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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之 - 《懶姑娘嫁高門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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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姑娘嫁高門 卷一 作者:春之

上輩子她就是太逞強,才落得名聲盡毀,削髮為尼的下場,
誰知病死後竟重生回到她出家前,她才不要再走一次老路!
她果斷回頭下山,卻意外遇上皇帝最寵信的安王江舜,
他不只文采斐然還有張好臉蛋,氣質更是出眾,京城姑娘都想嫁,
可他主動向被退親的她示好,最後更求來皇帝賜婚,
只是說好了各取所需,他的演技未免太精湛,人前人後都對她極好,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應有盡有,還放下身段親手替她煮藥烤魚,
連她進宮時都預先替她打點好皇后、皇貴妃,保她不被刁難,
哎,這樣好的男人都主動送上門了,她是否該勤奮一把抓牢他……
  
女主角:蕭七桐
男主角:江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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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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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0: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第一章 重生走更好的路】
  蕭七桐作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年少的時候,繼母狠狠地掌摑她,斥罵她沒有教養。庶姊也在一旁譏諷她,就她的身子骨,沒幾年恐怕就要奔著她的短命母親而去。
  她隱忍了兩年方才動手,終於,繼母身亡,庶姊斷了腿。自此父親將她視作楣星,未婚夫與她取消了婚約。但蕭七桐毫不在乎,那時候的她,年紀小卻一身的倔骨,她獨自上了山,剃度修行。
  許是修身養性的日子過得久了,她的身子反倒漸漸強健起來了,而後朝中動盪,她的父親被處死,蕭家上下僅餘下她得留性命。蕭家已不復存在,她心下的仇恨便也跟著沒了,隨後收拾包袱,獨自四下遊歷,待她行至古滇時不慎染上了熱病……
  是了,她似乎快要病死了,所以才會夢到過去。
  「姑娘、姑娘快醒醒……」
  「這裡風大,莫受了涼……」
  是誰在喚她?像是……像是許久以前跟在她身邊伺候的樂桃的聲音。
  蕭七桐艱難地撐開了眼皮,「唔?」
  面前的人影晃了晃,緊跟著那人將一件披風裹在了她的身上。
  「姑娘喝杯熱茶,咱們再走。」說著,她又塞了一個瓷碗到蕭七桐的手裡。
  蕭七桐叫那熱茶燙得一個激靈,霎時清醒了過來,「樂桃?」
  跟前的女子穿著淺黃褙子白色長裙,五官普通,但眉間卻噙著一絲柔色,的確是從前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樂桃。
  樂桃嘆了口氣,「那小沙彌說,主持正在接待貴客,沒功夫見咱們。姑娘,您打消這個念頭吧,姑娘總歸是府上正經的嫡小姐,老爺總要念一念父女情分的……」
  待聽清樂桃的話,蕭七桐頓時明白了——
  她竟然在瀕死之際,回到了自己年方十四的時候。
  那時候,她的繼母剛剛身亡,庶姊又瘸了腿,繼母認下的兒子攛掇著父親拿她問罪,自己便帶了丫鬟上山說要做姑子去,以證自身清白,好堵了蕭家上下的嘴。
  蕭七桐抬手摸了摸手腕,她的脈搏虛弱,但確實在跳動著。
  她活過來了。
  她在她最好的年紀……活過來了!
  「走吧。」蕭七桐抿了一口熱茶,將那瓷碗還給樂桃,「我們下山。」這輩子,比起做尼姑,她有更好的路能走。
  樂桃面上一喜,「姑娘想明白了?那咱們走吧!」
  說罷,樂桃將那瓷碗還給了沙彌,隨即便攙扶著蕭七桐,往院門口走去。
  待跨過了那道門,旁邊的院子裡也出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佛光寺主持了悟方丈。
  了悟年過六十,身形卻不見半點佝僂之態,頗有幾分世外之風,然而了悟身邊的年輕男子氣質更為出眾,叫人一眼望去便再難挪開視線。
  男子著一身青白色竹紋錦袍,腳踩雲靴,頭束玉冠,身形挺拔,立在了悟身旁如青松一般,實在風姿特秀,姿儀俊美,正應了那句「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蕭七桐一怔,她認得他,這人是安王江舜,當今皇帝最為寵愛的一個兒子。
  江舜自幼聰穎,容貌俊秀,極善詩書工筆,諸皇子中唯他一人氣質最出眾。常有人說他像是自天上來歷劫的神仙,身上實在不沾一絲的世俗氣,凡京中女子,莫有不嚮往者。
  但蕭七桐卻不覺得他似外界說的那樣光風霽月,因為一眼望去的時候,蕭七桐先望見的是他眼底的冷色。那驚鴻一瞥的冷意幾乎將人凍在原地,不敢動彈。
  蕭七桐垂下眼眸,斂起神色,朝著對方落落大方施了一禮,隨即帶著樂桃便要轉身離開。
  「可是蕭五姑娘?」江舜卻突然朝她看來,並且低低地問出了聲。
  「是。」蕭七桐也不怯他,只微微歪著頭瞧他,似少女一般,眼底映著天真爛漫,長長睫羽一眨,目光柔軟,輕輕撓在人的心上。
  江舜突地頓住了,他很早便聽過蕭七桐的名頭。京中都傳蕭家有個黑心肝兒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剋死了繼母,又害瘸了庶姊,目無禮法,行事狠辣……幾乎所有能抹黑一個人的詞兒,都一骨碌全栽在她的頭上了,就連她的未婚夫都忍不住與她解除了婚約。
  江舜知道的東西,比旁人要稍微多上一些。他知道,那蕭家待蕭七桐本就冷酷刻薄,蕭七桐若是逆來順受,方才叫人瞧不上。只是他也不免受了那些流言的影響,以為蕭七桐該生得面目凶惡、眉宇冷厲……
  無論如何,都不該是眼前這樣——裹著一身素紗,面細嫩而蒼白,脣不點而緋紅。那傳言中的夜叉,原來是個柔柔弱弱、眉眼昳麗的小姑娘!
  只消一眼,就讓人心底沒由來地跟著一軟,忍不住想要疼一疼她。
  江舜收了目光,暗自搖頭,他何時又成了那等重外貌的人物?
  心念一轉,低聲道:「蕭五姑娘可否與我說兩句話?」
  蕭七桐怔了怔,上輩子她可不曾在佛光寺遇見安王,更別說能有機會與安王說上話了。她自然是不能拒了一個王爺,想來想去,這人在她身上應當也無所可圖的地方,倒也沒什麼可畏懼的。
  蕭七桐微一抿脣,掐住了手中的帕子,瞧上去有些怯怯的味道,「好……去哪裡說話?」
  江舜側過身子,指了指身後的院子,「請。」
  江舜今日來佛光寺,身邊帶了不少人,那些個侍衛目光如炬地盯著蕭七桐,目送著她往江舜身邊行去。
  樂桃嚇得腿都軟了,她不由得攥了攥蕭七桐的袖子,「姑娘……」
  蕭七桐年紀更小,個頭也更小些,但她卻拍了拍樂桃的手背,口吻平穩,「你在外頭等我。」
  樂桃不敢跟上去,只好面色發白地等在了那裡。
  蕭七桐就彷彿無知無畏的小姑娘一般,頂著侍衛們的目光,慢吞吞地跟著江舜踏進了那個院子。
  侍衛們連同那了悟方丈都一併留在了院門外,他們牢牢把守著院門,看得樂桃心肝膽顫。
  「喝茶嗎?」江舜問。
  蕭七桐抬頭直視著他,「您與我有什麼話說呢?」
  江舜見她如此直接,便也不再鋪墊,他嗓音溫和低緩,「蕭五姑娘可是剛解除了婚約?」
  蕭七桐眨眨眼,點頭。
  「那蕭五姑娘瞧我如何?」
  蕭七桐又眨了眨眼。嗯?江舜傻掉了嗎?
  江舜剛及弱冠,他很好地繼承了皇貴妃仙逸的風姿,五官俊美,生而聰穎,自出生始便得了皇帝的寵愛,在他的兄長尚未封王時,他便因為皇帝壽誕時獻上的一篇詩作得封安王。
  到今日,他依舊風光無兩,滿京城都知曉,他是宣正帝最為寵信的兒子。
  乍看,滿身光華,可沒有誰知曉,江舜早已活過一世。
  上一世,他的妻子乃是由宣正帝所賜,這一世,他卻偏要自己來選這人。
  倒也巧了,上輩子聲名狼藉的蕭五姑娘,驟然出現在了他的跟前。
  這姑娘後來剃度出家為尼,他若娶她,至少可護得住她不受蕭家欺凌,而她頂了他正妻的位置,也就免了宣正帝於他婚事上指手畫腳。
  「為什麼?」蕭七桐的聲音在院裡響了起來,「王爺瞧上我了嗎?」
  這話問得大膽,全然不似別的閨閣女孩兒嬌羞不敢言。江舜微微壓低了聲音,「因為合適。」
  蕭七桐繃著下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江舜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蕭七桐的面龐上。少女的年紀尚小,五官才剛長開,標緻的眉眼頗有幾分昔日京城第一美人的味道,這張尚顯天真的臉上帶著幾絲毫不掩飾的驚訝和困惑,卻獨獨沒有喜色。
  如果換做其他的女子,得他伸出這樣的橄欖枝,恐怕早已經喜不自禁,再難繃住冷靜的姿態……是因為跟前的少女年紀尚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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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0: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江舜望進她的眼底,瞥見些許天真稚嫩之色,心底不禁一軟。
  是了,儘管蕭五姑娘早早與寧小郡王定了親,又傳出克繼母的名頭,但說到底,她的年紀也不大,若她母親尚在人世,她該是叫人護佑在閨閣中,無憂無慮的嬌憨女兒。
  江舜將蕭七桐視作小姑娘的時候,蕭七桐腦子裡卻已經以更快的速度分析出了利弊。
  她想要過和上輩子不一樣的生活,想要獲得日後遊歷天下更大的資本,若有安王甘願做這塊墊腳石,自然是好的!
