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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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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之 - 《懶姑娘嫁高門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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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只撿了那些貴族小姐間流傳的八卦來講,想著將蕭五姑娘逗笑便好了。
  蕭七桐聽了一陣兒,直覺得這倆小姑娘瞧著文弱,實際卻這樣八卦啊。
  想著也不好總讓她們說話,於是蕭七桐就隨意講了講自己上輩子遊歷時,瞧見的那些河山風光,當地風俗逸聞。
  京裡頭生長的小姑娘,哪裡經歷過這些東西,一時不由得伸長了耳朵,恨不得黏在蕭七桐身上聽才好。
  這一轉眼,便過去了兩個時辰。
  雨絲落了下來,打在人的臉上,叫人剎那清醒了過來。
  「下雨了……」鴻欣郡主仰頭瞧了瞧,然後起身便要脫自己的外衫給蕭七桐披上:「可莫要著了涼……」
  「對……」單嬌靈一併應和著,抬手也要脫外衫。
  蕭七桐哭笑不得,不過心下倒覺得有一絲暖意。
  「不了,先進屋吧。」蕭七桐推開了她們。
  後頭樂桃忙伸出手,給蕭七桐充作傘。
  而屋子裡頭的丫鬟們撐了傘跑出來接人。
  兩邊匯合,很快就被送入了屋中。
  鴻欣郡主緊張地看著蕭七桐:「淋了雨,可別病了才好。不若現在泡個熱水澡罷?桐姐姐不嫌棄我的衣裳罷?我叫丫鬟取我的衣裳來。」
  蕭七桐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弱,便沒有拒絕。
  鴻欣郡主忙命人去燒熱水,留了單嬌靈在這裡陪著,隨後自己便找衣裳去了。
  屋子裡很快有丫鬟燒了炭火,暖意漸漸四散開,蕭七桐覺得四肢的冷意被驅散了不少。
  寧小侯爺原本在院子裡練武,突地被雨水澆頭,他放下手中的兵器,從小廝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腦袋,然後便往屋檐下走去。
  等在屋檐下站了會兒,他突然又想起來。
  妹妹沒被淋著吧?
  她們可是將桌子擺在了院子裡。
  想到這裡,寧小侯爺便有些難安了。
  他從小廝手中接過了傘,便當即衝入了雨中。
  等進了院兒裡,寧小侯爺瞥見桌上的東西已經收拾得乾淨了。想來她們已經進屋子裡躲雨去了。
  寧小侯爺走到屋檐下,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這會兒又想起來,那個小姑娘拒絕他的時候,似乎連正眼都沒瞧他。
  若是再見,豈不尷尬狼狽?
  但想了想,他又放心不下,於是依舊抬手敲了敲門。
  「妹妹,沒淋著雨吧?」
  外頭守著的丫鬟忙先出聲答道:「小侯爺放心吧,郡主沒淋著雨。郡主這兒找衣裳去了,小侯爺等等吧。」
  「找衣裳?」
  那丫鬟點頭:「那位蕭姑娘叫雨淋著了。」
  寧小侯爺一時間並未往蕭五上去想,他還當此蕭乃是肖。
  他念及方才瞥見的那張臉,不由多問了一句:「淋著雨了?那叫個大夫來瞧瞧?」
  那丫鬟愣了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而這時候,鴻欣郡主捧著衣裳回來了。
  她瞧見哥哥就站在門外,登時嚇了一跳:「你,你進去了?」
  寧小侯爺搖頭:「沒進去,我就是來瞧瞧你。」
  說罷,寧小侯爺抬手揉了揉鴻欣郡主的腦袋,這才轉身又衝入雨中:「你們自己頑吧,若是叫雨淋了不大舒服,便叫大夫去。」
  鴻欣郡主松了口氣,忙衝著他的背影點了頭。
  寧小侯爺走在雨中,卻在疑惑。
  妹妹總攔著他作什麼?
  難不成怕他對著那位姑娘見色起意?
  妹妹將他想成什麼人了?
  寧小侯爺滿臉漲紅,加快了步子走遠。
  鴻欣郡主目送著哥哥走遠,然後才返身打開門走了進去。
  「我的衣裳太小了,你都穿不了,我便問母親拿了套新的衣裳。」
  蕭七桐已經泡在浴桶裡了。
  鴻欣郡主與她隔了一道屏風。
  蕭七桐渾身泡得暖洋洋的,她伸長手臂,將衣裳接了過去。
  鴻欣郡主瞥見她雪白的手臂,纖細的,仿佛輕輕一用力就能折掉。
  鴻欣郡主和單嬌靈對視一眼,竟是都臉紅了。
  等換了衣裳出來。
  鴻欣郡主與單嬌靈已經呆立在了那裡。
  「沒想到母親新做的衣裳,穿在桐姐姐身上這樣好看。」鴻欣郡主驚愕地道。
  這身衣裳做的是檀色。
  顏色沉靜穩重。
  於蕭七桐來說稍寬大了些,但腰間絲帶一輓,反倒更襯得那腰細,身材纖長了。
  年輕小姑娘大都穿鮮亮的顏色,少有穿這樣顏色的時候。
  穿在蕭七桐的身上,不由頓添了一絲冷淡與莊重。
  再瞧她嬌艷的面龐,與檀色相襯,反有種禁慾的味道。
  美得……
  叫人臉紅。
  蕭七桐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鴻欣郡主戀戀不捨地道:「那,那你便和嬌靈一同走吧。」
  「嗯。」
  「下回來,我請母親的太醫給你瞧吧。每月都有太醫來給母親把脈的。」
  蕭七桐笑了:「不必了。」
  鴻欣郡主只得失望地點了點頭。
  蕭七桐怎麼會用臨陽侯府上的太醫呢?
  她前頭還放著一個安王呢。
  與鴻欣郡主交好固然沒大礙,但若是什麼都用臨陽侯府上,別說會傳閒話出去了,讓江舜知曉了,也不大好。
  如今她要找大夫還不容易?
  今日這話,也不過是不動聲色地洗掉往日旁人對她的誤會罷了。
  蕭七桐與鴻欣郡主告了辭,便與單嬌靈一塊兒往府外去了。
  誰知曉,走到半道,恰好又碰見了寧小侯爺。
  寧小侯爺盯著蕭七桐,不自覺地瞪大了眼。
  單嬌靈有些怕他,拽著蕭七桐就要走。
  寧小侯爺憋了半天,指著蕭七桐的鞋履道:「沾了泥水……回去洗洗。」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像是說了句廢話。
  實在不通文墨,又覺得自己情商低得可憐的寧小侯爺乾脆閉了嘴,衝她們擺擺手,示意她們先走。
  單嬌靈趕緊拉著蕭七桐走了。
  只是寧小侯爺撐著傘在那兒站了會兒,然後臉上又燙了起來。
  他晃了晃腦袋。
  只覺得腦子裡印了道檀色的影兒,怎麼都晃不出去。
  寧小侯爺邁動步子往前走去,一邊走,卻一邊臉紅起來。
  一旁的小廝擔心得緊,忙問:「侯爺沒事吧?」
  寧小侯爺又甩了甩頭:「沒事……可能風吹多了。」
  小廝皺著眉,憂心忡忡。小侯爺身體一向壯健,今日居然吹個風就這模樣了……
  寧小侯爺又去了鴻欣郡主的院兒裡。
  他陪著鴻欣郡主用了點食物,然後才出聲問:「今日來的是哪家姑娘?」
  「單家呀。」
  「我問的不是單嬌靈,她來那麼多次,我早記得她是誰了。」
  鴻欣郡主眨著眼,咬著脣,不說話。
  「難不成這姑娘的身份不能說?」
  鴻欣郡主點頭。
  往日她與哥哥一提,哥哥便覺得她叫人灌了迷魂湯一樣。
  如今她才不肯說呢。
  寧小侯爺見問不出個結果,也不好勉強了妹妹,便頂著一張大紅臉回去了。
  鴻欣郡主自個兒回想起,今天蕭五姑娘,哦不,桐姐姐與她講的那些故事,忍不住捧著臉笑了起來。
  好厲害呀。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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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好看,又博學多才、見多識廣的姑娘呢?
  蕭七桐回府的時候,正撞上了蕭靖教訓蕭詠蘭。
  蕭詠蘭曲著那條跛了的腿,神色委屈凄苦,瞧著還真有那麼一點兒慘。
  但蕭七桐只瞥了一眼,便扭回了頭。
  蕭詠蘭今日的可憐,都是她自己作來的。
  又哪裡需要別人同情?
  此時蕭靖二人聽見聲音,都回頭來瞧了一眼。
  蕭詠蘭目光定格在蕭七桐身上的檀色衣裳上,頓時瞳孔一縮,神色有些微妙起來。不過礙於蕭靖就在跟前,蕭詠蘭實在太怕他了,於是又斂了斂神色,將頭扭了回去,以免對著蕭七桐露出妒忌的神色。
  「從哪兒回來?」蕭靖卻出聲問了句話。
  他從未做過什麼疼妹妹的好兄長,這也才剛開始學著去關懷底下的妹妹。於是一時間聲音還有些生硬,聽著倒像是盤問一般。
  蕭詠蘭心下頓時舒暢多了。
  心道,看來蕭靖也沒有刻意維護蕭七桐啊。
  她悄悄又看向蕭七桐,想瞧蕭七桐露出不快的神色。
  但這廂蕭七桐笑了下,道:「受邀去臨陽侯府了。」
  蕭靖點了頭:「今日下了雨,有些冷,你快回去泡了熱水,歇下吧。」
  蕭七桐「唔」了一聲,這便轉身走了。
  她沒想到,蕭靖還當真關懷起她了。
  有些意外。
  不過倒也沒什麼可讓人牴觸的。
  蕭靖等蕭七桐一走,便又將目光挪回到了蕭詠蘭的身上:「今日的話,你都記下了?」
  蕭詠蘭卻微微張著嘴,愣在那裡,一副神遊天外的表情。
  蕭靖臉色一冷:「改日若再犯,便請老夫人罰你去跪祠堂了。」
  蕭詠蘭渾渾噩噩的,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她的腦子已經快炸開了。
  她滿腦子都是方才蕭七桐說:「受邀去臨陽侯府了。」
  去臨陽侯府了。
  她去侯府作什麼?
