧!”

  妙雨乾咳一聲。接口道:“在目前這一段時期之中,相公你最好完全莫要勞神,全心全意,安心靜養,無論什麼事──”

  任無心身子早已輕輕顫抖起來,此刻突然一揮手掌,打斷了妙雨之言,顫聲道:“你──你是要我無論什麼事都莫要管了,是嗎?”

  妙雨垂下頭去。不敢去瞧他那悲憤交集之目光,訥訥道:“這個──這個──弟子們全都是為了相公著想,只因到了那最後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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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任無心霍然長身而起,蒼白的面容,已泛起一陣激動之紅暈。目光又分別在百維、妙法、妙空、妙雨面上個個瞪了半晌,一字字緩緩道:“你毋庸說了,你等要說什麼、我都已知道!”語聲微頓,但見妙雨等人俱都不敢開口,便又緩緩接道:“我知道你等俱都認為我已再無指揮大局之能,而近日以來,我方實也是屢戰屢敗,這──這自也怪不得你們。”

  他胸膛不住起伏,語聲漸漸嘶啞,咬一咬牙。強忍著心頭之悲痛,才接道:“我所創下之基業,大多已在我手中毀去了,我所指揮之戰爭,十有九敗,我──我實也再無面目領導各位,自今日起,我只是此次戰爭中一名小卒,無論任何事,我絕不再下定奪之議,自今日起──指揮大局,何去何從之大權,已屬於你們幾位了──”語聲方了,便已頹然坐到椅上,低垂著頭,再也不願抬起。

  他那沉痛的語聲,已足令人酸鼻,他這頹然之神情,更是令人心碎。絕世的英雄,如今已到日暮窮途處。耀眼的光輝,如今已黯然失色。古往今來,世上又有什麼事能比得上失敗英雄之悲哀?而任無心此刻之心情,世上又有什麼詞語能形容其萬一?

  百維雖未料到自己所謀之事,竟能如此順利便達到目的,而忍不住心下暗喜。但他瞧見任無心如此神情,如此落寞,心頭卻又不禁泛起一陣兔死狐悲之黯然。只因他自己畢竟也是個人中之傑,對英雄窮途時之蕭索與沉痛,自也能深深體會。妙法、妙空等人,目中更已不禁泛起了淚光。

  過了半晌,妙法終於囁嚅著道:“相公今日雖因體力之勞瘁,而不得不做退休之舉,但此舉卻只不過是個過渡時期──”

  妙空立刻接口道:“不錯,一等相公精神體力恢復正常,這千鈞重擔,還是要請相公來擔當的,弟子們仍願受相公指派。”

  妙雨亦自接口道:“除了相公之外,這千斤重擔,也實無他人能以承當。”

  任無心淒然一笑,喃喃道:“各位心意,在下已知,但從今之後,在下是否還能恢復──恢復昔日之一切,又有誰能知道?”

  妙法等三人心頭不禁又是一陣酸楚。黯然垂首,無法言語。任無心突然長身而起,緩步起立到窗口,伸手推開了窗子。只見窗外斜風細雨,不知何時竟已下起雨來。紛亂的雨絲,正有如人們心中之愁緒,剪不斷,理不清,不知何時才能了斷。

  任無心默然半晌,喃喃低語道:“風雨如晦,不聞雞鳴,江湖風雨,何時方休?”突有兩顆英雄之淚,奪眶而出。但他並未回頭,妙法等人自然也未瞧見。

  只聽百維乾咳一聲,忍不住沉聲道:“從今而後,不知相公要去何處?”

  妙法勃然變色,接口道:“要去何處?大師這話豈非問得太妙了嗎?我等難道還能讓任相公孤身一人離去不成?”

  妙空亦自變色道:“正是如此,任相公在此一段時期中,縱然不問大事,安心休養,但還是不能離開咱們的,而咱們好歹也得為任相公盡一番心意。”

  百維強笑一聲,訥訥道:“貧僧問這句話,並無他意,道兄們切莫誤會了,貧僧這只是──唉!只怕任相公離去,是以試探一句而已。在此一段時期中,咱們自該好生照料著任相公──”

  妙法面色立和,嘆道:“這樣才是道理。”

  任無心默然凝聽著他們之對答,目中突然閃起一絲久已未見的明亮光芒,隨手拭去了淚痕,轉首道:“在下實也不願離開各位,但──”

  妙法惶然道:“但什麼?”