  於是蕭七桐眨了下眼,帶著小姑娘特有的水靈氣息,應了聲,「好呀。」
  等蕭七桐再踏出院子的時候,已經是半炷香以後了。
  樂桃驚恐地攀住了她的袖子,「姑娘……」她想問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不敢問。
  相比之下,蕭七桐的姿態竟顯得要穩重多了。
  只是江舜在後頭瞧見蕭七桐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明明自己生得更為瘦小,在丫鬟的跟前卻硬是做出強大的姿態,就像小姑娘偷穿大人的衣裳,令人覺得好笑,但又忍不住覺得有那麼一絲可愛。
  江舜轉頭點了個侍衛,「顧剛,你送蕭五姑娘下山。」
  顧剛沒有質疑江舜的決定,他沉聲應了,隨即向蕭七桐一抱拳,「五姑娘請。」
  蕭七桐微一頷首,將手腕搭在樂桃的掌心,好叫她穩穩扶住自己,道:「民女告退。」說罷,便與樂桃朝著寺外行去了。
  江舜動也不動地立在那兒,目光一直送著蕭七桐出了寺廟,方才轉頭與了悟低聲閒談起來。
  待蕭七桐下了山,坐上了蕭家的馬車,顧剛也返身回山上去了,樂桃這才拍了拍胸口,道:「好嚇人的陣仗……那麼多侍衛跟在安王身旁,奴婢連多瞧一眼都不敢。姑娘沒被嚇著吧?」
  蕭七桐搖搖頭,打起了車簾,外頭的風灌了進來,撲在臉上帶著微微的涼意,她卻不覺得冷,相反,她的嘴角還翹了翹,顯然心情愉悅。
  「安王與姑娘說了什麼?」樂桃緊張地抓著帕子,「府裡的姑娘與王爺皇子素來是沒有交集的,他怎麼突然尋了姑娘去說話?」
  「說兩句閒話罷了。」她私下應了江舜,如今沒有明旨,不見婚書,她自然不能往外說,儘管樂桃是她貼身伺候的丫鬟也不能說。
  樂桃倒也沒有追問,旋即提起了另一件事,「待回了府中,姑娘與老爺好生說說吧,如今繼夫人已經沒了,又哪能真怪姑娘克了她呢?老爺向來不喜神鬼之論,姑娘好生說說,老爺自然不會再怪罪姑娘……」
  蕭七桐知曉樂桃所言是為她著想,只是樂桃目光侷限,腦子裡想的法子也只有讓她去討好父親一途。
  蕭七桐轉頭望著馬車外,一言不發。
  見她久不出聲,樂桃也只好訕訕住了嘴,只是那顆心卻止不住地沉了下去。
  待回了府中,還不知曉大公子要如何發作呢?
  蕭七桐的母親祝琇瑩,是蕭成的第一任妻子,她產下蕭七桐後便重病去了。
  蕭成倒也沒有薄情到髮妻一去便迎娶了新夫人進門,畢竟蕭家敢乾,那祝家還不肯呢。於是蕭成便認了個義子,說將來百年後也算有人摔喪盆捧牌位。
  這個義子便是如今的蕭家大公子,蕭靖。
  蕭靖常跟在蕭成左右,也學了幾分蕭成的威勢,府中下人莫有不畏懼這位大公子的,樂桃便怕極了他。
  待馬車回了府,樂桃便忍不住道:「大公子怕是在等咱們呢。」
  蕭七桐的眉頭都不帶動一下,她抬起手,衝一個小丫頭勾了勾,那小丫頭有些怕蕭七桐,顫巍巍地走過來了。
  蕭七桐扶著她的手,道:「吩咐人去打了熱水來,再鋪好床。我沐浴後要先睡上一覺。」
  樂桃呆了呆,她以為姑娘肯回來,該是做好了向老爺示弱的準備,可、可姑娘怎麼還惦記著先睡一覺呢?
  蕭七桐並未對樂桃解釋,她將半個身子的力氣都倚在了那小丫頭的身上,如此步履緩緩地回到了她平日住的小院兒。
  府中不少人都知曉,這次蕭七桐怕是要吃大虧了,但他們到底是下人,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明著違抗蕭七桐的命令,於是真吩咐了下去,燒熱水、鋪新床。
  約莫半個時辰後,蕭七桐終於躺進了被窩裡。
  樂桃小心地合上屋門,愁容滿面地轉過身去,卻見有道身影正站在檐下,那身影高大英武,驚得樂桃一頓,喚了聲,「大公子……」
  「妹妹睡下了?」蕭靖問。
  樂桃小心地點著頭,「姑娘今日天不亮便上山去,在寺裡頭倚著欄桿還睡著了,想來困得厲害。」
  「那便等她歇息好了,我再來瞧她。」蕭靖絕口不提蕭成的態度,轉身便走了。
  樂桃瞧著他的身影遠了,忙抬手拍了拍胸口,隨即自個兒搬了個繡凳放在門口,坐在上頭守了起來,如此若有人闖來,她也好趕緊進門喚醒姑娘。
  蕭七桐這一覺睡得有些久,但她從未這樣安穩過,當睜開雙眼,瞥見床帳頂的確是熟悉的大片芙蓉繡紋,她才確認,自己的確是重生了。
  蕭七桐起了床,將丫鬟叫進來,伺候著自己洗漱、梳妝,又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裳。
  她本就生得纖弱,面上又是瓷器般的白,立在那兒便無端讓人心生憐惜之感。
  樂桃瞧了她的模樣,不由暗暗感嘆。想來老爺見了姑娘弱不禁風的模樣,也該要將火氣收斂一二的。
  「走吧,去見父親。」蕭七桐淡淡道。
  樂桃瞧了瞧她,不知為何心中總覺得,自寺廟中走了這一遭,姑娘似乎並不將蕭家上下瞧在眼裡了。
  蕭七桐帶了樂桃及另一個小丫頭往正廳去了。
  蕭成並不在,他在處理政務。
  於這個男人來說,哪怕那繼室曾經百般得了他的寵愛,如今沒了,也不能喚起他半點的傷感與悲痛。
  蕭七桐早習慣了這男人的做派,因而並不覺驚訝。
  「妹妹來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廳中響起。
  蕭七桐抬眸看去,原來蕭成不在,蕭靖卻是在的。
  她盯著他看了會兒,卻沒叫人,她同這個義兄的關係並不親近。蕭靖年長她近十歲,自然沒興致陪著年幼且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而蕭七桐那時失了母親,又不得父親的愛護看照,便也瞧蕭靖不順眼。
  更何況,正是打認了這個義子後,祝家便多覺愧疚,於是將祝琇瑩的表妹程敏月說給了蕭成做繼室,程敏月一過門,蕭七桐的日子便難過起來了,她又哪裡喜歡得起來這個義兄呢?
