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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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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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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沈瓊樓聽說過這位王妃的事跡,據說睿王年輕時跟魏王一樣是個風流種子,不過睿王妃比沈桂姑姑狠辣有手腕得多,把府裡的側妃貴姬整治的服服帖帖,睿王膝下最得寵的三子一女都是她所出,就連餘下兩個庶子也對她十分敬服。
  她如今年紀大了,睿王貪新鮮愛美妾,不過最敬愛的還是這位王妃,因此日子過的極為悠哉。
  沈瓊樓有點尷尬,從沈家的輩分算她應該管這位王妃叫嬸嬸,但從殷卓雍這邊算她又該叫嫂嫂,她在心裡大罵殷卓雍禽獸,要不是他喪心病狂對侄女也下手,她現在至於這麼尷尬嗎!
  睿王妃就從容地多了,親親熱熱地攜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道:「都說沈家多出美人,我本來還不信,今日見著你我才信了,怎麼就養出這般好模樣的姑娘啊。」
  沈瓊樓乾笑了兩聲:「王妃客氣了。」
  睿王引著兩人進了水榭,兩人來得早,這時候水榭還沒什麼人,四人談笑無忌,睿王指著湖裡暢遊的錦鯉笑道:「如今開春了,這些蠢物也活泛起來了。」說著扔了把魚食下去。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道:「王兄為什麼叫它們蠢物啊?」
  睿王還沒意識到殷卓雍給自己挖了個溝,傻白甜地哈哈笑道:「這些魚兒就知道吃,一個個胖的跟什麼似的。」
  殷卓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的肚子:「什麼人養什麼魚啊。」
  睿王:「……」幹嘛老拿這個說事,吃你家大米了啊混蛋!
  不過殷卓雍也不是對誰都嘴欠的,他權當這是他兄弟情深的表現了,看著湖裡的錦鯉嘆了聲道:「當初你和老十打賭下湖撈魚,弄得滿身水草淤泥,老十差點沒淹死,父皇要罰你們,還是二哥幫你們遮掩的,只恨他被不肖子氣的早早地就去了。」
  他嘴裡的二哥就是昭睿帝,沈瓊樓若有所思,在她穿過來之後,昭睿帝除了犯渾就是賣蠢,真想不到還有這麼一面。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也不一定從生下來就會做壞事的,小時候也有可能得過三好學生,給家裡做做家務,扶扶老人過馬路。
  聽話聽音,殷卓雍想的比她深遠得多,淺淺一笑:「看來王兄今日是要做說客了。」
  睿王平和地笑笑:「你也別怨我,誰當皇帝對我都是一樣的,我這個親王位置也跑不了,我也不光是為了太子,咱們都是一家子,鬧的這麼難看合適嗎?」
  他呼出一口濁氣:「老十三,你摸著良心說說,二哥這些年是防備著你,對你也忌憚多了,可你仔細想想,難道他就沒有對你好的時候嗎,你這樣待他的兒子合適嗎?」
  殷卓雍笑的斯文淡薄,白潔的兩隻手交疊搭在膝頭:「王兄這話我就不懂了,三皇子勾連外族攻入京城,我按著祖宗規矩帶兵馳援,難道這也有錯了?」
  睿王哼了聲:「三皇子已經伏誅,你占著京城不放,也不說迎接皇后太子進京是何道理?」
  殷卓雍答的滴水不漏:「王兄長時候呆在府裡有所不知,京裡仍有不少三皇子的餘孽殘黨,而且如今朝綱動亂,太子又年幼,若是不肅清朝綱,拔除三皇子餘黨,這時候迎他進宮,豈不是存心害他?」
  睿王論口才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差點給他這無賴相氣死,睿王妃見機極快,見屋裡氣氛尷尬,含笑道:「我大哥才帶了些白茶過來,給十三弟和弟妹泡些嘗嘗吧。」
  睿王緩了口氣,頷首應了,睿王妃起了身,轉向沈瓊樓道:「弟妹喜歡白茶嗎?不如我給你拿些嘗嘗。」
  茶什麼的只是個託詞,目地還是把空間留給這兄弟倆,沈瓊樓被這一聲弟妹叫的囧囧有神,一臉尷尬地跟出去了。
  睿王見水榭只剩了他們兩人,這才繼續開口說話,神情卻已經冷了下來:「明人不說暗話,你不要扯七扯八,你以為你如今入主宮裡,皇位就能穩穩當當落入你囊中了?」
  殷卓雍但笑不語。
  睿王養氣功夫了得,神色也緩和下來,緩緩道:「按說這事兒我本是沒必要參合的,但更見不得同姓相殘,我不光是為了太子,也是為了你。」
  他搖搖頭:「你有能耐有野心這我知道,原來朝廷久平不定的土司,你到了蜀中,沒過三年就把那些蠻子治的服服帖帖,別人只會道好字,但皇位跟你在蜀中不同,哪怕你樣樣都好,樣樣都強過太子,只有一樣,你不是嫡出正統,不是天命所歸!」
  他重重一拍案幾:「只憑這一點,這皇位就不是你的。」
  殷卓雍眼皮微微一挑,揚起眉看著他,脣邊的笑意也斂了。
  睿王似乎是說的激動了,胖胖的手指重重點著桌案:「正統!正統是什麼,是萬民所歸,是受命於天,是文武百官的心之所向,文人才不管你有多少能耐,只要你這皇位來路不正,他們就是不買你的賬,你就等著被天下文人口誅筆伐吧!」
  他頓了頓又道:「別說太子算是年少聰慧了,就算他是個傻子,是個白痴,是頭豬,那也是正統大道,所有人就願意輔佐他!」
  殷卓雍垂下長長的眼睫:「虛名而已。」
  睿王重重道:「咱們魏朝靠的是文官治國,你再有本事,大部分文武百官不買你的賬,你一個人是有三頭六臂能治理好整個國家?當然也不乏趨炎附勢的,但那些庸碌之輩你瞧得上嗎?」
  殷卓雍微微眯起眼,睿王說的這些他不是沒想過,但心裡的執念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放得下的。
  沈瓊樓已經端著茶盞子過來了,聽見裡頭睿王說的慷慨激昂,殷卓雍卻靜默不語,心裡難免有點擔憂。
  睿王繼續道:「你要對付的不是太子一人,是朝上的眾臣,朝下的百姓,是正統大道,你有再多的本事,能對付的了這些嗎?」
  許多文人可以說堅定的理想主義者,就是千刀萬剮也不會讓他們改變心中的信念,這群人可愛可怕又可憎。
  殷卓雍淡淡道:「王兄就這般篤定太子以後能治理好朝堂?不會出半點岔子?」
  睿王搖搖頭,連連嘆氣道:「若是太子繼位,哪怕他在朝堂上有所疏漏,那也有許多人前赴後繼的願意幫他彌補過失,而你就不同了,就算你真的奪位成功,但凡治理朝綱出了一點紕漏,天下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沈瓊樓一直覺得睿王是個明白人,也是聰明人,他知道該要什麼不該要什麼,懂得享受生活,每天都活的開開心心。如今聽他說的話,句句也都是金玉良言,每個字都切中要害。
  殷卓雍神色冷淡地瞧著他,睿王妃忙進去打圓場:「宴席快開了,咱們往正屋走吧。」
  睿王點頭應了,又恢復平時的笑模樣,拍了拍他的肩:「哥哥是有感而發,隨意說了兩句,你要是聽不進去,就當一陣耳旁風吹過吧,你有你的想法,周遭人不過是多絮叨兩句罷了。」
  他微頓了頓,別有深意地道:「當初三皇子是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太子也在陪都收整兵馬,真打起來吃虧的還是咱們魏朝,蒼生為重,兵亂哭的還是百姓,你難道忍心看魏朝哀鴻遍野生靈塗炭?可別讓那些異族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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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他說完又重重地在殷卓雍肩頭拍了拍,起身先和王妃往出走了,沈瓊樓走到他身邊,他默了會兒才道:「走吧。」
  睿王妃在前頭問睿王道:「怎麼樣?把豫王勸通了嗎?」
  睿王無奈搖頭:「哪裡是這麼簡單的,老十三主意正著呢,這輩子我還沒見他被誰左右過,我也不可能三言兩語就說服他。」
  睿王妃斜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攪這趟渾水做什麼,不管誰當皇上,你這個親王不都做的穩穩當當的,嫌自己命長了不成?」
  睿王笑道:「我和皇兄到底親兄弟一場,能說的還是要幫著說說,再說打起仗來,誰都撈不著好處,都是同姓同宗,何必呢。」
  睿王妃知道自家丈夫心軟的性子,也沒再多言了,睿王想起件事兒來:「他娶的沈王妃和太子是表兄妹,皇后又是她娘的親姐,她看著也不是個心狠的,你不妨跟她說說。」
  睿王妃遲疑道:「你不是說豫王主意正嗎?沈王妃能做的了他的主?」
  睿王捋須一笑:「你信我吧,老十三這麼些年也沒對那個女子動心過,一旦動了情也不會是尋常的情義,你是沒見他當初非卿不娶的那個架勢,嘖嘖。」
  睿王妃斜睨著他,悠悠嘆了聲:「長情的人都在別家啊。」
  睿王訕訕的沒敢接話。
  沈瓊樓覺得睿王妃對她超乎尋常的親近,剛到正屋就被她拉到主桌坐著,聊著京城時興的衣裳首飾,她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出於禮貌應和幾聲,她見她不感興趣,想著沈家是行伍世家,就說了些舞刀弄棒的故事,沈瓊樓聽得眼睛發亮。
  睿王妃說了幾句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說句話你可別嫌我,你這性子倒有些像我閨女,也不愛胭脂水粉,衣裳釵環,整日就想著舞刀弄槍的,哦,對了,你們倆年紀也差不多。」
  沈瓊樓囧道:「那真是太巧了。」再把殷卓雍翻來覆去地罵了一遍。
  睿王妃笑著又扯了幾句閒話,忽然嘆道:「你們家當年的事兒我也聽說過,你姑姑我見過,那是個極好的人,本以為你們家不會再跟宗室扯姻親了,倒是沒想到你也嫁了進來,不過好在豫王待你是好的。」
  沈瓊樓道:「緣分這種事也說不準。」
