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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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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霜降 - 《命定成妃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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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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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0:15: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尚知章對顧姨娘還抱著一絲僥倖,鐘雪盈看在眼裡,氣得不行,不顧曲嬤嬤不斷拉她的衣袖,開口就道:「顧姨娘說那藥方不是自己的,想來這麼重要的東西,顧姨娘也不會讓丫鬟代筆,不如取紙筆來,讓顧姨娘寫幾個字,我們驗一驗字跡!」
  看到顧姨娘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僵硬了,尚知章臉上終於對顧姨娘怒出怒容來,鐘雪盈終於有了幾分得意。
  鐘雪盈扭過頭對還跪在地上的王大夫道:「什麼狗屁夫人,不過是我們武威侯府的一個妾罷了,王大夫您這次是眼拙了。」
  這一番話才算是徹底戳到了顧姨娘的心窩子,來錦都之前,她滿心以為這侯府夫人的位置是她的,誰知突然冒出個鐘雪盈來,在她眼裡,鐘雪盈就是搶了原本屬於她的位置,現在還來對她落井下石。
  尚知章惡狠狠的一腳踢開顧姨娘,心裡這才十成十的認定了顧姨娘的罪,冷笑道:「這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顧姨娘哭得梨花帶雨,白皙的臉上被嘩啦啦的淚水一沖,露出一道道黝黑的痕跡來,只讓人覺得是那戲臺子上的丑角。
  尚知章平日看到皮膚白皙嬌嫩的顧姨娘哭還能起八分憐惜之心,如今看著這一道道的黝黑,心裡哪裡還有半分憐惜,尤其是被新進門的鐘雪盈看著,他只覺得不堪惱怒。
  顧姨娘知道自己這次是栽了,她不甘心,所以只好抓住尚知章這根救命稻草,她並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樣子,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引起尚知章憐惜卻把人越推越遠。她心裡清楚這事情的癥結在哪裡,千言萬語,就是不肯承認那藥方是她的東西。
  就算字跡一樣又怎麼樣,字跡一樣,還能是別人模仿了她的字跡來陷害她的呢!比如說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尚宛妗,就有的是這種機會。
  「……侯爺,婢妾只是一個深閨婦人,別說是藥方了,就是那藥方上的藥材名字,婢妾也認不全啊!這是有人要害死婢妾啊!侯爺明鑒……」
  說著又要去抱尚知章的大腿。
  尚知章猛的一退,嘴裡喝道:「夠了!」
  尚知章盯著顧姨娘冷笑:「你到這個時候還想著騙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糊弄?顧盼雪,這麼多年,我在邊關無時不刻不在掛念著你,擔心你在她手下會受欺負,沒想到你已經變了,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岳母大人那部上冊醫經下冊毒經的《天鄞論》是在你手裡麼!」
  聽到這話,顧姨娘才知道真的是什麼都完了,當下慘白著一張臉,癱軟在地上。
  尚宛妗卻是猛地抬頭看向尚知章,她知道《天鄞論》,上輩子她剛嫁到陸府,陸展沉連洞房花燭都沒有來,就是在研究偶得的《天鄞論》中毒經的其中兩卷。
  原來那書是外祖母的?它如今在顧姨娘手裡,到底是外祖母給顧姨娘的,還是顧姨娘從她娘親尚顧氏手里弄來的?
  尚知章與顧姨娘是少年相識,縱然十數年未見,那縷少年情懷還是縈繞在心頭的。所以在一開始偏信了顧姨娘之後,又百般為她開脫。
  如今抽絲剝繭,顧姨娘的醜陋與惡毒一層一層的被撕去美麗的外衣,展現在他面前,除了憤怒,他感受到最多的便是被戲弄後的不堪。
  這就是他當成天下第一慈悲人的回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恨顧姨娘欺騙自己多,還是恨顧姨娘算計自己多,當下臉色鐵青,當著眾人的面,吩咐道:「來人,請家法,將顧姨娘打三十鞭子,關起來!」
  他以為自己這樣子已經是恨極了顧姨娘的表現了,落在屋子裡旁人們的眼裡,卻依然是還在憐惜著顧姨娘。
  顧盼雪癱軟在地上,隱隱松了口氣,只要還讓她留在府裡就好,只要還讓她留在府裡,她就能東山再起報仇雪恨!這麼一想,視線就落在了尚宛妗身上,怨毒而不甘。
  是他小覷了尚宛妗,所以才一敗再敗,早知道尚知章並不十分重視尚奚舟這個兒子,她就不該圖謀將她與二娘互換身份,應該直接把人弄死才是!
  尚老夫人皺了皺眉,也覺得尚知章這處置很不公平,她不用看尚奚舟和尚宛妗的臉色,也猜得到他們兄妹二人心裡有多冷。
  當下便道:「大郎,顧姨娘算計的可是你,構陷的可是我們武威侯府嫡出的孩子,只打這三十個板子,恐怕是不合適。」
  鐘雪盈此刻心裡已經忌憚上了顧姨娘,跟在尚老夫人後面便道:「侯爺剛剛可是要開祠堂打大少爺和大小姐各五十大板,然後逐出錦都城!」
  尚知章扭頭對上尚奚舟和尚宛妗的視線。心裡有些惱怒與不堪。
  顧姨娘柔情百轉帶了幾分怯意的喚了一聲:「侯爺~」
  語氣中帶著委屈,神態間也帶著委屈。
  尚知章登時火起,心裡想著,我之前那麼信你,連自己的血脈都不顧了,如今你證據確鑿,我已經這般難做了。你還想要我護著你!縱然我們有年少的情誼。我如今已經貴為侯爺了,你不過是一個妾,憑什麼要讓我為了你落下荒唐的名聲?
  當下便袖子一甩。帶了些賭氣的意味:「那便打五十杖家法,然後趕出武威侯府,若是有命的話!」
  然後低頭看到顧姨娘看向他那難以置信的目光,到底是不忍。又補充了一句:「若是挨了五十家法之後還有命的話,就送到莊子裡面去吧。為了不影響二娘的名聲,對外就說是病了。」
  尚奚舟和尚宛妗一陣失望,尚老夫人和新入門的夫人一起開了口,他對顧姨娘依然下不了死手!若不是相信自己娘親的為人。尚宛妗甚至要懷疑自己和尚奚住不是尚知章的血脈了!
  尚知章看向尚奚舟和尚宛妗,到底是覺得有些沒臉面對他們,半晌才道:「祠堂就不要開了。到時候對外說是顧姨娘生了病,所以著急請大夫進府。再以生病的由頭把人送出府去。左右那五十大板你們也能解氣,二娘是你們的親妹妹,不能因為這事兒壞了二娘的名聲。」
  若是讓人知道尚宛儀有這樣一個惡毒的姨娘,只怕她這輩子都別想說到一家好親事了。
  尚奚舟和尚宛妗抿緊了嘴唇不肯接話,顯然是對這個結果心有不滿。
  尚知章為了尚宛儀,竟然也能耐著性子跟他們好聲好氣的解釋:「元娘你也還沒有說人家,你和二娘是姐妹,她名聲壞了,少不得也會影響到你。顧姨娘心壞了,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二娘卻是不知情的,不能混為一談。再說,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了,你們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他的視線落在尚宛妗已經腫脹得沒有個人樣的臉上,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改口道:「元娘,爹爹知道這次委屈了你,爹爹那裡還有一瓶聖上賞賜下來的活血化淤膏,等下讓人給你送過去,你用那個擦臉,最多兩三日,臉上就大好了。爹爹保證,只要你們姐妹和睦相處,爹爹少不了你好處的。」
  他越說,語氣越乾巴巴的起來,屋子裡不管是下人們還是王大夫這個外人,心裡都覺得荒唐無比,他一個做爹的,為了一個庶女,跟自己的嫡女服軟求情,還要軟硬兼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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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0:15: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尚宛妗哪裡聽不明白,尚知章這是說,她這次若是放過二娘,武威侯府自然會好好待她,若是不放過二娘,只怕她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她怎麼樣都沒有關係,可尚奚舟羽翼未豐,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尚知章有藉口對尚奚舟出手。
  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開了口:「父親要我姐妹情深,我尚宛妗又如何能夠拒絕呢?只是顧姨娘面黑心更黑,二娘若是和她接觸多了,少不得要被教壞了。」
  尚宛妗充滿惡意的看了顧姨娘一眼,顧姨娘心裡登時又慌亂了起來,心跳像是緊鑼密鼓的雨點。
  尚宛妗努力使自己語氣平靜,對尚知章道:「女兒覺得,不如對外說顧姨娘得了會傳染人的病,也不必通知二娘了,等施了家法,直接送去距離侯府遠一些的莊子裡吧,二娘也只當親娘死了,就不要去探望了。這也是對二娘好,父親您覺得怎麼樣?」
  她話音一落,屋裡眾人心思各異,顧姨娘尖叫著要撲上去打尚宛妗,被錦書擋在尚宛妗身前一腳踢了回去,嘴裡聲嘶力竭的咒駡著:「尚宛妗你不得好死,你這個惡毒的賤人,這樣狠毒的主意也想得出來……侯爺,您不要什麼都聽她的……」
  話音未落,就被尚知章一記飛腳踢得眼前黑了一瞬,差點兒暈過去,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心裡這會子心裡本來就怨恨顧姨娘,顧姨娘這麼一鬧,心裡更是嫌惡,本來覺得尚宛妗的提議有些荒唐的尚知章一怒之下反而應了尚宛妗的請求。
  「……就這麼辦吧,以後管教孩子的事情有鐘氏來做,二娘少見她一些也好。」
  尚宛妗對於這結果,心裡已經有幾分滿意,尚知章的那顆心都偏到胳膊肘去了,能得到現在這個結果,已經很是不錯。
  尚奚舟卻猛地抬頭,目光似箭的看向顧姨娘,冷聲問道:「這一送走顧姨娘,父親打算什麼時候再把人接回來?」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他心裡已經不信尚知章了。
  這話一問出來,屋子裡的眾人都提起了一顆心,等著尚知章回答,顧姨娘也回過神來,滿臉期待的看著尚知章。
  她是生了病去莊子裡,又不是犯了錯去莊子裡,這養病總有一個期限吧?
