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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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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霜降 - 《命定成妃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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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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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0:0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這一番折騰,三個人都醒了過來,眼睛渾渾噩噩,嘴角也流著涎水。尚宛妗取出一隻白色的瓷瓶,從裡面倒了出些水來倒在自己手心,在她們三人臉上灑了灑,然後取了一方錦帕讓錦書給她們擦乾淨涎水。
  尚宛妗手裡提了三個藍布包袱,給她們手裡一人放了一個,然後柔聲道:「出去吧,樓下有人等著你們。出了這間客棧,你們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然後便見三人真的抱著包袱,聽話的出了房門,下了樓。尚宛妗站在窗戶邊往下看,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體態臃腫的中年女人迎上前來,幾句話就把竹枝三人哄上了停在客棧牆根處的一輛不顯眼的馬車。
  中年女人夫家姓毒,聽說是幾百年前的李朝謀反的穆懷貞的後代,穆懷貞謀反失敗,他的後人被當時的皇帝賜了毒姓。這一脈的人變得低調,人口也凋敝起來,到大齊朝,姓毒的人家已經非常的稀少。
  與別的毒家人的默默無聞不同,這位中年女子在牙行中名號卻是響噹噹的,因為她做事手段狠辣不怕業報,人人見了都要稱一聲毒娘子。
  尚宛妗手裡並沒有竹枝等人的賣身契,要想把她們通過牙行乾脆俐落的弄走,也只有找毒娘子才行。
  尚宛妗上輩子就跟毒娘子打過交道,那是她到錦都的第二年,繼室鐘雪盈有心要拉攏她們幾個小娘子,就在中秋節的時候帶了她們出門看花燈。誰知尚宛儀心裡早有了一條毒計,趁著出了門,連哄帶騙半軟半硬的把她弄到了毒娘子手上,要把她賣到那醃臢的地方去。
  尚宛妗當時怕得要死,又是求饒又是利誘又是威脅,要毒娘子放她回去。毒娘子自然是不肯的,她不知道尚宛妗是習過武的,所以一巴掌把尚宛妗拍暈就轉身要拿麻袋來把人套進去。尚宛妗並沒有暈,用之前新買的剛放進衣袖的發簪刺穿了毒娘子的肩膀,抵著毒娘子的脖子,挾持了她,毒娘子這才讓手下的兩個漢子讓開道,放她離開了。
  回府之後,尚宛妗又怨恨又後怕,悄悄拿銀子請了外面的人幫她查毒娘子的底細,最後查到尚宛儀身上。她拿了證據去找自己的「親娘」顧姨娘,顧姨娘拿走了證據卻說什麼家和萬事興,她作為庶妹不讓著嫡姐是壞了規矩。
  她還要怎麼讓著尚宛儀?由著她毀了自己麼?
  尚宛妗冷笑,心裡卻是想著,善惡到頭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你看,若不是上輩子她被尚宛儀害了那麼一回,她怎麼會知道涼山城牙行還有毒娘子這樣的人物呢?
  尚宛妗去牙行尋毒娘子的時候,並沒有讓錦書跟著進門,她自己又戴了帷帽,就算到時候顧姨娘想拿她把柄,查到了毒娘子身上,她也是清清白白的。
  想到明兒個早上顧姨娘和尚宛儀清醒過來的情形,尚宛妗終於滿意的回過神來,接著就見錦書一臉震驚的看著她,不由得皺了皺眉,心裡想著,錦書不曾經歷過她經歷過的那些,莫不是覺得她行事過於狠辣了?不由得有些煩躁,冷聲道:「顧姨娘對你們可是起了殺心,我不過是把顧姨娘和尚宛儀的貼身丫鬟交給牙婆罷了,你若是受不了這個,等到了錦都,過段日子,我把你換到哥哥身邊伺候便是。」
  上輩子,尚宛儀害她的那些事,可有不少是通過竹枝、竹香、袖真和袖雲的手做的。
  錦書嚇了一跳,忙跪下來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婢子並沒有覺得受不了,求小姐不要把婢子換到大少爺身邊。」
  錦書神情不似作偽,尚宛妗不由得有些納悶了:「那你剛剛那麼震驚是做什麼?」
  錦書抬起頭來,兩頰因為激動有些紅暈,嘆服道:「小姐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的本事了?那水可真厲害,隨便往人臉上灑了灑,就能讓人乖乖聽話了。」
  居然是因為這個!
  尚宛妗捏著白瓷瓶的那只手僵硬了一瞬,然後哭笑不得道:「哪裡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又不是巫術!那不過是普通的薄荷水,給她們提神用的。她們三個這些日子跟沈嬤嬤一輛車,沈嬤嬤這段時間被我們折騰得心裡有火,少不得偷偷對她們使壞出氣。我給她們熏的商陸和曼陀羅的劑量不大,她們雖然渾渾噩噩,卻也是記得疼的。這時候我跟她們說出了客棧就不會受苦了,她們神智有限,焉有不走之理?跟這薄荷水是沒有關係的。」
  錦書這才知道自己鬧了一個烏龍,起了身拍著裙子道:「小姐也不能怪婢子誤會,剛剛那樣子,任誰看了也會多想的。」
  又道:「倒是沈嬤嬤這人……等等,小姐,你有沒有看到沈嬤嬤?」
  主僕二人這才發現,從灌了顧姨娘和尚宛儀藥之後,她們便都不曾見過沈嬤嬤了。
  尚宛妗氣得臉色鐵青,錦書駭然道:「沈嬤嬤怕不是跑了吧?」
  尚宛妗想了想,道:「她當家的、兒子和女兒都在顧家,自己又是簽了契的奴,能跑到哪裡去?說不得是在客棧裡面等著,等顧姨娘醒過來了好去顧姨娘身邊賣好,幫著顧姨娘對付我呢!」
  「那怎麼辦?」錦書一聽,立馬就著急了,「早知道她膽子這麼小,處理竹枝她們的事情就該瞞著她!」
  尚宛妗到底是多活了一輩子的人,尚未亂了陣腳,只慌了一瞬,就鎮定了下來,一邊趕緊拿了尚宛儀的斗篷往自己身上套,一邊道:「咱們現在趕緊去尋人,不要怕弄出動靜來。人找著了便也罷了,就是沒找著,也沒什麼打緊的。」
  然後嘴角勾了勾,扯起一抹冷笑:「別說是一個沈嬤嬤,就是十個沈嬤嬤幫著顧姨娘和尚宛儀,我也能讓她們不得好死。」
  錦書見尚宛妗這麼鎮定,立馬就安了心,想了想,道:「小姐這般出去,若是讓人看見了可怎麼辦?這客棧也不大,婢子又會一些功夫,不如婢子一個人去尋好了。」
  「不必。」尚宛妗搖了搖頭,拉緊了頭上的風帽,沉聲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先把人找出來的可能性。」
  這會子已經過了宵禁的時間,客棧裡面的客人基本上已經安歇了,尚宛妗和錦書二人手裡擎了蠟燭,悄無聲息的出了門下了樓,打算一個一個地兒挨著搜尋一下。
  誰知剛下樓,就跟一個腳步踉踉蹌蹌的夥計撞上了。那夥計二十幾歲的年紀,之前喝了兩口黃酒,剛去茅廁放了水打算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忽然見一個衣飾華美戴著風貌看不清臉的女子和一個身材高挑體態輕盈的女子舉著蠟燭走下樓梯來,當下就想到了市井裡面流傳的一些桃色鬼怪故事,又是害怕又是覺得興奮,「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
  錦書皺了皺眉,有些惱,不知撿了個什麼打在那夥計的肩上,怒道:「瞎喊什麼,我們小姐找東西呢!」
  那夥計這才知道二人是客棧裡面的住客,又想起今天住店的身份尊貴的女眷只有一家,不由得問道:「姑奶奶可是尚家二小姐?」
  「呸,誰是你姑奶奶?」錦書上前唾了那夥計一口,凶巴巴的道,「你倒是會攀親戚!」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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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夥計見錦書也不否認,便認定了眼前的是「尚家二小姐」和她的丫鬟,舔著臉討好地笑著上前,不倫不類的行了禮,問道:「二小姐和姐姐要找什麼?跟小的說一聲,小的幫著找,說不得小的就看到過那東西呢!」
  錦書呸了一聲,心道這夥計倒會打蛇隨棍上,正要三言兩語打發了他走,就察覺到自己衣袖被尚宛妗拉了拉。
  尚宛妗止住錦書的話,語氣輕柔悅耳,開口道:「這位小哥,我要找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子,倒不是遺落在哪裡了,一直是放在首飾盒子裡面的。剛剛卻發現不在了,那東西是我嫡母留給我的,若是丟了,怕是不好交代。管首飾盒子的沈嬤嬤說去如廁,許久不曾回來,我和錦書正打算去看看。」
  那沈嬤嬤找得到還好說,要是找不到,就安一個偷竊的罪名,她一個奴才,有了盜竊主子財物的罪名,只怕是不能翻身了,哪裡還幫得了顧姨娘和尚宛儀什麼。
  錦書眼睛一亮,覺得自家小姐比以前要厲害了許多,倒有了幾分已逝的夫人的樣子。心裡不由得就生出了幾分歡喜,夫人去世前,最擔心的就是小姐人軟和容易被欺負,若是讓夫人看到小姐欺負人的模樣,還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呢!