  她嗯了聲:「天家婦本就不易,更何況你們家王爺還是個心有鴻鵠志的。」
  她抬手指了指在正堂伺候的幾個妾室:「你看看我們家王爺,還只是王爺呢,府裡的側妃貴人貴姬和妾室就已經成堆了,更別說皇上的後宮了。」
  她微微一笑,側頭道:「瞧你是個喜歡清淨的,想必也不願每天爭來鬥去的吧?」
  沈瓊樓見她還想往下說,擺擺手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王爺的事兒他自有主張,我不會因為他待我好就干涉他,我尊重他的想法,若他真的和太子鬧起來……」她緩了下才道:「我也陪著他。」
  她對睿王兩口子的印象很好,不想因為這個話題鬧的大家都不痛快。
  睿王妃明白她的意思,先感嘆道:「你待王爺是一片真情。」她識趣地轉了話頭,翻開戲本子給她瞧:「你想看哪齣戲?」
  沈瓊樓對看戲實在沒啥興趣,聽都聽不懂,於是十分客氣地道:「客隨主便,您先點吧。」
  睿王妃也不客氣,又問過一圈之後,選了個大鬧天宮,扮孫悟空的戲子扮相極好,身穿金甲頭戴金冠,雙眸明亮,唱詞也清亮婉轉。
  等一齣戲唱畢,「孫悟空」手裡捧著壽桃小跑過來,一下跪在睿王妃的面前:「金猴獻瑞來,祝王妃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方才離得遠沒瞧清,如今離得近來沈瓊樓才看出來扮孫悟空的是個少女,不過臉上還粘了好多猴毛,倒也瞧不清長相。
  睿王和睿王妃也是才認出來,驚道:「華兒,怎麼是你?」
  沈瓊樓這才記起來兩人有個小女兒玉瑤郡主,自小極得兩口子寵愛,如掌上明珠一般。
  玉瑤郡主手裡還拎著金箍棒,擺了個經典的手搭涼棚造型,大大咧咧地道:「娘難得過整壽,我特地練了好幾天就是為了給娘賀壽,爹娘,你們看我扮的像不?」
  睿王想給她一下,終究沒捨得下手,氣道:「往常老說你猴兒猴兒的,如今真成了猴兒了!」
  睿王妃又好氣又好笑:「賓客都瞧著呢,你耍什麼寶?還不快去換衣裳見客!」
  玉瑤郡主一溜煙跑了,戲子上不得檯面,不過為了長輩賀壽就是另回事了,眾位賓客都紛紛贊郡主彩衣娛親,王爺王妃有福氣之類的,睿王兩口子哭笑不得。
  過了會兒玉瑤郡主提著裙子跑了出來,睿王妃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你就是小時候打的太少了,慣的無法無天,什麼事兒都乾得出來。」
  郡主是撿著父母的優點長的,皮膚粉嫩白皙,容貌秀美出挑,只是眉毛上挑斜飛,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勃勃英氣,雖算不得絕色,但也十分好看。
  玉瑤郡主顯然不以為然,不過也沒跟老娘頂罪,睿王妃介紹道:「這是你十三叔的王妃,快叫嬸嬸。」
  沈瓊樓:「……」可以不叫的啊啊啊!
  玉瑤郡主還沒仔細看,大大方方行了個禮:「嬸嬸……」後半句自動消音了,良久無語,半晌才道:「嬸嬸……在哪兒?」
  睿王妃一指沈瓊樓:「眼睛往哪裡看呢,這不就是你十三嬸嬸?」
  沈瓊樓:「……」尼瑪,不要再強調了!
  玉瑤郡主艱難道:「……嬸……嬸好,請嬸……嬸安。」
  沈瓊樓呵呵乾笑,遞了個荷包過去:「……侄女也好。」
  被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妹子叫嬸嬸心裡相當的……複雜,而且十分蛋疼,她同時產生了強烈的割了殷卓雍丁丁的衝動!
  玉瑤郡主伸手接過,接的人很囧,遞的人也很囧。
  睿王妃笑道:「知道你長輩對她客氣,只是可別慣著她,這猴兒皮著呢。」
  沈瓊樓:「……」我還是個孩子啊!
  玉瑤郡主緩緩從精神衝擊中恢復過來:「嬸……嬸,瞧著很年輕啊,這就成長輩了。」
  睿王妃嗔了她一眼:「你十三王叔年紀也不大啊,輩分跟年齡又沒得關係。」
  玉瑤郡主好奇道:「我記得年前十三王叔還是京裡的百年光棍來著,什麼時候娶的親,我怎麼不知道?」
  睿王妃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麼,就知道憨吃憨玩了。」又笑道:「是在蜀地辦的親事。」
  玉瑤郡主長長地哦了聲,似乎突然來了興致,叫人都順溜了:「我看嬸嬸有些面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似的,不知道嬸嬸是哪家人?」
  睿王妃戳了戳她腦門:「你看誰都面熟,你嬸嬸是錦川侯沈家的姑娘,你來京城也沒多久,怎麼就見過了?」
  玉瑤郡主慢慢地恩了聲,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掃,沈瓊樓總覺得她的眼神十分的……意味深長。
  難道是原身又得罪的一個?沈瓊樓胡思亂想,睿王妃見著了相熟了幾位夫人,玉瑤迫不及待地挨近了問道:「嬸嬸,你家裡是不是有個二哥,名喚沈岑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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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這語氣倒是新鮮,沈瓊樓怔了怔才道:「是啊,是我娘家二哥,郡主認識他?」
  玉瑤郡主表情十分複雜,粉嫩的菱脣撇成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不光認識,還十分熟悉,當年沈侯爺在臨安任職,我父親的封地正好也在那裡,我還和他一起讀過薛大儒辦的私塾。」
  這算是青梅竹馬舊情難忘?沈瓊樓八卦系統被打開,饒有興趣地追問道:「既然是從小相識,想必你們的關係不錯了?」
  玉瑤郡主默了會兒,搖頭道:「他當初把我打流鼻血了。」
  沈瓊樓:「……」這劇情發展驚悚了。
  她搖頭完又有些得意:「不過我也沒輸,打掉了他一顆牙。」
  沈瓊樓:「……郡主威武。」
  她忍不住問道:「你們為什麼打架啊?」
  玉瑤郡主皺起精緻的眉頭,一臉嫌棄鄙夷:「他當初在私塾裡裝模作樣,引得薛大儒見天兒誇他,我瞧不慣他那故作風雅的德行,放學就把他堵在院裡了,他還不知死活地損我我,你腦子笨學不好的,趕緊回家學學女紅準備準備嫁人吧。」
  沈瓊樓心有戚戚焉地點頭:「他確實挺能裝的。」看看,裝逼遭雷劈了吧。
  她說完又同仇敵愾:「二哥太過分了,回頭我讓我娘說他,怎麼能對女孩子下這種狠手呢?「
  玉瑤郡主鬱悶道:「嬸嬸,如今你成了我嬸嬸,他不是平白長了我一輩兒嗎。」
  沈瓊樓攤手,這個她還真沒轍?(???)?。
  她鬱悶完又興致勃勃地問道:「他現在還老裝模作樣的嗎,自以為風流倜儻一枝花嗎?」
  沈瓊樓樂了,點頭道:「變本加厲。」
  玉瑤郡主同情地看著她:「嬸嬸,你應該忍住不打他很久了吧?」
  沈瓊樓嘆了口氣:「每回我想打他的時候就對自己說,人賤自有天收,然後就忍住了。」
  玉瑤郡主先是怔了怔,然後捧腹笑倒在椅子裡。
  和投契的人聊天時間過得就是快,到了下午告辭的時候沈瓊樓還嘴角帶笑,殷卓雍見她開懷,嘴角也揚了起來:「玩的開心嗎?」
  沈瓊樓笑道:「玩還是其次,玉瑤郡主人挺有意思的,說笑起來也不用顧忌。」
  殷卓雍唔了聲:「能讓你笑一下午,也算她有點本事,喜歡就常來往吧。」
  她鬱悶地擺了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嫩的能掐出水來,卻平白長了人家一輩兒:「算了吧,我都是她嬸嬸了,就怕跟晚輩湊堆兒被人家嫌棄,說我老黃瓜刷綠料——裝嫩。」
  殷卓雍靠在車圍子上笑起來,撩起眼皮乜了她一眼:「你這是嫌棄我把你輩分拉大了?」
  沈瓊樓見他心情好,趁機問道:「今天睿王都跟你說了什麼?」
  殷卓雍笑意淡了幾分,但也沒瞞著她,把睿王今天跟他說的重複一遍,輕嘲道:「我這個王兄,正事沒做幾件,閒心倒操了不少。」
  沈瓊樓不打算干涉他的想法,但還是趁機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觀點:「我覺著睿王說的也有道理,是真心為你好的好話,日後你要真的……」
  她把中間的空過去,嘆口氣道:「治理天下要是治理的好,別人未必會念著你的好,覺得是你應該做的,但你一旦做的不好了,肯定會有人說你的不是。」
  殷卓雍並不答話,長睫垂下,讓人瞧不清神色:「你這些日子輾轉反側,是覺著對不起太子嗎?」
  沈瓊樓躊躇了會兒才答道:「他畢竟是我表哥,待我也很好。」
  殷卓雍道:「若我不會要他的性命呢?」
  睿王的話他當初自有考量,所以聽了也就聽了,他現在最煩心的是怕傷害到他的乖乖。
  就算不要太子的命,也至多是找個地方把人軟禁起來,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沈瓊樓不知道該說什麼,馬車裡一時寂靜無言,過了許久她的聲音才在車裡慢慢響起:「你這些日子……覺著快活嗎?得了帝位真的千好萬好嗎?」
  他微微蹙起眉,神色變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沈瓊樓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不在乎你得不得帝位,只想你每天都過的舒坦愜意。」
  殷卓雍伸手把她摟在懷裡,低頭親吻著她的發頂:「乖乖……」又擰眉微微嘆了聲。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夢見了太子,他睜大眼睛恨恨地瞪著她,什麼話也沒說,一邊是對太子的歉疚,一邊又對殷卓雍的情意,壓的她心口沉甸甸的。
  早上元芳見她眼底下一圈青黛,眼皮子腫著,心疼道:「王爺也真是……沒日沒夜地這麼鬧,您也太辛苦了。」
  沈瓊樓:「……」元芳你思想不純潔了啊!她搖搖頭道:「不是王爺,是我晚上做噩夢了。」
  元芳道:「那我給您用熱巾子敷敷眼睛。」她說著轉身去打熱水,回來的時候卻滿臉驚喜,手裡還捏著封信:「姑娘,是家裡寄來的家書!」
  沈家的家書?沈瓊樓也滿臉欣喜地拆開瞧,裡頭有三張信紙,沈老夫人的最幹練,沈木的最傲嬌,陳氏的話最多,不過都表達了一個意思——沈家要返京了。