  屋子裡一片靜默,香案上供著的小尊白玉觀音一臉慈悲的看著眾人,似悲,又似什麼情緒也沒有,仿佛站在佛的高度看著一場鬧劇。
  尚宛妗忽然就冷笑出聲,抬著下巴看向尚知章:「父親覺得是一個月合適,還是三個月合適?」
  目光裡的嘲諷與譏誚毫不掩飾。
  尚知章被刺得暴跳如雷,再看到眾人不信任的目光,脫口而出:「就讓她老死在莊子裡面,再不接回來了行了吧?」
  尚宛妗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父親以前是做過大將軍的人,令出無悔,我們相信您。」相信才怪!
  顧姨娘這才知道大勢已去。她原想一箭三雕,誰知到頭來是自己被雕啄瞎了眼。
  尚宛妗是什麼時候變得這般……這般難以對付的?她不信,她身邊一定有高人!顧姨娘忽然想起剛住進武威侯府沒多久的長邪來,笑得面目猙獰,若是這次能保全性命,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尚宛妗是看著顧姨娘挨完那五十大板才會漱春院給臉上上藥的。武威侯府的家法是一根上百年的木棒,是用油熬過的,放了這麼多年,不但沒有腐朽,反而越來越結實。
  尚知章心裡憋著一口氣,不肯再幫顧姨娘,因此給顧姨娘施家法的不是尚知章的人,而是常青院的人。尚老夫人想著今日是侯府的大喜之日,打死了人傳出去不好,便吩咐了施刑的人,只要不把人打死,能打多狠打多狠。
  怕顧姨娘的慘叫聲傳了出去。越嬤嬤還拿了屋子裡擦桌子的帕子塞進她嘴裡,整個人綁在條凳上,綁得結結實實的,根本不能挪動半分。
  尚宛妗冷著眼看著顧姨娘猙獰的表情,再聽到木棒打在肉上發出的沉悶響聲,心裡不知道有多解恨!在華榮客棧醒來之後心裡一直憋著的那口氣,總算是出了一半。
  顧姨娘之前一心想著自己能對付尚奚舟和尚宛妗。穩操勝券。又怕二娘來了日後會傳出什麼不好聽的名聲來,所以早叮囑了二娘今日萬事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就是她自己,也只帶了劉二娘這麼一個心腹。
  如今劉二娘被看住了,她又尚未來得及在常青院裡面安插眼線,竟是連一個給二娘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了。
  等五十家法打完。顧姨娘已經奄奄一息,尚知章心狠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有多狠。當下也不顧顧姨娘的傷,直接讓人扯了一塊布裹著,扛了從武威侯府的後門出去,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一路顛簸著朝莊子去了。
  顧姨娘咬著舌尖努力讓自己清醒,想要再看看二娘,直到上了馬車。這才絕望的暈過去。
  尚知章神色複雜的看著鐘雪盈,心裡有些懊惱。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還是鐘雪盈盈盈一拜,先開了口。
  「今日之事是雪盈莽撞了,還請侯爺不要放在心上……這個時辰,外面的客棧也該散去來,侯爺且收拾收拾心情出門送客,雪盈這就同曲嬤嬤和雀兒一起回新房。」
  頓了頓,又道:「妾身的丫鬟和嬤嬤都不是多嘴的人,侯爺不必擔憂。」
  尚知章笑不出來,勉強緩了緩語氣,道:「依你所言。」
  等鐘雪盈走了,尚老夫人才對尚知章道:「你也出去應付應付吧,這裡還有我和你弟媳婦善後呢!」
  尚知章甩了甩袖子,嗯了一聲,二話不說就告退了。出了常青院,他整個人臉上就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神色來,仿佛剛剛甩的不是袖子,而是一樁煩心事而已,甩掉了,就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了。
  尚老夫人神色複雜的看向尚奚舟和尚宛妗。
  「可憐的孩子。」她歎了口氣,然後目光灼灼的盯著二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們爹爹也算是為你們討了公道,心裡不可暗生怨恨,要常存感恩之心才是。」
  尚宛妗心裡冷笑,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能顛倒黑白的人。只是這會子她也沒有力氣再跟尚老夫人掰扯這些了,迎著尚老夫人的目光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孺慕來:「祖母說得對,宛妗都聽祖母的。」
  尚老夫人又盯著尚奚舟,尚奚舟急著回去給尚宛妗的臉上藥,自然不會這會子再跟尚老夫人逞口舌之利,忙點了點頭:「今日還多虧了祖母從中斡旋,爹爹之前被顧姨娘蒙蔽,才會那麼對孫兒,孫兒心中都明白著呢!」
  至於以後到底要怎麼做,他心裡自有一桿秤。
  尚老夫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擺擺手放了他們一馬:「你們也回去吧,元娘是女孩子,臉最重要,派丫鬟去把你們爹說的那個活血化淤的膏藥要來塗,元娘臉未好之前,就不必來給我請安了,只你們父親和繼母那裡每日去一趟就行……桂妮先留下來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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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8:36: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尚宛妗看了桂妮一眼,出了這種事,她想繼續留在她身邊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尚宛妗還記得自己與桂妮的約定,抬起頭來對尚老夫人請求道:「桂妮並沒有做錯什麼,她也是遭了無妄之災,上天有好生之德,請祖母好歹留她一條性命!」
  桂妮到底是尚老夫人的人,尚老夫人當下就爽快的應了,尚宛妗和尚奚舟這才告退出門,出了大門,就聽見尚老夫人對一直被遺忘在地上跪著的王大夫道:「王大夫也請起來吧,我兒已經走了,我一介老婦人也當不起你這麼大的禮……」
  尚奚舟緊緊拉著尚宛妗的手,出了常青院之後徑直朝漱春院走去,一邊吩咐了身後跟著的錦書去武成院要藥膏……人是他打的,憑什麼不要他的藥膏!
  尚宛妗抿著嘴兒笑出聲來,臉頰疼得直吸冷氣,她嘟嚷著對尚奚舟道:「哥哥,我真歡喜,我心裡真痛快。」
  說話間已經到了漱春院門口,尚奚舟還沒來得及回一句「哥哥也歡喜」,就與身上換了一套新衣裙的尚宛儀迎面對上。
  尚宛儀看到尚奚舟和尚宛妗先愣住了,姨娘之前說得把握十足,怎麼尚奚舟和尚宛妗不像是遭了大罪的樣子?
  然後她的視線落在尚宛妗的臉上,恍然大悟,是了,今日是武威侯府的大喜之日,尚奚舟和尚宛妗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錯誤,也會先壓下不發……等外面的客人們都散去了,尚奚舟和尚宛妗的「好日子」就來了!