  這客棧裡外裝修都體面得很,平日裡來歇腳的也不乏達官顯貴、名流富商,可沒有人像尚宛妗這麼輕聲細語的跟一個夥計說話,尚宛妗聲音又好聽,這夥計整個人都激動壞了,打了雞血一般,急切道:「茅廁那麼髒的地方,豈是小姐能去的?小姐且等著,小的替您去看一看,若是那位沈嬤嬤真的在茅廁,就替小姐您傳個話。」
  尚宛妗也不推辭,輕微的點了點頭,跟他道謝:「那麻煩你了,小哥。」
  「嘿,這算什麼事兒呢!」夥計抬腳便要後院跑,才走沒兩步,忽然腳下一頓,眼珠子一轉,又走了回來,提醒道,「小姐人單純,不知人心險惡,這沈嬤嬤若是在茅廁也就罷了,若是不在,小姐心裡可要有個心理準備。」
  尚宛妗並不問什麼心理準備,點了點頭,那夥計便遲疑著去了。
  錦書有些不解,問道:「小姐,咱們自己找不是很好麼,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嘴嚴的,幹嘛要這麼好聲好氣的哄著他幫咱們找?」
  尚宛妗小聲道:「正是因為他嘴不嚴,我們才要他幫忙。他這種人,出身不好,從小就在市井裡面混,在客棧裡面當夥計見識的人又多,自然比別的人腦子靈活一些。你且等著,他在茅廁裡面沒有看到沈嬤嬤,回來定會’好心’告訴咱們那沈嬤嬤是偷了碧玉簪跑了。外面已經宵禁了,為保萬一,他一定會主動帶著我們把客棧裡裡外外查找一遍。」
  這客棧不小,哪裡能藏人,哪裡不能藏人,她們主僕二人兩眼一抹黑。若是有這夥計帶著,沈嬤嬤一個大活人藏在裡面,要找起來就容易了許多。
  錦書恍然大悟,心裡對尚宛妗的佩服更多了,正要說話,忽然感覺身後一陣風聲,忙扭頭喝問道:「誰?」
  整個人一個急轉身,手一拉,就把尚宛妗拉倒自己背後護著。
  借著蠟燭微弱的光亮看去,卻是什麼人都沒有。錦書臉上的神色卻一點都沒輕鬆下來,警惕的四處打量著。
  尚宛妗的功夫不如錦書,那風聲又是極細微的,自然沒有感受到異常,壓低了聲音問錦書:「怎麼了?」
  錦書皺了皺眉:「剛剛感覺身後有人。」
  於是尚宛妗也緊張了起來,兩人背靠背舉著燭臺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就在這時,那夥計從後院跑回來了,氣喘吁吁的,大聲道:「小姐,這位姐姐,那沈嬤嬤,怕是偷了小姐的東西跑了!這會子都已經宵禁了,人說不定還沒有跑出去,躲在我們客棧裡。這客棧小的熟悉得很,這就帶小姐和這位姐姐好好找一找,說不定能找著人。」
  尚宛妗轉頭看著夥計,語氣帶著一股子生氣和擔憂:「我平日裡對沈嬤嬤也不錯,她怎麼會跑呢?這位小哥,別不是弄錯了吧?」
  「嘿,後院一個兩個茅廁,我都看了,根本沒有人。」那夥計見尚宛妗不肯信,忙道,「小姐善良,自然不會想到那位沈嬤嬤會帶著小姐的首飾逃跑,小的在這客棧做了六七年的夥計,見識過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偷主子財物逃跑的算什麼,還有謀財害命的呢!」
  尚宛妗便做出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裹緊了身上的斗篷。
  錦書打量了半響,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便對這夥計道:「那就麻煩小哥帶著我們主僕二人尋上一尋,不管沈嬤嬤偷沒有偷小姐的東西,總要把人找到的,東西丟了事小,人出事了就麻煩大了。」
  夥計聽了這話,立馬覺得自己遇到了知音,忙不迭的點頭,然後眼巴巴的看向尚宛妗,尚宛妗輕輕的點了點頭,他立馬就招了招手,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帶著二人去各處能藏人的地方尋找。
  尚宛妗和錦書是第一天到這客棧的,不熟悉這客棧,沈嬤嬤跟她們一樣。所以尚宛妗猜測沈嬤嬤能躲的地方應該不多,一個是後院,一個是廚房。
  那夥計有幾分聰明,也是這麼想的,帶著尚宛妗她們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廚房。到了廚房,尚宛妗就站在原地打量,並沒有親自去找人。錦書和那夥計則翻翻找找,連米缸都掀開看了,哪裡有沈嬤嬤的身影。
  尚宛妗皺了皺眉,見一個小爐子旁邊有張凳子,想到了那兩碗藥,鬼使神差的,就上前摸了摸那木凳子,竟然還是溫熱的,不由得神色一凜。
  又想起剛剛在大堂時的異樣,尚宛妗心裡忽然升起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念頭:「先別找了,咱們回房間看看,說不定沈嬤嬤已經回去了。」
  夥計覺得尚宛妗這想法有些天真,可人家身份那麼尊貴,他能勸人家,卻不能攔著人家不准人家回去看,便道:「小姐既然覺得沈嬤嬤會回去,那小的就陪小姐和丫鬟姐姐上樓看看,若是人回去了,小的也安心,若是人沒有回去,少不得還要幫著小姐找一找。」
  尚宛妗並沒有拒絕他,嗯了一聲,三人抬腳出了廚房往樓上走。
  錦書看了眼跟在後面的夥計,小聲問道:「小姐,可是發現了什麼?」
  尚宛妗嗯了一聲,兩人湊得近,近乎耳語,那夥計跟在後面知道兩人在說悄悄話,卻不知道兩人說的是什麼。尚宛妗也壓低了聲音,對錦書道:「剛剛我摸了一下廚房的木杌子,還是溫熱的。沈嬤嬤怕是沒有起逃跑的心思,也沒有起要躲著等明兒個見顧姨娘的心思。」
  「小姐是說她可能是怕自己跟竹枝她們一樣被咱們處置了,所以躲在廚房等宵禁了才敢出來?」錦書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不肯相信,「怎麼可能,咱們剛剛一直站在大堂,她若是從廚房出來上樓,咱們怎麼可能沒有看見?」
  尚宛妗抿了抿嘴,沈嬤嬤有幾分本事,她不記得了,錦書卻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剛剛在大堂裡,錦書察覺到的那個人肯定不可能是沈嬤嬤。想了想,說了句:「別想了,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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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這樓梯並不長,三人很快就到了二樓,轉過一條走廊,到了尚宛妗住的房間,果然看到門口昏睡著一個人影。
  「咦?」錦書和那夥計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剛剛在樓下那麼緊張都沒有找到的人,怎麼會昏睡在這裡?
  尚宛妗臉上絲毫不見一絲訝異,鎮定的點了點頭,對夥計道:「沈嬤嬤晚膳時喝了幾碗黃湯,她酒量素來不好,這會子怕是醉死過去了,累得你陪我們找了這麼久人。」
  然後讓錦書從荷包裡面拿了一把銅子打發給夥計:「小哥拿去買酒吃,算是小女子的一點謝意。」
  那夥計見人找著了,自己腦子裡胡亂想出來的壞僕人的故事沒辦法繼續演下去了,有幾分沮喪,可見有賞錢,立馬又高興了起來。時間又有些晚了,這婆子看身量也不是很重的樣子,夥計得了賞錢便乾脆俐落的告退了。他有幾分眼色,知道自己若是再賴著不走,怕是要遭貴客的厭惡了。
  至於尚宛妗說的沈嬤嬤是喝了酒醉死了,他倒沒有懷疑,他覺得,人家是千金小姐,聲音又那麼好聽,有什麼理由騙他一個客棧的小夥計呢?
  等人走了,尚宛妗才沉了臉色,吩咐錦書:「把人拖進去。」
  錦書心中疑惑,卻也知道門口不是什麼說話的地兒,地上還躺著一個沈嬤嬤呢。忙提著沈嬤嬤的膀子,把人拖到屋子裡面去了。
  尚宛妗進了屋,先脫了身上裹著的斗篷,放在一邊。這時錦書已經檢查了沈嬤嬤周身,道:「只是昏過去了,並沒有什麼大礙。」
  也就是說,有人在廚房看到坐在木杌子上面發愁的沈嬤嬤,把人打暈了,拖到了她們房門前放著?
  錦書忍不住罵道:「這人腦子有病?讓我們白找這許多功夫!」
  罵完之後又詫異:「他怎麼把沈嬤嬤弄上來的?」然後立馬想起剛剛在樓下大堂時,自己察覺到的那股詭異的風聲,登時背後冒出一身冷汗,猶豫著開口,「小姐,您可知道是誰把沈嬤嬤弄上來的?」
  尚宛妗搖了搖頭,看到沈嬤嬤躺在門外的時候,她心裡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情。這件事,顯然不可能是尚家的下人做的,也不可能是陌生人做的。他們初到涼山城,連武威侯府那邊都不知道她們在這裡落腳了,那麼誰會有可能做這件事?
  錦上下狠力掐了掐沈嬤嬤的人中,沈嬤嬤疼醒過來,一問,果然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猜不透也不能一直猜下去,三個人都心情複雜的收拾入睡了。錦書依舊睡了尚宛妗的外側,心裡暗暗的提醒自己警醒一些,不要睡得太死。
  等到了第二日,錦書擔心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顧姨娘和尚宛儀已經清醒過來,發現事情不對勁,兩人立馬自己梳洗了一番,然後怒氣騰騰的來尋尚宛妗。
  這時尚宛妗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裳,正坐在杌子上靠近火爐打瞌睡。她心裡存了事情,昨晚睡得並不好,用了早膳之後就有些犯困。門被顧姨娘和尚宛儀推得震天響,下意識的便站起身來,冷眼看了過去。
  尚宛儀脾氣大,沖到尚宛妗面前就指著尚宛妗的鼻子喝問:「尚宛妗,你這是做了什麼?」
  錦書眼疾手快,忙往尚宛儀面前一躥,擋住了尚宛妗。錦書年紀不小了,又發育得比較好,尚宛儀來不及縮回自己的手,食指便直愣愣的戳到了錦書胸前鼓囊囊軟綿綿的一團上,當下又氣又羞,一張臉變得通紅。
  已經撕破臉了,尚宛妗也沒心思跟她們拐彎抹角,再加上昨晚沒有睡好,語氣更是不耐煩:「二娘,這就是你對著自己嫡姐說話的態度?你的規矩哪裡去了?」
  不提「二娘」兩個字還好,一提尚宛儀更是心塞得要死。明明她馬上就要做武威侯府尚家的嫡長女了,不但以後說人家要好說些,就是平日與別的小娘子交往也要有底氣些!誰知天殺的尚宛妗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忽然就把她和姨娘藥倒了,等她人清醒過來,一問,這都倒涼山城了,她想做嫡長女,就是殺了尚宛妗也沒有辦法了!