  這可是最近頭一個好消息了,沈瓊樓把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笑道:「祖母和爹娘要回京了。」
  元芳繼續道:「這是二十幾天前的信,剛才外院的人說,咱們家人已經到了離京城很近的一個驛站,只怕再有兩三天就抵達京城了。」
  沈瓊樓興奮道:「到時候我和王爺去接他們。」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三寧急匆匆進了院子,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娘娘,勞煩您進宮瞧瞧吧,王爺早上遇上個瘋子,如今心緒不好,早膳和午膳都沒用,只有您能幫著勸勸了。」
  沈瓊樓聽的莫名其妙,不過怕殷卓雍遇到瘋子真受了傷,急匆匆坐上馬車進宮,直奔嘉明殿找他。
  殷卓雍是慣常不把情緒露在面上的人,這時候眼裡卻露出幾分冷厲,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她知道他是真火了才會這樣,跨進門檻問道:「你怎麼了?沒受傷吧?」
  殷卓雍見到她面色才和緩下來,擺擺手道:「我無妨,你怎麼過來了。」
  沈瓊樓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見他是真沒事才放下心來:「三寧說你早上遇見個瘋子,我以為你是被瘋子襲擊了呢。」她在他對面坐下:「怎麼不吃飯?」
  殷卓雍皺眉看了眼三寧,三寧嚇得跪在地上,他一手撐著頭,像孩子撒嬌一樣眨巴著眼睛看著她:「我沒胃口,要不然你喂我?」
  沈瓊樓被美色震暈了,二話不說就拿起湯勺喂了他一口,他也乖乖吃了,等一碗飯喂完她才問道:「三寧說的沒頭沒尾的,你到底是怎麼了?」
  殷卓雍蹙著眉給她把事兒說了一遍,原來是早上在朝上的時候,有個御史站出來直叱他亂臣賊子,圖謀不軌,然後一頭就向著他撞了過來。
  以殷卓雍的身手當然不能讓他撞著,側開身子躲了過去,那御史性情也是剛烈,見撞他不成,就一頭撞在盤龍柱上了,當時血便濺滿了大殿。
  這簡直神經病啊這是!沈瓊樓咋舌道:「這些文人瘋起來自己都害怕啊。」她又問道:「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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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殷卓雍冷哼一聲:「後來我命人把他扶下去好好醫治了。」
  這不是他平時的脾氣啊,沈瓊樓道:「你沒把他給整治了啊?」
  殷卓雍摁著額角,擰眉道:「他巴不得我殺了他,那那些文官用筆桿子傳出我暴虐的名聲,他順便也能名留青史,得一個忠臣的名頭。」
  最搓火的不是被人當面罵了,是被人罵了還不能發作,還得笑臉對罵自己的人,他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若是想要帝位,就得留個仁厚名聲。
  他縱然有手段能收服朝中人,但總會有那麼一撮人冥頑不靈,堅持抗爭到底,以後絕對少不了麻煩。
  沈瓊樓估摸著這種事以後也少不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勸慰道:「你大人有大量,別跟那些瘋子計較了。」
  她緩了下才道:「那位御史……也算是剛直之人,你別跟他計較。」
  他握著御筆緩緩轉了轉:「不是我要跟他計較,是他想跟我計較。」他闔上眼靠在椅背上,緩緩吐出三個字來:「沒意思。」
  既然覺著沒意思,為什麼不能放下呢?沈瓊樓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說了句跟沒說一樣的:「你開心就好,你難道不喜歡這樣嗎?」
  這話有些賭氣的意思,殷卓雍睜開眼看著她,她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伸手幫他按著太陽穴,轉了話頭:「我祖母爹娘他們馬上就要回京了,我打算出京迎迎他們,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兒去?」
  殷卓雍嗯了聲,眉頭又微微擰起來:「這事兒我昨天就知道了,本來想告訴你的,結果又忙的忘了。」
  他又道:「最近京裡是一灘渾水,他們來的時候我命人護送著,你去迎的時候也多帶點人,回頭我陪你一起去。」
  等到了沈家人要來的那天,沈瓊樓本來在王府裡等他一起去,沒想到快到正午了還不見人,她遣人去問,來人回報道:「王爺正被首輔和次輔攔著商量國事,奴才也不敢驚擾。」
  沈瓊樓難免有些冒火,但還是搖搖頭道:「算了,正事要緊,別打擾他了。」
  她抬頭看了看日頭,和家裡人都說好了時間地點,總不好讓人在大太陽底下等著,而且她有相當嚴重的時間強迫症,乾脆起身道:「帶上護衛,咱們先出城吧。」
  底下人猶豫道:「那王爺……」
  她對著皇宮的方向翻了翻眼睛:「讓他先乾正事吧,什麼時候忙完了什麼時候過去。」不守時什麼的最討厭了。
  其實這時候走還是有點晚了,等到了地方,沈家人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陳氏和邵氏正扶著沈老夫人在涼亭裡歇息。
  沈時間強迫症患者瓊樓心裡不舒服的要死,一臉天塌下來的表情過去道歉:「府裡有點事,走的有些晚了。」
  陳氏捂嘴笑道:「晚了就晚了,又沒人打你,你這幅表情做什麼?」
  沈老夫人很通情達理,擺擺手道:「京裡事忙,我們等會兒不值得什麼的。」
  沈木依舊在兒女跟前端著嚴肅表情,沈念文面癱的一如既往,沈岑風裝模作樣地戴了個斗笠,紗罩垂下來遮住半個身子
  她呲著牙嫌棄道:「二哥你帶這個做什麼,又不是姑娘家?」
  沈岑風沒搭理她,陳氏樂道:「你二哥怕曬黑,已經帶了一路了,身上捂出痱子都不往下摘。」
  沈瓊樓抓住他的尾巴,痛快踩了他幾句,意猶未盡地道:「你這樣的……難怪玉瑤郡主當初要揍你了。」
  沈岑風看樣子還記得玉瑤郡主,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怒道;「你胳膊肘往哪裡拐呢?她是你哥還是我是你哥?」
  沈瓊樓義正言辭地道:「我是幫理不幫親。」
  沈岑風臉上的鄙夷倒是跟玉瑤郡主提起他的時候如出一轍,從鼻子裡哼了聲表示不屑:「你少跟那樣不男不女的來往,小心把你也帶歪了。」他又著惱道:」你能不能不提這個了。「
  沈瓊樓聳肩:「不提就不提,咱們換個別的。」她慢吞吞地問道:「你答應澹台土司當她的小老婆了沒有?」
  沈岑風:「……」
  還是跟家裡人說話痛快,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沈瓊樓心情久違地撥雲見日,眾人又敘話一時才上了回京的馬車,
  陳氏見馬車裡只剩沈老夫人,沈瓊樓和她,又掀開車簾往外瞧了瞧,見四下無人才道:「我們來的路上也聽說了些,王爺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霸著京城不放呢?」
  這話實在是難以回答,沈瓊樓垂下頭玩弄桌布邊的流蘇,假裝沒聽見。
  沈老夫人人老成精,見她這吞吞吐吐的為難表情就猜出了七八分,直言問道:「王爺可是有奪位的心思?」
  這話沒給人含糊的餘地,沈瓊樓不知道該不該說,躊躇了半晌也沒出聲,還是沈老夫人嘆了口氣;「果然如此,王爺確實有這個能耐,也不怪他有這個想頭。」
  沈瓊樓只有苦笑。
  陳氏在一邊也聽明白了,急道:「這又是做什麼,豫王在蜀地當親王當的好好的,為什麼又起了奪位的心思,他為何要這樣啊?」
  她說到最後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沈老夫人搖頭道:「人往高處走,哪個人不是想往上爬的?王爺起了這個心思也不稀奇。」
  沈瓊樓低聲道:「王爺未必是真稀罕這個皇位,只是因著他母妃被人陷害至死,生了心魔執念。」
  陳氏雖然早有預感,但真知道了一時也難以接受,嘴脣顫了顫:「那長姐和太子怎麼辦?」
  沈瓊樓低下頭,不敢看她驚慌的目光,她倒是有心想讓她幫著說情,但又怕夫妻二人就此離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時也左右為難。
  倒是沈老夫人還鎮靜些,也是滿面愁容,擔憂地看著沈瓊樓:「不光太子和皇后有麻煩,樓兒以後可怎麼辦?皇后哪裡是這麼好當的,可別走了你三姑姑的老路。」
  沈瓊樓苦笑道:「也不至於就這麼糟了,王爺現在也還沒正式表態呢。」
  車裡一時無話,往京裡走還有一段山路,沈瓊樓怕路上顛簸,特地在馬車裡點了厚厚的墊子,但還是被上下顛的腰疼,正想著出去騎馬,就聽見密集的箭矢破空的聲響,然後是‘砰砰砰砰’重重的扎在車板上的聲音。
  車外的護衛反應極快立刻拔刀大聲道:「有刺客!」把馬車裡的主子護住了。
  車裡的沈老夫人和陳氏都驚住了,沈瓊樓也怔了片刻,迅速回神,掀起轎簾看了看,就見外頭局勢一片混亂,有不知凡幾的黑衣人從岩壁上飛躍而下,還有不少埋伏在上頭的弓箭手瞅準機會放冷箭。
  沈木當機立斷,帶著沈念文和沈岑風加入戰團,他身後還有幾個護著他的護衛。
  沈瓊樓帶來的護衛都是一等一好手,但架不住這些刺客占了地形優勢,再加上一行人裡還有不少女眷,又是尖叫又是哭泣,他們還得分神護著,局面一時更為混亂。
  沈老夫人不虧是跟了老太爺這麼多年的人,拉住想要往下走的陳氏,沉聲道:「咱們現在往外跑是給他們添亂,安生在這裡坐著,沈家人有祖宗護佑,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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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她也有被打臉的時候,話音剛落,就有個刺客趁亂摸到轎子邊,一把掀開簾子,抽出短刀就刺了過來!