  任無心長長嘆息一聲,道:“但我若隨各位往來奔波,遇事縱不做主,也難免為之焦心積慮,又怎能談得上靜養兩字?”

  妙法怔了一怔,訥訥道:“這──這又該當如何是好?”

  任無心緩緩道:“各位若真是要在下安心靜養,便該由得在下自去。”

  妙法駭然道:“相公你──你莫非真的離開我等不成?”

  任無心長嘆道:“在下方才早已說過,此事情非所願,只是事不得已。”他再三自稱在下兩字,顯然已不再將妙法等人視為自家兄弟子侄。

  妙法等人聽在耳裡,口中縱不言,暗中實是心碎。過了半晌,妙法方自顫聲道:“在此一段時期中,不知相公要去那裡?”

  任無心沉吟半晌,望著榻上的玄真,緩緩嘆道:“各位投身於這一場空前悲慘之戰役中,每一份精神力量都不容他顧,自不宜將玄真道長帶在身邊,以免分心,也免得各位萬一因急事照顧不周,而使玄真道長受了損傷。”

  妙法亦自沉吟半晌,道:“依相公之意,是要將弟子們之掌門真人帶在身旁嗎?”

  任無心道:“不錯!”

  妙法垂下眼簾,嘆道:“相公自身亦需靜養,又怎能照顧他人?”

  任無心一嘆,道:“玄真道長被我邀請出山,而致如此,正是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實因我而死,我又怎能不負起這道義之責。是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我都要以治好玄真道長之傷勢為第一要務。”

  妙法動容道:“相公之仁心與道義,實已可上追古人。”

  任無心感覺似已有些麻木,對別人稱讚之言,既不謙謝,亦無反應,只管接口道:“是以在下與各位分別之後,便要陪伴玄真道長同去瞿式表等名醫之處,然後──唉!”嘆息一聲,住口不語。

  百維忍不住接口問道:“然後如何?”

  任無心目光凝注遠方,緩緩道:“此行若是順利,瞿式表諸人都還在原地,而能將玄真道長立時治癒,自是天幸,在下必當陪同玄真道長同返此間,相候各位,如若不然──”

  妙法、妙空、妙雨等三人,情不自禁,齊地脫口問道:“如若不然,又當如何?”

  任無心長長嘆息一聲,默然道:“如若不然。在下便要陪伴著玄真道長。走遍天涯海角,尋訪名醫,直到將他病勢醫好為止。”

  百維一直不曾開口,此刻忽然接口道:“若是這療治玄真道長病勢之名醫尋找不得,相公你難道便永遠不回來了嗎?”

  任無心黯然道:“這──這只怕──”

  百維大聲道:“相公,你大大錯了。玄真道長病勢如此,貧僧縱非武當弟子。見之也覺悲痛,但以玄真道長之病。與今日武林之危機相較,其中輕重利害,相信仍然十分懸殊。”語聲微頓,轉向妙法等三人,接道:“貧僧直言,但望三位道兄莫要見怪。”

  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一齊垂首,默然道:“大師說的乃是正大之言,弟子們何敢怪罪?”

  百維慨然道:“是以無論瞿式表瞿大俠等名醫是否還在原處,無論玄真道長之病勢有無起色,相公於一個月裡,還是必需回到這裡,只因以貧僧忖度,大局在此一個月之中,必有變化,那時我等還是必需任相公前來主持大局,此點三位道兄想必也該同意。”

  他這話自是說的光明正大,無懈可擊,卻不知其中又有陰謀。只因他雖然不願玄真道長神智清醒,以免洩露他的秘密,但他也深信瞿式表等人必定已遭南宮世家之毒手。是以任無心此番將玄真道長帶去尋訪瞿式表等人,他自然十分放心。但任無心若將玄真帶往江湖流浪,紅塵中每多奇人,若真有一人能療治玄真之疾,則玄真病勢痊癒,百維的生命便將難保。