  當下伸手就把錦書往旁邊一推,想要正面質問尚宛妗,發洩怒氣和怨氣,誰知錦書這丫鬟力氣大,她推了一下沒推動,推了兩下沒推動,推了三下還是沒推動。
  不由得氣得大罵:「尚宛妗,你這個殺千刀的!」
  尚宛妗不理她,透過錦書的肩膀,和顧姨娘的冷眼對上,薄唇輕啟,說出口的話聽不出什麼感情:「姨娘就是這麼教導二娘的?等到了待會兒到了錦都,我可是要好好跟祖母說一說。」
  涼山城距離錦都不遠,現在是早上,等會兒出發,不到傍晚時分就能到武威侯府了。
  顧姨娘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身形一震,幾乎癱倒在地。她剛醒來,腦子還有些迷糊,這下子才完完全全意識到自己被尚宛妗擺了一道,她已經輸了。
  尚宛妗臉帶惡意的笑道:「對了,昨晚竹枝、竹香和袖真三人偷了東西逃跑,遇上了沈嬤嬤,就打暈了沈嬤嬤。我一個女孩子家,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追她們,姨娘要報案的話,可得趕快下決定,宋老爹馬上就要套好車準備出發了。」
  顧姨娘和尚宛儀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少了心腹丫鬟,再看向尚宛妗時,滿臉駭然,又打不過擋在前面的錦書,忍不住尖聲叫道:「尚宛妗,你這個惡鬼!」
  尚宛妗微微一笑,對著顧姨娘輕啟朱唇:「惡鬼?這屋子裡又有誰不是惡鬼呢?顧姨娘您說是不是?」
  顧姨娘氣得渾身發抖,卻也明白,到了這個時候,她是大勢已去。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想就這麼認輸,就算她討不了好,也不能讓尚宛妗好過才是。
  因此顧姨娘打起精神來,冷笑著對尚宛妗道:「元娘,這一路,你迷暈了妾身和二娘,妾身是無所謂,二娘若是有個什麼好歹,你擔待得起麼?作為長姐,作出毒害庶妹的事情,只怕說到老爺那裡,元娘也不能撇清關係去!」
  顧姨娘這麼一說,尚宛儀立馬覺得自己有了底氣,尖聲補充道:「擅自打發姨娘和我身邊的丫鬟的事情,也要跟爹爹好好說說才是。」
  尚宛妗深深看了顧姨娘一眼,正要說話,就見沈嬤嬤上來稟報:「大小姐,馬車已經套好了,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顧姨娘猛的扭頭看向沈嬤嬤,也不避諱尚宛妗了,明目張膽的跟沈嬤嬤使眼色。
  沈嬤嬤卻看都沒有看顧姨娘一眼,神色畢恭畢敬的等著尚宛妗示下。明顯一副要跟顧姨娘劃清界限的樣子。
  顧姨娘沒想到沈嬤嬤這個人收了她那麼多好處,現在說叛變就叛變了,想著自己送出去那些私房錢、首飾,不由得一陣心疼,看向沈嬤嬤的目光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樣。
  沈嬤嬤經歷了昨晚的事情,哪裡還敢惹尚宛妗不高興,恨不得把自己一顆心剖出來給尚宛妗看。因此,她雖然懼怕顧姨娘的手段,這時候也硬著頭皮不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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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尚宛妗站在錦書身後,看足了戲,這才道:「看著他們把我的箱籠都好好抬到馬車上去,不許磕了碰了。奔波了這麼久,眼看著到家了,我可不想再在這外面耽擱下去了,再說這個時候,府裡怕是已經在準備年節的事情了。姨娘若是喜歡這涼山城,自可多停留幾日,父親那裡,自有我去跟他說。」
  錦書聽了尚宛妗這話,忍不住想笑,忙借著咳嗽用袖子掩了嘴兒。
  顧姨娘心裡又氣又恨,尚知章寫信給她,叫她帶著家眷們來京城,尚宛妗都已經到了,她卻還留在涼山城,這像什麼話?再說,她還急著到武威侯府跟尚知章告尚宛妗的狀呢!
  因此也不在這一會子跟尚宛妗計較了,忙冷笑道:「眼見著都要到錦都了,卻無故在涼山城停留,這樣的事情,元娘這麼說,豈不是陷妾身和二娘不義?」
  對於顧姨娘這說話要拐好幾個彎的性子,尚宛妗厭惡得不行,當下皺了皺眉,也不理會顧姨娘了,直接開口吩咐沈嬤嬤:「嬤嬤,姨娘和二娘既然要走,她們的貼身丫鬟跑了,總不能讓姨娘和二娘自己動手收拾東西。你去叫幾個手腳俐落的,幫姨娘和二娘的箱籠收拾好了,也搬到馬車上去吧!」
  「是!」沈嬤嬤應了一聲,抬著有些虛浮的腳步就要走。尚宛儀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叫道:「我要袖雲,讓袖雲來幫我收拾!」她剛剛可是聽得明明白白,「跑了」的丫鬟是竹枝、竹香和袖真三人,裡面並沒有袖雲。
  沈嬤嬤看向尚宛妗,尚宛妗點了點頭:「你就去叫袖雲來給二娘收拾吧!」
  沈嬤嬤這才去了,顧姨娘微微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尚宛妗收拾了她們三個丫鬟,卻偏偏留下了一個袖雲!心裡想著,事情具體的來龍去脈,說不得可以從袖雲哪裡問出來,當下也不肯待在尚宛妗房間了,收斂了神色,開口又是柔柔弱弱的樣子,道:「既然如此,妾身和二娘就回房間看著她們收拾東西了。等下二娘同妾身一輛馬車,元娘不介意吧?」
  尚宛妗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怕她這點兒心思,當下就語氣可有可無道:「隨你們。」
  顧姨娘果然帶著尚宛儀回她們自己的房間了,今天早上這一場衝突,結束得比尚宛妗想像中要輕鬆許多。對於顧姨娘的性子,她也是這時才徹徹底底看得透徹。顧姨娘這個人心計比較多,也比一般人要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講究的是今日圖謀不成,就蟄伏起來,來日再行圖謀。
  所以被尚宛妗擺了這麼大一道,她也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等到了京裡再跟尚知章告尚宛妗的狀。就算是告狀不成,她也不會真刀真槍的跟尚宛妗幹上,而是權當自己與尚宛妗之間的深仇大恨從來都沒有過,等到尚宛妗放鬆警惕的時候,再放出毒蛇,狠狠的咬尚宛妗一口。
  與這樣的人對上,如果不能儘早打得她毫無翻身之力,早晚會在她手裡吃大虧的!尚宛妗心底默默沉吟,提醒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過顧姨娘和尚宛儀。
  顧姨娘和尚宛儀在房間裡並沒有等多久,就見袖雲同一個跟在劉二娘手下打雜,名叫淺鶯的三等丫鬟一前一後走進屋子裡來。沈嬤嬤交代了她們來幫顧姨娘和二小姐收拾箱籠,自己卻沒有來。
  竹枝、竹香河袖真偷了主子東西逃跑的事情,早上的時候已經在尚家下人裡面傳遍了。袖雲自然也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本來挺為袖真擔心的,聽聞二小姐要見自己,立馬又高興起來。
  袖真跟她雖然是好姐妹,可二小姐十幾日不肯見她,袖真不但沒有在二小姐面前幫她說好話,反而袖真自己也開始躲著她,跟她劃清界限了,這讓袖雲這段時間心裡頗不是滋味。
  顧姨娘和尚宛儀的臉色很不好看,袖雲並不起疑,只當是被竹枝、竹香和袖真三個人逃跑的事情氣著了。
  按壓著心裡的喜悅,袖雲帶著淺鶯上前,規規矩矩跟顧姨娘和尚宛儀請了安。顧姨娘吩咐道:「淺鶯你去收拾箱籠,袖雲,我有話要問你。」
  淺鶯聽了,立馬就老老實實的去收拾箱籠了。袖雲心裡卻是想著,是了,她們都當我跟袖真關係好,所以這大概是要問她知不知道袖真逃跑的具體情況了。她雖然不知道,可若說不知道,姨娘說不定不會信她,不如編幾句抹黑袖真的話來說。
  想罷,就眼疾手快的幫顧姨娘和尚宛儀倒茶,心裡胸有成足的等著顧姨娘問話。
  顧姨娘剛說出「袖雲」兩個字,袖雲立馬介面道:「姨娘您有什麼事情直接問,袖雲一定老老實實回答姨娘的問題,絕不敢有半點兒隱瞞。」
  對於袖雲急切的態度,顧姨娘毫不在意的嗯了一聲,然後問道:「大小姐身邊,最近可有什麼陌生人物出現?或者是行蹤詭異的人?」她不信尚宛妗沒有任何人指點會突然使出這種讓人猝不及防的招數來。
  「袖……」袖雲到嘴邊的話一頓,憋了回去,不明白顧姨娘好好的怎麼問起大小姐來了,詫異道,「大小姐這段時間身子不舒服,與姨娘您一樣,要麼待在客棧房間裡,要麼待在馬車裡,她身邊有沒有什麼陌生人,婢子實在是不清楚啊!」
  「她跟我一樣病了?」顧姨娘手一抖,熱茶潑在自己的手背上,立馬就燙紅了,卻阻止了尚宛儀和袖雲去拿藥膏,自己用一方錦帕按著,嘴唇哆嗦著跟袖雲確認,「你是說她這段時間也沒有露面見人?」
  袖雲不明白顧姨娘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奇怪,卻也不敢多想,老老實實道:「對啊,聽說大小姐的身子到昨晚才好了一些。昨晚竹枝姐姐她們夜逃,遇上了沈嬤嬤,便合夥把沈嬤嬤打暈了。大小姐身子爽快一些之後,覺得腹中饑餓,與錦書下樓找吃的,這才發現被打暈了的沈嬤嬤。」
  一提到竹枝她們的事情,顧姨娘更是心肝疼,竹枝和竹香是她的左膀右臂,賣身契還在她手裡呢,怎麼可能逃跑!且不知道尚宛妗那個天殺的把人弄到哪裡去了。背上了盜竊主子財物的罪名,她就是找到了竹枝她們,也是不能留在她身邊了的。
  尚宛妗她好狠的心!