  這麼一想,尚宛儀臉上就帶上了一些意味深長的笑容來,跟尚奚舟和尚宛妗的目光對上,她臉上的笑容變得越發的甜美,故意假裝沒有看到尚宛妗臉上挨巴掌的痕跡,語調微微上揚的跟兩人說話。
  「哥哥、大姐姐這是要去哪裡?尤夫人還等著我去說話,我就先行一步,不打擾哥哥和大姐姐了。」
  說是先行一步,腳下卻沒有動,頓了一下,狀若好意道:「哥哥和大姐姐還不知道尤夫人是誰吧?她夫君是火器營翼長尤平尤大人,手握重拳,大姐姐若是得了尤夫人的歡喜,說不得不等兩個月,就能給哥哥安排一個差使呢!」
  說著自顧自又笑了起來:「看我說的什麼話,尤夫人哪裡有那麼好討好,她看得上的人,怎麼樣她都喜歡,她看不上的人,就是使盡了手段她還是看不上,大姐姐若是去了,只怕也是白費力氣。」
  尚宛妗嘴角掛著一抹譏誚看著尚宛儀自說自話,剛收拾了顧姨娘,她心情好得很。別說是尚宛儀在這裡拐彎抹角的刺她,就是對她破口大駡,她都不一定生得起氣來。
  尚奚舟卻不能看著尚宛妗被欺負,他簡直不能想像尚顧氏去世後那些年,尚宛妗與顧姨娘和二娘住在彭州,沒有他給尚宛妗撐腰,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夠了!」尚奚舟皺著眉頭怒斥。「你還不走?」
  尚宛儀見尚奚舟生了氣。不但不害怕,反而有幾分得意,嫡子嫡女又怎麼樣。她一個庶女照樣能給他們氣受!
  尚宛儀笑盈盈道:「都是妹妹,哥哥怎麼能只幫著大姐姐?再說宛儀也是好心。」
  然後目光落在尚宛妗的臉上,仿佛這一刻才看到尚宛妗被人打腫了的臉,驚呼道:「哎呀。大姐姐這是被誰打的?哥哥這麼護著大姐姐,怎麼讓大姐姐被人打了呢?還是說大姐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尚奚舟一聽更是氣得不行。他有不打女人的習慣,這一刻卻有些想把尚宛儀打成一個豬頭。
  尚宛妗忙拉住了尚奚舟的手,剛鬧了一場,這個時候再鬧起來。對他們兄妹二人不一定有好處。
  尚宛妗努力笑著看向尚宛儀,開口就帶了一絲惡意:「二娘不必為我擔心,我受了欺負。哥哥自然會為我討回公道,倒是顧姨娘出了府。二娘身為人女,不去送一送麼?」
  尚宛儀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來,就扭曲成了錯愕:「你說什麼?」
  尚宛妗點了點頭,道:「顧姨娘被送出府了啊,挨了五十大板就等著你去見一面……二娘還不知道嗎?」
  「我姨娘……我姨娘……」尚宛儀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起來,「你們把我姨娘怎麼樣了?」
  尚奚舟護著尚宛妗,冷著臉開口:「善惡到頭終有報,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姨娘做了什麼事情。」
  「我不信!」尚宛儀慌裡慌張,拉了錦繡一把就大步往外走,她要去找爹爹問個清楚。
  沒走幾步就聽見尚宛妗在後面喊了她一聲:「二娘!」
  尚宛儀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她心裡有些忐忑,期望尚宛妗這會子會開口告訴她姨娘還是好好的。
  尚宛妗再次充滿惡意的笑了:「尤夫人那般尊貴,能看上二娘是二娘的福氣,二娘這會子不出去陪尤夫人說話了嗎?」
  然後拉了尚奚舟一把,兩人繼續往漱春院裡面走,心裡充斥了解氣的快意。
  武威侯府裡面辦喜事,到處都是人,錦書擔心有人趁亂進漱春院動尚宛妗房裡的東西,便早早吩咐了澍香和澍荷不必去前面幫忙,只留在屋子裡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看著箱籠妝台等。
  此時見自家小姐腫脹著臉被大少爺送回來,澍香和澍荷登時急了,手裡的東西一丟,就快步走了過來,眼裡幾乎盈滿了淚水。
  澍香咬牙切齒道:「小姐是被誰打成了這樣……小姐疼不疼啊!」
  澍荷唾了澍香一口,心疼道:「都腫成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不疼。」然後快速的吩咐道,「澍香你扶小姐坐下,把屋子裡的暖爐旺一旺,我去廚房要幾個雞蛋來給小姐滾一滾。」
  然後小心翼翼的哄尚宛妗:「小姐忍一忍,婢子馬上回來,滾了雞蛋上了藥就不疼了。」
  尚宛妗心裡一暖:「去吧!」
  等澍荷回來時,錦書已經從武成院取了藥回來了,三個丫鬟一人拿了一個熱雞蛋,小心翼翼的在尚宛妗臉上滾著,尚奚舟被擠在外面,又是心疼,又是躍躍欲試,他覺得錦書也就罷了,澍香和澍荷滾雞蛋似乎還沒有他滾得好。
  可惜尚宛妗不讓他上手……他是男子,又是習武的,下手難免會失了輕重。
  滾完雞蛋之後,錦書又用暖爐上煨著的熱水給尚宛妗淨了面,然後小心翼翼的擦了那活血化瘀的膏藥。
  膏藥搽在臉上就是一陣清涼,尚宛妗一哆嗦,嘟囔道:「這還不如滾雞蛋好呢!」
  澍香和澍荷淨了手,把之前滾過的雞蛋剝了殼喂給尚宛妗吃,一臉心疼的勸尚宛妗:「小姐這會子還笑,存心要招婢子們哭是吧?」
  尚宛妗乾咳一聲,嗯了一聲,然後抬頭與一臉擔憂與自責的尚奚舟說話。
  尚宛妗沖著澍香和澍荷點了點下巴,兩人機靈,立馬把最後一口蛋清塞在尚宛妗嘴裡,自己吃了尚宛妗不愛吃的蛋黃,然後一前一後出了門守著。
  尚宛妗這才語氣嚴肅的對尚奚舟道:「哥哥,上次我讓你叫琴冉來見我,你後來也忘了,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剛剛在常青院那麼一鬧,琴冉和棋吟是誰的人,你心裡也應該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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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尚奚舟楞了一下,他沒想到尚宛妗這個時候首先想到的還是關心他,歎了口氣,坦誠道:「我一開始就知道她們是誰的人,所以不讓她來漱春院……我想著只要我不碰她們……」
  「哥哥你糊塗!」話還沒說完,就被尚宛妗打斷了。尚宛妗眉頭皺得死緊,「哥哥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留著兩個狐媚子在鶴鳴院,縱然哥哥心志堅定,萬一有人要借她們的手害哥哥,哥哥還能天天防著她們不曾?」
  「……以後這事……」尚宛妗扯動臉頰,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就聽到澍香在外面大聲道:「琴冉姐姐怎麼這會子來了?來找大少爺的麼?」
  然後便聽到琴冉嗯了一聲,嬌滴滴道:「外面的人來鶴鳴院找大少爺,說是錦王殿下要大少爺去陪著打馬吊。」
  打馬吊?被打斷說事情的兄妹倆面面相覷,錦王今日也來武威侯府喝喜酒了?
  尚奚舟側身擋住琴冉看向尚宛妗的視線,皺著眉頭問道:「錦王殿下要我出去陪他打馬吊?」
  西北邊關是沒有馬吊牌這種東西的,尚奚舟回來來錦都沒幾個月,卻也知道馬吊牌是後宅婦人們的娛樂活動。錦王好端端的,找他打什麼馬吊?