  「這些日子府上都顧著料理母親的後事,冷落了你,你能想通從山上下來,是好事。」蕭靖開口,口吻間頗有幾分蕭成的味道。
  說罷,他拍了拍手,丫鬟端了碗紅棗羹送到蕭七桐的手邊。
  蕭七桐沒動。她覺得有點奇怪,上輩子她在佛光寺裡並未遇著安王江舜,同樣的,她也沒有再回到蕭家,自然也就不會和蕭靖說上話。蕭靖與蕭家的姊妹關係都不親近,要他記得吩咐丫鬟給自己做羹吃,實在比登天還要難。
  見蕭七桐不去接,蕭靖也並未生氣。他用一成不變的語調道:「小郡王之事,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蕭靖話音才剛落下,便聽見一聲譏笑——
  「蕭七桐剋死母親,得了個喪門星的名頭,於是遭寧小郡王退了親。如今滿京城都知道這樁事,外頭嘲諷的話都說了一籮筐。她一人壞了名聲也就罷了,還帶累了府中一眾姊妹,大哥怎能讓她莫要放在心上?」
  這聲音略有些尖利,蕭七桐聽著實在耳熟,畢竟這道嗓音從前總在耳邊咒罵她早該隨她那早死的娘一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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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蕭七桐扭過頭朝對方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水綠色衫裙的年輕女孩兒,由丫鬟扶著手臂,斜斜倚在門檻處。
  只是這樣弱不禁風的姿態,由蕭七桐做來,自然叫人心生憐惜,而由她做來,卻叫人覺得有東施傚顰之嫌。畢竟女孩兒的五官雖然算得上標緻,容貌卻實在不及蕭七桐一分。
  「是你呀。」蕭七桐淡淡道。
  女孩兒本能地縮了縮左腳,身子往後傾去,像是又憎恨蕭七桐,又懼怕蕭七桐。
  蕭七桐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膽兒真小。」
  女孩兒面上又青又紅,她掐住了丫鬟的手腕,好像能借此從中汲取力量似的,隨後才聽見她尖聲道:「蕭七桐!你知道如今外頭怎麼傳你嗎?說你的心肝兒黑得很,是個母夜叉!按我說,你就應當剃了發做姑子才好,如今回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小郡王退了你的親,又哪裡有人再肯娶你呢?」
  「那有什麼關係?」蕭七桐盯著她,屈了屈手指,一指她長裙下掩住的腿腳,「也沒有誰願意娶一個跛子呀。」
  「你!」蕭詠蘭心胸小、心眼也淺,此時叫蕭七桐一堵,反倒自己臉色變得更厲害,當即拚命地往後縮腳,想要藏起來。
  此人正是蕭七桐的庶姊蕭詠蘭,由蕭成的通房丫鬟所出。
  蕭成當年為娶祝家的姑娘,正妻進門前丫鬟有了孕自然不光彩,蕭詠蘭險些被溺死在水裡,後頭蕭詠蘭從她母親口中得知此事,倒是不曾怨懟父親蕭成,反而瞧蕭七桐母女不順眼。
  蕭七桐的母親早亡,蕭詠蘭便以為得意日子來了,她年紀大,身子骨強健,而蕭七桐身形瘦小,因母親早亡並不愛與人來往言語,蕭詠蘭便總暗地裡坑害她。
  將她推進水裡,玩耍時失手打了她,更甚者將蕭七桐母親的遺物扔上樹枝,哄騙蕭七桐去爬樹,好叫她摔下來。
  蕭詠蘭乃是庶出,按理自然不該如此無禮,但蕭成從不管後院之事,程敏月過門前便是交由蕭老夫人來管,蕭老夫人不喜祝琇瑩,連帶也不喜蕭七桐,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等程敏月過門後,蕭詠蘭百般討好繼母,反倒和程敏月形成了同盟,兩人合起來克扣蕭七桐的用度,又整日欺侮她。
  不過如今再回想種種,倒如夢一般了。蕭七桐斂起目光,這才接過了那碗紅棗羹,問:「這是大哥命人熬給我吃的?」
  蕭靖皺著眉,本欲斥責蕭詠蘭的不守規矩,此時聽了蕭七桐的問話,便先扭頭應了聲,「是。」
  蕭七桐用調羹攪動著紅棗羹,彷彿不經意地道:「還是大哥命人送來的這紅棗羹用料足。」
  蕭七桐的身子氣血虧,所以常得吃紅棗枸杞等物,蕭靖一聽這話便覺得不對。
  「從前用的是什麼料?」
  「從前用的是寧州的棗子,那棗子顏色更深些,味澀些。」
  蕭靖面色微沉,「我知曉了。」
  蕭詠蘭臉色微變,忙出聲道:「蕭七桐,我也不與你鬥嘴,老夫人讓我來問你,你既回了府,今日為何不與老夫人請安去?」
  蕭靖也皺了下眉,顯然不認同蕭七桐的做法,畢竟在當今,萬事以孝當先。
  一旁的樂桃腿都軟了,光是見著蕭靖她就嚇得不行,更莫說此時搬出蕭老夫人來了。
  蕭老夫人掌管後宅多年,手段實在嚇人。
  蕭七桐卻不疾不徐地道:「我身子骨弱,不知哪日就要跟著我那早死的娘去了,便不去老夫人跟前添晦氣了。」
  蕭詠蘭面上又白了,這話是她說過的,只是那時,只有她、蕭七桐與已經死了的程敏月在場。
  蕭七桐從前性情偏激,憎恨蕭府上下,因而不愛將這些話往外說,只是自己吞咽下去。
  那會兒蕭詠蘭可開心了,她就想瞧蕭七桐將自己憋得吐血,卻還不能與外人道起的模樣,可如今……如今她怎麼就說了呢?
  蕭七桐吃了兩口紅棗羹,便瞧向蕭靖道:「我身子乏得很,便不與兄長說話了。」
  蕭靖知曉她被退親一事折磨得瘦了許多,便點了頭,「去吧。」
  蕭詠蘭咬牙出聲,「大哥!老夫人要見她……」
  「老夫人近來身子骨也不大好,還是避著些好。」
  蕭詠蘭聞言呆在了那裡。
  怎麼……怎麼就這樣便結束了?
  蕭七桐剋死了母親啊!她更害自己瘸了啊!父親為何沒有立時責罰她?
  她原本還指著老夫人罰了蕭七桐,畢竟近來外頭的流言可是將整個蕭家的名聲都壞了,這是老夫人最不能容忍的事。可現在蕭七桐不去,她又不敢越過蕭靖去抓人。
  她一個庶出小姐,平日裡只仗了蕭老夫人的疼愛與程敏月的勢,方才能欺侮蕭七桐。如今程敏月已經沒了,蕭老夫人又不會做出大動干戈的事,她手底下無可用之人,又能如何?
  江舜在佛光寺中住了幾日,待回到皇城中,宣正帝便急忙將他召了過去。
  「怎麼好好的想去寺裡住幾日?」宣正帝問他。
  「作了個夢。」江舜一笑,「說來倒也奇妙,這夢裡有個聲音與兒臣說,兒臣將在佛光寺中遇著意中人。」
  宣正帝只當他講笑話聽呢,便問:「那可遇見了?」
  誰曉得江舜微微抬起頭來,露出那張俊美的面龐,「遇見了。」
  【第二章 換做誰都是一樣的】
  第二日送到蕭七桐跟前的食物有了變化,食材選用皆是上等,該她的分例也一樣未少。
  蕭七桐吃了兩口,果然比記憶中的味道要強,可見這食材好與壞的區別大得很,她又吃了兩口,忍不住笑了起來。
  樂桃被她笑得迷惑不解,問:「姑娘笑什麼?」
  蕭七桐抿了下脣,「笑我從前看不清。」
  樂桃聽了這話卻更雲裡霧裡了。看不清?看不清什麼?
  蕭七桐上輩子十四歲時,手段有、心智有,卻免不了還帶著一些孩子的執拗、天真。她厭憎蕭詠蘭的蠢笨、程敏月的陰毒,更憎惡父親的冷漠,但那時她從沒想過要將程敏月苛待她的事剖開在父親的面前,因為她不願示弱低頭。
  可實際上示弱並非是真弱於別人。這輩子,她不過在蕭靖跟前隨口說了兩句,便再無人敢來克扣她。縱使其中有一些程敏月身亡後下人們不敢再妄為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卻應當是蕭靖將此事報到了蕭成的跟前。
  蕭成愛惜面子,重規矩,又哪裡允得了府中發生下人欺侮糊弄嫡小姐的事?
  她上輩子性情烈,行事執拗,但求結果不追求過程,於是程敏月雖然死了,蕭詠蘭也瘸了,但她同樣沒能過上好日子,更引得滿京城恥笑,只能蝸居佛光寺中,剃了滿頭青絲,常伴青燈古佛……不過兩敗俱傷罷了,至蕭家滿門抄斬時,也未曾有一人對她心懷愧疚。
  這輩子,何不讓自己過得更快活些?
  正逢此時,蕭七桐的屋門叫人敲響了。
  「姑娘可醒了?該去老夫人那裡請安了。」外頭傳來的是另一個伺候她的丫鬟香蓉的聲音。
  樂桃皺了下眉,道:「如今繼夫人都沒了,她還這樣殷勤做什麼?她是姑娘房裡的丫頭,卻偏盼著姑娘吃虧。十足蠢貨!」
  「將她打發了便是。」蕭七桐懶懶地吃了兩口粥,「你既知曉她是個蠢貨,又何必與她生氣?」
  樂桃卻愣了愣,道:「可、可如何打發?」
  「我昨日怎麼與大哥說的,你今日便學了說給她聽就是。」
  樂桃是個忠僕,但性情卻過於軟弱,遇事常想到的都是退縮。她想著又吃了一口粥。這性子,得磨一磨。
  「去吧。」蕭七桐放下勺子,道。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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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樂桃不敢抗拒她的話,只好出去了,一邊竭力回憶著昨日蕭七桐的口吻,一邊學給了香蓉聽。
  香蓉哪裡見過她這般姿態?「樂桃,你瘋了吧?縱使姑娘身體再有不適,也該去給老夫人請安才是。」香蓉氣急,抬手指著樂桃斥道。
  樂桃心底的怒火倏地叫她勾了起來,「說了姑娘身體不適,你還胡攪蠻纏,倒不知道成了誰房裡的丫頭?你既是個忠心的,何不去守著繼夫人的墓?」
  兩人正爭著,突地聽人喊了一聲,「大公子。」
  她們心下一驚,不由同時轉頭看去,只見蕭靖走了過來,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再不敢發一言。
  「在主子跟前起爭執,成何體統?」蕭靖冷了臉。
  樂桃本有些畏懼他,但目光一轉,瞥到香蓉慘白的面孔時,她反倒不怕了。
  香蓉遭訓斥是活該!她又不曾做錯事,怕什麼?
  蕭靖斥責過後,便不再看香蓉,轉頭將目光落到樂桃身上,「你們姑娘呢?」
  樂桃有些緊張,但還是將昨日姑娘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給蕭靖。
  蕭靖皺了下眉,倒也不曾為難,還道了聲,「身子不好便該請大夫來瞧瞧。」
  樂桃點了點頭,「吃著藥呢。」
  蕭靖便沒說什麼,看了眼屋門的方向,道:「那便歇著吧。」說罷,轉身就出了院兒。
  樂桃一轉身,卻見香蓉還死死扶住柱子,面色仍舊白著,心底突覺一陣快意,連帶蕭靖在她心中都沒那麼令她害怕了。
  「你也有這樣一日……」樂桃衝著香蓉笑了笑,隨即高興地打開屋門,回到蕭七桐身邊去了。
  「姑娘,話我已經說了。」
  蕭七桐抬手遞了一碟子酥酪給她,「聽見了,你做得很好。」
  樂桃接過那盤子酥酪愣了下。從前姑娘從不與她說這樣的話,仔細一想,從前姑娘似乎並未誇過她,為什麼?