  顧姨娘咽下喉頭一口腥甜,心裡隱隱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死死的盯著袖雲,開口問道:「我和大小姐這段時間都病著,那指揮大家趕路的人是誰?」
  果然,袖雲脆聲道:「自然是二小姐啊!」
  這屋子裡明明生了爐子,關了窗戶,和涼山城明明比彭州暖和,連雪都沒有下,顧姨娘手背上還火辣辣的疼,一顆心卻像是三九寒天泡在了冰渣子裡面,冷得她骨頭都有些疼了。
  尚宛儀還在旁邊咋呼尖叫:「袖雲,連你也跟那碗精一夥了?指揮大家趕路的明明是那碗精,被迷得神智不清的明明是我和姨娘,你竟然敢當著我的面睜著眼睛說瞎話!」
  袖雲被嚇了一跳,急得開口時都帶上了哭腔:「二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明明是您指揮大家趕路,上上下下的下人們都看在眼裡呢!婢子何苦說假話來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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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尚宛儀脾氣本來就不好,心裡已經認定了袖雲背叛了她,此時袖雲解釋的話,落在她耳裡,就成了故意頂嘴了,當下一個大嘴巴子扇了過去,啪的一聲,打得袖雲一愣,然後忙不迭的跪了下來。
  淺鶯聽到這邊動靜,生怕波及到自己,手裡收拾箱籠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只想趕緊收拾好了好出去,免得被遷怒。
  袖雲皮膚白,臉上立馬浮出五個手指印,心裡又是委屈又是不解,仰著頭就要繼續解釋:「二小姐……」
  話還沒說出口,就又被尚宛儀踢了一腳。如今「二小姐」三個字正是尚宛儀心裡面的痛處,袖雲喊了一次又一次,喊得她心頭的火燒得比山火還要旺幾分。
  「宛儀,住手。」顧姨娘忽然冷聲阻止了尚宛儀的施暴,袖雲滿臉淚水感激的看向顧姨娘,卻正好與顧姨娘猩紅的眼睛對上,立馬被駭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顧姨娘的臉色慘白,嘴唇發青,眼睛猩紅,整個人就像是剛從地獄裡面走出來的惡鬼一樣,她盯著袖雲一字一句問道:「你肯定指揮大家趕路的人是二小姐?你在二小姐身邊伺候,保證那個人就是二小姐?」
  袖雲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尚宛儀,然後帶著哭腔回答道:「二小姐這段時間生婢子的氣,並沒有允許婢子在二小姐身邊伺候。每日指揮大家趕路的,雖然風帽遮著看不清臉,可那身形、衣裳,分明就是二小姐啊!」
  顧姨娘立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尚宛妗這是穿了尚宛儀的衣裳,以尚宛儀的身份命令大家做事呢!難怪她不怕她們到了錦都跟侯爺告狀,在眾人眼裡,尚宛妗跟她顧姨娘一樣「病著」,她能在尚知章面前告尚宛妗什麼?
  說是元娘穿了二娘的衣裳假扮二娘,沒有證據的事情,誰肯信?就連二娘身邊的貼身丫鬟不也對那個人是二娘深信不疑麼!
  再說,她和二娘身上的毒已經清除了,這一路用寬布條綁著,雖然人遭了罪,可身上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的。就這樣,尚家大小姐手段狠辣害了自己的姨娘和庶妹這樣的話,說起來誰信?
  這一次,她們母女二人,註定是要吃這個啞巴虧了!顧姨娘又是氣,又是不甘,再加上這段時間被熏藥、用布條綁著,本來就有些氣血兩虧,此時怒火攻心,竟猛地一下噴出一口黑血來。
  尚宛儀到底是小姑娘,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也顧不上袖雲是不是背叛了自己了,立馬紅了眼眶,幾步上前抱著顧姨娘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嘴裡只會下意識的喊著:「叫大夫啊!叫大夫啊!」
  這人怎麼說吐血就吐血?袖雲嚇得不行,心裡居然還有閒心想著難怪這段時間顧姨娘不肯見旁人,果然是病得不清的,也不知道這病會不會過給別人。這麼一想,就要起身往外跑:「小姐,婢子去找大夫!」
  「慢著!」顧姨娘吐出這口血來,胸口雖然覺得有幾分疼,卻沒有之前那般悶得難受了,立馬開口叫住袖雲,「我沒事,不許去叫大夫!」
  尚宛儀見顧姨娘還能說話,情緒緩和了一些,帶著哭腔道:「姨娘,你都吐血了,怎麼會沒事呢?姨娘,我知道你是怕那碗精先回錦都了,可生病了就喲請大夫看病,這種時候,她怎麼敢走!她要是走了,就是不敬長輩!」
  這話說得好笑,要是顧姨娘沒有做尚知章的妾侍,憑著她是尚宛妗娘的妹妹,還能勉強算是尚宛妗的長輩。如今她只是尚知章的妾而已,如何敢稱是尚家嫡長女的長輩!
  顧姨娘卻沒有糾正尚宛儀這話裡的不對,搖了搖頭,道:「我身體沒有大礙,吐血只是一時怒火攻心,吐出來反而好了。尚宛妗這次擺了咱們一道,若是知道我被氣得吐血了,豈不是更加得意?所以這大夫不能請。」
  尚宛儀本來就事事聽顧姨娘的,又見顧姨娘臉色確實沒有之前難看了,不由得松了口氣,不再嚷著要請大夫來給顧姨娘看病。心裡卻是把尚宛妗恨得跟參商大敵一樣,恨不得能扒皮抽筋喝血才好!
  顧姨娘拍了拍尚宛儀的手,語氣陰森:「不怕,今日這賬,咱們早晚十倍、百倍找回來!」
  尚宛妗不想看顧姨娘和尚宛儀那副嘴臉,所以並沒有等顧姨娘和尚宛儀一起出發,而是早早的上了自己的馬車,放下車簾,把車廂裡面遮得嚴嚴實實的,自己攏著個昭君套等著。
  尚宛妗昨晚就沒有睡好,錦書在尚宛妗座位上鋪了軟軟的棉絮,看著尚宛妗有一個沒一個的打哈欠,便放輕了聲音,勸道:「小姐,要是實在困得厲害,不如婢子幫您把那裝了決明子的枕頭找出來,順著躺下來睡一會兒?」
  尚宛妗打了個哈欠道:「不睡,要是睡飽了,還怎麼去見武威侯府的人?」
  姨娘和妹妹的貼身丫鬟盜竊主子財物跑了,她這個嫡長小姐不管是因為操心還是因為害怕,臉上總該很憔悴才是。
  錦書明白尚宛妗的意思,又覺得有些心疼她,自己在哪裡糾結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來。最後還是尚宛妗主動開口:「我這樣打瞌睡也不是辦法,你撿以前那些有趣的事情,隨便說幾件,免得我不小心睡過去了。」
  她沒有了上輩子到錦都以前的記憶,那些關於彭州的人和事,關於她母親的事情,她腦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錦書是個忠心的,旁的人她都信不過,只能靠著錦書對自己的過去多瞭解一點。
  錦書果然開始講以前在彭州的事情,尚宛妗聽得津津有味,心裡想著,送她匕首那蘇家大少爺的母親原來跟她母親是手帕交,兩人出嫁以後還走得很近,甚至還起過給他們定娃娃親的心思,難怪她會收蘇栩之的東西!她母親去世以後,蘇家夫人還很關照她,把她當自己親女兒一樣看待,生怕她沒了母親,父親又不在身邊,會受了委屈。
  只是,等到了錦都,和蘇家的交往怕是要斷掉了,就和上輩子一樣。
  因為馬車走的是官道,所以臨近中午的時候,看到驛館便沒有繼續前行了,而是停下來,給馬喂了草飲了水,一行人用了午膳,這才繼續上路。
  又走了兩三個時辰,馬車就到了錦都的城門前。尚宛妗怕冷,只掀開了馬車車窗簾子的一小個角,打量著前方頗為熟悉的風景。錦都到了!