  剛剛在常青院的時候琴冉就隱隱看到大小姐的臉被打了,可惜常青院氣氛緊張不敢細看。如今見大少爺把大小姐擋得嚴嚴實實,這才肯定了自己不是眼花。
  又聽到尚奚舟問話,琴冉收回視線,低下頭,道:「說是錦王殿下忽然覺得無聊,想與人打馬吊打發時間,可一時之間湊不齊牌搭子,想著武威侯府辦喜事,有的是人,便來了咱們這裡打馬吊……」
  尚奚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來錦都不過幾個月,對於錦王的任性也是早有耳聞,今日才算是徹底見識了他是一個多麼恣意妄為的人。
  尚宛妗也不由得苦笑,苦笑之後拉了拉尚奚舟的衣袖,勸道:「我這邊已經無礙,哥哥不必擔心,自去吧!」
  尚奚舟苦著張臉不肯挪步,尚宛妗先是狐疑,然後腦中靈光一閃,失笑道:「哥哥莫不是不會打馬吊?」
  尚奚舟嗯了一聲,覺得心情有些憋屈,他從小在邊關長大,不是念書就是習武,不會打馬吊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就是不知道妹妹是不是喜歡打馬吊。她要是喜歡,自己學一學也是可以的。
  尚宛妗正要開口勸慰,忽然想到琴冉還在屋裡,便改口道:「琴冉先回鶴鳴院,給哥哥重新準備一套比較華麗的衣裳。哥哥再跟我說一句話,自會回鶴鳴院。」
  錦王好錦衣,這事兒是錦都百姓都知曉的事情。琴冉雖然有些不願自己先走。卻不敢說什麼……她還能明著懶著人家兄妹倆說體己話不成?
  等琴冉出了門,尚宛妗才壓低了聲音對尚奚舟道:「錦王殿下名聲荒唐,我卻覺得他未必是名副其實的人。他這個人胡鬧,卻是個極有分寸的,不然當今聖上就是再大方,也不能處處容忍了他。哥哥到時候就直說不會打馬吊。今日是武威侯府的喜日子,他定不會為難了哥哥。」
  然後又把當初在狐狸嘴和小客棧發生的事情跟尚奚舟說了。
  一本正經的叮囑尚奚舟:「我之前是想著把事情賴在二娘身上。後來想想,這其中其實是漏洞百出,錦王性子讓人難以捉摸,不如咱們先表明心跡。日後圖報方能兩不相欠。哥哥待會兒見了他,多少露出一些口風。」
  尚奚舟這才知道自家妹妹在來錦都這一路有多危險,當下又是心疼又是自責。正要說話,就見澍香走了進來。
  澍香對尚宛妗稟報道:「小姐。沈嬤嬤來了,說是身子已經大好了,來給小姐請安。」
  尚宛妗嗯了一聲:「讓她進來吧!」然後對尚奚舟道,「人家在外面等著,哥哥快去吧,咱們兄妹倆哪裡還找不到好好說話的時候?」
  尚奚舟這才答應著去了,臨走之前還囑咐錦書看著尚宛妗,讓她好好休息。
  錦書苦笑,小姐現在主意大著呢,她一個丫鬟要怎樣看著小姐?
  尚奚舟前腳剛走,沈嬤嬤後腳就進來了。尚宛妗懶得跟她說話,由錦書扶了歪在軟榻上,她的臉朝著裡側,露出受了傷的半邊臉露著。
  沈嬤嬤請安之後驚訝萬分,急道:「小姐這臉是怎麼回事?怎麼腫得這般厲害,可曾上藥了?」
  錦書神情有些難看,她見尚宛妗沒有出聲,便冷笑著擠兌沈嬤嬤:「嬤嬤這病好得可真夠及時的,嬤嬤這些日子一直在下人房裡養病,不知可曾聽說顧姨娘被送出府的事情?」
  沈嬤嬤不過是感染了風寒,這一病就病了二十日才好,這讓人怎麼可能不生疑?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好了,尚宛妗和錦書心裡哪裡不清楚,沈嬤嬤怕是料到尚宛妗和顧姨娘有這一場鬥,所以早早的裝病,免得把自己牽扯進去呢!
  沈嬤嬤乾巴巴的解釋:「老奴剛剛來請安的路上,遇到了二小姐,聽到她和丫鬟說什麼找侯爺問個清楚,心裡還覺得奇怪,現在看來只怕就是因為這件事了。」
  然後又問:「顧姨娘被送出府……小姐可曾在她手裡吃了虧?」
  錦書心裡暗恨這死女人狡猾得像一條泥鰍,嘴裡道:「顧姨娘是得了病,會傳染人,所以這才送到莊子上去,我們小姐在她手裡能吃什麼虧!」
  沈嬤嬤一噎,沒想到錦書會瞞著她,當下就指了指尚宛妗的臉,露出一副心疼的神色來:「那小姐的臉是怎麼回事?」
  「自然是……」錦書說不下去了,她就是不想按照沈嬤嬤的預料說話,誰知竟給自己挖了個坑。
  尚宛妗見錦書沒有辦法了,悶聲悶氣說了一句:「自然是摔的!」
  誰摔跤能把半張臉都摔腫了!
  沈嬤嬤心中腹誹,臉上卻不敢顯露出質疑。
  尚宛妗忽然翻了個身,目光灼灼的盯著沈嬤嬤,開口問道:「沈嬤嬤可知道《天鄞論》?」
  沈嬤嬤聞言一驚,尚宛妗能夠弄出那些毒藥來對付她和顧姨娘等人,她早就猜測那本《天鄞論》是顧老夫人傳給了尚顧氏,尚顧氏又偷偷給了尚宛妗。
  可現在尚宛妗這麼一問,她反而遲疑起來。
  書若是在尚宛妗手裡,她問自己一個老婆子做什麼?於是眼珠子一轉,試探道:「小姐說什麼論?是花樣子還是棋譜琴譜之類的?老奴是粗人,雖然不懂這些,小姐好好說說,老奴說不定能將東西給小姐找來。」
  尚宛妗問沈嬤嬤《天鄞論》的事情,也不過是突發奇想隨口一問。她想著,那麼重要的書,沈嬤嬤不過是一個下人,怎麼可能有它的消息。因此沈嬤嬤這麼一扯謊,她竟然絲毫沒有懷疑。
  懨懨的擺了擺手讓沈嬤嬤下去,說是乏了要睡一會兒。
  只是到底沒有睡成,沈嬤嬤剛下去,越嬤嬤就帶著桂妮來給尚宛妗道別了。
  越嬤嬤在後宅待了幾十年,什麼沒有見識過,今天這事表面看尚宛妗是受害者,她雖然沒有證據,卻也猜得到這位大小姐在這整件事裡面沒有表面上看著那麼無辜,因此心裡對尚宛妗也多了幾分忌憚,幾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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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老夫人感念大小姐慈悲心腸,所以留了桂妮一命,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就不能讓她繼續待在小姐身邊了。所以老夫人打算把桂妮送去莊子裡,專門伺候顧姨娘……」
  聽到這裡,尚宛妗眼神一厲。
  尚老夫人會如何處置,尚宛妗想到了十來種處置方法,就是沒有想到尚老夫人會把人放到顧盼雪身邊去。
  想起剛剛自己問沈嬤嬤的事情,心裡有了一個猜測,尚老夫人雁過拔毛,這次怕是看上了那《天鄞論》!
  越嬤嬤說完,桂妮上前給尚宛妗磕頭,磕完頭,桂妮不動聲色道:「婢子跟著小姐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知道小姐是難得的好主子。小姐對婢子的恩情,婢子都銘感五內,總有一日會報答小姐。」
  她話裡感激尚宛妗,語氣卻實在不是那麼回事,越嬤嬤聽在耳裡,就覺得桂妮這是在因為自己的遭遇對尚宛妗起了怨忿之心……若不是尚宛妗把她要來漱春院當一等丫鬟,她這個時候還好好的待在武成院呢!
  尚宛妗卻聽明白了,桂妮這是在向她表忠心呢!
  尚宛妗點了點頭,借著身子不舒服,沒說幾句話就讓錦書把人送出去了。錦書也想到了《天鄞論》的事情,心裡暗罵這老夫人眼皮子淺,那明明是顧家的東西,也想抓到自己手裡來。顧姨娘前腳剛走,她後腳就派了丫鬟去,吃相不要太難看!