  是因為……是因為今日她膽子更大些,真將姑娘那些話學給了香蓉聽嗎?
  接下來幾日,香蓉仍不死心地上門來傳蕭老夫人的命令,樂桃都以同樣的藉口阻擋回去了,又過兩日,樂桃卻再沒見過香蓉了。
  「奴婢還當她要接著替老夫人傳話呢。」樂桃不解地道。
  蕭七桐轉了轉掌心的杯盞,「前兩日大哥又來了,我便與他說了兩句話。」
  樂桃一頭霧水,「什麼話?」
  「我與大哥說,我在病中,少有走動的時候,身邊用不著這樣多的丫鬟,香蓉梳得一手好頭。」
  樂桃並未聽出個中含義,還嘆氣道:「倒是便宜了她。」
  「哪裡有她占得了的便宜呢?」蕭七桐淡淡一笑,推了樂桃一下,「下去歇著吧,晚些再送點心來,我再睡會兒。」
  樂桃點頭應了,小心地關上了門。
  之後樂桃都沒再見到香蓉,還是聽院裡的婆子議論起來才知她的去向——
  「香蓉如了願,去了老夫人院裡,可是聽說啊,她如今只跟著低等丫鬟做些雜役,老夫人跟前連半寸地兒都沒留給她呢。」
  「難怪在府裡瞧不見她了。」
  樂桃聽見這話不由一愣。香蓉去了老夫人院裡,不該是得了個好前程嗎?如何反遭了厭棄?她想不明白。
  一轉眼,蕭七桐在院子裡休養已有半月,那日在佛光寺中遇了安王江舜,彷彿成了一場夢,至今她都未再得半點的消息。
  若換了旁人,只怕要失落、難過,又或是方寸大亂、焦躁難安了,蕭七桐倒是不緊不慢,甚至還有閒情讓府裡頭的丫頭們去花園裡挖了兩盆花來養著玩兒。
  她沉得住氣,偏有人沉不住氣了——蕭老夫人親自上門來了。
  身邊的大丫鬟扶著老夫人進了門,蕭老夫人瞧也不瞧蕭七桐,先徑直走到了堂中坐下,等丫鬟們將茶點送上來了,蕭老夫人方才開口道:「見你一面倒是難。」
  蕭七桐沒應聲,反倒還讓樂桃扶著自己,便要落坐。
  蕭老夫人一聲厲喝,「我蕭家怎麼出了你這等蛇?心腸、舉止不堪的女孩兒!你害死你母親,還有臉享蕭家的供養?」
  樂桃嚇得腿一軟,險些跪坐下去,蕭七桐伸手扶了她一把,自己依舊穩穩地落坐。
  此時,皇宮中。
  太監低聲道:「皇上,安王來了。」
  宣正帝放下朱筆,抬頭看向江舜,「可用過飯了?」
  「用過了。」
  宣正帝擰起眉,「你可想好了?」
  「半個月,足夠兒臣想清楚了。」
  宣正帝眉頭舒展開,緩緩吐出一口氣,「你是朕的小兒子,你若要迎娶高門之女,沒有誰是不成的,但這個蕭七桐……她的聲名敗壞,京中皆傳她是個蛇?心腸、面目醜惡之人。這樣的人,叫朕如何指婚與你?」
  「可兒臣喜歡。」江舜又拜了拜。
  宣正帝嘆了口氣,「你是個聰穎的,你自幼做下的決定,朕未曾有一次干涉過……」他頓了下,「朕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當真想好了?非她不可?」
  「兒臣信緣分。」
  宣正帝無奈一笑,「你呀……你這點倒是似了朕,當年朕遇著你母妃的時候,也正是緣分……」
  江舜淡淡一笑,「那父皇定然能明白兒臣的心思。」
  「罷了,你既有所求,朕哪有不滿足的道理?」宣正帝傳來貼身太監,「擬旨。」
  江舜瞧著宣正帝寫下婚旨,隨後讓人送上他從宮外挑選的禮物,這才離去。
  待出了皇宮,跟在他身邊的侍衛顧剛忍不住出聲問:「這都過去半月了,那蕭家姑娘會不會等不住了?」
  江舜一怔。不錯,她等得住嗎?
  他又想起那日見著她的時候,那姑娘五官昳麗,面上卻透著一絲絲病態的白。
  她是那樣的嬌弱,全然不似傳聞中的凶惡與狠辣。
  她等得住嗎?
  旁邊的小太監常英出聲道:「這等不住也得等啊,蕭家五姑娘都遭退親了,如今又惡名在外,聽聞她父親都不管她了。她除了等著咱們殿下,又還能如何呢?」
  江舜瞥了他一眼,「常英。」
  常英忙低頭道:「奴才失言,殿下恕罪。」
  「自己回府領罰。」江舜垂下眼眸,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父皇既已寫下婚旨,日後她便該是王府的女主人了,哪裡容得旁人議論?」
  常英冷汗涔涔地忙應了聲,「是,殿下說的是,奴才再也不敢犯這樣的錯了。」
  江舜抬手輕拍了下他的肩,常英卻險些站立不穩,摔個跟頭下去。
  這一出,倒是見效得很,自常英挨了訓後,縱使府中再有不喜那位蕭五姑娘的,也都收緊了嘴,再不敢妄言半句。
  至於蕭家裡,蕭七桐穩穩坐在椅子上,還轉頭問一旁的小丫頭,「你這丫頭,怎麼光記著給祖母端茶倒水,偏忘了你主子我的……」
  蕭老夫人手腕一動,摔了茶杯,「你倒記得訓斥丫頭耍威風,怎麼不記得先回了長輩的問話?」
  蕭七桐扶著桌子,斜斜地靠著,「樂桃,我身子不大舒服……」
  樂桃面露急色,忙湊上前去:「姑娘可是又頭疼了?」
  蕭老夫人冷聲道:「咱們府裡的五姑娘倒是嬌弱。」
  「我生來本就嬌弱,府中上下不都知曉嗎?這耳邊呀,總有人說著,我過不了多少日子,便要去地下陪我娘呢。」
  蕭老夫人曾經也這樣想。祝琇瑩是個狐媚子,偏還生下個體弱多病的女孩兒隨後便去了。這對母女彷彿身有詛咒一般,害得她兒續娶後竟也生不出半個孩子。蕭七桐整日裡病懨懨的倒不如隨她娘一塊兒死了好。
  然而就在這時,男子一步跨進門來,冷聲問:「這話是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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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聲音有些耳熟。蕭七桐轉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皂色長袍,身形八尺余的高大男子邁了進來。男子五官相當英俊,在這個入朝為官須得面貌佳的朝代,他的模樣算得上是第一等了。但男子的五官冷刻,多少顯得有些不近人情,而這份不近人情,大大削減了他外貌帶給人的好感。
  男子正是她的父親,蕭成。
  蕭七桐收起目光,倚著椅子淡淡喚了聲,「父親。」
  然後她又將目光轉回到蕭老夫人的身上,只見蕭老夫人面色已經微微白了。
  蕭老夫人看重自己的兒子,更一心為兒子謀算,但是她卻也同樣畏懼自己的兒子。畢竟蕭成的模樣瞧上去,真如同六親不認的閻羅一般。
  蕭七桐心下好笑。這蕭家,實在半點人情味兒也無。這老夫人是個眼界小、心思毒的,府里幾個姑娘要麼懦弱不堪要麼驕縱蠢笨,蕭成有野心卻獨獨沒有感情可言,蕭靖跟在他身邊也將他的行事態度學了個九成。就這麼一個蕭家,看上去實在荒誕可笑。
  「身子還沒好?」蕭成突然出聲,顯然這話是對著蕭七桐說的。
  蕭七桐點了頭,「胸口還悶著。」
  蕭七桐從前就算吃了十分的苦,她也一分都不會往外吐露。因而當她真出聲說了自己難受,誰也不會覺得她是裝出來的,反倒會覺得她怕是疼得受不住了,這才難得示了弱。
  蕭成原本不快的面色頓時撫平了,「既還病著,便歇著吧。」
  蕭老夫人哪裡容得蕭七桐就這樣被輕輕放下。程敏月門第雖低些,但這個兒媳婦卻合了她的心意,如今人沒了,她心底未必真為程敏月的死感覺到痛心憤怒,她所不快的,乃是程敏月之死引出來的種種後果。
  程敏月身死,外頭有傳言說是蕭七桐將繼母生生剋死的,不管這傳言真假,蕭家姑娘們的名聲都連帶著受影響,假使外頭又有人說其實是她兒子克妻,兩任妻子都早早死了,那時怎生是好?
  更莫說男子雖然比女子矜貴,但到底前頭都死了兩任妻子,再要續娶,那高門人家的女兒又哪裡肯嫁來做繼母呢?無論從哪方面考量,都足夠令蕭老夫人對蕭七桐恨之入骨了。
  她咬咬牙,衡量再三,終究熬不過心底的憤恨,出聲道:「蕭七桐這等惡毒的女孩兒家,如何還能留在蕭家?那豈不敗壞了蕭家的門風?」言下之意,竟是想要將蕭七桐逐出家門。
  「不合規矩!」蕭成卻將眉頭皺緊了,聲音也更冷了。
  「可如今敏月沒了,該如何向程家交代?」
  蕭七桐聞言,差點笑出聲來。老夫人太不了解她自己的兒子了。
  程家是祝家的附屬,也就是說比之祝家尚且不如,又哪裡需要蕭家向他們交代?