  此刻百維再三請求任無心於一個月中,回到此間,便是不願任無心尋得能療治玄真病勢之人。他這番秘心,妙法等人自然全不知曉,反而異口同聲道:“大師說的不錯,務求相公答應。”

  任無心沉吟半晌,緩緩道:“各位既然如此誠意,在下若是再不答應,豈非矯情──但在下也要相請百維大師答允一事。”

  百維心頭一跳,故作鎮靜,道:“無論何事,但請相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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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任無心目中光芒一閃。宏聲道:“在下離去之時,務必要請大師代在下挑起這副擔子,無論何事,大師都必定要拿個主意。”

  百維鬆了口氣,暗中又不禁大喜,但面上卻故意做出謙辭惶恐之狀,惶聲道:“貧僧才疏智淺,怎能擔此重任?”

  任無心緩緩道:“大師臨危不亂,隨機應變,此事自非大師莫屬。”

  百維道:“還是妙雨道兄──”

  妙雨趕緊接口道:“大師無論江湖歷練,計謀鎮靜,無不勝過弟子百倍,大師若是要弟子自代,弟子便真要無地自容了。”

  百維道:“但貧僧委實──”

  任無心沉聲接口道:“大師也毋庸太謙,在下深信若由大師主持大局,妙法、妙空、妙雨三位道兄,必定俱都心悅誠服。”

  妙法應聲道:“若由大師指揮大局,無論何事,弟子們必當言聽計從,若有一事不從大師之令,有如此杯──”舉手一擲,將掌中茶杯擲得粉碎。

  任相公道:“這就是了,大師若再謙謝,在下也要不從大師之言了。”

  百維這才長長嘆息一聲,道:“各位如此──唉!貧僧還有什麼話好說?”

  任無心目光一轉,道:“既是如此,今後何去何從,從此刻起便請大師做主,為免在下有所影響,四位還是到鄰室去商議的好。”

  百維心頭一動,還想說話,但妙法等三人已轉身而出。任無心也已又坐在榻邊,望著玄真,呆呆的出起神來。百維只有默然退出。

  到了鄰室,百維自又有一番惺惺做作,長吁短嘆,然後方自轉入正題,沉聲道:“今日貧僧雖然被諸位推舉主持其事。但此後我等一切行事,還是該由大家一齊商議之後,再做決定的好,常言道:眾人同心,其利斷金,三位想必也能明了貧僧之意?”

  妙法沉吟道:“大師若是執意如此,弟子們自然不敢不從。”

  百維道:“今日我等離此之後,要去那裡,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妙法還未說話,妙雨已搶先道:“傳聲驛風雲際會,我等該去之處,非此莫屬。”

  百維正是要他說出這番話來,聞言自是大喜。他一切計謀均都順利完成,毫無阻礙。此時此刻,心中當真是躊躇滿志,得意非凡。而鄰室的任無心,卻是書空咄咄,難以自處。昔日的伴友,今日卻已有的流離失蹤。有的積鬱成瘋,有的更已身入黃土!到如今本還剩下妙法、百維等四人,相伴於他,為他解除寂寞,分擔憂苦。但此刻就連這四人也要離開他而去,只剩下病榻上的玄真相伴於他。

  只可惜玄真亦是囈語喃喃,又怎能與他相訴江湖的無情。人間的寂寞。此後漫漫永日,迢迢長途,唯有任無心一人踽踽獨行,獨承顛沛。此後生老病死,酸甜苦辣,無論是成功,是失敗,也唯有他一人承受。而成功與失敗的取決,此時此刻,他竟完全無力選擇,只因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他除了走向失敗之外,實已別無他途!