  錦書歎了口氣,覺得自家小姐來錦都之後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還不如在彭州的時候自在呢!在彭州的時候至少有族裡的長輩主持公道,至少有蘇夫人護著……今日發生這麼多事情,只怕小姐又該休息不好了。
  得讓廚房煮點安神湯才是!錦書心裡暗暗想著。
  誰知等她回來,就看到尚宛妗歪在軟榻上已經睡著了。呼吸綿長而輕緩,睡得甚是香甜,不由得哭笑不得。她怕搬動尚宛妗會把人鬧醒了,就去里間扛了被子出來給尚宛妗蓋上,又把暖爐往軟榻這邊挪了幾分。
  尚宛妗說得沒錯,尚奚舟有些尷尬的跟錦王殿下表明了自己不會打馬吊之後,錦王殿下並沒有為難他。而是轉身就讓身後的韓平安去把韓折塵找來。
  韓折塵作為送親隊伍裡面的一員。酒席之後就同來吃酒的翰林院侍讀一起找了個茶房醒酒,聊些詩詞格韻方面的事情。
  韓折塵算是錦都城裡少數幾個敢對錦王殿下橫眉冷對的少年才俊,每次他當眾對錦王殿下「出言不遜」。眾人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這謫仙一般的傲竹就折在錦王這個混世魔王手裡了。
  誰知一物降一物,錦王竟然覺得這樣的韓折塵難得,就算是被忤逆了也不會發作韓折塵。只自己默默的生氣,生完氣之後又會默默的找韓折塵一起玩。
  只是錦王派人請韓折塵十次。韓折塵總要推拒個七八次,並不是很想跟錦王殿下一起玩。
  韓平安跟在錦王身邊的時間長,對於自家主子和韓謫仙之間的「恩怨」自然是門兒清,不用說就知道自己若是說錦王請他去打馬吊。韓謫仙十有八九是會拒絕的。
  因此他對韓折塵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道:「韓公子,我家主子和武威侯府武威侯府大少爺、淩王世子一起請您過去。有事相商。」
  說完之後就閉緊了嘴巴,只口不提打馬吊的事情。
  果然。韓折塵應了下來……錦王一個人也就罷了,他總不能一下子不給三個人面子。
  錦王是個講究情調的人,武威侯府的花園雖然不如錦王府的好看,卻也還能入眼。因此他讓人把牌桌擺在了花園的涼亭裡,尚奚舟忙吩咐了人弄暖爐過來。
  石凳上鋪了錦墊,錦王在上面坐了一會兒,發現四面透風,就算是有暖爐還是覺得有些冷,於是又讓尚奚舟吩咐人去尋了屏風來把四面擋上。
  尚奚舟心裡失笑,這四面擋上了屏風還有什麼情調可講?不如去花廳,又暖和又寬敞!
  韓折塵到的時候,就見涼亭處四面都圍了屏風,屏風上的圖案或仙鶴指路,或四大美人,或劉阮遇仙,除了幾個抱了手爐的丫鬟在屏風外面站著,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登時心跳快了半分,想著,這麼神神秘秘的,是要商量大事啊!
  走到亭子的臺階前,那守在外面的丫鬟就主動打開了屏風的一角,放韓折塵和韓平安進去,等人進去了之後立馬就把屏風又圍起來。
  手腳麻利,倒不像是個丫鬟,像是個暗衛!
  韓折塵盡了屏風之後,忙不動聲色的打量,想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然後就看到錦王殿下和淩王世子正一臉嚴肅的盯著面前鋪了錦布的石桌,石桌上擺著已經分成四堆的馬吊牌。尚奚舟端了個錦杌坐在錦王殿下身側,一副規規矩矩等著看人牌的模樣。
  韓平安抬腳就去空著的兩個位置中的一個坐下,然後同他主子一樣,面色嚴肅的等著韓折塵落座。
  竟然是叫他來打馬吊牌!韓折塵皺了皺眉,覺得錦王殿下的荒唐事又多了一樁。
  可來都來了,縱然不高興,他也知道不能掃了眾人的興,聽著錦王說:「尚奚舟不會打馬吊,所以只好讓人去請你了。」
  韓折塵到底在最後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
  韓折塵他爹抬了很多房的姨娘,祖母又是個喜歡打馬吊牌的,他年紀小的時候,她們甚至會拉上他一起打。所以韓折塵的馬吊牌打得竟然不錯。
  尚奚舟是外行人,看著韓折塵一把一把的贏,一愣一愣的,根本沒有看出來他是怎麼贏的。
  尚奚舟想起自己妹妹的交代,見錦王面前的茶盞喝幹了,便開口對錦王道:「錦王殿下,舍妹當初在狐狸嘴差點兒遇險,還多虧殿下出手相助。我在這裡替舍妹道個謝,以後若有機會,定當圖報。」
  說著就親自給錦王把杯盞中的茶水給續上了。
  錦王韓閬毫不在意的一飲而盡,然後玩世不恭的笑道:「聽說你有好幾個妹妹,是哪個妹妹跟我道謝?」
  韓平安坐在錦王對面,不由得扶了扶額,自家主子又要欺負老實人了!
  尚奚舟見之前錦王好說話,再加上自家妹妹說錦王的那些好話,心裡便覺得錦王是個好人了,因此沒有看出來錦王的意圖,老老實實道:「是嫡妹。」
  韓閬聽了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了尚家有幾個小娘子,笑道:「那不就是你的大妹妹?」
  說著打出了一張八索。
  韓折塵聽了一愣,想起那個在永平伯府暖房對著他叫「駱雙」的小娘子,那個花癡……
  這一走神,就忘了吃牌,讓他的下家淩王世子韓懷瑾吃了去。
  尚奚舟點了點頭,就聽到韓閬問道:「聽說你們家女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都是習過武的,就是那兵書陣法也是讀過一些,那是你比較厲害還是尚大小姐比較厲害?」
  韓閬這麼一問,韓懷瑾也好奇起來,隨手丟了一張二十萬貫,然後滿臉興趣的看向尚奚舟,等著他回答。
  尚奚舟也不清楚韓閬是問他們誰的武功比較厲害還是問誰學的兵書陣法比較厲害,這兩樣他都沒有同尚宛妗比較過,想起自家妹妹收拾顧盼雪的手段,他忽然有些得意,下巴一抬,語氣帶著些驕傲:「自然是我妹妹比較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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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真的呀!」韓閬感歎了一聲,然後打出一張八十萬貫,挑了挑眉,「你是尚大,以後得叫你妹妹尚大大才行!」
  尚奚舟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覺得有些懵。
  韓懷瑾輕笑一聲,附和韓閬:「六王叔這名字取得好!」
  韓折塵皺了皺眉,他雖然覺得尚宛妗是個花癡,卻更討厭韓閬拿人家姑娘家開挖笑,不由得冷了臉。帶了些怒氣指責道:「錦王殿下此舉怕是不妥,人家好好的閨中女兒,就這麼被錦王殿下當眾取笑,還要不要名節了?」
  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尚奚舟知曉自家妹妹不容易之後,本來就恨極了別人欺負自己妹妹,如今見韓閬拿尚宛妗打趣,心裡對韓閬的那點子好感立馬消弭殆盡。
  若此人不是連當今聖上都讓著的錦王韓閬。尚奚舟說不定就跟人翻臉了。
  五個人。兩個人生了氣,韓平安又是個不怎麼說話的悶葫蘆,錦王殿下登時覺得沒趣。等手裡這一圈馬吊打完,就一言不發翻臉走人。
  尚奚舟看著韓閬拉著韓懷瑾憤然離去的樣子有些擔心,韓折塵卻是早已習慣,安慰他:「你別理他。他就是這個性子……他這樣的人,從小活得肆無忌憚。上有聖上寵著,下有滿朝文武慣著,自然不知道什麼是尊重人,等他哪日從雲端跌到了泥裡。說不定才能學會如何對待別人!」
  尚奚舟沒有接話,他隱隱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卻又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他覺得自己聰明的妹妹一定能夠看穿問題所在。卻不敢把這事告訴尚宛妗。
  到底是女孩子,若是知道自己被一個男子取了綽號。該是會傷心的吧!
  都怪錦王張口胡說!尚奚舟心裡有些不滿。韓折塵等了尚奚舟許久,也不見尚奚舟說話,心裡不由得有些失望,哼了一聲也不再多說。
  兩人剛轉過假山,就與長邪面對面遇上了。
  尚奚舟忙停下來,畢恭畢敬的打招呼:「上師這是要去哪裡?這兩日武威侯府熱鬧,可影響了上師修行?」
  長邪見到尚奚舟身旁的韓折塵愣了一下,然後挑眉笑道:「今日武威侯府伙食好,本上師吃得撐了一些,所以隨便走走,消消食。武威侯府有喜事,我若說是這熱鬧影響了我修行,豈不是會被陳摶祖師怪罪?只是這兩日尚兄不來與我說話,有些寂寞。」
  然後抬著下巴打量了韓折塵一番,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來:「你還叫韓折塵?」
  韓折塵被長邪語氣裡的輕慢弄得有些氣惱,只是他能得罪錦王,卻不能得罪長邪,於是斂容,一本正經問道:「上師這話問得奇怪,在下不叫韓折塵,卻應該叫什麼?」
  他立馬就想到了那日尚宛妗喃喃出口的駱雙二字。
  自然是叫韓駱雙啊!