  沈瓊樓也是一怔,順手揚起桌案上茶壺,一把砸了過去,裡頭滾燙的熱水澆了他滿臉,他下意識地閉起眼,不過這人也甚是悍勇,不但嘴裡沒吭一聲,手裡的短刀仍舊直直地刺了過來。
  她心裡暗罵了一句,側身避過短刀,在他手肘上重擊了一下,他胳膊一麻,手裡的短刀當啷一聲掉了下來。
  沈老夫人大喝一聲:「樓兒,動手!」
  沈瓊樓知道她的意思,心裡仍舊膈應,但那邊摸進來的刺客已經探手再要傷人,她只好撿起地上的短刀,照著他肚腹就捅了過去。
  這地方並不致命,她也沒想取人性命,沒想到那刺客竟如瘋了一般,不但不後退,反而拼著加重傷勢也要扼住她喉嚨。
  沈瓊樓被他這瘋勁兒弄得心頭火氣,撿起地上的碎瓷就給他脖子上劃了一下,這下他是真死透了,嘴巴開合幾下,直直地倒在地上。
  沈瓊樓是頭一回殺人,血濺的滿臉都是,明知道那是個壞人,還是坐在車裡頭暈眼花手足亂顫,為什麼她好好地一個良民百姓要幹這種事兒啊!
  沈老夫人和陳氏也嚇了一跳,不過現在也不是矯情的時候,沈瓊樓哆嗦了會兒就拎著短刀下車守著,反正砍一個人也是砍,砍兩個也是砍,權當自己在殺豬。
  她雖然知道沒啥用,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大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這是誰的車隊嗎?!」
  為首那人冷笑一聲:「豫王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沈木怎麼說也是打過仗的,見情勢不好,立刻轉頭對著身邊人喝道:「想法子跑出去一個求援吧!」
  殷卓雍原本嘉明殿裡和首輔次輔商議朝政,兩人對他顯然也並不認同,不過這兩人都是久經風浪的老狐狸了,自不會像那些愣頭御史一般直接說出來。
  朝上的事忙的人焦頭爛額,他過了許久才偏頭看了看更漏,見已經過了午時,這才想起來要陪沈瓊樓去接沈家人的事兒,匆匆忙忙站起身:「我有事要出宮,回頭再商議吧。」
  他正要抬步往出走,內侍急匆匆來報:「王爺不好了,王妃娘娘在京外大王山遇刺,已經遣人來求援了!」
  殷卓雍指尖一顫,當即抬步往出走,立刻吩咐三寧道:「命人去通知京郊的兵馬火速趕往大王山,你先帶人跟我去。」
  三寧忙道:「卑職去營救王妃,您不能以身犯險啊……」
  殷卓雍連話都沒功夫跟他浪費,騎著馬直接奔出了宮門,三寧不敢再耽擱,也帶著人起快馬去了。
  等他趕到大王山的時候,沈家的護衛已經只剩下一半了,團團圍成圈,面前護著車裡的主子,沈瓊樓連矯情的功夫也沒用,提著刀加入了戰團,左胳膊差點沒被人削下來,饒是她動作飛快地避開,胳膊上也挨了一刀。
  殷卓雍老遠就看見她大半的袖子都染紅了,慌得心肝齊齊顫了起來,這輩子頭回這麼失態過,她後頭還有人揮刀要向她砍下來,他一把搶過三寧背著的長弓,張弓射箭,箭矢帶著凌厲的疾風洞穿了那人的太陽穴。
  沈瓊樓怔了怔,瞧見是他來了才松了口氣,殷卓雍帶的兵馬很快趕到,來的刺客就不夠看了,他們還想負隅頑抗,但很快被消滅了個乾淨。
  她連忙看看家裡人,男人都身上帶傷,女眷倒是毫發未損,只是滿臉的驚容,他走過去上下打量著她,見她胳膊上的傷還在流血,忙一把拉住她,又令人去請大夫過來。
  行兵打仗大都習慣隨身帶著金瘡藥,殷卓雍找了一瓶聞了聞,見能用才給她敷上止血,臉上掩不住的擔憂:「你沒事吧?」
  沈瓊樓默了會兒才道:「我沒事。」
  她想到沈家一家人的差點喪命在這裡,肚子裡的怨氣就止不住地往外冒,卻不知道該向誰發,殷卓雍又不知道有人在這裡埋伏。
  他見她滿臉疲憊,伸手把她摟在懷裡,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吩咐人略休整一會兒就往京裡趕,沈府如今還空著,只好現在王府安頓下來。
  沈瓊樓打打殺殺了許久,又流了不少血,面色蒼白,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殷卓雍在她床邊眼睛眨也不眨地守著,見她醒來面色緩了神色。
  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聲音溫柔:「你醒了,冷不冷?餓不餓?要吃點什麼嗎?」
  沈瓊樓搖搖頭,啞著嗓子道:「我渴了。」
  殷卓雍轉過身給她端了盞加了蜂蜜的溫水,她就著他的手喝了半盞嗓子才覺得舒服歇了,他扶她躺下,緊皺著眉:「已經著人審問過了,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一開始是想殺我,後來見我不再,又著意拖延時間想引過來。」
  她低頭恩了聲:「也多虧了你我爹娘他們才平安無事。」
  殷卓雍道:「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遭這份罪。」
  兩人久久無言,她似乎是長長地嘆了聲:「殷卓雍,我喜歡你。」
  他不由得怔了怔,雖然清楚她的心意,但聽她說出來還是頭回。
  她似乎在思索該怎麼往下說,頓了會兒才道:「你籌謀了這麼些年,我沒打算勸你放棄,我說想讓你高興就好的話並不只是說說,你若是得了皇位能快活,我也願意陪著你,就是你哪一日敗了,我也跟著你到地下……」
  她忽的又緊緊握住他的手:「但是不要牽連到我家裡人!」
  殷卓雍拍了拍她的手人,放緩了聲口安慰她:「我不會讓人傷了他們的,更不會讓你傷到你,你好好休息養傷,什麼都不用擔心,都交給我。」
  他拍著她哄了好一時,她才又沉沉睡了,他幫她也好被子,只看著她的睡顏就覺得無比滿足,歲月靜好。
  可惜事兒不由人,沈瓊樓才剛躺下一會兒,外面又有人來報,他怕把她吵醒了,皺著眉走了出去。
  來的人是東廠的二檔頭,東廠這些年被西廠欺壓的狠了,自打他開始對西廠下手,這群人就立刻貼了上來,可以說是目前朝裡對他最忠心的。
  來人叫六安,薄脣塌鼻,相貌再普通不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然後才道:「王爺,您讓我們督主審的事兒已經審問出來的,再硬的漢子都抵不過東廠的刑罰,咱們東廠……」
  殷卓雍不耐聽他吹噓,指尖點了點扶手:「說正題。」
  「是是是。」六安呵著腰道歉,然後才道:「那些人是軍隊裡頭的,京城東西大營的參將都司合謀做下此事,請王爺定奪。「
  殷卓雍眉梢微微一挑,淡淡道:「這群人倒是好本事,當初老三進京的時候不見他們有何作為,這時候倒動起手來了,真是能耐了啊。」
  他眯起眼思量:「這事是不是太子暗中派人做的?」
  六安遲疑一瞬,搖頭道:「小的審問過了,並不是……」他邊覷著殷卓雍神色邊道:「這些人受了旁人躥騰,要,要誅殺亂臣賊子,謀逆之臣……」說完他就跪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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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殷卓雍目光陰冷,脣角卻揚了起來:「但凡跟這事兒有關的,都抓起來刮了。」
  六安面色更為猶豫,低聲道:「我們督主讓我帶句話給您……他說這些人殺了自然合情合理,並無不可,但若是王爺能放過他們,只奪了他們手裡的軍權,其實更有好處……」
  他沒聽見殷卓雍說話,膽子更大了幾分,接著道:「一來可以就勢把京郊四個營的兵權趁機收到手裡,二來更可以彰顯王爺的仁厚寬宥,對以後榮登大寶大有好處……他還說,娘娘此次遇刺利大於弊,是件好事……不如以此為籌碼,就勢攬權。」
  聽這話就知道那位東廠督主為何這麼多年都被蘇沅壓在底下了,朝鬥的本事是有,可惜察言觀色的本事實在太差。
  他聽說別人只想著拿她差點被人殺了的事兒換取好處,心裡冰寒一片,他真怕自己以後也成了這樣,能夠眼睛都不眨的犧牲她為自己換取好處,這種事想想都如同身在阿鼻地獄一般,冰冷絕望。
  別人都還罷了,他的乖乖怎麼能被當做籌碼呢?