  等到百維、妙法等四人計議完畢,再去任無心室中,任無心已悄然而去,床上的玄真道長自也不知去向、卻在桌上留下一張字柬:

  “下月月圓,在此相候。”

  雖是短短八個字,但妙法、妙空、妙雨等三人看完這短短八個字,已是熱淚盈眶。妙法平日看來雖然最是冷靜,但此刻別人眼淚還未流下,妙法已是淚下數行。任無心如此猝然而去,百維本該最是歡喜,但不知怎地。百維雖在歡喜之中,也不免有一種愀然之感,雙目之中,也不覺泛起了淚光。

  此情此景,雖是世上最為通常之事,但那一種悲傷落寞之感,卻是世上任何一種言語所難形容。百維縱然心腸狠毒,但仍覺一股熱血沖上心頭,竟是不能自制。也不知過了多久,妙空方自長長嘆息一聲,道:“任相公去的好快──”這七個字雖然也是普普通通,平凡已極,但聽在妙法、妙雨、百維等人耳裡,卻又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又不知過了多久。妙法亦自長長嘆息一聲,道:“月圓──月圓──月圓之時,人事為何總是常缺,下月月圓,又有誰知道是何光景?”

  百維心頭驟然一冷,暗暗忖道:“月圓?今夜難道已是月圓了嗎?”

  月圓之夜,傳聲驛外,槐樹下,紅衣綠褲人──此約百維自是常記心頭。

  轉眼望去,但見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俱是黯然垂淚,默然無語,此刻縱有驚天動地之事發生,他三人只怕也不會去瞧上一眼。百維卻不能不說話了,乾咳一聲,道:“任相公縱然已去,但此去並非後會無期。一月之後,便將重會,三位又何必太過悲傷?”

  妙法目中淚下,口中道:“弟子也知任相公此去,並非已無後會之期,但──但弟子卻──卻總覺對任相公有些歉然之情。”

  百維嘆道:“道兄如此,貧僧又何嘗不然,但我等此刻縱然悲傷至此,對任相公亦是不能稍補歉疚,我等唯有全心全力。為此次戰役獻出全部心力,以期此戰,能不負任相公之一番苦心,也可報任相公之情於萬一。”

  妙雨應聲道:“大師之言,字字金玉,弟子們聞之更覺汗顏。”

  百維道:“是以我等此刻必需化悲哀為憤怒,化傷感為力量。”

  妙雨肅然道:“正是。”

  百維目光四轉,一字字緩緩道:“是以我等此刻萬萬勿再於此地浪費時間,立時便該趕往傳聲驛,莫要叫任何機會錯過。”

  妙雨振臂而起,道:“走!”於是套車備馬,結算店錢,又詳細問明了往傳聲驛之路途,便即匆匆啟程。

  一路之上,妙法、妙空自是鬱鬱寡歡,百維也不得不做出沉鬱之態。唯有妙雨,反似興高采烈。但覺道路之上,雖也有鞭絲馬跡,但策馬飛馳之武林豪傑,卻並不如想像中之多。

  百維忍不住問道:“今夜便是十五月圓之期了嗎”

  妙雨道:“今夜月雖已圓,卻是十四。”

  百維仍是不甚放心,又道:“不知道兄記得可清楚?”

  妙雨道:“弟子萬萬不致記錯。”

  過了半晌,忽然又道:“大師如此關心時日。莫非在十五月圓之時,有什麼約會不成?”

  百維心頭一跳,強笑道:“貧僧只是日子過胡塗了,那有什麼約會?”

  放眼望去,但見前途炊煙四起,顯見有個人煙稠密之村鎮。到了村中,又見到傍溪之處,有個莊院,規模氣象。雖不甚雄偉豪闊,但瓦固磚堅,門上油漆嶄新,卻又顯見乃是村中殷實富戶所居。

  百維朝這莊院仔細打量了幾眼,忽然吩咐停車打尖,又道:“今夜我等便在這村中歇下,明日一早動身,午時便可趕到傳聲驛了。”

  他只要十五月圓時能趕至傳聲驛,探出那不可知之秘密,別的事並未放在他心上。

  妙法自然不知他心意,忍不住問道:“大師既然急著一窺傳聲驛動靜,為何不在今夜便趕到傳聲驛去,反而在此耽誤一夜?”

  百維沉聲道:“我等今夜必須在此養精蓄銳,待明午到了傳聲驛才有氣力做事,何況──我等今夜在此間也有些事要做的。”

  妙法自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百維微微一笑,道:“晚間再做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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