  大齊國皇帝不像前朝皇帝那般窮兵黷武,又素來對重農抑商一說不屑一顧,因此,大齊國皇帝雖然沒有前朝皇帝那般聖明,可百姓卻比前朝百姓要富足許多。
  錦都城門外是排隊進城的百姓,有背著簍子挑著擔的,也有穿著綾羅綢緞牽著馬匹的,都是規規矩矩的,並沒有太大的喧嘩聲,守城門的將士一個一個放行,井然有序。
  尚宛妗仰著頭看著城牆上錦都兩個朱紅色的篆字,心裡頗有些感慨,這是她上輩子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只是想著又要見到那些人,重回舊地的好心情立馬就打了折扣。
  錦書卻是第一次來這錦都,看什麼都稀奇,見自家小姐發愣,便指著城門一側問道:「小姐,那邊是什麼?好像也有城門,怎麼都沒有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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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尚宛妗順著看過去,只見那邊有一條河,寬十餘丈,兩岸栽種著楊柳樹,城牆被刷成了粉白色,隱約看到有持了長槍的官兵來回巡視。確實是有直門的,只是緊緊的關著。
  尚宛妗在這錦都住了二十幾年,自然知道那是哪裡的,便道:「那便是護城河,那城門處留有皇帝出行的禦道,平日裡是關著的,有重兵把守,百姓自然不會過去。」
  錦書聽得滿臉佩服:「小姐您懂得真多!」
  尚宛妗笑了笑,並沒有解釋。這時已經輪到她們的馬車進城了,宋老爹從顧姨娘處得了府裡的牌子,諂笑著遞給那檢查的將士。那將士已經站了將近一整天的時間了,正覺得有些疲乏,隨手將牌子接過來一看,等看明白是尚家的牌子,立馬精神一震,幾步上前,對著馬車問道:「不知可是武威侯府的家眷?」
  武威侯府最近這段時間名聲大噪,正是百姓們嘴裡談論得最多的存在,一聽說這幾輛馬車裡面裝的是武威侯府的家眷,周圍的百姓立馬激動起來,對英雄的家眷充滿了敬意的同時,也多了幾分好奇心,都小聲交談著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邊。
  尚家眾人見到這些百姓的反應,除了尚宛妗,都微微有些吃驚。尚宛儀是個愛出風頭的小娘子,顧姨娘身子不大爽利,一個沒看住她,就見她信手撩開了馬車車窗簾子,露出半張俏臉,笑得明眸皓齒:「軍爺,小女子正是武威侯的次女。」
  原來是武威侯的女兒倒不像武威侯那般魁梧粗糙,雖然是北方的小娘子,看起來竟然比錦都不少小娘子還要水靈一些。這是周圍百姓的第一反應。
  又有人小聲對身邊人道:「人說北方人爽朗,不像咱們南方的小娘子這般嬌羞不肯見人,以前我不確定,如今見了這武威侯府的二小姐,才算是信了這說法。」
  這是在說北方小娘子不懂規矩呢!尚宛儀卻沒有聽出來,真當別人是在誇她呢,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
  那上前打招呼的城門官心裡不由得暗暗叫苦,他不過是想順便巴結一下錦都新貴武威侯府,沒想到應他話的竟然是這麼一個不懂事的小姐。若是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了,說不定巴結不成,反而要被武威侯府怨恨上。
  這麼一想,城門官也不想刻意討好她們了,正色道:「武威侯府派了人來接你們,等得久了,天氣冷,有些站不住了,剛去了城樓上喝茶。夫人小姐們請等一等,小的這就上去請人下來。」
  尚宛儀剛嗯了一聲,就見那城門官幾步跑開了去,再看到眾人朝著這邊盯著看的樣子,隱隱覺得有些不舒服,這才放下了車窗簾子,撅著嘴去哄顧姨娘歡喜:「娘,剛剛那個城門官叫您夫人呢!這錦都的人就是比彭州那樣小地方的人會說話。」
  顧姨娘本來要說教尚宛儀幾句的,聽她這麼一說,臉就板不起來了,心裡還真有幾分高興,道:「人家不過是跟咱們客氣客氣,他哪裡知道這馬車裡坐的是誰!」
  「總之人家就是會說話。」尚宛儀找不到話反駁,卻也不肯認可顧姨娘的話,就耍起了無賴來。頓了頓,又埋怨了起來:「爹爹找了什麼人來接咱們?辦事未免也太不上心了,明明是來等我們的,卻上了城樓喝茶,反而讓咱們等起他來了!」
  顧姨娘也有些不高興,面色上卻看不出來,反而一本正經的叮囑尚宛儀:「等到了武威侯府你可不能告這個狀!你祖父祖母和你二叔一家早就搬到了侯府住著,咱們剛從彭州來,若是冒然得罪了人,失了你父親的歡喜,和錦都可沒咱們立足之地了。」
  尚宛儀性子雖然不好,顧姨娘的話她卻是聽得下去的。顧姨娘這番叮囑,她字字句句都聽在了耳裡,放在了心上,顧姨娘這才松了口氣。
  教導了尚宛儀,顧姨娘又想起尚宛妗來,她心裡琢磨著,要是尚宛妗不小心得罪了人和人起了齟齬就好了,到時候都不肖她動手,自然會有人收拾來尚宛妗。
  進城的百姓們把目光落在了尚家馬車上,尚宛妗就不肯撩著簾子往外看了,叫錦書把簾子放下來,微微往後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眼看著尚宛妗熬了這一路,這會子終於肯休息一小會了,錦書哪裡敢弄出一點聲音來,馬車的棉布簾子被她壓得更嚴實了。
  尚宛妗這一閉眼,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被錦書叫醒時,馬車已經停在了武威侯府大門外。
  武威侯府是朱漆的大門,門前蹲了兩個石獅子,大門正上方的武威侯府四個字是當今聖上親賜,飛龍走鳳,氣勢非凡。這侯府是新修的,尚宛妗努力把一個哈欠憋了下去,隨意掃了一眼,每一根柱子,每一片磚瓦,她都親眼見證過它們油漆斑剝,爬上青苔。
  她又回來了!
  尚宛妗忍住想要顫抖的雙手,抬頭朝著那新修的石階看去,仿佛看到一個中年婦人,穿著半新不舊的羅裙,滿臉絕望的跪在那裡。目光死死的盯著關得嚴嚴實實的大門。
  這時,大門開了,一個滿臉怒氣髮鬢斑白的男人走了出來,中年婦人面上閃過一絲喜色,然後便見男人手一揮,滾燙的滾水潑面而來,她身上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于管家正跟尚宛妗請安,卻見尚宛妗直愣愣的盯著那石階上雕刻的花紋,一副癡了的模樣,心裡不由得有些感慨大小姐在彭州果然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面上卻是笑盈盈的,一聲聲喊道:「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尚宛妗回過神來,眼神瑟縮裡一下,那石階上哪來的什麼中年婦人!
  于管家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笑著對尚宛妗道:「老夫人和二夫人以及府裡的幾個少爺小姐都等著呢,大小姐若是喜歡這石階上的雕花,改明兒請了師傅上小姐院子裡雕去便是,何苦因為這個耽誤了時間。」
  撲哧——
  尚宛儀忍不住笑出聲來,于管家說這話,分明是在奚落尚宛妗沒見過世面,連個石階上的雕花都看得走不動道了。
  顧姨娘也樂得看尚宛妗出醜,拉了拉尚宛儀的衣袖,柔柔弱弱的對著于管家福了半福,輕聲道:「老夫人和二夫人怕是等急了,還請于管家前面引路,許久不曾見她們二位,妾身同二娘心裡都思念得緊。」說完掃了眼尚宛妗,又不情不願的補了一句,「元娘也是。」
  于管家嚇了一跳,皺著眉佯怒:「顧姨娘這是做什麼,哪有主子跟奴才行禮的道理!你這樣,不是折煞了老奴麼!」
  話是這麼說,身形卻一動不動,穩穩當當的受了顧姨娘和尚宛儀的禮。心裡想著,她們是主子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被他這個奴才拿捏!
  顧姨娘人精一樣的人物,自然看出了于管家眼裡的不屑,盈盈一笑不卑不亢道:「于管家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連當今皇上見了自己奶娘都畢恭畢敬呢,妾身和二娘這禮,于管家怎麼說也是當得起的。」明明是對於管家行禮,她這麼一說,就成了給老夫人盡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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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于管家聽了這話,又掃了顧姨娘一眼,這才發現她雖然是從彭州來的,一路奔波,神色卻不見絲毫憔悴,臉上的妝容、頭上的髮髻、身上的襖裙,無一不是極精緻的。渾身上下只有寥寥幾件首飾,可成色和花樣都很不錯,就是與正經錦都小婦人站在一起,都不會被對方比了下去!
  于管家這才意識到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顧姨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有心要拿話敲打她兩句,可顧姨娘那話裡分明在拿老夫人說事,他再跟顧姨娘過不去,有錯處的就成了他了。
  當下冷了臉色,下巴一抬:「走吧,老夫人等著呢!」
  說著率先走在了前面領路,聽著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和裙角的摩擦聲,心裡想著,這大小姐看起來是個蠢的,顧姨娘又這麼精明,大小姐和二小姐年齡又相差無幾,在彭州的時候,只怕這顧姨娘沒少拿捏大小姐。如此看來,這大小姐竟是個可憐的了!