  他沉默了許久,似乎只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像是轉眼幾天,久到六安驚得兩股顫顫。
  他緩緩地開了口:「你們東廠好大的膽子……誰告訴你們,我想當皇上了?如此挑撥天家情分,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這話說出來,竟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壓在心頭的大石瞬間就去了。
  打發走了六安,他繞過屏風回了內室,就見沈瓊樓已經醒了,撐起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他淺淺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吵醒你了。」
  沈瓊樓躊躇一瞬:「我以為你會應下的,畢竟我也沒受什麼傷。」
  他難得嘆了口氣:「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只是個開始,我怕我一旦應下,以後會越來越不在乎你,何況我也不想應下。」
  他笑了,眸子裡流光溢彩:「你知道為什麼嗎?」
  沈瓊樓奇道:「為什麼?」
  他眼波盈盈如春江水:「我原來一直以為最重要的是皇位,遇到你才知道,最重要的其實是你。」
  他傾下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你喜歡閒雲野鶴,我只能陪你海闊天空了。」
  沈瓊樓不知道他怎麼莫名其妙地想通了,聽了這麼窩心的話感動之餘更多的是擔心,面帶猶疑:「你……真是這麼想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不是一直不想讓我當皇帝,怎麼這時候躊躇起來?」
  她抱著被子正色道:「我想不想是另一回事,我更不想為這個干涉你的決定,你今天或許是因為這事兒覺得對不起我才下了這個決定,萬一你日後後悔了呢?會不會開始記恨我?」
  殷卓雍哭笑不得,原來她哪裡會操心這麼多,現在真是被近來的事兒搞得神神叨叨的,他坐在她床邊伸手摟了她:「你放心,我能這麼說自然是自己想開了。」
  沈瓊樓還帶了三分不信,他卻曖昧地笑了笑:「不過也不是平白把皇位拱手送出去,自然得好好利用一番才能換給太子。」
  等過了些時候她手臂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沈瓊樓還以為他又要搞什麼陰謀詭計,等到被按在皇宮裡的御桌上,身上被剝的只剩肚兜和褻褲才反應過來,大罵道:「我擦你腦子有毛病啊!大白天的在金鑾殿裡,傳出去咱倆真的得上天了!」
  她猜想過殷卓雍交出皇位之前還要利用龍椅做什麼,沒想到他的用法竟然如此的……簡單粗暴。
  他毫不留情地褪下她的褻褲,藕荷色的褻褲松松垮垮掛在腳踝,他傾下身一手探入兜衣裡,在頂端摩挲逗弄著,又湊過來吻著她耳垂,比平時略重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鬢角,讓她眼神都迷亂了幾分。
  他聲音喑啞地抱怨道:「咱們好長時間都沒有行周公之禮了,你難道都不想要我嗎?」
  沈瓊樓無力地掙扎了幾下:「……我不是泰迪謝謝,不會幾天沒日天就忍不住的!」
  他對她的胡言亂語習以為常,手滑過她柔韌的腰肢時捏了一把,又探到最柔軟處興風作浪,沈瓊樓用盡全身阻攔他,邊喘息邊道:「你……冷靜……萬一有人來呢!」
  他嫌挪騰的地方不夠大,把桌案上的摺子筆墨全都掃到地上:「不會有人過來的,我已經交代下去了。」然後挺腰動作起來。
  沈瓊樓莫名緊張,身體卻又莫名興奮,摟著他的脖子不住吟哦。
  那天的具體過程她不想回憶了,反正從桌案上又被放到龍椅上,兩腿架著……她已經對龍椅產生心理陰影了,她腰桿都快被弄斷了,等完事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整個人都在懷疑人生。
  殷卓雍幫她整理好了衣裳,確定她除了面頰潮紅雙腿發軟之外全身上下都一絲不苟才攙著她出去,輕笑道:「你最近的耐受力越來越強了。」
  沈瓊樓連話都懶得說,抖著嘴脣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她現在終於理解為啥上輩子有的女人會因為老公那啥太強離婚了……
  邪事做完了就該辦正事了,殷卓雍當初對皇位有想頭當然不會讓太子入京,如今看開了自然就無所謂了,撂開朝政不管,首輔次輔頭大如鬥,和一眾文武百官抓緊迎太子入京了。
  太子被迫在陪都呆了那麼多天心裡自然有火氣,本來還想擺擺架子的,但被催的緊了也只得急急忙忙趕回來,然後就是舉行登基大典。
  他還是能體察民意的,吩咐登基諸事一切從簡,按著規矩走完了流程,然後就是帶著文武百官去太廟告祭天地祖宗,殷卓雍也帶著沈瓊樓去了。
  殷懷瑜穿了玄色冕服,底下配了大紅下衣,行禮叩拜的時候額上的玉珠連晃都沒晃蕩一下,當初的小小少年已經顯出了天子威儀。
  他行完了大禮,突然轉過頭看著殷卓雍,帶著幾分疏離挑釁:「前些日子勞煩王叔擊退亂黨,掌理朝政,只是遲遲不離京歸蜀,究竟是何意?莫非是京城太過繁盛,讓王叔樂不思蜀?」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叔,你在京城待的爽不?咋還不回去呢’
  殷卓雍的高明之處在於,不管他的野心多大,明面上絕對不會落人口實,他的登位之心縱然許多人都知道,但從他嘴裡你是絕對聽不到一句的。
  就算有人試探著問起,他也是一副‘我忠君,我愛國,我是幫侄子辛苦管家,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瞎說什麼的’表情。沈瓊樓腦補了上述內容,莫名其妙地想笑。
  因此要答這話就簡單的多了,殷卓雍揚脣,嘴邊漫出一個散漫卻不失禮的笑:「京中餘孽未清,臣擔心皇上安危,想幫皇上鏟除三皇子餘黨,所以才遲遲不敢離京。」
  他說完又滿臉的憂國憂民,卻綿裡藏針地刺了殷懷瑜一句:「況且皇上當初走的太急,朝政亂成一攤,臣只得先挑幾件緊要事解決了,譬如河南蝗災,若是不及時處理,只怕會釀成大禍。」
  當初三皇子打的太急,他也是措手不及才從京中撤出了,早就視為平生的奇恥大辱,要是擱在以往殷懷瑜早就氣的指著鼻子罵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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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不過經過這麼多事,他城府還是有的,眼底只是浮現了一二分的怒氣,又冷冷地一挑眉道:「王叔稱臣似乎有幾分不情願?是覺得朕不配為天子嗎?」
  這話有些過了,沈瓊樓心頭髮緊,殷卓雍就微微一笑:「皇上說的哪裡話,您做不做天子,臣不能置喙。」
  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看身後的沈瓊樓一眼,說完坦坦蕩蕩地彎腰行禮:「不過臣以為,皇上受命於天,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自然能當得天子。」
  這話一出滿朝上下都松了口氣,真怕豫王怪脾氣犯起來給太子難堪,只有沈瓊樓知道,他這話其實是給自己聽的,是為了寬她的心。
  殷懷瑜神色複雜,若有似無地嘆了聲,總算全了登基大典,改年號為謹德,兩個字便表達出了他的政治思想,沈瓊樓在心裡微微嘆了聲,當年那個跳脫飛揚的少年,終究是長大了。
  殷懷瑜登基之後兩口子就清閒下來,正商量著什麼時候回蜀中,這時候沈家人在王府總覺得不自在,反正也安定下來了,乾脆提議要搬回沈府。
  如此一來兩人倒是不好走了,留下來幫著沈家搬家,在沈家宅子裡被當了勞工。
  本來陳氏還不好意思使喚女婿,但殷卓雍自己作死,拉著沈瓊樓找了處涼亭你儂我儂,被他老丈人看見之後就黑了臉,大罵幾句光天化日有傷風化,抓他去當了苦力,不管什麼王爺宗室,在老泰山跟前總要矮一頭啊。
  沈瓊樓如是感嘆。
  沈木對女婿使喚起來毫不客氣,把髒活累活重活都丟給他,什麼搬箱子擺東西擦地板,直把他使喚的灰頭土臉,沈瓊樓見了哈哈大笑。
  她看著殷卓雍的慘相樂了會兒,就跑去和沈老夫人陳氏嗑瓜子了,兩人正聊到宋家老太爺前些日子過世,沈瓊樓忍不住插了句話:「燦表姐呢?她怎麼沒過來瞧瞧啊?」
  沈老夫人也難免皺眉:「我還遣人去宋家問了,那邊只說燦丫頭生病了,去了個清淨莊子養病,沒說幾句就關了門。」
  幾人又討論了幾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陳氏只好轉了話頭,滿臉擔憂地看向沈瓊樓,諄諄叮囑道:「你要跟著王爺回蜀地,還不知道下回見是什麼時候,你可得好好的,辦不了的別逞能,也別失了禮數,有什麼苗頭不對了趕緊送信給家裡。」
  沈老夫人也點頭道:「你娘說的沒錯,可千萬別像你三姑姑似的怕家裡擔心瞞著不說,一家人沒什麼好瞞著的,再說娘家人不就是要給姑娘在夫家撐腰的嗎。」
  沈瓊樓正要點頭,就聽外面有人來報:「姑娘,外頭有個公子找您。」
  沈瓊樓愣了下:「公子?找我?」
  底下人又道:「他說他是什麼……瑜公子。」
  沈瓊樓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誰了,轉頭看了眼陳氏和沈老夫人,起身道:「是太子……皇上,我去看看去。」
  陳氏本來想攔著,沈老夫人卻擺了擺手:「讓她去吧,這幾日事情鬧的這麼難看,讓她跟皇上說說也好。」
  沈瓊樓已經走到垂花門處,果然就見殷懷瑜站在一樹紫藤蘿下,眉宇間跳脫依舊,只是不復往日的輕鬆靈動,他衝她笑道:「你來了。」
  沈瓊樓有些恍惚,這張臉似乎和東宮初見的臉重合了,她怔了會兒才屈膝行禮:「請皇上安。」
  殷懷瑜皺了皺眉,目光落到她王妃常服上,有幾分沉鬱:「你不必這樣。」
  沈瓊樓想說話,話到嘴邊卻只是聳了下肩。初時的感懷過去,她現在見到太子覺得有些彆扭,一見他就想到了龍椅,然後想到了龍椅上殷卓雍和她那啥……而且那張龍椅他估計還天天坐著……
  他一開口說得話她怎麼也沒想到:「你上回遇刺的事兒我聽說了,幸好你沒受傷……」他頓了下才道:「不是我命人乾的,我不可能讓人傷你的。」
  沈瓊樓連忙道:「我知道皇上的為人,斷不會做這種下作事,也從來沒懷疑過您。」這個是真心話。
  他神色多了幾分寬慰,希冀地看向她:「你和皇叔在一起……是被強迫的嗎?」
  沈瓊樓:「……」你腦補過頭了啊皇上!