  且她那身衣裳瞧著明顯不大合身,料子瞧著也比府裡的衣裳用料都要好,只怕……只怕是侯府裡的東西。
  她出門穿的衣裳難道脫在侯府了?回來便穿了侯府的衣裳?
  蕭詠蘭的心跳頓時如擂鼓一般。
  她心下又嫉妒,又充滿了快意。
  她嫉妒蕭七桐時來運轉,如今竟然連臨陽侯府都後悔了,將她特地邀去。
  她快意的是,蕭七桐如今都得了聖旨,做了安王的未婚妻,如何還敢去臨陽侯府?也不知她與寧小侯爺又是如何和好的,但瞧這模樣便像是去廝混的。
  蕭七桐……好大的膽子啊!
  想著想著,蕭詠蘭便笑出了聲。
  只是她笑起來又像是在哭,看上去模樣實在有些扭曲,甚至是有些人。
  蕭靖皺了皺眉,知曉蕭詠蘭的脾氣是一早便養下的,不是說改便能改的。
  再一對比蕭七桐是何等的乖巧。
  蕭靖心下便登時失去了管教這個妹妹的心思。
  左右又不是親生的妹妹,蕭靖也不再多說,轉身便走了。
  蕭詠蘭下次若再大鬧蕭家,便直接將她關祠堂就是。
  與其操心她,倒不如想想,讓老夫人給蕭七桐多做兩身衣裳,今日那身瞧著都不大合身了……蕭家待她,也著實太不上心了!
  蕭七桐回到屋子裡,便立刻脫了那衣裳,又叫人拿去洗乾淨。
  隨後自己便只穿了薄薄裡衣,舒服地躺在床榻上,睡下了。
  而安王府內,也得了蕭七桐去臨陽侯府的消息。
  江舜原本正在作畫的手,猛地一頓:「臨陽侯府邀她去的?」
  顧剛點頭。
  「可欺負她了?」江舜當先問的卻是這個問題。
  顧剛心說,您上次不還擔心人後悔來著麼?不過轉念又一想,對呀,這會兒聖旨都下了,怎麼後悔呀?難怪主子不急。
  顧剛搖了搖頭,道:「似是鴻欣郡主邀五姑娘去的,一併去的,還有單家的姑娘。」
  江舜點點頭,這便放心了。
  顧剛又等了等,沒見江舜再問別的,便摸不著頭腦地下去了。
  江舜這會兒哪有空去想寧小侯爺的事。
  他在想,明日不如讓母妃邀她進宮?
  正巧,也好請幾個御醫給她瞧一瞧。如今單是想一想她那張俏臉蒼白得過了頭的模樣,江舜心底便覺得驟然一軟。
  興許……
  興許這個小姑娘娶回家,能真的當妻子一般疼愛。
  如此想著也不錯。
  江舜便又提了筆,繼續作畫。
  只是原本是要畫春景的,卻畫著畫著,上頭多了一道纖細的背影。
  江舜放下筆,對著瞧了會兒,然後將畫卷了起來。
  隨後想了想,他便將顧剛叫了進來。
  「給五姑娘送去罷。」
  「就送幅畫?」顧剛驚訝道。王爺怎麼突然摳門起來了?
  「去吧。」
  顧剛知曉安王的決定是不容置噱的,便也只好收了畫,送過去了。
  只是等畫送到的時候,蕭七桐都歇下了。便暫且由蕭老夫人收下了。
  蕭老夫人將那裝畫的盒子放在屋子裡,盯著瞧了許久,方才陰晴不定地吐出一句話來:「……她還真的是好運氣,安王待她夠真心的。」
  誰都知曉安王擅工筆。
  但至今得了安王畫兒的,只有當今皇上與安宜皇貴妃。
  蕭老夫人冷笑一聲:「真是便宜她了。」
  轉眼又是一日。
  程天禹身上的傷雖然已經找大夫來瞧過了,也上了藥了,但卻因為那鞭子抽人實在太狠,只要他稍微翻個身,伸個胳膊,傷口就會裂開。
  二房的人也只能圍在他身邊抹眼淚。
  程天禹氣得破口大罵:「蕭七桐那個賤人……」
  只是他話音才剛落下,門突然開了。
  程大夫人走了進來:「說什麼胡話呢?」
  程天禹怕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閉住了嘴。
  程大夫人很快就走近到了床邊,她瞧了瞧程天禹的模樣,問:「傷如何了?」
  程天禹咬著牙:「大夫人瞧呢?」
  「我瞧尚可,收拾收拾,隨我去蕭家吧。」
  二房的人呆了呆,不由猛地起身,問:「大夫人這是做什麼?天禹他都這副模樣了,還如何跟著去蕭家?他連地都下不了……」
  「下不了地沒關係,可以抬著去。」
  程天禹咬著牙,恨不得大罵毒婦,但他卻不敢。
  他要是敢開了這個口,程大夫人就能將他再抽上一頓。
  二夫人哭著道:「是呀,大嫂這是做什麼?他連地都下不了,滿身的傷,一動就裂個口子。這疼得不能動,飯都吃不上呢……」
  程大夫人平靜地道:「哭什麼?不這時候去蕭家。難道要等傷好了再去嗎?就是要疼,渾身口子才好。」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二房眾人:「你們要知道,這身傷正是打給蕭五姑娘瞧的。若是她瞧不見,那就白打了。」
  眾人半晌沒再出聲。
  因為誰也無法反駁她的話,可想起來又未免覺得膽寒。
  見無人反對,程大夫人當即便叫了人抬程天禹出門。
  程天禹在後頭頓時哭喊慘叫起來,如同殺豬一般。
  等將程天禹抬出門,送上馬車,一行人便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往蕭家去了。
  馬車穩固性不大好,難免晃蕩。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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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程天禹這可就慘了,幾下晃蕩,就讓他身上的傷口裂開了。
  等終於到了蕭家門外,程天禹身上的衣裳都已經叫血滲透了。
  這一路上他更不敢慘叫,於是生生將嘴脣都咬破了。
  程大夫人瞧了他一眼,倒像是分外滿意他此時的模樣,於是叫人將他抬了下去。
  隨後便叫人去傳話,說程家前來拜訪。
  程大夫人又哪裡知曉?
  前腳蕭七桐才梳妝一番,帶上樂桃,坐上宮裡來接的馬車,往皇宮去了。
  蕭老夫人這廂聽了小廝的稟報,知曉程大夫人是來見蕭七桐的,她心下多有不快,便想著讓程大夫人體會一下,久等蕭七桐的滋味兒。
  於是她直接讓人將程大夫人請進來了。
  蕭老夫人坐在廳內,只聽得一陣抽氣的「嘶嘶」聲。
  她疑惑地朝門外看去,便見程大夫人前腳進門來,後腳跟著的卻是幾個小廝,他們抬了個人。
  那人臉是完好的,身上的衣裳卻叫血浸透了,看著跟個血人似的。
  蕭老夫人嚇得當場驚叫了一聲:「你這是做什麼?」
  程大夫人笑了笑,道:「那日將天禹帶回去,他的父母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天禹已經知錯了,便想著今日來向五姑娘道歉呢。我便帶他來了。」
  蕭老夫人瞧著程天禹的模樣,實在難以將他和平日的樣子聯繫起來……
  蕭老夫人頓時心下膽寒,不知為何,竟聯想到……若是日後蕭七桐真要對付她,恐怕她也要變成這個模樣。
  不不……
  她想太多了。
  蕭七桐終究是晚輩,再做了安王妃,那也是晚輩。
  蕭七桐又能拿她如何?
  蕭老夫人在心底將話,如此來回默念了好幾遍,方才鎮靜下來。
  只是她卻不敢再往程天禹那邊看去了。
  可雖然眼睛不瞧了,但鼻間卻始終縈繞著那股血腥味兒,甚至還能聽見程天禹痛呼的聲音。
  弄得蕭老夫人心下惴惴,頭昏腦漲起來。
  「蕭五去宮裡了,怕是有一會兒才會回來。」蕭老夫人後悔了,她就不該將人迎進來。
  如今折磨的卻還是她自己。
  程大夫人笑道:「總歸是來道歉的,哪有回去的道理?我們就等著五姑娘回來吧。等道了歉,天禹也才安心。」
  程天禹死死地咬著牙,痛得滿頭大汗。
  安心?
  安什麼心?
  向蕭七桐道了歉,他才會日夜不得心安呢!
  但他已經分不出神來說話了。
  他得努力地止住口中的慘叫,如此才能保住最後的那一點臉面。
  蕭老夫人面色僵了僵,也不好趕他們走,便只好應了聲,然後叫丫鬟在屋子裡點香。
  半炷香後。
  那香味和血腥氣混合到一起,卻是更讓人覺得頭昏腦漲了。
  蕭老夫人從未這樣渴望過,蕭七桐趕緊回來!