  等得空了讓他家那口子在老夫人耳邊提一提,這大小姐倒是可以拉攏過來利用一番。
  重生一次,尚宛妗變得深諳扮豬吃虎的道理,因此于管家先前試探她的時候,她故意什麼都沒說。等到顧姨娘妙語讓于管家吃癟時,她更是一臉茫然,努力扮演一個有些木訥遲鈍的大小姐。
  于管家就是前往城門口迎接她們的人,他是老夫人的人,又跟二房走得近,所以上城樓吃茶,也是為了給尚宛妗等人一個下馬威。偏生尚宛妗那會子迷糊著睡著了,對於管家這下馬威感到憤怒不悅的,也就只有尚宛儀和顧姨娘二人了。
  顧姨娘先前精力都放在對付這沒規沒矩的管家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尚宛妗的表現,這會子冷靜下來,心裡不由得狐疑起來,時不時掃尚宛妗一眼,心裡猜測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尚宛妗想著待會兒見老夫人的光景,又是在這武威侯府住了許多年的,所以並沒有仔細打量這一路的亭台水榭綠樹假山,顧姨娘心思一會兒放在於管家身上,一會兒放在尚宛妗身上,也沒有精力去打量周圍環境。只剩下一個尚宛儀,東張西望看得津津有味。
  她年紀不大,生得又嬌俏,所以這舉動落在別人眼裡不但不覺得她上不得檯面,反而覺得可愛。
  然後便聽見尚宛儀「咦」了一聲,語氣中帶著詫異:「這一路走來,怎麼這武威侯府到處掛著紅燈籠?」
  顧姨娘聽尚宛儀這麼一問,果然發現屋簷下廊前每隔幾步都掛了一個紅燈籠,紅燈籠外面描著四大美人或者劉阮遇仙,喜慶而精緻。
  于管家雖然有心拿捏顧姨娘,可尚宛儀是這武威侯府的主子的次女,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怠慢,便抬了抬眼皮子,道:「不是快過年了麼!」
  尚宛儀臉上便露出一些歡喜驚奇的神色來:「這京城果然比彭州繁華,連過個年都要掛這麼多的燈籠,想來到時候一定很熱鬧。」
  「娘……」尚宛儀剛喊了這麼一聲,立馬意識到場合不對,面上沒有一點失措,很自然的改了口:「姨娘,到時候你不許拘著我,讓我好好玩一遭才是。」
  對於于管家的說法,顧姨娘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覺得他不至於連尚宛儀都敢哄騙,便不再糾結下去,嗔怪的看了尚宛儀一眼:「到時候哪裡輪得到妾身拘著二娘,你爹爹許多年沒見你,過年又無事,少不得多跟你親近呢!」
  尚宛妗在一旁笑了笑,不說話。顧姨娘和尚宛儀不知道這紅燈籠的用處,她卻是知道的。武威侯與鐘家大小姐的婚期在即,這紅燈籠是為兩人的親事佈置的呢!于管家看了尚宛妗一眼,又看了尚宛儀一眼,心裡想著,這顧姨娘是個有野心的,竟然想著要自己庶出的女兒在侯爺面前越過大小姐這個嫡女去。
  便笑了笑跟尚宛妗示好:「大少爺這幾日也念叨著呢,盼著你早些來,好讓他看看自己這個妹妹長成什麼樣了。只是今日三小姐想要去鎮國寺燒香,又說快過年了,外面不安全,好歹磨著大少爺帶她去了。」
  大少爺便是尚知章與正室顧氏的第一個孩子尚奚舟,是尚宛妗嫡親的兄長,比尚宛妗大四歲。尚宛妗一歲多的時候,尚知章接了聖旨與虎符,同秦元霸一起出兵西北,到了第二年,戰事進入了膠著狀態。尚知章孤身戍邊,覺得有些寂寞,便跟顧氏寫信,要把長子尚奚舟要過去親自教導。顧氏爭不過他,讓人護送尚奚舟去邊關的同時,也把嶽姨娘打發了過去,好照顧爺倆的生活。
  上輩子作為「庶女」,也只有尚奚舟在她被尚宛儀欺負得不行的時候站出來說過公道話。就因為那幾次公道話,踩了尚宛儀的痛腳,尚宛儀從此恨上了尚奚舟。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僵,等到韓懷瑾登基,尚宛儀成了金冊封的皇后娘娘,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新帝請命,要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的尚奚舟領兵戍守北寒之地。
  尚宛妗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讓那股子酸勁褪去,才有些哽咽道:「妗兒也想念哥哥想念得緊。」
  說話間,就已經進了一個種了許多燕子掌的院子。尚宛妗知道,老夫人的常青院到了。
  尚宛妗的祖父,尚老爺子是宣德三年的武狀元,先帝齊明帝和現在的齊宣帝一樣,是個重文輕武的。尚老爺子明明當時明明比同期的文狀元游鹿要年輕三五歲,俊上五六分,可齊明帝卻是誇他兩句都嫌多,一個彭州都司就打發了他。
  反觀那位名叫游鹿的文狀元,齊明帝不但親自為他設了瓊林宴,還讓他尚了當時最有才名的嘉陽公主。
  卻說這嘉陽公主,不但有才名,模樣也是極出眾的,齊明帝最是寵愛她,黎姜國的王子親自前來錦都求娶了好多次,齊明帝捨不得嘉陽公主遠嫁,都沒有鬆口。如今一道尚主的聖旨落到文狀元游鹿的手中,滿朝士子都震驚了,心裡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可人家游鹿趕得巧,正好在嘉陽公主適嫁的年齡中了狀元,天下男子縱然有些不甘,卻也是心服口服的。
  唯一不服的一個人便是尚老爺子。尚老爺子覺得自己有些委屈,明明他也是狀元,他也想娶嘉陽公主啊,憑什麼就讓游鹿拔了頭籌?
  只是聖旨已下,他就是不服氣,也不能去劫了齊明帝親自定的親事,只好在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找一個要麼在才名上勝過嘉陽公主,要麼在容貌上勝過嘉陽公主的女子為妻。老夫人尚李氏雖然家門寒微,有些配不上尚老爺子,可年輕時生得那叫一個閉月羞花,尚老爺子看到就有些走不動道了,打聽到她尚未婚配,就立馬請媒人上門說媒定日子把人迎娶了回來。
  成親之後才見識到尚李氏這絕色美人的手段,愣是把他管得苦不堪言偏不敢抱怨一句話。所以平日裡尚老爺子是能不在家待著就儘量不在家待著的。
  果然,于管家小聲解釋道:「侯爺與同僚吃酒去了,二老爺在衙門裡做事,老爺子素來都是忙得緊的,這會子都沒有在家。你們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跟老夫人和二夫人說就是了,咱們老夫人素來是最寬和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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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三人笑著應了,就走到了正屋前,門外一個穿著蔥綠色棉襖、頭上和手腕上戴了精緻銀飾的一個圓臉丫鬟正站在那裡訓斥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
  「哪裡就那麼冷了,不過是站在外面打個簾子,這樣的小事就做不好?要不是你老子娘求到我面前來,讓我給你安排一個露臉的夥計,我才不把這樣的好事交到你手裡呢!你笨手笨腳,出了差錯,得罪了主子害了自己事小,若是連累了我,那我豈不是好心沒好報?」
  那小丫頭帶著哭腔道歉:「荷草姐姐,是我錯了,您原諒我這一次,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求您別跟我爹和我娘說,他們為我操了不少心,若是再知道我用簾子砸了四小姐的臉,只怕要打死我呢!」
  荷草掐著腰,下巴抬得高高的:「這會子知道求我了?早怎麼不知道長點心!」
  正要繼續說,眼睛的余光看到于管家帶了人往這邊走,忙止住了話頭,迎了過來,笑道:「于管家來啦!這領的是?」
  于管家笑道:「荷香,大小姐和二小姐到了,你快進去稟報老夫人一聲,是現在見還是……?」
  荷香忙上前給尚宛妗和尚宛儀行了禮,于管家故意沒有介紹顧姨娘,荷香看著打扮體面的顧姨娘,拿不准她什麼身份,整個人尷尬的站在了那裡。
  尚宛儀悄悄的朝著于管家翻了翻白眼,指著顧姨娘對荷香道:「這是我和姐姐的姨娘。」
  尚宛妗聽了心裡冷嗤一聲,這會子倒是知道叫姐姐,不叫碗精了。
  荷香忙跟顧姨娘行禮請安,禮數周全了之後才對幾人笑道:「老夫人聽說小姐們到了,早安排了奴婢在外面等著,說是人到了不必通報,直接把人引進去便是了。」
  尚宛妗沒有說什麼,抬腳跟著荷香往裡走。不明就裡的人聽了荷香的話,定會以為老夫人是真的想念她們,時時刻刻盼著她們來的。尚宛妗卻知道,這荷香不過是老夫人身邊的三等丫鬟,老夫人派她出來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于管家把人帶到了就沒他什麼事了,跟荷香說了一聲,又跟尚宛妗三人行了禮,就轉身朝常青院外走去。荷香親自打了門簾,領三人進屋。
  進了屋子之後,先入目的是一個繡著嫦娥拜月和玉兔搗藥的屏風,屏風一側放著一個多寶架,多寶架上放著幾對小梅瓶、玉香爐、壽山石魚等精緻物件。繞過屏風,就看到被束起的水晶簾後面坐了幾個衣著華貴的人,圍著一張桌子打馬吊。周圍的丫鬟奉茶的奉茶、添香的添香、照看爐子的照看爐子、幫忙看牌的幫忙看牌。
  幾人進去時,正聽到一個滿頭銀髮,穿著褐色暗紋錦襖、戴著鑲白玉抹額的老太太身邊的一個身量高挑的丫鬟道:「老夫人,奴婢說打這一張九索才好呢!你看劉嬸子滿面紅光,她手裡指不定是有九索還是八索。」
  尚李氏笑呵呵的抽出一張牌丟了出去:「好,就聽你的。」
  她對面那婦人看了眼桌子上的牌,忍不住「哎呦」一聲,她身邊那丫鬟跺腳:「老夫人,不是說打九索麼,你出的這是二十萬貫啊!」
  尚李氏看了眼自己剛剛丟出去的牌:「原來出的是二十萬貫!算了,出了就出來吧!」
  另外三人面上一喜,她下首的劉嬸子正要出牌,就見尚李氏抬眼看了眼珠簾處走進來的幾個人,點了點頭:「元娘和二娘到了,今天就不玩了,柳枝,你帶人把馬吊收拾了,給元娘和二娘倒茶。」
  這時一個頭上戴著金釵、容貌生得有些老相的中年婦人滿臉驚喜的朝這邊看了一眼,立馬快步迎了上來,也不管尚宛妗和尚宛儀是不是認識她,熱情的一手拉了一個:「你們總算是來了,老夫人這些日子總是念著你們,連飯都吃不香了。我總說,你們來了,我怕是要遭老夫人嫌棄了。」
  然後故意打量了尚宛妗和尚宛儀二人一眼,笑著對老夫人道:「不怪老夫人想著她們,如今見了這兩個孩子,我都想拿我那兩個猴兒來換了!」
  老夫人指著那夫人對尚宛妗和尚宛儀道:「這是你們嬸娘,你們母親沒了,住進侯府以來,這些日子是她幫著我管家,你們要是有什麼想要的,不喜歡想換的,找她要便是。她這個人最是有耐心,不會委屈了你們的。」
  三人聽了這話,面色都有些難看。顧姨娘和尚宛儀沒有想到,老夫人為了拿捏她們,竟然剛見面就拿話來提醒她們這侯府誰才是當家作主的人了!尚宛妗冷眼看著,並不意外。上輩子尚李氏也是這樣,她們才進家門,尚李氏就忙著宣示主權,當時她當顧姨娘是自己親娘,想著在彭州嫡母去世之後都是顧姨娘主持中饋的,還出言跟老夫人爭取了一番。
  這一爭取,剛到武威侯府的她就被罰了抄佛經五卷。
  尚宛妗不動聲色的看了尚宛儀一眼,發現她雖然覺得憤怒,卻忍了下來,並沒有什麼動作。
  尚宛妗深吸一口氣,跟著顧姨娘和尚宛儀一起給尚李氏下跪請安。又讓下人們把從彭州給老夫人帶的禮一樣一樣搬進來,尚李氏的眼裡這才蘊上了幾分真切的歡喜之意。
  老夫人笑著招招手:「元娘,二娘,你們都近前來讓祖母看看,都這般高了。」
  尚宛妗乖巧的應了一聲,果然走了過去,尚宛儀卻是低著頭悄悄撇了撇嘴,她以為這麼多年沒見了,見到祖母,少不得一番抱頭痛哭,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乾癟疏離的場景,帶著幾分可笑與尷尬。這也算是她的血脈親人?