  殷懷瑜見她表情詭異,自覺解釋起來:「當初沈家被奸人構陷,皇叔直接帶你走了,我是怕,怕你並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若你並非自願,我可以幫你的。」
  沈瓊樓原來真沒看出來殷懷瑜這麼能腦補,還腦補了整個故事鏈,站在原地囧了會兒才正色道:「我跟王爺是真心相愛,也是自願嫁給他的,皇上您不要這麼說,傳出去了讓別人怎麼想?」
  殷懷瑜見她語氣平和,眼裡滿是情意,澀然道:「你高興就好,咱們以後就是嬸侄了,我真沒想到……」
  沈瓊樓聽著語氣不對,他原來確實有過別的想頭,不過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少年心思,不過現在看來殷懷瑜似乎想的有點……多。
  他頓了下,慢慢問道:「我有件事要問你,你曾經對我有沒有……」
  沈瓊樓下意識地截斷他的話,臉上不帶表情地道:「沒愛過,只拿你當哥哥,你沒什麼不好的。」反正這些問題都是套路啊。
  把殷懷瑜接下來想問的話都回答了,於是他:「……」他現在不鬱悶了,就是手癢想揍人!
  他呵呵笑了兩聲:「我還有個問題,你爹和殷卓雍同時掉水裡了你先救哪個?」
  沈瓊樓:「……」被反套路了。
  兩人懟了幾句,悲情戲的氛圍總算沒了,她想了想才慢慢地道:「我希望皇上不要記恨王爺,他真的只是為了匡扶江山社稷才呆在京裡的……」這話說的昧良心啊。
  殷懷瑜半笑不笑地看著她,緩了會兒才道:「你不用擔心……朕和你還有沈家都是在的,況且朝堂被先皇折騰的虧了不少,我也不會勞民傷財再去征伐,我在位的時候你不用擔心,至於以後……」
  他皺起眉道:「以後的事自有咱們的後人操心,那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了的。」
  沈瓊樓輕輕點頭:「皇上寬宏。」她猶豫一瞬才道:「我聽說您的皇后賢良淑德,德言容功都是絕佳,想必您定能跟皇后琴瑟和鳴,恩愛百年。」
  殷懷瑜聽她稱呼可以疏遠,眼眸微微暗了暗,又笑罵道:「那是自然,朕的皇后還用你說。」
  沈瓊樓跟著笑了。這樣其實才好,不然以後兩人朋友的都沒得做,世上的事兒痴痴纏纏太多,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兩人再寒暄幾句就分別了,他坐上馬車入宮,站在高處眺望東宮,隱約聽到了她的聲音。
  殿下,以後就是我陪著您讀書了。
  殿下,您衣裳怎麼又髒了?又去逮蛐蛐了?
  殿下,這是宮外的小吃,您蘸了醋嘗嘗。
  好不容易幫沈家搬家完,他們兩口子又在京裡歇了幾天,為了不再膈應人,終於決定要走人,沈瓊樓不想那麼早回蜀地,轉頭跟殷卓雍商量:「咱們好容易出來一回,不出去走走總覺得虧了。」
  殷卓雍自然無異議:「你想去哪裡?蘇杭,泉州,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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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沈瓊樓通通搖頭:「咱們去長安!」
  殷卓雍無言道:「長安好是好,只是陝地沒什麼好玩的,難道你想去唱民歌?」
  尼瑪,作為上輩子的陝西人,沈瓊樓不知道是不是該把他踹下床以示尊嚴:「陝地不止有民歌的好嗎!」
  她記得她上輩子的舍友一臉深沉的對她說過:「在我來陝西之前,我以為你們這裡的人都是頭上包著毛巾,吃完飯就在山上唱兩句。」
  她從悲慘的過往中回神,鬱悶道:「不要搞地域歧視,你沒去過怎麼知道?」
  殷卓雍無所謂道:「你想去就去吧。」
  於是兩人出了京城,先走旱道再走水道,一路往陝西走了,途徑咸陽的時候,那邊的官員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個消息,帶著當地的士紳在城門口迎著,後面還準備了朱輪馬車,見到兩人的馬車齊刷刷跪了下去,用帶著陝味的官話大聲道:「恭迎王爺王妃!」
  沈瓊樓正準備下車,聽見這一聲震天響差點沒一頭栽下去,殷卓雍怕人多出什麼岔子,一手按著她的肩把她按迴車裡。
  本來兩人就打定了低調的主意,準備遊玩十來天就走的,弄成這樣游興都敗光了,叫這麼多人出來還勞民傷財的。
  偏那打頭的官還不知死活地湊上來:「王爺,來額們這地方是有撒事?」
  其實在魏朝當官是對官話有一定要求的,不過這官員大概已經被熏陶久了,話音怎麼都改不過來,沈瓊樓聽了在車裡捧腹狂笑。
  殷卓雍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話都沒說一句就上了馬車,吩咐車夫掉頭走人,留下眾人在原處風中凌亂。
  咸陽是肯定沒法逛了,兩人直接繞了大圈去長安,這邊官員也是打聽了咸陽那邊碰壁,因此知道殷卓雍來了也沒著人迎接,只是命下屬過來簡單地拜會一下,讓他有事知會官府,然後就走了,倒讓沈瓊樓生了不少好感。
  兩人租了個院子歇息一晚,第二天就直奔晉昌坊的慈恩寺塔,又名大雁塔,這邊官府都打過招呼,沒收兩人銀錢就讓進去了,她先是上了柱香,又興衝衝地拉著殷卓雍爬慈恩寺塔。
  上輩子大雁塔旁邊修建了廣場,這時候只剩了高墻圍著的佛寺,讓她大感新鮮。
  她正在興頭上的時候一口氣上了四樓,等到第五樓的時候就氣喘吁吁了,還得殷卓雍拉著她,邊搖頭道:「你到這裡來究竟是做什麼的?」
  沈瓊樓半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照著上輩子旅遊宣傳手冊上的念道:「參觀,參觀佛家,佛家經典建築,感悟佛法,沐浴佛光。」邊說邊喘氣。
  殷卓雍乾脆把她打橫抱起來,順道斜了她一眼:「你又不信佛,佛光幹嘛要普照你?」
  沈瓊樓死鴨子嘴硬:「誰說我不信佛?」
  殷卓雍唔了聲:「那你知道妙法蓮華經的第一句是什麼嗎?」
  沈瓊樓強行瞎扯:「我心中有佛,不讀佛經也能成佛。」
  殷卓雍:「……」
  在古代七層建築還是很少見的,兩人站在塔頂幾乎能眺望到整個長安,有種羽化而登仙的感覺,殷卓雍陪著她吹了會兒冷風:「真不知道你硬要上來是為了什麼?」
  沈瓊樓想了想道:「涼快。」
  殷卓雍曖昧地傾下身跟她廝磨:「要不要找點事兒做?」他若有所思:「在高處應該有別的花樣吧。」
  沈瓊樓退開三尺遠:「你冷靜。」
  最後在她強烈的反對下,殷卓雍當然沒能得逞,兩人出了慈恩寺就去尋摸著去了長興街,這條街類似於上輩子的小吃一條街,在街口都能聞見香味了,他們隨便找了家小店吃羊羹。
  小店裡的羊羹滋味極是地道,先端了碗羊肉湯,上面飄了香菜小蔥,旁邊放著茱萸燒餅和糖蒜三個小碟,殷卓雍瞧見糖蒜滿臉嫌棄,蹙著眉盯著自己的瓷碗,好像跟這碗有仇似的。
  沈瓊樓嫌他矯情,用白瓷勺舀了勺喂他:「你嘗嘗看,不會失望的。」
  她盛情難卻,殷卓雍只好低頭喝了,羊肉鮮美嫩滑而且沒有膻味,湯也熬的入味,他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倒還勉強能入口。」
  他又一指碟子裡放的燒餅:「這怎麼吃。」
  沈瓊樓先給他做示範,把灑了白芝麻烤的噴香酥脆的燒餅掰成小塊放到羊肉湯裡,然後放了勺茱萸進去。
  殷卓雍難得有笨手笨腳的時候,皺眉掰饃怎麼都掰不碎,都是半個巴掌大笑,她果斷報了剛才他取笑之仇,嘿嘿樂著取笑他一會兒,然後主動伸手幫他弄好。
  他撐著下巴看她動作,揚脣笑道:「你上輩子是長安人不成?」
  沈瓊樓心說還真讓你猜著了。
  兩人吃完都覺得腹腔暖洋洋的,沿著長街漫步,他倆容貌氣度十分引人注目,路上有不少圍觀的,殷卓雍一概無視了,她走到前面發現有賣醪糟的,但這時候肚子都飽了,在喝和不喝之間十分掙扎。
  他無奈看她:「想喝就買吧。」
  沈瓊樓苦著臉道:「喝不完了……」她扼腕道:「失策失策,咱們剛才應該只吃一份羊羹的,這樣能省下肚子來。」
  他瞥了她一眼:「喝不完就扔。」
  沈瓊樓咬咬牙道:「不能浪費,我不喝了。」
  他沒理她,走向小店幫她買了一小碗遞給她:「一碗米酒而已,囉嗦什麼?」