  蕭七桐這回坐的乃是宮裡的馬車,趕車的小太監,說是皇貴妃特地吩咐下來的。
  樂桃聞言,忍不住在蕭七桐耳邊笑道:「皇貴妃娘娘真好呀,待姑娘這樣好,日後姑娘過了門,也就不必憂慮了。」
  說話間,樂桃臉上已經涌現了憧憬的神色,仿佛已經在暢想未來的美好日子了。
  蕭七桐心下也不由贊了一聲。
  不管皇貴妃這樣做,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
  她的行事都叫人覺得舒心。
  因為已經來過皇宮一次,這日蕭七桐對路線也熟悉多了,步子便走得快一些。
  沒多久便到了永華宮外。
  迎出來的是安姑姑。
  這次蕭七桐身邊沒有跟著一個安王,但安姑姑依舊笑著引蕭七桐進去,沒有半點怠慢的意思。
  「姑娘來了。」待踏進殿內,安姑姑先朝著屏風後道了一聲。
  「快進來。」這聲是皇貴妃說的。
  蕭七桐繞過屏風走進去,一眼便見著了坐在主位上的皇貴妃。
  而除了她以外,還有坐在下首的江舜。
  江舜在看見她的那一剎,便立即起身迎了上來。
  蕭七桐先福身請了安。
  皇貴妃伸手扶了她一把:「不必這樣多禮,瞧這臉兒白的。」
  「走得急?」江舜在她身邊站定,出聲問。
  蕭七桐點了下頭。
  皇貴妃見狀,張了張嘴,欲說什麼話。只是目光觸及到一旁的兒子,頓時她又收了聲。
  關懷的機會,還是讓給兒子罷。
  江舜這會兒盯著蕭七桐的臉,覺得指尖有些癢,有些想要抬手擦去她額頭上的汗。
  可他沒有帕子。
  江舜正遲疑的時候,皇貴妃突然塞了張帕子到他手裡。
  江舜握了握帕子,便更上前一步,抬手給蕭七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下次莫要走得太急,永華宮就杵在這兒,又不會長腿自己跑了。」
  「唔。」蕭七桐有些無所適從,她本能地想要往後躲,但最後又生生忍住了。
  從未有男子離她這樣近過,更莫說為她擦汗了。
  尤其還是在人家母親的眼皮子底下。
  蕭七桐本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麼反應,但這會兒耳朵卻隱隱有些發燙。
  皇貴妃瞧她微微垂著臉,耳朵都泛著紅。
  不由笑了笑,讓安姑姑去傳了御醫來。
  「御醫?」蕭七桐避開江舜的手,探頭不解地問。
  皇貴妃點頭,道:「前兩日舜兒與我提起,說你身子不好,從前在蕭家也沒有好好請個大夫瞧。說要請御醫來給你瞧一瞧……」
  蕭七桐心下一暖。
  原來召她進宮,為的是這樁事。
  江舜這會兒反倒有些無所適從了。
  他捏緊了帕子,退開一步,低聲道:「那日便與你說過,要請御醫給你瞧瞧的。」
  蕭七桐扭頭衝著他燦然一笑:「嗯。」
  江舜眼底深深印進蕭七桐的笑顏,心底的某個念頭同時變得更強烈起來了。
  蕭七桐是個極好的姑娘。
  也不知曉上輩子為何有關她的傳言會是那樣不堪。
  但江舜更相信自己親眼見到的。
  江舜又捏了捏掌心的帕子,道:「坐下歇息吧,御醫很快便來了。」
  蕭七桐點點頭,讓樂桃扶著自己,在江舜的對面坐下了。
  御醫得了皇貴妃的召,一早便等著了,因而這會兒得了安姑姑的信兒,他們很快便進殿來了。
  前後一共進來了五人。
  蕭七桐掃了一眼,不由驚訝。
  皇貴妃賞下東西,又讓貼身的姑姑為她引路,更派出馬車……這樣的行事,已經算得妥帖至極了。
  但僅僅傳個御醫,她也喚了好幾個來。
  蕭七桐掐了掐指尖。
  皇貴妃怕是出自真心的對她好。
  但這想起來又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她在蕭家沒得到過這樣的真情實意,在皇宮裡卻反得到了……
  幾個御醫見了禮,隨後忙圍到了蕭七桐的身邊去。
  他們是一早得了吩咐的,知曉要為皇貴妃未來的兒媳婦瞧病。
  他們得了吩咐時,都忍不住心下感嘆。這蕭五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人啊,明明聲名狼藉,卻能得安王的青睞。這也就罷了,連皇貴妃都對她多有上心。
  既是要瞧病,可見這位姑娘身子骨也不好。
  但就算這些種種加在一起,安王與皇貴妃都依舊看重這位蕭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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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這一刻,他們的疑惑都解開了。
  原來蕭五姑娘是這模樣的啊。
  御醫們按下心頭的震驚,忙規矩地為蕭七桐診起了脈。
  五個御醫輪流把了脈下來。
  「如何?」江舜立即問。
  御醫們對視一眼,隨即皺眉道:「五姑娘的病,怕是有些棘手。」
  「不只是身子虛嗎?」皇貴妃也問了一聲。
  「不……五姑娘出生時,恐怕便有不足。但若是仔細調養,也能養過來。只可惜,後頭不僅沒能仔細調養,還……」那御醫頓了下,有些不大敢說。
  皇貴妃想了想,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安姑姑。
  「說吧。」
  蕭七桐瞧見御醫的臉色,心下便隱約有了數。
  她出聲問:「後頭還長期服一種毒,是嗎?」
  江舜聞言,立即便皺起了眉。
  「蕭家竟這樣待你?」他溫潤的嗓音裡,已經夾了一絲怒火。
  皇貴妃的臉色也隱隱變了,但她到底沉得住氣,於是隻抬手示意那御醫往下說。
  御醫點頭,道:「正是,暫且瞧不出是下了什麼藥,但瞧五姑娘的脈象,身體在幼年時便種下了寒毒,只怕五姑娘每逢月事時,便會疼痛難忍。長此以往,損傷壽命,易染風寒不說,還會……」
  「本宮知曉了,方子寫下來,你們便回去罷。今日之事不得外傳。」皇貴妃出聲。
  御醫們忙應了聲。
  這頭蕭七桐已經猜到了那御醫未盡之言。
  寒氣傷身。
  宮寒者,自然有礙子嗣。
  皇貴妃顯然也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沒讓御醫說完。
  蕭七桐微微垂下眼眸。
  這話的確不能傳出去。
  還未嫁給安王呢,便傳出有礙子嗣的名聲……還不知曉外頭又要傳成什麼模樣。
  只是她沒想到,皇貴妃會主動攔住消息不外傳。
  換做尋常人家的婆母,難道不該最厭憎這樣的兒媳嗎?她記得,蕭老夫人便是因為她母親生不下男丁,於是連帶的厭憎她們母女。
  不久,御醫將方子拿進來了。
  江舜接到手中,道:「宮中不好抓藥,日後便由我來抓藥,再叫人一併送到蕭家去。」
  「唔。」蕭七桐應了。
  「在園子裡走走?」江舜突地又問。
  「好。」蕭七桐起了身,跟在江舜身側,二人一併出了大殿。
  殿內,皇貴妃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安姑姑也有些憂心:「這可如何是好?」
  皇貴妃搖搖頭:「再瞧吧,身子興許能調理好的。何況……舜兒若不在意,我還有何好說的?我總不能替他過日子去。」
  安姑姑張張嘴,最後也只能點點頭:「娘娘說的是。」
  蕭七桐並不知曉殿內的對話。
  她跟著江舜去轉了轉園子。
  等在園子裡站定,江舜轉過頭來盯著她,像是有話要說。
  蕭七桐便也等著。
  其實蕭七桐對江舜沒有一點男女之情,所以哪怕江舜此時與她說,日後要娶旁的女人,她也不大在意,等那時,她賺夠金銀,大可拿了休書去遊歷。
  蕭七桐抬眼盯著江舜,卻見江舜動了動脣,問:「那畫兒你瞧了嗎?」
  畫兒?
  蕭七桐這才想起來,老夫人房裡的丫鬟是送了個盒子來,那盒子長長扁扁,倒像是放畫卷的。
  「還未來得及瞧。」蕭七桐道。
  裡頭畫了什麼?
  難道是什麼珍貴字畫?
  江舜擔心她不喜歡金銀首飾,所以改送書畫珍玩了?
  「……啊,不急。」江舜出聲,但聲音似乎稍微低了些,眼底也好似飛快地掠過了一絲失望。
  蕭七桐心頭一動:「待我回去仔細瞧瞧……」
  「嗯。」
  一時間園子裡沉寂了下來。
  江舜沒有開口再說旁的話,就好像方才御醫們的話,壓根沒有被他放在心上一般。
  仿佛從御醫口中說出來的,僅僅只是個普通的傷風感冒罷了。
  見他這樣姿態,蕭七桐一時間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她也不必旁人如何同情可憐地勸慰她,就這樣便最好了。
  又在園子裡站了會兒,聞了會兒花香氣,江舜猛地回神,道:「這裡有些涼意,不如還是回殿內說話罷?」
  「唔。」
  二人又一併往回走。
  一邊走,江舜一邊出聲道:「那日你來宮中見到的應貴嬪,乃是建王的母妃。她極為得父皇的寵愛,只是一直未提位分。但宮中但凡有什麼好事兒,必然少不了她的一份兒。」
  「劉淑媛早年誕下過一位公主,只是未過滿月便沒了,父皇憐惜她,讓她做了淑媛,住進了永華宮。這二人中,應貴嬪行事常不顧後果,而劉淑媛則性子溫軟。」
  蕭七桐知曉日後進宮,免不了與后妃們打交道,當即點點頭,都記在了腦中。
  「宮中妃嬪甚少,不足二十人,而如今仍居住在宮中的皇子皇女也僅有四位。其中一位公主,較你年紀長兩歲。」
  「另外三位皇子,一人十九,明年便該加冠了,另二人方才五六歲,如今正值啟蒙的時候,倒沒什麼調皮的機會。若你遇見了,他們但凡有不規矩的時候,你只管揍便是了。」
  「我與他們關係都不甚親近,你不必為我著想。」
  蕭七桐點了頭。
  她旁的不甚了解,但上輩子卻聽聞過那位福儀公主,似乎分外得宣正帝的喜愛。畢竟就這麼一個公主,光是為她挑夫婿,便花了極為漫長的時間,也不知最後擇了誰……
  說話間,他們便回到了殿內。
  皇貴妃便特地留了偏殿給他們說話,有皇貴妃坐鎮,這樣的行徑便也顯得光明正大起來了。
  江舜沒有留一個伺候的人在殿內。
  他親自動手為蕭七桐倒了杯溫水:「日後得少喝茶了。」
  蕭七桐捧著茶杯,點了頭。
  江舜瞧她模樣乖順,頓時心情愉悅了許多。
  他在蕭七桐身旁坐下,低聲道:「你也不必擔憂日後,宮中皇后性情敦和,並非會為難人的性子。而父皇……」江舜眸光閃了閃:「他恐怕不會表現得如何滿意你。」
  這句話聽上去有些繞。
  什麼叫不會表現得如何滿意她?