  蕭成性傲,從不輕易向誰低頭,又哪裡聽得了老夫人這話?
  他眉頭一皺,口吻凌厲不容反駁,「她既是自己出行意外身亡,又哪裡怪得了蕭家?程家若敢來討要說法,日後不與之相交便是!」
  蕭老夫人頓時面上一緊,覺得叫蕭成掃了面子,但她同樣也知道,是她方才說錯了話,蕭成性情固執,縱使她再有不滿,蕭成也絕不會改口,可她又不想在眾人跟前丟了臉面。動了動脣,正待開口,這頭蕭成卻先問了——
  「母親近來身子如何?」
  蕭老夫人心下一松,蕭成總算心頭還惦念著,給她留了一個台階。她笑了笑,道:「已經養得大好了。」
  蕭成的話音卻一轉,「建王妃廣發帖子請人去赴春日宴,蕭家可收了?」
  「收了。」蕭老夫人略帶厭憎地掃過蕭七桐,又道:「因咱們府上五姑娘的緣故,外頭正等著瞧府裡的笑話呢。我偏要帶府里幾個姑娘去,也好讓他們瞧瞧,蕭家的姑娘不輸誰。」
  「將她也一併帶去吧。」
  這個她指的是蕭七桐。
  蕭老夫人微微驚愕,「這如何成……」
  蕭成耐著性子道:「若是特意將她留在家中,才叫人看了笑話。」
  蕭老夫人到底不算蠢笨,剎那便明白了過來。她若不願蕭家擔上污名,不僅不該將此事鬧大藉機懲治蕭七桐,反而應當想盡辦法遮掩此事,一口咬定程敏月身亡乃是意外,而非遭蕭家嫡出的姑娘害死。不然……蕭家姑娘傳出蛇?之名,又叫外人如何看待蕭家的家教?
  想通這點後,蕭老夫人登時便冷汗涔涔了。
  若非今日她兒前來與她說了兩句話,她恐怕還未想到這一層。
  蕭老夫人將目光落到蕭七桐身上,暫且收斂了不甘願,淡淡道:「你收拾一番,明日隨我去建王府。」
  蕭七桐慢吞吞地應了聲。
  見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蕭老夫人心下不免窩火,只是理智到底牽制住了她。
  蕭七桐的性子這樣不討喜,總有吃虧的時候。蕭老夫人冷冷地想。
  此時蕭成掃了眼蕭七桐的模樣,有些不喜她體弱多病的樣子,便皺了下眉,道:「要什麼便吩咐下去,誰也不敢糊弄你,何苦將自己弄得這般模樣,蕭家難道還缺了你的東西不成?」
  蕭七桐沒應聲。
  蕭成熟知她的脾氣,倒也懶得與她發作。在得知女兒為證清白,險些削髮為尼後,蕭成也只是在這裡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發了威勢,斥了兩三個人,便又走了。
  蕭老夫人多少覺得不得勁兒,便也叫丫鬟扶住了自己,跟著離開了蕭七桐的院兒。
  他們走後,下人們都安靜極了,誰也不敢先開口。
  蕭七桐的母親早亡,後頭蕭成又續娶了。雖說蕭七桐是嫡出的姑娘,但下人裡真沒幾個拿她當回事的。
  但經過今天便不同了,他們不怕一個病弱的小姑娘,但卻是怕蕭成的。
  樂桃突然笑出了聲,「方才可嚇死奴婢了,還以為老夫人真要問姑娘的罪呢。沒想到老爺卻來了,可見老爺待姑娘是好的。」
  蕭七桐搖搖頭,「換做誰都是一樣的。」
  樂桃聽得雲裡霧裡,沒明白過來其中的含義。
  換做誰都是一樣的——不管是她殺了程敏月,還是程敏月殺了她,於蕭成來說都沒有分別。他都會第一時間將其遮掩下來,並且阻止其他人再追究下去。
  一條人命而已,有什麼重要的呢?
  蕭七桐抬手勾了勾耳畔的發絲,道:「扶我回房歇息吧。」
  其他的丫鬟們上前一步,道:「奴婢們……」
  「你們也都下去吧。」
  眾人應了聲,這才敢退下去。
  蕭七桐將大半個身子都倚在樂桃的身上,她慢慢挪著步子,眼瞧著便要走進臥房了。
  院門外卻突地響起兩個婆子驚惶的聲音,「二姑娘這是做什麼?」
  蕭詠蘭在家中行二。
  蕭七桐轉頭瞧去,就見蕭詠蘭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只是因為跛腳的緣故,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走到。還不等站穩便笑出了聲,「怎麼不見你身邊的香蓉了?聽聞去了祖母身邊伺候?那可是她的福分呀,只是苦了妹妹,身邊似乎也沒幾個像樣的丫頭……」
  蕭七桐只歪著頭瞧她,並不出聲。
  她五官極為標緻,這樣的動作由她做來,竟有一股天真無邪的味道。
  蕭詠蘭看得心下嫉妒,如同有火在燒一般,不由嗤笑一聲,道:「聽祖母說,你不日便要從蕭家族譜上除名了……」
  蕭七桐斜睨她一眼,「這話可莫要讓父親聽見了。」
  「讓父親聽見又如何……」
  蕭詠蘭突然頓住了,她不可思議地打量著蕭七桐——蕭七桐神色鎮定,兩頰浮著淡淡緋色,看上去好不悠閑,全然不像是將被驅逐出蕭家的樣子!
  「你、你沒有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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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蕭七桐又抬手勾了下耳邊垂落的發絲,緩緩道:「讓你失望了。」
  蕭詠蘭喃喃道:「不可能……」
  父親很喜歡她,祖母也疼愛她。
  她的腳都跛了!她都被蕭七桐害成一個瘸子了!日後她連一個好婆家都尋不到……
  且繼母死在了這人手裡,父親竟沒有責罰她的意思嗎?
  「走吧。」蕭七桐捏了下樂桃的手腕。
  樂桃頓時醒神,壯著膽子冷下臉,對著蕭詠蘭道:「奴婢斗膽提醒二姑娘一句,二姑娘這些話日後可莫要在老爺跟前提起。」
  蕭詠蘭想不明白。
  蕭七桐本要上山去做姑子,最後卻又回到蕭家。等待著她的,難道不該是個必死之局嗎?有哪家的姑娘剋死繼母、害瘸姊姊還不用遭懲罰的?
  扒皮都是輕的!
  蕭詠蘭恍恍惚惚,不曾想個明白,而那頭蕭七桐已經推門進屋休息了。
  【第三章 春日宴無人搭理】
  也許是因為白日裡看了蕭老夫人吃癟的模樣,蕭七桐這一覺睡得極為安穩。
  待第二日醒來後,樂桃便忙著為她選衣裳、首飾、胭脂,好將她好好打扮一番,只是翻來翻去,竟也翻不出什麼玩意兒來。
  樂桃不由面上失落,「姑娘這裡竟沒有幾身好衣裳。」
  蕭七桐推開了她的手,「不過是去赴個宴罷了,這宴上還不知曉有多少姑娘在,我又何必非要去爭這個艷?」
  樂桃盯著蕭七桐的臉瞧了瞧,突地又笑道:「不過以姑娘的模樣,縱使不施粉黛,著素裳素衣,也是要勝過許多姑娘的。」
  蕭七桐倏地出聲道:「給我選身艷麗的衣裳來。」
  樂桃一愣,「姑娘改主意了?」
  「去吧。」蕭七桐只催了一聲。
  樂桃便也不敢多問,低頭又翻了翻衣裳箱子,只收拾出來一件石榴色的褙子。
  「有些俗氣了。」樂桃拉著那件褙子發呆。
  蕭七桐轉頭瞧了一眼,又是隨手一點,「還有那件。」
  樂桃拽拉出來,只見是一條洗得有些掉色的檀色長裙。
  「就這樣吧。」蕭七桐道。
  樂桃只好按蕭七桐的吩咐,將兩件衣裳揀出來放好。
  隨後挑首飾,蕭七桐也挑了一支金釵,金釵頂端還綻放著一朵艷麗的花,那花芯也不知道拿什麼浸的色,瞧著實在明艷動人。
  待蕭七桐用過早飯後,樂桃便為她換好了衣裳,梳好了頭髮,又將金釵插進了她的髮髻間。樂桃躬下身,盯著銅鏡中映出的面容,喃喃道:「姑娘真美……」
  約莫等了一個時辰,眾人便收拾齊整了。
  蕭老夫人攜了蕭家三姑娘、四姑娘,坐上了前頭的馬車,蕭七桐攜了樂桃坐在後頭,倒也悠閑。
  等她們一走,蕭詠蘭便在屋中砸碎了一套茶具。
  「父親是怎麼想的?祖母是怎麼想的?我明明被她害得瘸了腿,受委屈的卻還是我!她這罪魁禍首都能去建王府赴春日宴,我呢?我卻只能、只能藏在家中……難道我一輩子都要如此嗎?」
  蕭詠蘭抱著董姨娘的手臂,放聲哭了起來。
  董姨娘性情軟弱,只拍著蕭詠蘭的手,小聲勸慰道:「我早先便與你說了,她是嫡出的姑娘,你何苦與她爭來爭去呢?你有老夫人的疼愛護佑還不夠嗎?」
  「不夠、不夠!」蕭詠蘭用力掙開她的手,「我真恨不得將那寧小郡王搶過來,哪怕……哪怕是去郡王府做妾,我也是甘願的!至少……」她嘴角一扯,露出一個笑容來,「至少她蕭七桐得不到的東西,叫我得到了……」
  蕭七桐坐在馬車內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姑娘可是受涼了?」樂桃忙緊張地要往她身上套披風。
  蕭七桐推開了樂桃的手,掀起了馬車簾,望向外頭的風景。
  「入春了,開花了。」蕭七桐喃喃道,嘴角不自覺地慢慢牽動出了一個笑容。
  這是她上輩子不曾去體會過的東西,原來這條道兒上的花是那樣的香,隔著一條街,她還依稀能聽見那些叫賣的聲音。
  濃濃的煙火氣令蕭七桐有些著迷,那漫長的寺廟生活,讓她更嚮往紅塵俗世了。
  馬車如此行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停在了建王府門外,此時建王府門外已經停滿了馬車。
  蕭老夫人帶著三姑娘、四姑娘先下了馬車,而蕭七桐則不遠不近地走在了後頭。
  蕭家的這兩位姑娘,乃是一對雙生子,她們皆是在蕭七桐的母親過門後由一個姨娘所生。
  上輩子,蕭七桐對她們的印象不深,畢竟這兩人少與她往來。
  這輩子,蕭七桐自然也懶得將目光分到她們身上去。
  前頭蕭老夫人幾人邁進了門,蕭七桐略略落後一步。
  少有人見過她的模樣,門外的小廝都不由一呆,隨即猛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生怕多看一眼也成了一種褻瀆。
  蕭七桐倒是神色如常。從前她在寺廟中做姑子時,連一旁庵裡的小尼姑瞧了她都有臉紅的時候,這倒算不得什麼了。
  反倒是樂桃有些高興。她滿面笑容,道:「姑娘少有出來的時候,今日出來走走,說不定就有哪家夫人相中姑娘,將姑娘娶回去做兒媳婦呢。姑娘也就不必再想著那寧小郡王了。」
  寧小郡王?蕭七桐聽見這個名字,心下倒是平靜得緊。
  上輩子,她到底年紀小,聽聞自己遭未婚夫退婚,還傷心難過了一陣子,心底更憋著一股勁兒,心想,既然旁人都道她蛇?心腸,那她便不嫁人,就這樣一輩子過了!