  心裡雖然不屑著,走向老夫人的腳步卻沒有半分遲疑。
  老夫人可能也覺得這場面有些生疏尷尬,伸手摸了摸兩個孫女的頭,老眼中終於擠出幾滴淚來,很是感慨的樣子,一疊聲念叨:「好孩子,都是好孩子,祖母總算是見到你們了!」
  這下子,連還跪在地上的顧姨娘都忍不住偷偷翻白眼了。她自己習慣了把自己齷蹉的心思九曲十八彎的藏在心裡,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尚李氏這種,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該如何應對。
  尚宛儀覺得這祖母與她想像中有些不一樣,行事作風太過小家子氣,一點也不像一個侯府的老夫人,心底一陣厭惡,面上卻是不得不討好她的,她還記得顧姨娘在馬車上時對她的囑託。
  於是尚宛儀壓下嘴角的譏誚,露出一副孺慕的神色來,手裡揪著尚李氏的衣袖,語帶哭腔道:「孫女在彭州也是極想念祖母的,平日裡總與姨娘念叨,要是什麼時候能在祖母跟前盡孝就好了。如今爹爹成了武威侯,我們一家總算是團圓了!」
  尚李氏人精一樣的人物,尚宛儀這番話裡面有幾分真心,她還是聽得出來的。可這種時候有人陪著她把戲往下面唱,倒也緩和了屋子裡面尷尬的氣氛。
  二夫人尚秦氏爽朗的對著尚李氏笑道:「到底是有血緣關係的至親,老祖宗您盼著她們來,她們心裡自然也是念著您的,這可算是皆大歡喜了。」
  尚李氏笑盈盈的點了點頭,對於一旁悶不作聲的尚宛妗,心裡就有了幾分成見,猜疑著她這嫡親的大孫女到底是真的傻還是城府太深故意扮豬吃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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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0:04: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不管是哪一種,現在追根究底都不方便,左右日後住在一個宅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有機會看明白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尚李氏想罷,又打起精神來扮演起慈祥的祖母這個角色,過了許久,才想起地上還跪著一個顧姨娘。
  便拉了尚宛妗和尚宛儀的手,抬了抬眼皮子對顧姨娘道:「兩個孩子沒了娘,這一路上,倒是辛苦你了。」
  嘴裡說著感激的話,卻並沒有讓顧姨娘起身,擺明瞭要她跪著回話。尚秦氏見狀,撇過頭滿意的勾了勾嘴角,大伯這貴妾身後有顧家撐腰又如何,到底還是一個妾,做了妾那就是奴隸,不要妄想在主子們面前充起體面來。
  顧姨娘做尚知章的良妾時,尚老爺子和尚老夫人都與小兒子一家居住在錦都,所以尚老夫人是個什麼性子,顧姨娘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從自己嫡姐那裡聽來一些。如今被尚老夫人這般為難,她心裡也不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
  老人家畏寒,再加上武威侯府建成,達官顯貴們紛紛上門送禮,恭賀武威侯尚知章,也不知道是誰拉了幾車上好的銀霜炭來,尚知章沒有個正經妻子給他管事,這銀霜炭一大半都被尚老夫人扒拉到自己院子裡來了。這屋子裡足足生了六個暖爐也不心疼。
  屋子裡暖烘烘一股熱氣,空氣也變得有些憋悶起來。顧姨娘跪的地方離其中一個暖爐比較近,熱得她滿臉潮紅,後背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
  聽得尚老夫人的「誇讚」,顧姨娘這會子也沒有了心思說軟和話,更沒有了心思在尚老夫人面前給尚宛妗上眼藥,只道:「元娘和二娘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妾身並沒有什麼辛苦的。」
  對於顧姨娘的反應,尚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微微有些訝異,尚老夫人很快就回過神來,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好的。這麼一來,我就放心了。」
  什麼放心了?顧姨娘腦袋有些渾噩,呼吸也不是很順暢,話也沒有過腦子,就這麼問了出來:「老夫人,妾身不知老夫人說的放心是指什麼?」
  尚老夫人笑了笑,並沒有回答顧姨娘的話,而是看著「木訥」的尚宛妗和「乖巧」的尚宛儀,笑道:「你們母親去的早,倒是苦了你們兩個孩子。現在倒好,聖上賜婚,等過了年,正月初六,你們就會有新的母親教導你們了。」
  這話一出來,顧姨娘和尚宛儀猛的抬頭看向尚老夫人,眼裡滿是難以置信。尤其是顧姨娘,心裡一片冰涼,自己在彭州等了他十二年,他如今風光了,沒有把自己抬為正室,而是要娶別人為妻了?憑什麼!早知這樣,這正室的名分還不如由顧盼柳占著!
  她心裡迫切的希望這事是尚老夫人為了敲打她瞎說的,可尚老夫人話裡面提到了「聖上賜婚」四個字,又如何可能是瞎說?