  難道說,宣正帝表現出對她的善意或惡意,都是有目的的?
  比如說……
  宣正帝拒見她,是以示對兒子選了她的疼惜?不好將怒火發作到疼寵的兒子身上,於是便要發作在她的身上?
  也就是說,宣正帝此舉,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知曉,他是當真疼愛兒子的。
  蕭七桐眨了眨眼,突然覺得,眼前的安王殿下瞧上去,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的風光。
  仔細一想,也是有跡可循的。
  宣正帝曾以疼惜安王,不忍見他操勞為由,於是遲遲未派給安王差事。就算是派了,也大都是些輕鬆的活計。
  相比之下,建王得的卻都是辛苦艱難的差事,而每回宣正帝都會讓他立下軍令狀,若辦不下來,便要削減俸祿。
  兩相對比,自然有人覺得宣正帝實在疼愛小兒子,對建王卻過於嚴苛了。
  但真是如此嗎?
  蕭七桐又抬眼瞥了瞥江舜,江舜神色淡淡,對上她的目光,還衝她勾了下嘴角。
  蕭七桐覺得江舜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和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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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否則,江舜好端端的,為什麼會主動找上她,定下這樣一樁婚事?
  一見傾心?
  蕭七桐覺得不大可能。
  江舜應當是想借她擋了宣正帝原本的賜婚!
  江舜抬手也為自己倒了杯溫水,道:「今日與你提及這些,便是為告訴你。無論如何,父皇都會讓眾人堅信,我乃是最受寵的王爺。因而……這宮中,沒有誰人是你不能惹的。」
  蕭七桐聽了這話,眸光閃了閃,登時心情愉悅極了。
  江舜的意思也就是說,她在這宮中大可為所欲為,宣正帝為了繼續營造寵愛江舜的假象,便決不會動她分毫。頂多也就做做拒之不見這等不痛不癢的行徑。
  她喜歡!
  她喜歡極了!
  她重活一世,可不是為了隱忍、伏低做小的!
  蕭七桐捧著杯子抿了一口水,脣邊還有些微的水漬沾染,更襯得那張脣細滑溫軟。
  她笑了笑,道:「多謝殿下,讓我得了一樁好婚事。」
  江舜握著杯壁的手,不自覺地一緊,同時眼底的光芒也柔了下來,「也多謝你。」
  二人在宮中又坐了小半個時辰,江舜怕她體力不支,便也不敢再與她多言,忙親自送著她出宮去了。
  直到瞧著蕭七桐上了馬車,那馬車又平穩地駛向蕭家的方向,江舜方才放下了心。
  而此時蕭家廳內。
  程天禹實在是忍不住了,他痛得呻吟的聲音漸漸拔高,到後頭他痛得大汗淋漓,甚至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本身又腹中空空,水米未進,流了不少血汗後,身體幾乎被掏空。
  叫到後頭,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了。
  蕭老夫人都臉色發白了,更覺得程天禹的叫聲仿佛死人最後瀕臨絕望的聲音……
  也像是惡鬼猙獰的叫聲……
  她看向程大夫人,程大夫人卻捏著茶杯,不急不緩,坐在那裡位置都沒挪動一下。
  她還氣定神閒地等著蕭五回來。
  蕭老夫人抬手捂了捂胸口,直覺得,自己從前對這姻親程家的了解,似乎……出了偏差。
  終於,丫鬟興高采烈地奔進門來:「老夫人!姑娘從皇宮回來了!」
  「快,快……」蕭老夫人捂住鼻子道。
  她實在不想再聞著這血腥氣了。
  中途她也忍不住,讓程大夫人先將人帶回去,程大夫人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走。蕭老夫人瞧了那程天禹半死不活的樣子,也不敢叫人抬出去,生怕抬到半路死了,怕是還要賴在他們蕭家的頭上。
  因著多般顧忌,一拖便拖到了現在。
  此時程天禹嗓音嘶啞難聽,如破鑼一般。
  聽著更叫人那顆心懸在那兒,不上不下的。
  蕭七桐才剛下了馬車,便有丫鬟衝上前來要扶她:「五姑娘,程大夫人來了,等著見您呢。五姑娘快隨奴婢去吧。」
  蕭七桐掙開了她的手,眉眼冷淡:「急什麼?」
  那丫鬟面上差點忍不住怨氣,但她瞧見門外還未離去的馬車,忙掐了自己一把。
  五姑娘如今可是貴人!
  那丫鬟在心頭再三強調一番,然後才擠出了笑容,道:「那五姑娘走慢些,隨奴婢過去吧。」
  「她來做什麼?」
  丫鬟心頭再急,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先回答道:「帶著天禹公子來了。」
  程天禹從前總往蕭家來,他皮囊生得倒是英俊,又有一張慣會哄人的嘴。蕭家上下的丫鬟,與他都有那麼一兩分的好感。
  這回見了程天禹慘烈的模樣,她們心頭不免疼了疼,更忍不住想,這蕭五姑娘果然是個歹毒性子。
  若非因著她,天禹公子也不會一身傷,就趕緊來道歉來了。
  蕭七桐將那丫鬟的神色收入眼底,突地歪頭笑了笑,對樂桃道:「前兩日兄長與我說了句什麼話,你還記得嗎?」
  樂桃不明所以,只單純地道:「大公子說,若是府中再有人膽敢惹了您,便只管告訴他就是。」
  蕭七桐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那丫鬟的頭上:「那便將這個丫頭,報給兄長吧。」
  那丫鬟頓時面色慘白。
  這蕭家上下,他們怕蕭老夫人,但更怕的卻還是老爺和大公子。
  也許是有了這丫鬟做了前車之鑒,旁邊的下人在蕭七桐跟前,頓時更加恭謹了。
  而此時也有個小丫頭主動替了那丫鬟的位置,在前引路,將蕭七桐慢慢引向前廳去。
  這小丫頭聰明些,哪怕蕭七桐走得再慢,她也沒有多說半句話。
  等終於走到了前廳,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
  蕭老夫人面色發白,額上青筋繃起,想發火,卻又不敢衝著蕭七桐發,於是隻能將自己憋得臉色更青了。
  「什麼味兒?」蕭七桐掃了她一眼,就不由掩住了鼻子。
  那是濃重的血腥味兒。
  蕭七桐跨進門,目光一垂下,瞥見了那趴在擔架上,面容蒼白如紙,渾身是血,瞧著氣若游絲的男人。
  那是程天禹。
  一直堵在蕭七桐胸口的那股氣,似乎消散了許多。
  上輩子她未來得及從程天禹身上找回來,這輩子,程天禹卻用這樣慘烈的方式還回來了。
  還真是報應不爽。
  此時程大夫人站起身來,道:「五姑娘,天禹回去受了責罰,心頭卻始終難覺心安,於是這便來向姑娘道歉了。」
  蕭七桐都驚了一瞬。
  瞧吧,她就說這程家可要狠多了。
  將人打成個血葫蘆,還能立馬抬來給她瞧,只求她能消了與程家的仇恨。
  就連程敏月的死不算什麼了。
  蕭家一直視程家為姻親,比與祝家要親近了太多。
  蕭七桐心頭都忍不住想笑。
  以蕭老夫人的手段,也不怕被吃乾淨。
  蕭七桐抽出帕子掩在鼻子前,然後才走到了程天禹的身旁,微微俯下身,去打量一身血乎乎的程天禹。
  蕭七桐身形嬌小,這樣一番打扮,脆生生地立在那裡,程天禹頓時被襯得如同地上的骯髒不堪的淤泥一般。
  程天禹對上蕭七桐的眼眸。
  他陡然渾身一冷,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但動作又牽扯到了傷口,程天禹立刻忍不住慘叫出了聲:「啊!」
  蕭七桐,果然是個心腸歹毒的。
  他做的事,她一樁樁一件件,竟然都記得那樣清楚。連小時候的都還記得。
  只恨她怎麼沒能死在姑姑前頭!
  蕭七桐眸光閃了閃。
  一旁的程大夫人出聲問:「他已知錯,姑娘原諒他年少輕狂不懂事吧。」
  哪有人生來就是心狠手辣的?