  長邪看著韓折塵眼角幾不可見的三顆小白痣,下意識的就要脫口而出,然後就想起永平伯府暖房的事情來了,長邪雙手背在身後掐了掐自己手臂,他掐得很是用力,不用看就知道已經起了紅痕。
  長邪勉強把那句話憋回去,道:「就應該叫韓折塵,你且記住了,以後誰叫你改名,都不可以改……還有,以後幾年時間,都不要靠近閨名裡面五行有土又有木的女子。」
  他為了替尚宛妗遮掩,阻了韓折塵的狀元命,心裡覺得愧疚,所以才破例點出他命裡的一劫。
  若是尚宛妗在這裡,立馬會反應過來,長邪說的這有土又有木的女子指的怕是尚宛儀,上一世韓折塵就是因為尚宛儀的一句玩笑話死在野獸口裡的。
  可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韓折塵耳裡,卻是立馬跟尚宛妗對上了號……她那日見了自己反應那麼奇怪,她閨名宛妗,是有土又有木的,韓折塵心裡默默的想著,這位長邪上師雖然性子不十分好,可到底是星機老人的高徒,他的規勸多少得放在心上才是。
  尚奚舟見長邪給韓折塵相面,忽然想起自己那個多災多難的妹妹,忍不住就問道:「上師可會做平安符之類的?若是會,奚舟想要跟上師求一道。」
  「給誰求的?」尚奚舟到底給自己解了這麼長時間的悶兒,再加上他是尚宛妗的兄長,長邪對尚奚舟的態度還算好。
  尚奚舟並不瞞他,直接道:「舍妹也不知是犯了哪個方位的小人,多災多難的,所以想求個平安符保平安。」
  誰知長邪聞言嗤的一笑,翻了個白眼,道:「你還給她求平安符?她雖然多災多難,卻少有比她更好命的了。再說她現在……有東西護著,不管遇到什麼事情總能化險為夷。」他本來想說有他師父給的玉佩護著,可轉念一想,那玉佩雖然不是萬分的難得,可到底獨一無二,若是讓別人知道了,說不得還會給尚宛妗引來事端,於是話說了一半,又把玉佩的事情隱了下來。
  長邪這麼一說,尚奚舟立馬高興了,之前因為錦王胡說八道引起的不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是錦王韓閬,跟韓懷瑾分手,回了自己的錦王府之後反而忍不住發了脾氣。
  錦王府流水亭台、雕樑畫棟,修建得極盡奢華,錦王府的丫鬟們也個個美豔絕倫,落在畫師們的眼裡,那就是一幅動態的畫卷。
  此時錦王府的下人們卻戰戰兢兢,除了韓平安,沒有人敢靠近暴怒的錦王殿下韓閬。
  書房裡韓平安板著張臉面無表情的勸諫韓閬:「殿下明知韓折塵那個人有些……今日又何必去招惹他,反而連累了無辜的尚大小姐。」
  「你也覺得他過分是不是!」韓閬像是一頭受了委屈的豹子,圍著韓平安亂轉,「本王叫尚大小姐尚大大又怎麼樣,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玩笑……早些年的時候,本王給吏部的李尚書女兒取綽號叫李大臉,怎麼沒有人說什麼!他倒是好,一句話就扯上尚大小姐的名節來,若是本王顧及尚大小姐的名節,不再提此節,就成了本王向他服軟,若是本王不服軟,就又多了一個惡意損害人家姑娘名節的名聲……」
  韓閬越說越氣。
  「叫尚大大有什麼不好,前朝那個叫邱曉曉得才女,還青史留名了呢!尚大大比李大臉好聽多了,人家李大臉就算是被大家叫李大臉,還不是找了一個人人稱羨的如意郎君!」
  「我不管,他越是這樣,我越要叫她尚大大,我叫她一輩子的尚大大!」
  韓平安苦笑:「人家尚大小姐遇到那樣的姨娘和庶妹,已經夠可憐的了。又沒有親娘,殿下何必拉她下水!」
  韓閬冷哼:「本王不管,本王又不娶她,管她可憐不可憐,她要怨恨,就怨恨韓折塵去!」
  然後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忍不住笑了:「原來她是尚大小姐。不是尚二小姐。能夠那麼乾脆俐落的想出求生的法子來,算她是條好漢!可憐又怎麼樣,但凡有那樣的手段。日子都不能難過!」
  然後低頭看了眼丟得滿地都是的書冊、毛筆、硯臺、宣紙等東西,亂得跟書房裡面進了野狗一樣,韓閬臉上不由得一僵,問韓平安:「這次是不是演得有點過頭了?」
  韓平安面無表情的點頭:「殿下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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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韓閬便擺了擺手:「你稍稍收拾一下再叫她們進來收拾吧。本王去地牢看一看董倔強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
  說著就頭也不回的抬腳出了書房,看到躲在不遠處偷看的小廝丫鬟們。冷著臉哼了一聲,眾人頓作鳥散,這才滿意的朝著地牢的方向走去。
  大齊朝有初婚拜堂於戌,二婚拜堂於午的習俗。尚宛儀一直纏著尚知章,求著要去看顧姨娘,直到尚知章在戌時進了洞房。也不曾對尚宛儀鬆口。
  尚宛儀看著尚知章頭也不回的甩開她的手,讓嬤嬤帶她回漱春院禁足。然後滿臉紅暈的進了新房,心裡恨意陡生。
  她流了一下午的眼淚,這個時候眼睛又脹又疼,想著挨了五十家法的姨娘,心裡更是難受得不行。
  她恨尚奚舟,恨尚宛妗,甚至是恨鐘雪盈,這會子,卻是連尚知章也一起恨上了。
  此時天色已暗,嬤嬤借著廊下紅燈籠的光把尚宛儀眼裡的恨意看得清清楚楚,她心裡有些不以為然,到底是小娘子,連最基本的掩飾都不懂。
  然後開口道:「二小姐,跟老奴回去吧!」
  這嬤嬤不是尚宛儀從彭州帶過來的人,而是到武威侯府之後,二夫人塞過來的。
  熱鬧了一天的武威侯府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觸目所及都是紅色的燈籠,錦繡膽子小,有些害怕,哆嗦著牙齒開口勸道:「小姐,要不然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回去再好好想想辦法!」
  尚宛儀把臉上已經乾涸的淚痕用袖子是勁兒的擦了擦,擦得臉頰火辣辣的疼。
  她說:「咱們回去!」
  接下來幾日,尚宛妗和尚宛儀竟然都安靜了下來,呆在自己房間裡,極少出門,就是要用膳,也是讓丫鬟去廚房取了,然後用食盒拎回來。
  只是,尚宛妗的理由是要養傷,尚宛儀的理由是被禁足了。
  尚知章心裡覺得有些憤怒,尚老夫人免了尚宛妗的請安,他和尚鐘氏可沒有免,這人竟然借著養傷一次都沒有去給他們請過安!至於尚宛儀,他明明是被纏得煩了,又急著洞房花燭,所以趕她回漱春院,不過是要禁她一夜的足,怎麼就成了長長久久沒有期限的禁足了?
  尚知章一開始只覺得生氣,若不是鐘雪盈攔著,說不得就又要訓斥她們一頓了。過了幾天,尚知章忽然發現府內變得安詳了許多,就又覺得她們兩個不出門也挺好的了。
  尚宛妗這一養病,就養到了二月下旬。尚老夫人覺得尚宛妗委屈受大了,因此慣著她,並不敢十分說她。
  等到二月二十三的時候,尚宛妗收到柳姣姣送來的帖子,後日花朝節賞紅,她想越尚宛妗一起。
  尚宛妗已經答應了尚宛宛二月二十五會去踏青,所以收到帖子後立馬就給柳姣姣回了帖子,約好了到時候在西城門見面。
  晚膳的時候尚宛宛又跟尚老夫人撒嬌,說起賞紅的事情來,尚知章忽然道:「二娘這些日子在房間裡做針線,想來也是悶著了,二十五就是後日,到時候你們姐妹都去,大家也都散散心。」
  然後他想要叮囑尚宛妗多照看照看尚宛儀,張了張嘴,到底是說不出口,於是對尚宛逑道:「你大姐姐有四娘帶著,我不擔心,你二姐姐初來錦都沒幾個月,這還是第一次參加花朝節,你到時候多顧著你二姐姐,別讓她被別人欺負了。」
  尚宛逑面上乖乖巧巧的答應,心裡恨死了尚知章的偏心……尚宛儀她是第一次參加這錦都的花朝節,她尚宛逑就不是了麼!