  沈瓊樓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實在喝不下去了,他十分自然地喝著她喝剩下的,她張了張嘴道:「這樣不好吧,你怎麼還有吃人剩飯的毛病啊?」
  殷卓雍優雅地用絹子擦了擦嘴:「是你的又不是別人的。」
  他伸手幫她揩掉嘴邊的水漬:「還吃不吃了?」
  又拉著她往外走,一手緊緊地攥著她,時不時叮囑一句人多別亂跑,小心別丟了。
  沈瓊樓非常之囧,殷卓雍好像在養娃。
  她看著長街上數不清的小吃店鋪,內心掙扎了會兒:「咱們還是走吧。」
  殷卓雍一挑眉:「不吃了?」
  沈瓊樓嘆了口氣道:「我怕你撐死啊。」
  殷卓雍:「……」
  兩人吃完飯之後,又買了點小吃給院裡的護衛和下人,然後溜溜達達回了租住的院子,又商議晚上吃什麼,像是尋常市井的兩口子一般。
  沈瓊樓坐在小院的石桌邊,似模似樣地拿了個紫砂壺,用嘴對著護把嘬茶水喝,喝完發現殷卓雍瞧著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摸了摸自己的嘴:「我怎麼了你怎麼看著我?」
  殷卓雍似笑非笑地瞧著她手裡的茶壺:「我羡慕你手裡的茶壺啊。」
  沈瓊樓奇道:「你羡慕茶壺做什麼?」
  他感嘆道:「我願身為紫砂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幫我吮一吮。」
  沈瓊樓開始沒聽明白,後來聽懂了,臉登時紅透,用力搗了他一拳:「你跟誰學的葷話。」
  她下的力氣有點大,他捂著腰眼哭笑不得:「用不著跟誰學,全是發自肺腑啊。」說完曖昧地看著她的紅脣:「調鉛無以玉其貌,凝住不能異其脣;香脣吹徹梅花曲,我願身為碧玉簫。」
  她被調戲過勁兒了反倒鎮定下來,淡定道:「也不是不行……就怕我力氣太大再把你給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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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殷卓雍:「……」
  她看這話題越來越限制級,轉了話頭道:「咱們明天去哪玩啊?」
  殷卓雍對這個話題顯然沒剛才那個有興致,垂眸道:「不知道,你想去哪裡?華清池?」說完自己先搖頭:「那裡早就毀於戰火了,剩下的基本是後人重建的,沒甚看頭。」
  沈瓊樓道:「要不去爬華山?」
  殷卓雍不知想到什麼,頓了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道:「也不是不成。」
  既然商定了兩人就吃完晚飯上床,殷卓雍湊過來吻舔著她的頸窩,她堅決道:「今兒晚上不行,咱們得留力氣明天爬山。」
  他拉著她的手往下,蹙眉道:「你跟我說沒用,跟他說吧,難道就讓他這麼立著一晚上?」
  沈瓊樓默默地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用手?」
  他已經探手扯她衣帶了,被她噎了噎,沒好氣地道:「要是為了讓你用手我還娶老婆做什麼?」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上身剝了個乾淨,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兩團瑩軟,難得有點不好意思:「用這裡也可以的,反正你躺著就行。」
  沈瓊樓:「……」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輕輕堆攏起來,把自己擱置進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的熟練,顯然蓄謀已久了。
  這也尼瑪羞恥了,這麼近距離觀看相當嚇人……沈瓊樓只想靜靜,老公花樣太多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這個過程相當的……一言難盡,反正她早上起來胸口疼,穿兜衣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解說了新技能的殷卓雍倒是神清氣爽,還傾下身給了她一個早安吻,托著她的下巴問道:「乖乖,昨晚上睡得怎麼樣,夢裡有沒有夢見我?」
  沈瓊樓:「……」滾,滾滾滾,滾滾滾滾!
  華山離長安城還不近,兩人一大早就出發,到了下午的時候才到了華山底下,反正爬華山就是為了看日出,兩人決定先吃一頓再開始爬,走到東邊山頭的時候就是早上了,正好能看上日出。
  山腳下有座道觀,外頭好些買小物件的,有刻著白頭偕老的同心鎖,他素來不愛這些小物件的,不知道今天是怎麼想的,竟買了把同心鎖,讓店家刻上兩人的名字,問她道:「你會打絡子嗎?」
  沈瓊樓理直氣壯地道:「不會。」
  殷卓雍:「……」他費解地問了曾經問過的問題:「你真的是女人嘛?」
  她給問的煩了,沒好氣道:「不是。」
  他搖搖頭,只得有找了家賣絡子的小攤,買了兩個同心方勝的絡子,輕手輕腳地把同心鎖掛上,再給她栓到腰間。
  沈瓊樓看的十分感慨:「你倒是很有賢妻良母的潛質,其實你可以學學打絡子,繡花,縫衣服這些的。」
  他沒理會她的調侃,牽著她的手往道觀裡走,道觀前頭還有個陳摶老祖的石雕,好些百姓伸手去摸,想要沾沾扶搖老祖的喜氣,沈瓊樓也湊過去摸了把陳摶,被他一把拉回來了。
  「你就這麼當著我的面摸別的男人?」
  「……那是石彫謝謝!」
  道觀就建在山門前,所以想進華山必須得進觀裡拜拜,有那麼點地頭蛇的意思,幸好道觀布置的十分清幽,有涼亭有綠水,濃蔭環繞遮擋了烈陽。
  山道朝廷自然也修建了,只是不如後世的平整,華山本就險要,走到上頭都不敢往下看,有些地方的坡道都接近九十度了,幾乎是垂直的,她還得手腳並用往上爬,沈瓊樓自覺體力還算不錯的了,走到一半的時候也靠在石壁上大喘氣。
  殷卓雍看上去比她輕鬆得多,還有功夫取笑她:「是你嚷嚷著要爬山的,怎麼這就不行了。」他抬頭往上望瞭望:「且還遠著呢。」
  沈瓊樓秉持著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的精神,撿了根粗樹枝當拐杖繼續爬,這時候已經夜幕四合,天邊最後一線火紅殘雲也漸漸變淡,與深藍的夜幕融成濃冶的紫色,最後被夜色吞噬,夜幕終於完全降臨。
  她已經逐漸爬到高處,這時候才有沒白來一趟的感覺,身邊的藤蔓中間螢火蟲已經開始閃爍,讓人仿佛置身於爛漫星河間,她難得詩意地感嘆了一把:「啊,好美!」
  搜腸刮肚的想念首詩來蘇一把,但想了半天卻想不出來,總不能唱‘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吧。
  殷卓雍也難得沒潑冷水:「確實不錯。」
  他伸手,有個螢火蟲落在他白潔的指尖,打出微微的光暈,沈瓊樓被蘇倒了,忍不住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親。
  殷卓雍受驚了似的,轉過頭驚詫地看著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手裡的螢火蟲也驚跑了。
  她囧道:「有必要這麼害怕嗎?我又沒把你怎麼樣。」
  他回過神來才記起,好像這是乖乖第一次主動親她,他湊到她跟前:「被你嚇著了,不想法子安慰安慰我?」
  沈瓊樓:「……」
  兩人繼續往前走,已經快到山頂了,面前橫著淺淺的山溪,上面還架了座石橋,對岸隱約有燈火閃現,模糊地看到亭台樓閣,如仙家玉京一般。
  沈瓊樓饒有興致地想過去瞧瞧,卻被他伸手攔住了:「別去那邊了,不是咱們魏朝的地界。」
  她「啊?」了一聲,殷卓雍悠悠道:「祖皇帝和一位仙人下玲瓏棋,輸了之後不但賞了他國師封號,還把半個華山送給那位仙人,全權交由他處理,官府都不得管的,這裡現在居住的應該是那位國師的後人。」
  她奇道:「世上真有仙人?那這國師是世襲的嗎?」
  殷卓雍恩了聲:「國師是世襲的,不過仙人未必是真的,沒準是祖皇帝又在外頭欠下了風流債,所以以這個為補償。」
  沈瓊樓:「……」你這麼抹黑你祖宗好嗎?