  至少她蕭七桐不是。
  她只是在蕭家長大,不得不將自己的爪牙都磨得尖利,方才能抵禦旁人的傷害。
  上輩子,程天禹斥責她行事毒辣、蛇蝎心腸。
  既如此,她便蛇蝎一回。
  「程家大房有三子,二房有二子,可是如此?」蕭七桐出聲問。
  「正是,五姑娘記性好。」程大夫人點頭應道。
  蕭七桐圍著程天禹走了兩步:「程家枝葉碩茂,想來也不差他一人。」
  蕭七桐向來不是很懂,那些明明仇家在眼前,卻偏要放對方一馬的人。打蛇打七寸,當然要徹底杜絕憂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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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7: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程大夫人是個聰明人,她當即便點了頭,道:「天禹本也不是那個料子,日後便留他在家中做個閒人就是,科舉入仕,自有他的弟弟去拼搏爭取。」
  程天禹聞言,頓時更激烈地掙扎起來:「不,不……」他竭力地從嗓子眼兒擠出聲音,但他先前已經花光了力氣,這時候也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那擠出來的聲音比之蚊吶還不如。
  那血腥氣實在有些嗆人,熏得蕭七桐頭都有些昏了。
  她擺擺手,往後退了兩步:「程大夫人便帶他回去吧。」
  這一聲,可比蕭老夫人說話要有用多了。
  程大夫人笑了笑,忙吩咐人將程天禹抬起來,往外行去。
  至此,便算作是達成了和解的協議。
  程天禹日後再無法走科舉之途。
  以程大夫人的手段,為示真誠,必然會在程天禹身上動手腳,比如令他右手殘疾、面部毀容……畢竟大歷朝有規定在先,面容醜陋、身有殘疾者,皆不可參與科舉。
  而一旦身有缺憾,程天禹就算日後想入伍也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
  就算是入宮做太監,那人家都還得瞧面相,免得嚇壞了貴人。
  絕了他的生路,再將他形同廢人一般養在程家。
  程天禹必然能領會到,當年她在程敏月手底下吃了什麼樣的苦頭,又得了他怎麼樣的欺負。
  蕭七桐胸中郁氣吐出,頓時輕鬆極了。
  程敏月、蕭詠蘭是早已得到報應的,她早就不甚在意了。
  倒是程天禹,直到今日方才得了懲罰。
  「我累了,便先行一步了。」蕭七桐扶住樂桃的手,當即便往外行去。
  蕭老夫人本想叫住她,呵斥她沒有規矩,竟在外人面前,這樣下她的面子。
  但臨了,她的目光觸及到地上那點點殘留的血跡,喉頭頓時又如堵住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罷了罷了,她才不找那個晦氣。
  蕭老夫人揮揮手,隨即再也不看他們了。
  等人都走了,她才趕緊叫丫鬟扶住了自己:「快,快去請個大夫來,我這胸悶氣短的,難受得緊……」
  丫鬟們忙點了頭,出門請大夫去了。
  只是等跨出了前廳的門,她們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底瞥見了一絲心有餘悸。
  她們只想著這五姑娘,如今得了好運,要飛上枝頭做鳳凰去了。卻忘記了五姑娘從不是什麼好性子,如今得了勢,瞧瞧天禹公子的模樣……
  眾人打了個哆嗦。
  日後,日後誰都惹得,這五姑娘卻是萬萬惹不得了!
  不然,只怕她們那一身皮都還不夠扒的!
  蕭老夫人做了一回噩夢。
  連帶的,她院兒裡的人,也都沒能睡個好覺。
  但蕭七桐卻相反,睡得舒坦極了。
  待第二日醒來,蕭七桐便發覺那些個丫鬟婆子,伺候她的時候竟是更加盡心了,生怕觸怒她一般。
  想來是程天禹的模樣,令他們更深刻地認識到了,如今她究竟擁有什麼樣的權力和本事。
  挺好的。
  出嫁前,她還得在蕭家留一陣日子了。
  她可不需要下人們與她親近,畏懼她、供著她那便最好了。
  蕭七桐自然自得地享受了起來。
  而另一頭,蕭老夫人在蕭成跟前,卻變得有些支吾起來。
  程大夫人來了蕭家,雖未曾說什麼不敬的話,更沒有做什麼荒唐的事。但她將程天禹放在蕭家廳中,而蕭老夫人還拿她毫無辦法,便已經是將蕭家的臉面踩在地上了。
  「如今蕭家無主母,您便是蕭家做主的人……」蕭成口吻有些冷厲,絲毫不因為跟前站著的是他的母親,便態度有所和緩。
  蕭老夫人面上羞惱,但又不敢反駁蕭成的話。
  「說到底,還是府上少了個女主人……」蕭老夫人當慣了甩手不幹、只管享福的日子,這段時日,不僅沒從蕭七桐身上找到麻煩,反而還將自己弄得疲憊不堪,這下她便想了別的法子出來。
  她還盼著抱孫子呢。
  正好。
  死了一個程敏月固然可惜,但興許程敏月就是個不能生的呢?這下倒是可以換個能生的了。
  蕭老夫人想著想著,竟是還笑了起來。
  這二人之後又說了些什麼,便暫且不談了。
  且說那日御醫給的方子,最後由江舜帶回到了王府中。
  因蕭七桐是中毒才致身子長久虛弱寒涼,江舜便也沒有假他人之手,而是親自去核對藥材,最後按劑量選取。
  只是選藥簡單,熬藥卻難了。
  堂堂安王,何曾給人煎過藥?
  江舜也沒有與旁人提起,只是自己暗自去了小廚房,點了爐子,取了新買的藥罐子,加水、放入藥材。
  生火倒是不難。
  他快速生好了火,便盯著那藥罐子目不轉睛起來。
  待下人們都叫那藥味兒熏醒了,這一進小廚房,才驚覺安王竟然早早避開旁人起了床。
  他們自然爭搶著要上前代勞。
  「都不許動。」江舜轉頭盯著他們,口吻雖然平靜,但眾人也還真就不大敢動了。
  這時,常英才顫巍巍地抬起手,道:「主子,您那藥……糊了……」
  江舜似聞見了一股異味兒,他忙回頭去瞧。
  果然,那黑乎乎的一罐子,都糊了。
  江舜皺了下眉。
  沒想到煎藥竟也這樣艱難。
  常英見江舜取了抹布,便要握住那藥罐子去洗,一副準備再來大幹一場的架勢,頓時急得心肝脾肺都疼了。
  常英忙出聲:「這藥該趁熱才好,您不如將藥直接送到蕭家去?」
  「我怕蕭家怠慢她。」
  常英聞言,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地往外涌。
  如今才過去多久,主子便已經是處處都為蕭五姑娘考量了。
  常英正了正神色,道:「如今五姑娘與您的婚事已經定下,那蕭家焉損殿下的面子呢?」
  江舜想想也是。
  「那便包了藥材,晚些隨我去一趟蕭家送藥。」
  常英忙點了頭。
  一旁的丫鬟也順勢遞上了帕子。
  江舜擦了擦手指。
  再瞧著廚房婆子將那藥罐子拿走,心底卻不自覺地還有一些說不出的失落。
  似乎缺了那麼一點兒心意。
  江舜心想。
  只是他卻忘記了。
  不過煎服藥,談得上什麼心意不心意。
  眼瞧著春日便要過去了。
  蕭七桐緊著身上的衣衫,躺在院子裡享受著最後曬太陽的時光。
  等再熱些,她便又禁不得熱,要捂得嚴嚴實實躲在屋子裡,免得一曬狠了,該要掉層皮了。
  這個毛病,也正是程敏月從前害她險些毀容,落下來的。
  蕭七桐那時生生掉了一層皮,面上還發紅了好長一段時日。只是待後頭漸漸恢復了,竟是比從前的肌膚還要瑩潤許多。
  自然將程敏月一頓好氣。
  只是打那以後,蕭七桐的皮膚也就更脆弱了。
  尋常受不得刺激。
  「姑娘吃這個。」樂桃說著,塞了塊點心到她的手裡。
  蕭七桐慢嚼細咽地吃了。
  然後拽了拽面上披著的薄紗。
  那薄紗是免了光過於強烈,將她曬出不適來。
  蕭靖踏進門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中拎著的東西,然後才又調整步伐,朝蕭七桐身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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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等走近了,蕭靖伸出手幫蕭七桐拽了拽。
  「蕭詠蘭這幾日還有來煩你嗎?」
  蕭七桐眯了眯眼:「沒了。」
  難道是叫蕭靖攔下了不成?
  蕭靖往前遞了遞手裡的東西。
  還不等他開口,外頭突地有小廝喊道:「大公子!安王殿下來了……」
  蕭靖原本要說的話,頓時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便也只有將東西往桌上一放,匆匆轉身往外去。
  府中人不敢攔江舜。
  等蕭靖一轉身,還未跨出院兒去,便見江舜朝這邊來了。
  隨著江舜走近,蕭靖便隱約聞見了一股藥味兒。
  他的視線下沉,最後放在了江舜手中拎著的幾個紙包上。
  安王今日登門,是為送藥來?
  蕭靖張了張嘴,正想說,蕭家幾味藥是不差的。可隨即又一想到……哪裡不差呢?從前那般苛待七桐,七桐這兒只怕什麼都是差的。
  「我命人抓了幾味安神的藥來。」江舜將手中的藥包,放在了桌上。
  隨後他掃了一眼桌面上的另一個紙包。
  聞著一股淡淡桂花香氣。
  桂花糕?