  這輩子再想起來這人,便覺得有些可笑了。
  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多高,長什麼模樣,性情如何……又有哪門子的悲傷難過呢?
  只是她心下不覺難過,旁人卻不這樣認為。
  旁邊有個小丫頭低聲道:「聽聞今日蕭家五姑娘也要來?」
  有人當即縮起了肩膀,「這蕭五姑娘不是會克人嗎?蕭家怎麼將她也帶來了?我可不願被她剋死了!」
  「今日鴻欣郡主也要來,見著了豈不尷尬?」
  樂桃手掌一緊,難堪地道:「姑娘,咱們、咱們走那邊吧……」
  蕭七桐沒反駁她,只是放慢了腳步,走上了另一條道兒。
  而蕭老夫人早已看不見蹤影了。
  樂桃更有些膽怯了,「姑娘,就剩下咱們了,可怎麼辦?」
  蕭七桐抬手一指前頭,「那兒不是有幾個人?過去問問便是。」
  那兒的確有幾個人,仔細一瞧,像是兩個權貴家的小姑娘,身邊簇擁了好幾個丫鬟。
  蕭七桐走近,低聲道:「打攪了,我不慎與家人走散,敢問春日宴擺在哪個方向?」
  兩個小姑娘齊齊回過頭來,一見蕭七桐便呆住了。
  黃衫的小姑娘喃喃道:「真好看呀。」
  粉衫的小姑娘跟著點了下頭。
  一個照面兒,蕭七桐卻認出了這兩人的身分。
  黃衫小姑娘乃是建王妃的堂妹,而粉衫小姑娘卻是寧小郡王的妹妹,也正是方才那些人口中的「鴻欣郡主」。
  蕭七桐上輩子可沒少聽人說,這位郡主厭憎她至極,可這輩子倒是妙了,這小姑娘一見她,竟好似一眼便喜歡上她似的。
  鴻欣郡主抬手指了指,「你順著這條道也能去的,只是待行到那處拱橋,便要拐個彎兒上拱橋,再沿著那條路往前行……」
  說了會兒,她自己的臉倒是先急得紅了,「我讓他領你過去吧。」鴻欣郡主指了指一旁的小廝。
  蕭七桐點了頭。兩輩子她都不曾和鴻欣郡主正式見過面,興許這位郡主原本就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小姑娘,只是聽了旁人的傳言便厭憎她罷了,當然也就顧不上與她生氣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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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小廝朝蕭七桐行了禮,還真在前頭給她們引起了路。
  樂桃還有些緊張,等走得遠了,方才小聲道:「沒想到瞧著那樣尊貴的姑娘,脾氣倒是好,強過了咱們府裡的二姑娘太多……」
  蕭七桐淡淡一笑。真正的王公貴族少有不講禮法、行為粗魯的,因為他們的出身決定了他們受到的教育。
  轉眼,她們便到了一處月洞門外,門內隱隱傳來一些女子的嬉鬧聲。
  那小廝道:「奴才便送二位到這裡了,姑娘往裡頭走便能見著了。」
  蕭七桐點了頭,也與他道了謝,這才一拽裙擺,免得掃了地上的泥土,然後邁步朝內走去。
  此時園內,蕭老夫人正在發作身邊的丫頭婆子。自打進了建王府,她們便遭了不少異樣的目光,更有些嘴碎的站在不遠處議論起來,像是故意說給她們聽似的,蕭老夫人在府中叫人捧慣了,哪裡受得了這等罪?
  她冷聲道:「蕭七桐四處亂跑,你們不知道將她攔住嗎?任她離了我的身邊,若是衝撞了貴人如何是好?」
  丫頭婆子們忙低聲告饒,並不敢為自己辯解。
  「來了,那不是五姑娘嗎?」一個婆子突地瞥見了蕭七桐的身影,頓時驚喜出聲,生怕再遲上一些,還要吃更多的罪責。
  蕭老夫人與三姑娘、四姑娘一併轉頭看去,卻見眼前一花,一道艷麗的身影走了進來。
  離開蕭府時,她們並未如何打量蕭七桐,直到此時她們才發覺,今日蕭七桐竟打扮如此奪目。
  蕭老夫人氣得咬緊了牙。這沒規矩的東西!繼母剛沒了,卻還打扮如此招搖,豈不叫人說他們蕭家沒有家教?
  蕭老夫人正待啟脣指責,卻聽園中議論聲起——
  「天啊那是哪家姑娘?怎麼生得這樣漂亮?」
  「五官標緻得過了分……瞧那氣度,怕是哪家權貴之後?」
  「這身打扮實在好看得緊,比丁家姑娘的還要好看。只是從前怎麼不曾聽過她?」
  「今兒個來的美人倒是多……」
  「你怕什麼?總歸今兒個最醜的不是咱們,不是還有個蕭五姑娘嗎?我聽聞她面目醜惡如夜叉一般呢,這蕭家也是好大的勇氣,竟敢將她帶出來。」
  蕭老夫人氣得臉都白了。一群蠢貨!你們誇的正是那面容醜惡的蕭五姑娘!
  只是蕭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認,蕭七桐的確承襲了她那早死的娘最美的地方,就連她兒子身上的優點也都叫蕭七桐承襲去了!可蕭七桐偏偏是個姑娘,還是個性傲不尊長輩又體弱多病的姑娘!
  蕭老夫人冷冷地瞧著蕭七桐,只等她走近好藉機教訓她幾句,當著這麼多人,但凡面皮薄一些的女兒家都會知羞的,也好趁機打壓下蕭七桐的氣焰。
  蕭七桐步履邁得穩當,一步一緩。
  放在蕭家,她這模樣是遭人譏笑的,但此時那些不知她身分的姑娘都不住暗暗嘆道——
  「舉止行動間,倒是好生有韻味。」
  眼瞧著蕭七桐要走到蕭老夫人身旁了,她卻生生腳下一拐,扶著樂桃道:「我有些乏,你去問府中丫頭要個凳子來。」
  樂桃原本有些畏懼,但想到蕭老夫人就在眼前盯著,還有三姑娘、四姑娘也在,可不能讓人瞧了姑娘的笑話!於是強撐著胸中那一口氣,走過去問王府裡的丫鬟要了凳子。
  丫鬟雖然不明蕭七桐的身分,但瞧她的姿態分明像是某個大家出身,不敢怠慢,親自送了凳子去,請蕭七桐先坐下歇息。
  其他人瞧見這一幕,更覺得驚訝了。
  「那個姑娘莫不是身子骨不大好?」
  「自古這美人兒不都是如此嗎?哪有事事都讓人占全了的呢?」
  如此一議論,她們心下對這姑娘的嫉妒也就減輕了不少,畢竟身子骨不好,於說親上可是一大妨礙,甚至說不好還是個紅顏薄命的呢,那再有美貌也沒什麼大用了。
  園子裡的人漸漸多起來,氛圍也就更見熱鬧了。
  這時候有誰熱情地喚了一聲——
  「鴻欣郡主。」
  蕭七桐轉頭看去,果然是那個粉衫小姑娘。
  鴻欣郡主和朋友一塊兒走了過來,一眼就瞥著了蕭七桐。
  「又見著你了。」鴻欣郡主小聲道。
  「郡主。」蕭七桐讓樂桃扶著自己起身,朝鴻欣郡主見了禮。
  鴻欣郡主反倒臉上微紅,忙伸手扶了扶蕭七桐,「你坐吧,不必多禮。」她盯著蕭七桐的面容,忍不住問:「你瞧著氣色不大好,是病了嗎?」
  蕭七桐點頭。
  此時旁邊的人見她們聊了起來,心下更覺驚訝。
  那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連鴻欣郡主都能與她相談甚歡。
  其實莫說她們了,就連蕭老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沒想到蕭七桐竟敢這樣無視她,現在見蕭七桐和鴻欣郡主搭上話,心下更覺得驚怒,生怕蕭七桐失了理智,就寧小郡王退婚一事與鴻欣郡主當眾爭執起來。
  若真鬧出這樣的場面……那蕭家真沒什麼臉面了!