  他道:「世上風景好的地方有許多,何必進到這裡看人臉色呢?」
  他話音剛落,就聽對岸傳來朗朗的聲音:「我這道觀也好久沒接待過姓殷的客人了,王爺不妨過來,讓我招待你一番。」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信步邁了出來,身後還跟了個精緻無匹的小男孩。
  沈瓊樓面帶驚艷之色,他要是年紀再小些,容貌不比殷卓雍差到哪裡去,身後的男孩跟他相貌相似,以後想必也是少見的美人。
  殷卓雍一挑眉:「道清國師,底下的道觀是你開的?」
  道清呵呵笑了笑:「總得想法子賺些飯錢,就是他們告訴我你過來的。」
  殷卓雍問道:「進賬如何?」
  道清笑得合不攏嘴:「不多不多,勉強餬口而已,王爺有沒有興趣捐幾個?」
  沈瓊樓快被他的兩眼銅錢閃瞎了,仙人不應該都是仙風道骨視線金錢如糞土的嗎?
  殷卓雍淡淡道:「我不做虧本的買賣。」
  道清想了想,往山溪裡指了指:「不如我把觀裡的靈獸送給你如何?」
  沈瓊樓好奇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著一星半點的燈火看見了一隻……王八,她驚道:「你們把王八當靈獸啊?」
  道清幽幽道:「這不是普通的王八,這是隻……一尺來長的王八。」
  沈瓊樓默默道:「還是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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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道清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她幾眼:「續命生魂,不錯不錯。」
  沈瓊樓心裡緊了緊,殷卓雍漫不經心地跨出一步擋在她神情,道清又看了看他:「看來我當初的話是說中了啊。」
  殷卓雍恩了聲:「國師料事如神。」
  道清呵呵一笑:「我就是你有帝王之相沒有帝王之命,果不其然,命裡無時莫強求啊。」他邀請道:「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
  沈瓊樓追問道:「要錢嗎?」
  道清果斷道:「要!」
  殷卓雍拉起她的手往反方向走:「那就算了,有緣再見吧。」
  道清鬱悶道:「緣分是佛家講的,我是道家人。」
  沈瓊樓想起這段莫名其妙地經歷還覺得有點興奮:「你跟國師認識?」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當初父皇請他測國運的時候我見過他,方才那話就是他當初說的。」
  沈瓊樓感慨道:「測的真準。」又扼腕道:「早知道就該讓他幫我也算一卦的。」
  「有我在,你的命還用算嗎?」他拉了拉她:「你不是要看日出嗎?走吧。」
  兩人選了個好地方等著看日出,她等著等著卻坐在岩壁上打起了瞌睡,他搖頭嘆了聲,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她蓋上,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太陽早就冒出來了。
  她慌慌張張掀開披風:「日出呢?!」
  他斜眼看她:「出完了。」
  她悲憤道:「你怎麼不叫我!」
  他哂笑:「我叫了你好幾聲你也不醒,難道把你硬拽起來?」他忍著笑,拍拍她的肩頭寬慰道:「乖乖別急,反正這裡的日出和家門口的也沒什麼區別,你每天起早點就能看見了。」
  沈瓊樓:「……」好想咬死他。
  日出沒看成,她也不肯再在山頂待一天,只好滿面悵然地下山回家,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她真是困的狠了,便靠在他肩頭打盹,不多一時馬車忽然震了震,然後就是一陣震天的哭喊聲,她迷瞪著眼睛醒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殷卓雍掀起車簾瞧了瞧,就見車夫也一臉懵逼,有個頭髮花白,穿著靛藍粗布衣裳的老太太倒在馬車前,不住地嚎哭起來,引得周遭不少人都來圍觀了。
  沈瓊樓茫然道:「這是怎麼了,馬車撞人了?」
  車夫怒氣衝衝地道:「回您的話,小的自問趕車技術不賴,剛才正好好地走著,這老婦人就突然衝出來,然後倒在地上就不起來了,非說是我撞了她!」
  沈瓊樓扭頭去看殷卓雍,見他也點了頭,才知道是遇上碰瓷的了,兩人為了出行方便,馬車用的是普通馬車,身上的衣裳也俱都平常,難怪這人敢盯上來。
  那老太太聽見車夫說話,更加來勁了,賴在地上就不起來了,拍著地面嚎哭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撞了人竟然還托賴,老婆子命不值錢嗎!」
  她這話好似吹了號角一般,人群裡呼啦啦五六個長相凶惡的壯漢涌了出來,直接把殷卓雍的馬車圍住,揮了揮大拳頭:「你們要是不給額娘看病,今天奏甭想從這兒過咧!」
  殷卓雍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碰見碰瓷的,似乎還覺得挺新鮮,沈瓊樓除了囧還是囧,他們明面上沒帶什麼人手,但護衛都在暗裡跟著呢,哪裡能讓她碰的上。
  兩人都不慌亂,完全一副看猴戲的表情,讓那大漢更為惱怒,他顯然也不是頭一回做這事兒了,打了個眼色讓同夥把馬車圍住,揮舞著拳頭更湊近了幾步,威脅之意甚是明顯。
  沈瓊樓嘆了口氣:「既然你非說我們撞了你娘……那就報官吧,交由官府處理。」
  那壯漢愣了愣,他幹這事兒不是一回兩回了,是見這兩口子是外地人才敢合夥碰瓷,一般外地來的人不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錢消災嗎?這倆膽子怎麼這麼大?
  他重重恐嚇道:「不用了,看你們也不是存心撞人的,給我十兩銀子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報官鬧大了仔細你們吃牢飯!」
  沈瓊樓正色道:「我們撞傷了你娘,良心有愧,叫了官差來判,吃牢飯我們也認了,誰讓我們做錯了事了呢!」
  殷卓雍笑而不語。
  大漢:「……」操,這什麼人啊上趕著吃牢飯的!
  叫來官差他萬一被識破可就完犢子了,於是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別這麼死心眼,那牢飯是好吃的嗎?你這麼細皮嫩肉的小娘子,還不得給人活吞了去?」
  沈瓊樓滿面怒容,一臉正氣:「世上竟有你這樣不孝不義之人,你不要說了,我傷了人,坐牢也是我自願,快去叫官差來!」她說著就吩咐人報官
  殷卓雍:「……」
  大漢:「……」
  圍觀的人心裡也有數了,起哄道:「他們撞傷了你娘,你難道不想讓他們坐牢?」
  也是趕巧了,縣丞正在附近辦案,聽聞有人被馬車撞上就匆匆趕過來了。
  沈瓊樓本來坐在馬車上等著官員過來,沒想到人來了卻險些讓她驚掉了下巴——竟然是許御!
  許御當初從沈家隔壁搬走之後繼續考科舉,得了個三等進士,這成績實在不甚起眼,後來家裡通了通路子,才讓他到這麼個小地方當了縣丞。
  許御沒看見兩人,先對著那大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大漢見躲不過去了,才硬著頭皮把他娘被撞的事兒複述一遍,許御還是有點本事的,自然不會聽信他的一面之詞,轉過頭來就要問問馬車中人,看見兩人的時候嘴巴卻張大了。
  殷卓雍揚脣瞧著他,沈瓊樓隨意瞟了一眼目光就掠過去了,許御心裡砰砰亂跳,不知道是不是該跪下叫王爺,還是殷卓雍先開了口:「縣丞大人既然來了,那就請您查案吧。」
  許御低低地應了個是。
  其實這碰瓷的手法並不高明,請了個老刑名過來問過圍觀群眾,又看了看底下的車轍痕跡,搖頭道:「馬車並沒有撞過人。」
  許御當然明白,別說沒撞人了,就算真撞了也只能說沒撞,於是道:「去,把那幾個構陷他人的鼠輩抓了,送到衙門裡好審問。」
  差役過來拿人,一片雞飛狗跳哭爹喊娘的聲音,許御轉頭去看那馬車,似乎有話要說,卻見兩人已經命車夫駕車走了。
  沈瓊樓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權當旅途的一個小插曲,馬車往前走了會兒看到家飯館,她巴著車圍子眼巴巴地道:「我餓了。」
  殷卓雍命車夫停車,帶著她下車吃飯,兩人找了個僻靜角落坐下,點了幾盤地道的陝菜並主事,飯館生意紅火,沒一會兒就坐滿了人,只有他們旁邊的一處桌子還空著。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剛才見過不久的許御也來了這家館子吃飯,見到兩人面帶錯愕,猶豫一瞬,還是在兩人旁邊那張僅剩的空桌子坐下了。
  沈瓊樓沒放在心上,殷卓雍自然更不會上心,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叮囑她吃慢點別噎著。
  沈瓊樓:「……」他就是在養娃。
  許御頻頻向這裡張望,欲言又止,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才鼓足勇氣上前一步,低聲道:「王爺,王妃娘娘。」
  沈瓊樓抬眼看著他:「許縣丞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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