  江舜不由轉頭看了一眼蕭靖。
  倒是奇了。
  上輩子並未聽聞,蕭七桐的義兄同她有何等親近的關係。
  這時候管家突然輕咳一聲,提醒蕭靖:「大公子……」
  安王都站在院兒裡了,他們自該識趣些。
  蕭靖卻有些猶豫。
  雖說已經定了婚事,可只留下安王在此與七桐相處,難免留給人話柄。
  此時蕭七桐慢慢坐了起來,也順手扯下了面上罩著一層輕紗:「有勞殿下了。」說罷,蕭七桐轉頭看向了蕭靖:「兄長不是有事要忙嗎?」
  蕭靖本能地點了下頭,轉身往外走去。
  等走到了院門外,他才驟然想起來,自己從未說過有事要忙的話。
  但……也確實有事在等著他。
  既是蕭七桐將他支開。
  他便也不大好回去了。
  想來想去,他也只有幹巴巴地囑咐了門口的丫鬟婆子一句:「好生伺候著五姑娘。」
  蕭七桐在院子裡,聽著腳步聲漸漸地遠了。
  她抬手指了指桌旁的另一把椅子:「殿下坐麼?」
  上回來,江舜也是坐在那兒的。
  江舜點了下頭,坐上去,更順勢往後倒了倒。
  驟然間,江舜還有點兒仿佛二人一併坐在這裡養老的錯覺。
  陽光刺眼。
  江舜回過神。
  「今日本想煎了藥再給你送來。」江舜轉頭掃了一眼,院子裡的所有下人,都站得很遠。他們都很是自覺,並不敢上前來打攪半分,生怕觸怒了他。
  江舜這才又接著往下道:「既然毒是在蕭家中的,再由蕭家人來煎藥,自然不大妥當。」
  蕭七桐深以為然,她問:「那為何又換成了紙包?」
  江舜卻噎了一下,面上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嗯,出門匆忙。」
  匆忙?
  他急著來送藥嗎?
  蕭七桐覺得中間邏輯有點不大對勁,但細想,又沒什麼。
  蕭七桐點點頭,道:「那便要勞煩殿下府上的常公公,日日送藥來了。」
  她沒記錯罷?上回來送頭面的,便是叫常英吧?
  江舜點了頭。
  到底沒有說出來,他煎藥卻煎糊了的事。
  待今日去一趟宮中,再詢問御醫幾句,討得煎藥之法便是。
  不過……「今日的藥,該先煎了吃了。」
  蕭七桐點點頭,拎起那紙包:「那今日我便盯著廚房煎藥吧。」
  江舜接過那藥包:「我一同去吧。」
  盯著煎藥也實在無聊,多個江舜,也多個人說話。
  蕭七桐便沒有拒絕。
  她招手叫來了樂桃:「吩咐廚房架好爐子。」
  江舜頓了下,突然也叫來了常英:「去買個新的藥罐來。」
  常英忙笑了笑,轉身去了。
  殿下還挺別出心裁的。
  別人家都送什麼胭脂水粉衣裳,咱們主子今兒連藥罐子都買新的送了!
  只是……送藥罐,想想怎麼覺得有些彆扭?
  常英摸了摸腦袋,只好催眠自己。
  由此可見殿下的體貼細緻呀!
  五姑娘自然會大受感動的……
  想到這裡,常英不由將步子邁得更快了。
  常英總跟在江舜身邊,耳濡目染之下,倒還是有幾分小聰明。
  藥罐子這玩意兒若是單獨送的話,難免叫蕭家人多想。
  於是在買了昂貴的藥罐後,他便又買了些蜜餞,還買了些旁的吃食,零零碎碎地混雜在一起。
  等他抱著這些東西再回到蕭家的時候,蕭家下人們見了,不由感嘆了兩聲。
  「安王殿下待咱們五姑娘,可實在情深義重啊!」
  「是啊,莫說是貴為王爺了!換做旁的尋常男子,恐怕都做不到這樣的地步……」
  「相比之下,那寧小侯爺倒算不得什麼了。」
  常英聽見了身後的小聲嘀咕,忍不住笑了下。
  可不是麼。
  他們主子,比那寧小侯爺可強了百倍不止!
  等常英將東西一併送到蕭七桐院兒裡的時候,也方才過去了半炷香的功夫。
  「走吧。」江舜起身。
  蕭七桐由樂桃扶著,跟著起了身。
  於是二人便往廚房去了。
  廚房裡爐子早就已經架好了。
  裡頭有個燒火的婆子守著,等見了他們,登時戰戰兢兢,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江舜拿過那藥罐,道:「我來洗。」
  說罷,他便當真由常英給他輓上袖子,洗罐子去了。
  一副不假人手的架勢,似乎怕誰洗罐子的時候,在上頭涂一層。
  俊逸出塵的安王殿下,突然變身成了這般模樣。
  莫說廚房裡外的下人都嚇壞了,恨不得將罐子奪過來,但卻又畏懼於皇家威嚴,只能縮在一旁。
  就連蕭七桐都驚訝了。
  這好聽的話,誰都會說。
  說話多容易呀,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有了。
  但言出必踐的卻難了。
  江舜一聲不吭便替她洗罐子去了,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王爺的身份。
  連一身仙氣破個徹底也不顧。
  若非一早便知曉,江舜並不是對她一見傾心,她都幾乎要以為,江舜當真喜歡她了。
  眼下不管江舜此舉真情還是假意。
  有心了。
  蕭七桐便始終站在一旁,就這麼瞧著江舜將藥罐洗乾淨。
  江舜將藥罐擦拭乾淨,倒入水,隨後才放上了爐子。
  最後才是親手解開了紙包,將藥材分揀入內。
  他的動作生疏中卻又透著一點的熟練。
  就好像之前做過了一次。
  但從前又完全沒接觸過這東西似的。
  難道說……他在王府裡便試著這樣煎過一回了?
  待做完這些,江舜方才叫來婆子:「會煎藥嗎?」
  「會,會!」婆子忙殷勤地應道。
  她早就想接手過去了。
  天知道她那顆心懸得有多高,生怕安王殿下燙傷了手。若是真傷著了安王,那她那條命便也別想要了!
  「火候如何?」
  「差、差不多。」
  「嗯,待合適時,你便出聲提醒本王。」
  婆子呆了呆。
  難道王爺的意思是,讓她在一旁指點,而煎藥仍是由他來動作嗎?
  婆子那顆心惴惴不安起來,但卻也只能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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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只是同時她也忍不住,扭頭瞧了一眼蕭七桐。
  心中暗暗感嘆。
  五姑娘的模樣喲,那可是生得真好啊……
  如今竟是越瞧,越覺得美麗了。
  煎藥時,江舜也沒有冷落蕭七桐。
  他扭過頭來,低聲道:「母妃今日還問起了你,日後你若身子舒坦時,又覺得在家中無聊得緊,便大可進宮去頑。改日進宮,叫母妃拿個牌子給你便成了。」
  蕭七桐點點頭,目光微微一轉,便見到了下人們滿面的驚愕和畏懼。
  他們是被江舜的態度驚住了吧?
  其實她也同樣被驚住了。
  畢竟江舜考量得實在足夠完全。
  這會兒驟然提起這樣的話來,都是為了叫這些下人們聽清楚,知曉她如今是受了何等的重視。於是自然的,便沒有誰敢起一點壞心思了。
  畢竟皇權壓人。
  是沒有誰膽敢拿自己乃至於全家的性命來與皇權對抗的。
  很快,藥煎好了。
  江舜伸手便要去拿罐子。
  但那把手該有多燙?
  蕭七桐眼皮一跳,本能地伸出手,攥住了江舜的袖子。
  「拿帕子!」
  江舜被她的動作牽制得一頓。
  等低下頭,瞥見緊緊攥住他袖口的手。
  他眼底不自覺地多了一點兒笑意。
  江舜收回了手:「拿帕子來。」
  婆子嚇壞了,趕緊遞上了帕子。
  江舜將帕子握在手中,隨後才拿起了那藥罐。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將眾人的心高高吊了起來。
  等江舜將藥汁順利倒入碗中。
  眾人才松了口氣,背後都叫汗水濕透了。
  蕭七桐正要去接那藥碗。
  這會兒卻又是江舜更先反應過來:「……待會兒再喝,燙。」
  蕭七桐只好點點頭,乖乖地倚靠在門邊。
  江舜忍不住掃了眼那門。
  下人們不大用心,那門上還有些油煙留下的污跡。
  蕭七桐靠在那兒,總不大好。
  只是江舜最後什麼都沒說。
  又過了會兒。
  江舜俯下身,碰了碰那碗:「應當涼了。」說罷,他才將藥送到了蕭七桐面前:「慢些喝。」
  蕭七桐聽了這話,覺得有些好笑。
  她又不是幼兒,自然知曉慢些喝。
  但江舜這樣顯得多餘的囑咐,卻並不叫蕭七桐覺得煩躁。
  她端著藥喝了乾淨。
  江舜見她眉頭都不眨一下,心下頓時又起了些怪異的滋味兒。
  因為吃過比誰都要多的苦。
  所以哪怕吃到嘴裡的東西再苦,也都不覺得難受嗎?
  江舜轉頭瞧了一眼常英。
  常英立即明白過來,忙去捧了蜜餞罐子來。
  江舜從那罐子裡取了蜜餞,塞到了蕭七桐的掌心:「吃了。」
  蜜餞外頭還沾了點兒粘膩的蜜。
  但粘膩的觸感,並不讓江舜覺得厭煩。
  他沒有注意到那粘膩的滋味兒,反倒更記下了蕭七桐掌心的微涼和肌膚細膩。
  蕭七桐衝他微微一笑,捻著蜜餞送入口中。
  怪甜的……
  蕭七桐很少吃這樣的玩意兒。
  她咬著那顆蜜餞,感受著甜味兒在嘴裡四溢開的感覺,一雙漂亮的眼眸不自覺地微微眯了起來。
  江舜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又在那兒立了一會兒,這才出聲告辭。
  而此時,蕭七桐院裡的下人們還未反應過勁兒來。
  安王殿下前來……
  就為了給五姑娘煎上一副安神的藥?
  江舜說要離開,便當真帶著人走了。
  下人們恍恍惚惚。
  這……二人就在廚房裡浸了一身的藥味兒出來,就這樣便完了?