  尚宛儀依然還在「禁足」中,並沒有來松鶴堂跟大家一起用晚膳。因此晚膳後,尚宛儀就是再不樂意,還是跟著尚宛妗一起回了漱春院,尚知章叫她去告訴二姐姐這個「好消息」呢!
  出了常青院月亮門,尚宛妗跟尚宛宛和秦婉道別之後,抬腳就往漱春院的方向走,並不理會跟在後面的尚宛逑。
  尚宛逑心裡有些委屈,府裡就這麼幾個小娘子,哥哥忽然又忙起來了,秦婉是個不愛說話的,尚宛宛又總跟著尚宛妗,尚宛妗又不理會她,尚宛儀又整天呆在屋子裡面不肯出來,她一個人都快無聊死了!
  尚宛逑心裡有些不甘,大家都是姐妹,憑什麼被孤立的就是自己呢!
  尚宛逑越想越覺得委屈得不行,心裡不斷的埋怨著,自己為什麼是一個姨娘的女兒,自己的姨娘為什麼要那麼聽顧姨娘的話,連累得自己也不得不聽尚宛儀的話。
  她想著,自己長得雖然不如尚宛妗和尚宛儀好看,可總是要比長得矮的尚宛宛和眉眼平平的秦婉要好看一些的。自己若是嫡母肚子裡出來的孩子,被孤立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這麼一想,尚宛逑就抬腳追上了尚宛妗,喊道:「大姐姐。」
  她聲音不小,周圍的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尚宛妗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不理她,只好頓了頓腳步,問道:「三娘叫我有事嗎?」
  尚宛逑就微微低下了頭,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淒聲問道:「大姐姐喜歡四妹妹,甚至是喜歡秦家來的五娘,就是不喜歡我,只是因為我不是嫡出的姑娘麼?」
  尚宛妗被她氣樂了,一臉的驚奇:「三娘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尚宛逑控訴道:「她們和大姐姐之間的血緣關係,還沒有我與大姐姐親近呢,可大姐姐見了她們,要麼是送禮物,要麼是有說有笑,大姐姐見了我卻多半是不理我的。不是因為我是庶出的姑娘,還能是因為什麼?」
  尚宛妗不想她以後纏著自己,也不跟她拐彎抹角,微微放低了聲音,淡淡道:「你問我是因為什麼?你且想一想。我剛到錦堵那一日,你做了什麼?」
  尚宛逑瞪大了眼睛,失聲道:「大姐姐你怎麼這麼小氣!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就因為你回來那拉了大哥哥去上香,你就怨責我這麼久?再說,現在哥哥只肯跟大姐姐好,平時見了我也少了許多話。大姐姐還要怎麼樣?」
  尚宛妗失笑。提醒她:「不只是上香的事情,你還把哥哥準備好要送給我的禮物要了去呢!」
  尚宛逑當即道:「不過是一件東西,也值得大姐姐連妹妹都不肯認了。大姐姐那麼多首飾,我攏共才那麼幾件,加起來也比不得大姐姐一件好。大姐姐若是心中實在介意,我就把那簪子還給大姐姐!」
  這尚宛逑還鐵了心了要跟她一起玩!
  尚宛妗頓時覺得她有些可憐。卻沒有因為這點兒憐憫心軟,她搖了搖頭:「也不全是因為簪子的緣故。三娘,我就跟你明說了,那一起去書坊,你跟在我後面的事情。我並不是一無所知的。」
  尚宛妗一聽這話,立馬臉色一變,看向尚宛妗的眼神。就跟看一個怪物一樣!這事兒她做得那麼隱秘,尚宛妗居然都知道。她不是怪物是什麼!
  趁著尚宛逑愣神,尚宛妗拉著錦書快步走了。
  走了一段距離後,錦書回頭看到尚宛逑磨磨蹭蹭走得很慢,顯然是怕了尚宛妗了,忍不住抿著嘴兒笑,對尚宛妗道:「小姐,三小姐也是個可憐人,您何苦嚇她?」
  尚宛妗搖搖頭:「你不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種人要起人來不疼,卻是綿綿的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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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錦書一聽,立馬就擔心了起來:「既然這樣,她既然示好,小姐這般對她,豈不是讓她心中記恨!應該趁著這個機會拉攏才是。」
  尚宛妗搖了搖頭,並不贊同:「她這樣的人是喂不飽的。你只看到顧盼雪和尚宛儀使喚她,卻不知道她們給了岳姨娘和尚宛逑娘倆多少好處,如今顧盼雪被送去了莊子,尚宛儀失去了仰仗,你可見她平時在父親和祖母面前為尚宛儀說過什麼求情的話麼?」
  錦書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心裡對尚宛妗越發的信服起來。
  等到了二十五這一日,尚宛妗早早的起了床,錦書拉著澍香和澍荷給尚宛妗選出門要穿的衣裳。
  如今雖然是料峭春寒,卻多少比冬天暖和,那厚重的棉衣早可以脫下來了。各色春裝堆了一床,尚宛妗正是春困的時候,卻被錦書趕下了床,站在一旁看著那些衣裳直打哈欠。
  嘴裡嘟嚷道:「不過是一個花朝節,值得你們費這麼大的功夫!」
  錦書正色道:「如今已經過了年,小姐便是十四歲了。侯爺是那般的人,老夫人眼裡又只有那些黃白之物,新夫人視小姐為眼中釘,覺得小姐擋了她未來孩子的路……定然都不會仔細為小姐打算的。」
  她說著,就覺得有些傷心。
  尚宛妗聽了歎氣:「這才十四歲呢,大齊朝的小娘子們可都是十七八歲才成親,甚至還有二十歲才成親的呢!這還早著呢!」
  她上輩子十六歲就嫁給了陸展沉,其實已經算是嫁得比較早的了。
  「哪裡早了!」尚宛妗說起自己的親事來,一點也不像尋常小娘子那麼害羞,錦書也不覺得奇怪,解釋道,「小姐是女孩子,不能時常出門的,一年間,能出門的時候,也無非是花朝節、七夕節、中秋節、重陽節、上元節等節日,再加上各種詩會、賞花會等宴會,次數實在是算不得多。
  若是小姐規規矩矩的,人家不會記得小姐的好,若是小姐稍稍出了一丁點的糗,人家說不定記一輩子呢!這怎麼能夠不上心呢!」
  尚宛妗被錦書一番話說得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錦書這丫鬟考慮起事情來,比她這個多活了一輩子的人還要考慮得周到!
  可仔細想來,這又沒有什麼稀奇的,她多活了的那個上輩子,哪裡有機會出去參加個什麼集會宴請!
  尚宛妗的衣裳多,錦書也挑花了眼,最後挑了一套繡桃花的褙子,銀色的布料裡夾雜著霜色的暗紋絲線,桃花繡得栩栩如生,又不會太過豔麗搶了穿衣人的眼。尚宛妗看了滿意得不行。
  錦書連連搖頭,有些嫌棄的樣子:「這衣裳還是蘇夫人給小姐做的,雖然小姐還不曾穿過,卻是去年的舊款式了。只是也沒有比它更好的了,小姐今兒個就將就穿它吧,咱們箱籠裡面還有一套粉水晶做的桃花頭面,婢子去給小姐找出來。」
  澍香和澍荷都一臉崇拜的看著錦書,覺得錦書這個一等丫鬟還真不是白做的,懂的事情比她們可多多了!
  尚宛妗被錦書這話說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打趣道:「咱們家錦書眼光高著呢,恐怕只有宮中貴人衣櫥裡面的衣裳能讓錦書心甘情願的說出一個好字了!」
  這話說得澍香和澍荷都樂了,去翻箱籠的錦書卻是沒有聽清楚尚宛妗說的什麼。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道:「小姐,左右咱們體幾銀子不少,不如找時間出去讓人做幾套時興的衣裳,做好了悄悄拿進府來,到時候就說是蘇夫人以前送的,想來旁人也不能說小姐什麼的!」
  尚宛妗這下是徹底無語了,再看澍香和澍荷也是一臉贊同神情自然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愕然,難不成自己失憶前在彭州就是這樣……奢靡?