  越想,蕭老夫人越覺得不能等,於是她扶著丫鬟的手走了上去。
  「鴻欣郡主。」蕭老夫人先見了禮,然後才扭頭看向蕭七桐,口吻也隨之一變,嚴厲起來,「蕭五!你莫要糾纏郡主……」
  蕭老夫人的聲音中氣十足,距離不遠的人都聽了個清楚明白,但她們卻都呆住了。
  蕭五?蕭家只有一個排行行五的人,便是那凶狠惡毒的蕭家五姑娘。
  可……可蕭五姑娘怎麼會是這般天仙之姿,又病若西子?
  任誰瞧見她的那張臉,都無法將她與惡毒、醜陋這樣的詞彙聯繫起來。
  鴻欣郡主更是瞬間臉色漲紅——她……她厭憎的蕭家五姑娘,怎麼、怎麼會是她呢?
  蕭七桐不緊不慢地一笑,道:「我可不曾糾纏郡主,郡主,你說是嗎?」
  鴻欣郡主喃喃地應道:「……是、是。」面前的姑娘像是擁有著某種神秘力量一般,只要對上她的雙眸,就會不忍說出與她相左的話來。
  園中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蕭老夫人頭上滲出冷汗,這時才意識到,方才她在心急之下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她忙露出笑容,「七桐少有出門的時候,方才還怕她不懂規矩,衝撞了郡主。」
  這便是在為自己剛才過激的言行尋個台階了。
  鴻欣郡主尚未回過神來,只本能地道了一聲,「她並未衝撞我……」
  蕭老夫人眼底掠過尷尬之色,倒是她多事了。
  「老身有幾句話要囑咐她,可否請郡主暫移步?」蕭老夫人問。
  鴻欣郡主正面上發燒,不敢再去瞧蕭七桐,聽蕭老夫人如此一說,她便點了頭,扶著丫鬟的手,快步走到一旁去了。
  見鴻欣郡主走了,蕭老夫人才撿回了氣勢與架子。
  「你今日做的是什麼打扮?如今誰都知曉咱們府上沒了個人,你還如此招搖?豈不讓人指摘蕭家沒規矩!」吃了方才的教訓,這回蕭老夫人倒是將嗓音壓得極低,於是那話裡的威嚴也就打了個折扣。
  蕭七桐理了理色澤艷麗的袖口,道:「誰都知曉我與繼母不和,若她身死,我還悲傷萬分,著素衣素服,那豈不顯得我做賊心虛?何況今日赴的乃是建王府的宴,旁人都盛裝打扮,我卻打扮素淡,屆時豈不叫人覺得晦氣?那時方才叫丟了蕭家的臉面,引得建王妃指責咱們府上沒規矩呢。」
  蕭老夫人叫她這一番話說得頭昏腦脹,心底竟隱隱生出了認同之感,回過神來不禁有些氣惱。從前也沒見蕭七桐如何伶牙俐齒,如今……自己卻差點叫她說得動搖了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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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1: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怕什麼?總歸今個兒最醜的,不是咱們。不是還有個蕭五姑娘麼?我聽聞她面目醜惡,如夜叉一般呢。這蕭家倒也是好大的勇氣,竟敢將她帶出來。」
  蕭老夫人氣得臉都白了。
  一群蠢貨!
  你們誇的便正是那面容醜惡的蕭五姑娘!
  只是蕭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認。
  蕭七桐的確是襲承了她那早死的娘,身上最美的地方。
  就連她兒身上的優點,也都叫蕭七桐襲承去了!
  可蕭七桐偏偏是個姑娘,還是個性傲不尊長輩又體弱多病的姑娘!
  蕭老夫人便冷冷地瞧著蕭七桐,只等她走近,自己好借機教訓她幾句。
  當著這麼多人,但凡面皮薄一些的女兒家,都會知羞的。
  倒也好趁機打壓下蕭七桐的氣焰。
  蕭七桐步履邁得穩當。
  一步一緩。
  放在蕭家,她這模樣是遭人譏笑的。
  但此時,那些個不知她身份的姑娘都忍不住暗暗嘆道:「舉止行動間,倒是好生有韻味。」
  眼瞧著蕭七桐便要走近蕭老夫人了,但她卻是生生地腳下一拐,扶著樂桃道:「我有些乏,你去問府中丫頭要個凳子來。」
  樂桃原本有些畏懼,但想到蕭老夫人就在背後盯著呢,還有三姑娘、四姑娘也在呢。
  可不能讓人瞧了姑娘的笑話!
  於是樂桃強撐著胸中那一口氣,走過去問王府裡的丫鬟要了凳子。
  丫鬟雖然不明蕭七桐的身份,但瞧她的姿態分明像是某個大家出身,於是不敢怠慢,親自送了凳子去,請蕭七桐先坐下歇息。
  其他人瞧見這一幕,便更覺得驚訝了。
  「那個姑娘莫不是身子骨不大好?」
  「自古這美人兒不都是如此麼?哪有事事都讓人占全了的呢?」
  如此一議論,她們心下對這姑娘的嫉妒也就減輕了不少。
  畢竟這身子骨不好,於說親上,可是一大妨礙。
  甚至說不好還是個紅顏薄命的呢。
  那再有美貌,也沒什麼大用了。
  園子裡的人漸漸多起來,氛圍也就更見熱鬧了。
  這時候有誰熱情地喚了一聲:「鴻欣郡主。」
  蕭七桐轉頭看去。
  果然是那個粉衫小姑娘。
  鴻欣郡主和朋友一塊兒走了過來。
  一眼就瞥著了蕭七桐。
  「又見著你了。」鴻欣郡主小聲道。
  「郡主。」蕭七桐讓樂桃扶著自己起身,朝鴻欣郡主見了禮。
  鴻欣郡主反倒臉上微紅,忙伸手扶了扶蕭七桐:「你坐罷,不必多禮。」
  她盯著蕭七桐的面容,忍不住問:「你瞧著氣色不大好,是病了麼?」
  蕭七桐點頭。
  此時旁邊的人見她們聊了起來,頓時心下更覺驚訝。
  那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
  連鴻欣郡主都能與她相談甚歡。
  其實莫說她們了。
  就連蕭老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沒想到蕭七桐竟敢這樣無視她,見蕭七桐和鴻欣郡主搭上話了,她心下更覺得驚怒,生怕蕭七桐失了理智,就寧小侯爺退婚一事,與鴻欣郡主當眾爭執起來。
  若真鬧出這樣的場面……
  那蕭家也沒什麼臉面留下了!
  越想,蕭老夫人便越覺得不能等了。
  於是她扶著丫鬟的手,走了上去。
  「鴻欣郡主。」蕭老夫人先見了禮,然後才扭頭看向蕭七桐。而她的口吻也隨之一變,嚴厲起來:「蕭五!你莫要糾纏郡主……」
  蕭老夫人的聲音中氣十足,距離不遠的人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但他們卻都呆住了。
  蕭五?
  蕭家只有一個排行行五的人。
  那便是那凶狠惡毒的蕭家五姑娘。
  可……
  可蕭五姑娘怎麼會是這般天仙之姿?
  又病若西子?
  任誰瞧見她的那張臉,都無法將她與惡毒、醜陋這樣的詞彙聯繫起來。
  鴻欣郡主更是瞬間臉色漲紅。
  她……
  她厭憎的蕭家五姑娘,怎麼、怎麼會是她呢?
  蕭七桐不緊不慢地一笑,道:「我可不曾糾纏郡主,郡主,你說是嗎?」
  鴻欣郡主喃喃地應道:「……是,是。」
  面前的姑娘像是擁有著某種神秘力量一般,只要對上她的雙眸,就會不忍說出與她相左的話來。
  園中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蕭老夫人頭上滲出冷汗,這時才意識到,方才她在心急之下,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蕭老夫人忙露出笑容:「七桐少有出門的時候,方才還怕她不懂規矩,衝撞了郡主。」
  這便是在為自己剛才過激的言行尋個台階了。
  鴻欣郡主尚未回過神來,便只本能地道了一聲:「她並未衝撞我……」
  蕭老夫人眼底掠過尷尬之色。
  倒是她多事了。
  「老身有幾句話要囑咐她,可否請郡主暫移步?」蕭老夫人問。
  鴻欣郡主正面上發燒,不敢再去瞧蕭七桐,聽蕭老夫人如此一說,她便點了頭,扶著丫鬟的手,快步走到一旁去了。
  見鴻欣郡主走了,蕭老夫人才撿回了氣勢與架子。
  「你今日作的是什麼打扮?如今誰都知曉,咱們府上沒了個人。你還如此招搖?豈不讓人指摘蕭家沒規矩!」吃了方才的教訓,這回蕭老夫人倒是將嗓音壓得極低。
  於是那話裡的威嚴也就打了個折扣。
  蕭七桐理了理色澤艷麗的袖口,道:「誰都知曉我與繼母不合,若她身死,我還悲傷萬分,著素衣素服,那豈不顯得我做賊心虛?」
  「何況今日赴的乃是建王府的宴,旁人都著盛裝打扮,我卻打扮素淡,屆時豈不叫人覺得晦氣?那時方才叫丟了蕭家的臉面,引得建王妃指責咱們府上沒規矩呢。」
  蕭老夫人叫她這一番話說得頭昏腦漲,心底竟隱隱生出了認同之感。
  蕭老夫人有些氣惱。
  從前也沒見蕭七桐如何伶牙俐齒,如今……自己卻差點叫她說得動搖了立場!