  也實在……實在令人稱奇了。
  蕭七桐拿著剩下的紙包,回到了屋中。
  樂桃低聲道:「姑娘,外頭桌子上似乎還有大公子送來的東西。」
  「唔,是什麼?」
  「像是吃的。」
  「那你拿去吃了罷。」
  樂桃動了動脣,最後還是點了頭。
  總歸姑娘如何吩咐,她便如何做就是了。
  江舜出了蕭家後,便往皇宮去了。
  只是在宮中恰巧遇上了項詩鳶。
  項詩鳶朝他福了福身:「殿下身上是什麼味兒,好聞得緊。」
  江舜神色便要冷淡些了:「藥味兒。」
  藥?
  誰病了嗎?
  項詩鳶眸光一轉,突然想到了某個人。
  剎那她的臉色便白了一分。
  江舜並未有要與項詩鳶多言的意思,他越過項詩鳶,便往前頭的宮殿行去了。
  項詩鳶沒想到他會如此冷淡,也只有愣愣地瞧著他走遠。
  待江舜的身影徹底從眼中消失,項詩鳶身邊的宮女方才不輕不重地出聲道:「如今安王殿下訂了婚事。」
  項詩鳶抬頭看向那宮女。
  便聽那宮女接著往下道:「姑娘日後便還是避著嫌,莫要再說方才那樣的話了。」
  這話一出,項詩鳶的面色便更見白了。
  這宮女乃是皇后身邊伺候的人物。
  她說的話,項詩鳶自然不得視作等閒耳旁風。
  項詩鳶咬了咬脣,想到家中人萬般囑咐的話,目光一閃,隨即點了下頭。
  江舜是去向項皇后請安的。
  項家多出貴女。
  他們家養出來的姑娘,大都端莊得體、滿腹詩書,於是便接連出了兩個王妃,一個貴人,和兩個皇后。
  如今的項皇后,乃是項家大房的長女。早在宣正帝還是宣王的時候,她便嫁進了王府。只是項家姑娘大都福祉薄,若非早早亡逝,便是一生孤獨、產不下一子半女。
  如今項皇后膝下便沒有子女。
  因而她便總召項詩鳶進宮來陪伴。
  按規矩,如今蕭七桐與他定下了婚事,更見過了母妃。
  再不久,項皇后便該要請她進宮來了。
  那時便當是太皇太后、皇太妃同項皇后一併見她。
  江舜腦子裡填滿了蕭七桐的模樣,纖弱,風若是吹得大些,怕是還要將人刮走。
  想來想去,都該先將宮裡頭的麻煩剔除了,再等蕭七桐來見她們時,自然也就沒什麼可畏懼的了。
  江舜踏進鳳鸞宮時,手裡捧了個匣子。
  出來時,那匣子便不見了。
  鳳鸞宮內。
  宮女打開匣子,從裡頭取出了一盒子安神香來。
  與宮裡的安神香相比,這味兒要更淺淡些,聞著也不覺得悶得慌。
  項皇后捻了一根香到跟前嗅了嗅。
  「他倒是有心了,知曉本宮近來難以安眠。」
  宮女捧著匣子,問:「喚御醫來瞧瞧麼?」
  「不必了,不過一匣子安神香,誰還能動了手腳不成?收著罷。」
  宮女忙點頭應了。
  「可惜了。」項皇后突然嘆了一聲:「這般貼心,卻偏是別人的兒子。」
  聽她如此感嘆,旁邊的宮女太監誰也不敢應聲。
  而項皇后也並非傷春悲秋之人,只感嘆了那麼一句,她便立即收了聲,轉而道:「前些日子御膳房送了兩碟鴛鴦糕來,本宮瞧詩鳶喜歡得緊。便叫他們過兩日再備上一些。」
  都是女孩兒愛的玩意。
  那蕭五姑娘縱使凶名在外,想來也該是喜歡這些玩意的。
  「程天禹傷得厲害,說是請了大夫也調養不好了,如今左右手傷及筋脈,日後都提不得重物了,連寫字,也都下筆虛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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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蕭七桐倚在榻上,聽著蕭靖將話說完,隨後緩緩眨了下眼。
  按理說,這樣的傷若是定期復健,自然能有好的時候。
  但以她對程天禹其人的了解,這人享樂可成,但吃苦卻是不成的。
  只怕這一輩子,他也狠不下心來,努力讓手回到過去的狀態。
  蕭靖說到這裡,也長吁了一口氣:「沒想到這程家暗地裡手段不少,如今程天禹得了責罰,日後倒也不會再來擾你了。是一樁好事。」
  他倒是半點不可惜,那程天禹廢了一雙手。
  畢竟咎由自取罷了。
  「多謝兄長與我傳話。」蕭七桐打了個呵欠。
  蕭靖見她生出困意,便也不欲再作打攪,於是出聲道:「你接著歇息罷。」
  只是等他轉身走了兩步,他又突地想起一件事來,於是問:「那桂花糕好吃麼?」
  蕭七桐自然是一口也未嘗。
  一旁的樂桃聞言,都不由緊張了起來。
  蕭七桐倒是姿態悠然,她微微一笑,道:「甜的。」
  蕭靖見她這般,那顆心頓時落了地。
  於是笑了笑,瞧著比往日肅穆的樣子,多了一絲寬厚的味道:「那便好。」
  他頓了下,又道:「安王送來的安神藥,吃了可有起效?」
  蕭七桐點頭:「有,夜間睡得更好了。」
  蕭靖身上涌現了一絲斟酌的神情,隨即便聽他壓低了聲音,道:「若是吃完了,便讓府裡去抓藥吧。如今到底還未去到安王府上,若處處都花用安王府的,難免叫人看輕了去。」
  蕭七桐沒應聲,她只是歪了下頭,就這麼瞧著蕭靖。
  蕭靖對上她的眼眸,如稚子一般,登時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罷了,她隨性便是。祝氏去了已久,也不知曉將來她出嫁時,能有多少嫁妝,與其與她說這些,倒不如那時與她添些妝,這才不叫人看輕。
  於是蕭靖便沒再往下說,他轉過身,便匆匆往外去了。
  腦子裡只想著,不如今日辦完了公務,便也去買一份桂花糕罷。
  她食不得葷腥,這樣的甜點,倒是能吃上一二的。
  待蕭靖走了,樂桃才撲到了蕭七桐的身邊,低聲道:「姑娘,若是大公子知曉,不會、不會生氣罷?」
  「怕什麼?」蕭七桐反問。
  樂桃聽了這話,心底的畏懼漸漸也就沒了。
  姑娘說的是,她怕什麼。
  姑娘日後是要去做貴人的,她焉能再畏首畏尾下去?
  蕭七桐突地目光一轉,瞧向了院門口。
  「外頭是誰?」
  樂桃聞言,便當即吩咐了個婆子去瞧。
  如今樂桃在蕭七桐身邊,也算得是第一等丫鬟了,那婆子自然不敢置噱,忙轉身出去瞧了。
  隨後她們便聽見了那婆子斥罵的聲音:「誰在外頭鬼鬼祟祟的?」
  「我當誰呢?原來是你這麼個不忠不義沒心肝兒的東西!」
  樂桃有些好奇地伸長了脖子:「也不知曉是誰。」
  「香蓉吧。」
  「是她?」樂桃臉色也微微變了,一向瞧著好脾氣的溫柔面孔,霎時注滿了怒氣:「的確是個不忠不義的東西!」
  這頭正說話間,外頭的婆子已經將人拽進來了。
  只不過是拽著耳朵拉進來的。
  再瞧那香蓉。
  一身洗舊了的褐色衣裳,一雙手攥著前襟揉搓來揉搓去,瞧著分外的侷促瑟縮,和她從前那副得意的嘴臉,實在大相徑庭。
  她由婆子拉拽著走近了,「噗通」就在蕭七桐跟前跪了下來:「姑娘,姑娘我錯了……」
  走得近了,蕭七桐才看清了她的模樣。
  她那雙手上多了些凍瘡和繭疤。
  眼下青黑,眼底也帶著血絲。
  哪裡還有過去的一絲伶俐樣兒?
  「姑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香蓉說著話,眼淚便立即滾了出來。
  整個人竟是隱約見了一絲老態。
  之前蕭七桐與蕭靖說,香蓉梳得一手好頭,她這兒不需要什麼伺候的人,不如便讓香蓉去伺候老夫人。
  蕭靖又不蠢,自然頭一個反應,便是香蓉伺候主子不盡心,有了二心。在五姑娘的院子裡待得好好的,卻還想著去討好老夫人。於是第二日,香蓉便去了老夫人那兒,只是她過去做的是下等丫鬟,負責整日幫著打雜端水,劈柴洗衣的。
  老夫人院兒裡的丫鬟婆子,也都知曉她是從五姑娘那兒來的,自然將她視作來搶位置的。
  於是誰都將她視作敵人,自然髒活累活都恨不得分給她。
  香蓉想去見一眼老夫人,也都因為旁人從中作梗,而失去了機會。
  她那手藝,自然也就沒有展露的時候了。
  那段日子,香蓉過得是咒天罵地。
  她全然想不到,明明是來老夫人這兒過好日子的,怎麼就過成了這樣?
  這也便罷了。
  打賜婚聖旨下了以後,府中人都知曉,她是背叛了五姑娘來討好老夫人的。頓時誰還不對著她落井下石,好和她劃清界限!不說討好五姑娘,至少也要叫五姑娘不厭憎他們。
  於是打那以後,香蓉的苦日子便是真的來了。
  旁的下人日日擠兌她,什麼活計都讓她去幹。
  甚至還有故意捉弄她的。
  蕭老夫人又哪裡記得她是誰?連多瞧她一眼都沒有。
  香蓉便在日日的勞累中睡過去,第二日又被迫在痛苦中醒來,繼續做著那些繁重瑣碎的活計。
  終於她實在忍不住了。
  她盼望著五姑娘能再給她一次機會。
  於是她偷偷跑出了院子,來到了五姑娘的院子外。
  想到這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香蓉朝著蕭七桐的方向,接連磕了好幾個頭,口中道:「姑娘原諒我吧,求姑娘了,我願意回來繼續伺候姑娘……」
  蕭七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香蓉願意?