  屋子裡明明悶熱得不行,顧姨娘卻覺得渾身冰涼,是啊,他是男子,自己等了他十二年,焉知就沒有別的女人不肯等他十二年?這麼一想,她心裡又升起一股濃濃的厭惡來。
  尚宛妗雖然早知道尚知章要娶鐘雪盈的事情,此時卻配合著也做出了一副吃驚的神色來。只是她櫻桃小嘴微張,眼睛瞪得溜圓,怎麼看都有些傻氣。
  尚老夫人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松了兩姐妹的手,道:「你們一路舟車勞頓,章兒又不在家。你們的院子是早就收拾好了的,讓老二媳婦領你們下去收拾歇息吧,等晚膳的時候再過來請安。」
  二夫人笑著道:「老夫人早吩咐了廚房裡面,準備了鮮美的麻辣兔丁和幹燒岩鯉,等晚膳的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算是給你們接風洗塵了。」
  頓了頓,又道:「四娘和五娘也早盼著你們來了,只是今兒個國子監郭祭酒家的千金請了她們姐妹二人去郭府做什麼燈花,這是早就說好了的,倒不好推辭,所以才沒有賴在老祖宗房裡等你們這兩個做姐妹的。」
  四娘是二夫人的女兒,五娘比四娘小一個月,卻是二夫人娘家三哥哥的女兒。二夫人娘家三哥哥兩年前冬天夫妻二人游湖的時候雙雙墜水,丟了性命,只剩下孤苦無依的獨女秦婉。二夫人憐惜她,便跟自己丈夫說了,把人從秦家接到了尚家來養著,正好同四娘做伴。
  說來也巧,秦婉在秦家排行第五,所以喚做五娘,倒與尚家姑娘的排行對上了。
  尚宛妗笑了笑,沒有說話。二夫人也不惱,拉了她們姐妹二人跟老夫人作辭。尚宛儀手掙扎了一下,想要甩開二夫人去扶她姨娘。誰知這二夫人力氣挺大,尚宛儀甩了一下竟沒有甩開,正要甩第二下,就見顧姨娘朝她使了個眼色,抿了抿唇,停止了這一舉動。
  二夫人就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帶著人出了老夫人房間。
  尚宛妗和尚宛儀被安排著住一個院子,二夫人笑著道:「你們年紀還小,若是分開住,少不得覺得孤單寂寞。四娘和五娘也是住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你們帶了多少丫鬟來,老夫人給侯府裡了規矩,侯府的小姐身邊按理應該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以及兩個嬤嬤的。你們差哪些,晚些時候得空了派人來跟嬸娘說,過幾日嬸娘領了丫鬟來給你們選。」
  不提丫鬟還好,一提丫鬟,顧姨娘和尚宛儀立馬想到自己被尚宛妗不知道弄到哪裡去了的心腹,氣得心肝都疼了,面上閃過一瞬的扭曲。
  先前在老夫人房裡,二夫人也見識到了兩位小姐的性子,所以說這番話,也不過是知會她們一聲,並沒有指望她們能感激自己。
  誰知剛剛在老夫人房裡還是鋸了嘴兒的葫蘆的元娘,聽了這話忽然就抬頭朝她一笑,語氣軟軟的:「那就多謝嬸娘了。」
  這笑顏來得太突然,二夫人一時之間看呆了,有些反應不過來。
  頓了頓,尚宛妗又問道:「四妹妹和五妹妹什麼時候回府?」
  二夫人回過神來,臉上擠出笑容來:「小娘子哪能在別人家裡待太久,她們兩個素來是懂事的,應當很快就回來了。元娘找她們可是有事?」
  尚宛妗便點了點頭:「在彭州的時候,我就是想見妹妹們都見不著,出發之前便替四妹妹五妹妹準備了一些禮物。四妹妹五妹妹若是回來了,嬸娘好歹叫她們過來,一來是好把東西找出來給她們,二來我們姐妹也好說說話。」
  這話一出來,顧姨娘和尚宛儀都神色古怪的看了尚宛妗一眼,有些不明白尚宛妗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在老夫人面前她那麼木訥,這會子刻意討好二夫人做什麼?老夫人自己出身不高,給小兒子找的小兒媳婦出身更是平凡,生怕媳婦的家世太好,自己這個做婆婆的壓不過去。因此,這二夫人素來最聽老夫人的話,討好她還不如買通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來得有用。
  秦婉不是尚家的孩子,尚宛妗怎麼可能知道她的存在?那禮物又怎麼會提前準備了她那一份?二夫人也不是傻的,尚宛妗此舉裡面示好的意味她表示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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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0:04: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尚宛妗如此「高看」自己,二夫人的心情立馬舒暢了幾分,笑道:「好孩子,雖說是姐妹,可你母親不在了,也是個可憐見的,怎麼能讓你破費給妹妹們準備禮物!禮物的事情不必提了,等四娘和五娘回來,我便讓她們來陪你說說話,姐妹之間還是要親和一些比較好。」
  尚宛妗笑著應了,二夫人一直把尚宛妗和尚宛儀分別送到房間,又親自讓人把兩人的東西搬了進來,這才告辭離去,至於顧姨娘,隨便遣了一個丫鬟將人領到侯爺院子裡,交給嶽姨娘安置便是。
  二夫人心裡雖然更喜歡尚宛妗,可說話做事並沒有刻意偏袒她,對待她和尚宛儀一樣的和氣,看不出有什麼區別來。
  這讓尚宛儀心裡多了幾分痛快,巴巴的從自己房間跑出來,跑到隔壁尚宛妗的房間門口,倚著門冷笑:「姐姐剛剛可是瞎了眼了,白討好’嬸娘’了!」
  尚宛妗正看著屋子裡橫七豎八放著的箱籠發愁,見尚宛儀特地跑過來挑釁自己,皺了皺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是眼神不好,那也好過你腦子不好。你再來我這裡唧唧歪歪,信不信我這會子就把袖雲給你處理掉,那房間裡面的箱籠,二娘你自己收拾去!」
  尚宛儀氣得一噎,對於尚宛妗的威脅,卻是半點都沒有懷疑的,站了一會子,見尚宛妗說完那話就不理她了,又怕她真的這會子發瘋把袖雲給處置了,跺了跺腳,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錦書抿了抿嘴,對著牆壁發愁:「小姐,這侯府也不小,按理說,以小姐的身份,應該自己一個人住一間院子才是,如今跟二小姐住了隔壁,且不說日後定是摩擦不斷,就是說話做事,也少了幾分方便,也不知道這牆壁隔音好不好。」
  尚宛妗倒不是很在意這個:「隔音自然是好的,尚宛儀在我這裡受了這麼大的氣,回去少不得摔兩個茶盞罵幾句袖雲,我們這不是安安靜靜地什麼都沒有聽到麼!」
  又說起分院子的事情來,臉上帶了幾分譏誚:「侯府大又怎麼樣,有人生怕我們把侯府占掉了,如何肯讓我們一人一個院子?剛剛你沒聽二夫人說麼,連四娘和五娘都是住一個院子的。」
  錦書不由得撇了撇嘴:「小姐是武威侯府的嫡長小姐,二房的人住在武威侯府不過是沾了武威侯府的光,四小姐和五小姐如何能跟小姐比?」
  尚宛妗擺擺手:「這事心裡清楚就好,犯不著總在嘴上念叨。你也說了,二房的人要仰仗武威侯,又如何會在這種小事上跟我這個嫡長小姐過不去?有些人是越活越糊塗了,她要作孽,咱們且看著她作孽,先把自己院子裡面的事情處理乾淨了才是正經。這些日子我除了你也沒有見別的人,跟著我那些下人,誰還可用,你且說給我聽一聽。」
  在彭州時跟在尚宛妗身邊的那些人,連沈嬤嬤都能被顧姨娘收買,更別說別的人了,只是無緣無故的,她不能把所有人都打發掉,那些人是什麼脾氣秉性,她自己又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的,只好讓錦書來說說看了。
  剛剛把箱籠搬進房間以後,尚宛妗就吩咐了其他人先跟著二夫人身邊的婆子去下人房把自己的東西放好再過來,錦書當時就猜到了尚宛妗是要問自己什麼的,怎麼去回答,心裡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答案。
  當下也不猶豫,開口就道:「錦繡怎麼樣,就不必婢子說了,二等丫鬟澍香和澍荷是夫人當初從農莊惡霸手裡救下來的姐妹花,跟著小姐時年紀已經大了,所以並沒有習武。倒是小姐房裡的針線活和小廚房一直是她們倆管著,素來兢兢業業,並不曾出什麼錯。澍香和澍荷都是感恩的人,又沒有老子娘了,平素簡樸也花不到什麼錢,又沒有什麼不好的習慣,應該沒有被顧姨娘收買了去。」
  尚宛妗想了想,點了點頭,表示這兩個丫鬟會留下來,又問道:「其他人呢?」
  在彭州的時候,尚宛妗身邊是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以及一個沈嬤嬤、四個粗使婆子並好幾個小丫鬟的。
  錦書接著道:「澍玉是劉二娘的侄女,澍音以前是廚房裡幫忙的周嬸子的女兒,因為跟澍玉玩得好,周嬸子為了給兒子娶媳婦要賣了澍音,澍玉便求到小姐面前,正巧以前的那個澍音因為偷東西被夫人趕了出去,小姐便讓澍玉的這個好姐妹頂了先前那個澍音的位置。小姐對澍音有恩,按理說她不會背叛小姐的,可劉二娘是顧姨娘的人,澍音又跟澍玉關係好,所以她們倆到底怎樣,婢子也說不好。」
  尚宛妗低著頭想了想,當初她去看錦繡,劉二娘就帶了兩個女孩子跟錦繡一起用早膳,那兩個女孩子想來便是澍音和澍玉。
  「那幾個三等丫鬟呢?」尚宛妗暫且放下澍音和澍玉,隨口問道。
  房間一看就是剛被人打掃過,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灰塵,錦書扶著尚宛妗坐在軟塌上,自己搬了個錦杌坐在尚宛妗腳邊,道:「小姐放心不下自己那兩個種花的莊子,檀莓和檀樂就留在了彭州守著小姐的莊子,檀緹和檀縈兩個人,一個貪吃,一個喜歡買胭脂水粉,有段時間婢子確實發現她們手裡的錢一下子寬和起來,當時還懷疑她們偷了小姐的東西拿出去變賣,把小姐的東西都翻出來,來來回回的檢查了三遍。」
  這便是檀緹和檀縈應當已經是顧姨娘的人的意思了。
  尚宛妗聽了,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眼裡的恨意也越來越濃厚,顧姨娘真是好得很,她身邊這些人,竟然有一大半成了背叛了她!
  饒是如此,尚宛妗心裡對顧姨娘和尚宛儀二人並沒有半分怯意,反而升起了一股濃厚的鬥志來。她上輩子活得辛苦,驟然重生,若是太容易把她們母女二人打壓得翻不了身,豈不是又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尚宛妗想了想,吩咐錦書:「顧姨娘身邊沒有了貼身丫鬟伺候,等侯爺回來了,你就讓沈嬤嬤帶了錦繡去正房,當著侯爺的面把人送給顧姨娘,就說是我的一片心意。剛剛你也聽二夫人說了,以後小姐們身邊二等丫鬟的數量是兩個,三等丫鬟的數量是四個,留在彭州的人吃的是我的莊子裡的那份分例,自然不能算在裡面的。這麼一來,我身邊就多了兩個二等丫鬟,少了兩個三等丫鬟。趕明兒你讓澍玉和澍音當著你的面摔壞我兩件首飾,借著這個由頭,把二人貶為三等丫鬟吧!」
  錦書點頭應了,又道:「這樣一來,四個三等丫鬟豈不是都成了顧姨娘的人?」
  尚宛妗笑了笑:「怕什麼,這段日子你給澍香和澍荷多安排點事情,到時候別人看到我的三等丫鬟清閒,又想往我身邊放人,自然會主動找我把人要過去了。」
  錦書心情複雜的點了點頭,盯著尚宛妗明顯帶著譏誚的表情有些出神,心裡更是覺得心疼,當初夫人在的時候,何曾讓小姐受過這樣的委屈?小姐口中那要往她身邊放人的,也不知道是老夫人,還是二夫人,亦或是侯爺,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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