  此時只聽得有人道了一聲:「建王妃到了。」
  蕭老夫人不得不住了嘴。
  這鴻欣郡主她尚且要顧忌幾分,更莫說這建王妃了,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室中人。此時若再鬧笑話,蕭家便要壞名聲了。
  蕭七桐聽見聲音,便也朝著那進門處看去。
  只見一個不過十七八歲,梳著婦人頭,釵環滿鬢,一身絳紫衣裙的年輕女子,由侍女扶著,緩緩走了進來。
  女子神色柔和,氣質溫平。
  倒沒有皇室的傲氣。
  待她一走近,眾人便都躬身俯腰,口中呼道:「王妃!」
  其中當然也有蕭七桐。
  建王妃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她的目光環視一圈,最後卻驀地落在了蕭七桐的身上。
  「這是哪家的姑娘?從前怎麼不曾見過?」建王妃驚詫地問。
  眾人面面相覷,卻說不出話來。
  誰都不敢信,這便是蕭家五姑娘。自然也就不敢在建王妃跟前妄言了。
  還是蕭老夫人上前一步,躬身道:「這是蕭家行五的姑娘。」
  「原來是蕭五姑娘?」建王妃臉上掩不住錯愕之色,「原來……原來……」她吞吐半天,最後卻什麼話都沒再說出來。
  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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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8:52: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位蕭五姑娘在京裡的名聲已經壞透了,人人都道她遭寧小侯爺退婚後,怕是要上山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了!
  可誰又想得到,這蕭五不僅沒有做姑子,反而還搖身一變,成了個這樣的絕色美人兒?
  又哪裡如傳聞中描述的那般,面容醜惡如夜叉?
  若這世上的夜叉,都長得這般模樣。
  那只怕誰都想要娶個這樣的夜叉回家了!
  一時間,建王妃的神色有些怪異,難以迅速扭轉回來。
  這會兒園子裡的氣氛更有些怪異了。
  誰都不敢,也不願往蕭七桐那邊瞧。他們更恨不得將方才私底下誇蕭七桐的話,全都吃回肚子裡去。
  建王妃出聲道:「諸位隨我入席罷。」
  算作是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眾人這才回神,忙附和起建王妃,一邊隨著她往筵席間走去。
  蕭老夫人那顆心沉了沉。
  果然不該帶蕭七桐來,惹得她一把年紀還鬧出笑話不說,也壞了建王府上的氣氛,只盼著王妃莫要怪罪才好。
  蕭老夫人這頭琢磨著,等回去之後,她要將王府中的情景講給蕭成聽。
  到那時,蕭成自然不會再讓她帶著蕭七桐一併出門。
  想到這裡,蕭老夫人心頭方才舒坦了許多。
  此時眾人都入了席。
  侍女太監們盛上了食物。
  旁的夫人姑娘們,已經開始誇起建王府上的食物了。
  而建王妃姿態倒也親近,並沒有拿捏架子的意思,但凡誰主動與她搭話,她也都會回上一兩句。
  於是一時間,席間熱鬧極了。
  說是春日宴。
  蕭七桐瞧著,倒像是夏日宴。
  嘰嘰喳喳的,誰都停不下來。
  樂桃有些緊張地攀了攀蕭七桐的袖子:「姑娘不說幾句話麼?」
  蕭七桐轉頭看向了建王妃的方向,只是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建王妃的目光從許多人身上掃過,借用眼神來傳遞親近之意,但卻獨獨沒有朝她看來。建王妃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卻非要將她漏下。可見建王妃有意冷落她。
  既如此,她又何必主動開口呢?
  便做那個名聲壞透了的蕭家五姑娘,令所有人都敬而遠之,也沒什麼不好。
  蕭七桐想著便低頭抿了一口湯喝。
  湯有些涼了。
  一股油腥味兒反上來,讓蕭七桐皺了下眉。
  待拿起茶杯一飲,裡頭的茶水也涼透了。
  唯一熱著的,便只有溫在她跟前的那壺果酒。
  偏蕭七桐又飲不了酒。
  她將那湯盞推遠了,一時間也沒了什麼吃食物的興趣。
  倒是樂桃在旁邊瞧見了,忙道:「可是涼了?姑娘喝不得涼的東西。我請府裡頭的人拿去熱熱罷。」
  「不用了。」這樣的宴會,吃食本就不是重要的東西。結交地位高的人,方才是他們的目的。
  樂桃膽子小,這會兒卻護主心切,便偷偷地走到一旁去,央求一個侍女,道:「請姐姐換盞熱湯來罷……我家姑娘吃不得涼的食物。」
  那侍女將目光落在樂桃的身上,臉上有些冷漠,還有一些諷刺:「蕭五姑娘身邊伺候的?」
  樂桃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侍女輕笑一聲,道:「別的夫人、姑娘都沒這樣的事兒,偏你家姑娘金貴?這哪來的熱湯呢?」
  樂桃心下有些憋氣。
  沒有便說沒有就是了,又何苦用這樣的口吻來挖苦?
  但這裡是王府,樂桃也不敢與她爭辯,只神色黯淡地回去了。
  蕭七桐早知曉這個結果,便也不問她發生了何事。
  樂桃這才漸漸平了胸中憋著的那股氣,道:「等回去,我給姑娘煮碗熱湯麵罷。」
  蕭七桐點了下頭。
  視線緊跟著飄向了那上座的建王妃。
  她上輩子雖不認得建王妃,但卻曾聽人說起過,建王妃出身書香門第,是個玲瓏人物,連皇上都曾多次誇,說建王了了,但這個王妃卻娶得好,實在細心得很。
  如今再一對照,便不免覺得好笑。
  建王妃想做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但卻事事都流於表面。
  此時當春日,春寒籠身,擺上桌的卻都盡是冷食。不記得溫著熱湯,倒記得溫著酒。
  待春日宴進入尾聲。
  誰家的姑娘都叫建王妃點到了,就連蕭家的三姑娘、四姑娘,也都起身回了建王妃兩句話。偏蕭七桐從頭至尾都好似沒影子的人一般,叫人忽視了徹底。
  樂桃慌了。
  「王妃怎麼不問問姑娘呢?」
  蕭七桐頭也不抬,道:「這兒這麼多的人,哪有個個都管得過來的道理?」
  樂桃想想也是這個理兒,方才放寬了心。
  她只怕建王妃與旁的人都說了話,卻偏不問姑娘的話。難免叫旁人冷落疏離,看輕了去。
  至此,春日宴結束。
  建王妃又留了幾個關係親近的婦人說話。
  其餘的人便由王府下人送著往外去了。
  待出了建王府後,蕭老夫人便立即斜睨著蕭七桐,道:「日後便不帶你赴宴了,實在是個蠢笨的。在我們跟前,倒是能說會道。入了席,便成啞巴了。」
  蕭七桐瞧了她一眼,轉身便徑直上了馬車。
  蕭老夫人冷笑道:「瞧瞧,倒還說不得了。」
  不過她到底記著蕭成的囑咐,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蕭老夫人攜著三姑娘、四姑娘上了馬車。
  這會兒心底也松了口氣。
  席間建王妃還肯同她們笑談,便說明京中無人看輕蕭家。
  蕭家的顏面是保住了。
  只可恨蕭七桐……整治不了她不說,反而還得護著她。
  蕭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放下車簾,只覺得心頭還壓著塊石頭,揮之不去。
  她哪裡曉得,過不了兩日,那塊石頭便要壓得更沉了。
  永華宮。
  坐在高位上的女子,揉了揉手指,頭也不抬地問:「如何?可瞧見那姑娘的模樣了?」
  她昨日方才知曉,兒子在御前為自己求了一樁婚事。他相中的那女子,還正巧是京裡頭近來聲名大噪的那位蕭五姑娘。
  想到這裡,女子不由抬手揉了揉額角。
  也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偏他喜歡……
  此時跪在下首的嬤嬤,抬起頭來,面上帶著揮之不去的驚訝之色:「回娘娘,見著了。那位蕭五姑娘和傳聞……實在大相徑庭。」
  「她模樣生得實在美極,舉手投足都是韻味。只是瞧著身子弱了些,想來早年在家中受了苛待的緣故。」
  「何出此言?」女子聽聞這話,立即便坐直了身子。
  「我瞧她今日赴宴,打扮艷麗,但湊近了仔細一瞧,卻見她裡頭穿的長裙,都洗得褪了色了。可見外頭那身衣裳,不過是府裡想著表面功夫糊弄了事。堂堂蕭家嫡女,何至於此?想從前做主的乃是繼夫人程氏,便不覺奇怪了。」
  嬤嬤嘆了口氣,又才緊跟著道:「席間蕭老夫人也多有冷落她,她那般瘦小的一個人,靠在席間,身邊就一個丫頭伺候,什麼也沒吃上一口,便散了席離去了。」
  說罷,嬤嬤又將建王府上侍女說的話,學給她聽了。
  女子轉了轉手邊放著的玳瑁嵌珠寶甲套,沉吟半晌,道:「蕭老夫人從前便不喜祝氏,不喜她生下的女兒倒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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