  自己還不樂意呢。
  就這麼一條別人招招手便要跟去的狗。
  她還要來做什麼?
  從前程敏月通過香蓉,使了多少手段?
  那時香蓉不是甘之若飴嗎?
  如今程敏月沒了,蕭詠蘭瘸了,蕭老夫人對她不屑一顧了。她方才知曉後悔。
  可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賣的。
  香蓉見蕭七桐沒有出聲。
  她咬了咬牙,當即又重重地磕在了地面。
  這下是真磕,抬起頭來,便見額頭隱隱滲出了血絲。
  但蕭七桐還是沒有動。
  香蓉便只能接著又磕。
  「砰砰」幾下,她頭上的血絲已經清晰可見了。
  院兒裡的下人們齊齊打了個哆嗦,心中道,五姑娘果然還是那個黑心肝兒的五姑娘。
  蕭七桐將他們的神色收入眼底,半點也不覺氣。
  香蓉送上門來,無非是送個機會來,震懾住滿院子的下人罷了。
  這會兒,蕭家的三姑娘正同蕭詠蘭一併站在院門外。
  蕭家三姑娘暗暗咋舌:「她好狠的心……」
  蕭詠蘭一咧嘴,面容近乎扭曲:「可不是麼。」
  就這般蛇蝎的女人,卻也能得安王殿下的傾慕!
  那香蓉最後是叫蕭老夫人院兒裡的人,生生拖回去的。
  幾個婆子是慣做粗活的,力氣大得很。將香蓉拖回去後,見她額上帶著血,便覺晦氣,將人往下人房裡一丟,便不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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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出門時,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當初是這小賤蹄子自己要來的,如今又鬧著要回去。這兩日老夫人身子骨正不舒服呢,倒也沒空過問院兒裡的事。不然叫老夫人知曉了,有她好果子吃!」
  一旁的婆子也跟著笑道:「正是呢,像她這樣的,怕是要打幾個板子,再逐出去!」
  香蓉呆呆地趴在床鋪上,聞著久未洗過的床褥裡傳出的臭氣,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她錯了。
  她真的知錯了。
  可蕭七桐為何就是不肯原諒她?
  香蓉摸了摸額頭,那裡疼得厲害。
  再抬頭朝外看去,外頭天色漸漸黑了,夜幕籠罩下來,倒像是一眼看不見的未來。
  正如那幾個婆子所說。
  蕭老夫人的確身子不大舒坦。
  自打程家來了消息,說程天禹一雙手都廢了時,蕭老夫人便結結實實地做了好幾個晚上的噩夢。
  那夢裡,鋪天蓋地都是血色。
  再抬頭一瞧,竟是瞧見了早亡的祝氏。
  再瞧瞧,還有那蕭七桐,正在夢裡眼神陰騖地盯著她呢。
  接連幾天,夢境都是如此。
  等到了白日醒來,蕭老夫人都險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實在叫嚇了個夠嗆。
  偏生她還不好與人說,是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於是連大夫也不請,只自己吩咐丫鬟熬了兩副安神的藥來吃。
  蕭老夫人叫噩夢嚇得院兒門都不大出了的時候,臨陽侯府又來帖子了。
  還是請蕭七桐過去頑的。
  蕭詠蘭聽聞的時候,狠狠吐出了一口氣,她低聲道:「我便說,這蕭七桐是個膽兒大的。如今都訂下婚事了,卻還與臨陽侯府牽扯不清。」
  說完,蕭詠蘭突地脆聲笑了起來:「牽扯不清得好!牽扯不清得好啊!她自己偏要將自己往死路上引,我便成全了她……」
  一旁的丫鬟也跟著笑了兩聲,只是旁的話卻沒敢附和。
  依她瞧,這膽子大的該是二姑娘。
  否則,二姑娘怎麼敢這樣妄議呢?
  她這個做丫頭的,得罪不得主子,但卻也不敢議論這些,便閉嘴做個啞巴好了。
  蕭詠蘭嬌笑兩聲,伸出手轉了轉耳畔的頭髮,道:「半月後,建王妃又要邀請眾人前往吃茶。那日我定然要跟去。」
  丫鬟瞧她一副有所打算的模樣,頓時嚇得心都收緊了,之後半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蕭詠蘭卻壓根沒注意她的反應。
  董姨娘是個膽小怕事,又生性蠢笨的。
  蕭詠蘭想著,日後便再不與她說話了。
  有什麼,不如都尋三妹妹來說好了……
  這頭蕭詠蘭發著春秋大夢。
  另一頭,蕭七桐卻是拒了鴻欣郡主的邀請。
  倒不是她覺得臨陽侯府無趣,於是不想再去了。而是因著宮裡頭又來了消息,說是皇后娘娘請她進宮去吃茶。
  孰輕孰重,蕭七桐自然是拈得清的。
  待回過了臨陽侯府的信兒之後,蕭七桐便讓丫鬟去翻了兩身衣裳出來換上。
  今日她穿的顏色素淡些,待換上後,戴上髮髻的首飾也都淨是撿的款式簡單不招搖的。她平日裡氣色不大好,胭脂水粉倒是好好地抹上了。而後便帶著樂桃,上了馬車,朝著皇宮去了。
  既是去見皇后,想來今日江舜也無法陪同了。
  不過坐在馬車內,蕭七桐內心倒是不覺一絲緊張。她又不能時時將江舜帶在身邊,自然該要獨自適應這樣的時候。
  想來想去,再如何毒辣的詭計,她都經歷過了。便也不覺得有什麼可畏懼的了。
  很快,主僕二人都到了鳳鸞宮外。
  蕭七桐掐了一把樂桃的手背:「記著,莫要瑟縮。」
  樂桃見姑娘神色鄭重,便也不敢怠慢,她點點頭,一面在心底為自己打起了氣,以求不在外頭丟了姑娘的面子。
  「五姑娘罷?五姑娘隨我來。」年輕宮女朝她微一頷首,隨後便引著蕭七桐進門去了。
  等入了殿中,宮女先打來水為她淨手,又為她擦去鞋履上的塵土,待落到她身上的衣裳時,見沒有什麼污跡,方才又將蕭七桐往內引去。
  轉過屏風。
  蕭七桐便見著了裡頭的景象。
  坐在主位上的婦人年紀約在六七十左右,穿得一身錦衣華服,手邊還拄著拐杖,她滿頭銀發,面上皺紋密布,就連雙眼都微微眯了起來,像是難以睜開似的。
  而她左下首坐著的婦人,年紀稍輕些,四五十歲的模樣,著一身紫色衣裙,面容冷淡。容貌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
  右邊下首則是一三十歲左右的婦人,穿著一身石青色衣裙,打扮簡單卻不失貴氣,除卻頭上戴的金步搖外,便只能瞧見手腕上的那隻翡翠鐲子。
  只聽得一旁的年輕宮女道:「五姑娘,還不見過太皇太后,皇太妃與皇后娘娘?」
  蕭七桐微一驚訝,但隨即她便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於是緩緩地福了下身,口中道:「見過太皇太后,皇太妃,皇后娘娘。」
  雖說如今這裡坐著的三個女人,乃是皇宮中最為尊貴的三個女人。
  但她依舊不會為此而慌亂、或緊張如臨大敵。
  皇太妃見她動作遲緩,當下眼底便閃過了一絲不快。
  太皇太后麼,眼睛依舊眯著呢,瞧不出什麼神情來。若要說她的模樣,瞧著倒更有些像是睡著了。
  而項皇后的姿態不冷不熱,她的目光打量過蕭七桐,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喜惡來。
  這三人的性格,很快便在蕭七桐的腦子裡打了個轉兒。
  她心裡有數了。
  「五姑娘身子弱,先坐下說話罷。」項皇后出聲。
  隨即便有宮女搬了凳子來,放置在了蕭七桐的身後。
  樂桃怕自家姑娘體力不支摔下去,還忙作了個人肉樁子,立在蕭七桐身後,好將蕭七桐擋住。
  等蕭七桐一落座。
  皇太妃便也跟著打量起她來了。
  「蕭家幾個姑娘?」她問。
  「五個。」蕭七桐的聲音不卑不亢。
  「哦,你便是最小的姑娘了。」皇太妃突地轉了個彎兒,道:「你是嫡女,前頭卻已經有了好幾個姑娘。可見你們蕭家的家風……」
  皇太妃話沒有說完,但語氣間已經能聽出一點兒諷刺輕視的意味了。
  除卻那位應貴嬪。
  這還是宮裡頭頭一個,這樣直白地對她表露出輕視不喜的人。
  皇太妃。
  這個名頭乍一聽,是有些嚇人。
  可是不過是個太妃,又並非是宣正帝的正經母后。
  蕭七桐不由得想到了江舜囑咐她的話,讓她只管大膽去做便是。
  於是蕭七桐勾了下脣,粲然一笑,像是渾然對皇太妃的話不在意似的。
  她這樣一笑,反倒還將女人們瞧得愣了一瞬。
  皇太妃回過神來,隨即面上神色更冷了。
  難怪了。
  原來生得這般模樣,一顰一笑都是勾人,也不怪那安王動了心。與宣正帝當年倒是一般模樣,瞧見個漂亮便走不動道了。
  只是這話,皇太妃也只敢在心頭過一過,旁的卻是不敢說出來。
  此時項皇后開口了,道:「蕭家如何,也不礙蕭五姑娘生得好模樣,性情又好。」
  這話便有些睜眼說瞎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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