  自己被顧盼雪弄得失憶,再跟尚宛儀對換身份,重活一世,她竟然連自己原本過慣了的日子都覺得有些刺眼了!尚宛妗忍不住苦笑。
  尚宛妗換上衣裳,梳妝好了之後就帶著錦書往常青院走。
  她今日梳的是雙丫髻,陪著粉水晶的首飾看起來是小女孩的嬌俏中又帶了些少女的豔麗。
  她不是最早到常青院的,她到的時候,除了她和尚宛儀,眾人都已經到了。
  二夫人站在尚老夫人身邊伺候,往茶水裡面加蜂蜜,鐘雪盈則坐在尚老夫人下首,無比自在的喝著熱茶。
  見尚宛妗來了,忍不住就飛了一個白眼:「喲,元娘,稀客啊!」
  她最近很是得意,尚知章在她面前一次都不曾提過顧姨娘,夜夜都來她房裡,嶽姨娘、通房們那裡是一次都沒有去過!
  鐘雪盈想著,說不定自己肚子裡已經有了尚家的孩子!
  再加上她出身高,別說是尚二夫人讓著她了,就是尚老夫人,也不敢十分要她立規矩。所以鐘雪盈越發的輕飄飄起來,覺得整個武威侯府,除了尚知章,眾人都唯她馬首是瞻了!
  只是尚宛妗這段時間裝病,尚宛儀這段時間被禁足,都不曾來見她的面,她不好欺負二房,對著尚宛逑一個不知反抗的庶女抖威風又實在是掉價!昨日她沒有去用晚膳,所以尚宛妗去了她也沒見著。這會子見了尚宛妗,整個人立馬就精神了起來。
  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奚落尚宛妗的機會的。
  尚宛妗並不理會她,表情平淡的給長輩們請了安,然後落座。
  尚宛妗剛坐下,就被尚宛宛撲了滿懷!
  尚宛宛穿了碧紗的留仙裙,腰間掛了翠色的帶流蘇的纓絡和珠子。衣襟處繡了精緻的鈴蘭花,頭上梳的是單螺髻,戴的是翠色的飄絲帶的絹花。
  尚宛妗看得都愣住了,忍不住問道:「你這一身,是嬸娘給你弄的還是丫鬟給你選的?」
  說著忍不住看了眼二夫人,正撞上二夫人瞪尚宛宛的視線。
  尚宛宛得意道:「她們哪裡有這麼好的眼光,這都是我自己配的!這裙子還是大哥哥給了我錢。我偷偷找人做的呢!」
  「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扮演一隻柳鶯!」
  尚宛妗目瞪口呆:「為什麼要扮演一隻柳鶯?這不是花朝節嗎?」
  尚宛宛跟她解釋:「花朝節年年都是踏青賞紅,我們早覺得沒意思了,於是我和幾個好朋友約好了。每年花朝節要依題扮一個物事讓大家猜,誰扮得最像,就是拔得了頭籌,大家要出錢給她做第一件夏裝呢!今年出的題目就是鳥!」
  尚宛妗聽了不由得感歎了一句:「你們錦都城的小娘子可真會玩!」
  尚宛宛一臉得意。指著秦婉道:「五娘膽子小,每年都扮不好。你看她這一身打扮,能猜得出來是白耳畫眉嗎?我要給她耳朵上多撲點粉,她死活不讓!我可就厲害了,我去年拔了頭籌呢!」
  尚宛妗想像了一下,實在是想像不出來要如何梳妝打扮才能讓大家猜得出來!登時就對尚宛宛多了幾分佩服!
  尚宛宛還擔心尚宛妗因為她沒有早點告訴她這件事而生氣,跟她解釋道:「我是想著大姐姐你剛來。未必就能扮好,參加了這個遊戲也是白掏錢給人家做夏裝。所以沒有跟你說。你今年好好看看,明年花朝節再加入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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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尚宛妗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不不,我覺得我比五娘還要膽子小,一定扮不好的,明年也不要去浪費這個錢。」
  尚宛宛盯著尚宛妗看了半晌,見她沒有改變主意,不由得歎了口氣,這武威侯府參賽的就只有她一個小娘子了,她贏就是武威侯府贏,她輸就是整個武威侯府輸,登時覺得肩上多了一副重擔!
  難不成以後要邀請尚宛逑參加?尚宛宛抬頭看了眼尚宛逑,尚宛逑見了,忙對尚宛宛點了點頭,尚宛宛打量了一番尚宛逑的容貌,覺得是可塑之才,於是立馬就給了尚宛逑一個燦爛的笑臉。
  尚宛逑見尚宛宛主動跟自己示好,立馬歡喜起來。歡喜之後又有些擔憂,尚宛妗那麼壞,會不會使壞不讓尚宛宛跟她玩呢?
  尚老夫人喝了加了蜂蜜的熱茶,擺擺手讓二夫人入座,然後輕咳一聲,對身邊站著的柳枝道:「你去漱春院看看,二娘怎麼這個時辰了還沒有到!」
  柳枝答應著去了,尚老夫人點點頭,笑著對鐘雪盈道:「大郎媳婦,你以前做姑娘的時候也是時常去花朝節的,又是大家出身,懂得自然是比旁人要多不少。武威侯府的小娘子們交給你,我也放心。」
  然後抬頭對尚宛妗等人道:「今日雪盈帶你們一起去賞紅,你們可不能欺負她是剛進門沒多久的,胡鬧讓她難做!要是讓我知道是誰胡鬧了,就罰你們幾日不能吃肉,今年夏天的新衣裳也沒有了!」
  眾人忙應了,尚老夫人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鐘雪盈抿了抿嘴,慢悠悠的開口:「母親這是說的哪裡話,咱們武威侯府的小娘子,都乖著呢!」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那空著的位置,不動聲色的在尚老夫人面前給尚宛儀上了一記眼藥。
  於是等尚宛儀到常青院時,還來不及請安,就先被尚老夫人斥責了一頓。
  也不知道是因為少了顧盼雪這個靠山,還是「禁足」這麼多日轉了性子,尚宛儀靜靜地聽完尚老夫人的指責,竟然爽快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然後給在場的眾人一一道了歉,尚宛妗一直注意著她,並沒有在她臉上看到絲毫不滿的情緒。
  鐘雪盈帶著武威侯府一干小娘子們出了門,尚宛妗和尚宛儀同她乘一輛馬車,尚宛逑、尚宛宛和秦婉同乘一輛馬車跟在後面。
  鐘雪盈一上馬車就開始拿話刺尚宛妗,誰知尚宛妗竟然不忍著,她刺一句,尚宛妗不聲不響的堵回去一句,半點好沒討到,反而存了一肚子氣!
  於是又轉頭把怒火發洩在了現在「很好欺負」的尚宛儀身上。
  她這作態,錦書看得目瞪口呆,哪裡有正經夫人對小輩們使這種手段的,這分明是姨娘們才會耍的手段!
  等到了地方下了馬車,鐘雪盈就帶著眾人往裡走,剛走沒兩步,就聽見有人喊住了她,轉頭一看,只見一個男子騎著馬朝這邊奔過來。
  等那人到了面前翻身下馬,眾人才覺得這人樣貌有些眼熟,應當是武威侯府的家丁。
  那人躊躇著不肯當眾說是怎麼回事,男女有別,鐘雪盈就讓曲嬤嬤上前去聽,曲嬤嬤聽了之後,回來附在鐘雪盈耳邊嘀咕了一番,然後問道:「夫人,怎麼辦?」
  鐘雪盈問那家丁:「老夫人和二夫人怎麼說?」
  那家丁道:「老夫人沒說話,二夫人說,以前沒有大夫人,她幫著管管大房的事情也就罷了,如今大夫人進府了,她再管,那就是逾越了!大夫人前腳剛出門,事情就傳了來,二夫人問明白之後立馬讓小的騎了快馬來追大夫人。」
  鐘雪盈停了點點頭,然後對幾個一頭霧水的小娘子道:「四娘和五娘都是年年都來賞紅的,來都來了,都回去就掃興了!你們跟緊了四娘五娘,玩盡興了就坐馬車回來。」
  然後叮囑幾個丫鬟婆子:「我們侯府的小娘子個個都是精貴的,你們可要把人看好了,出事了就不要怪我下手狠辣!」
  鐘雪盈說完這些話就匆匆而去。
  尚宛妗心下狐疑,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只是她是武威侯府的大小姐,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丟下眾人,自個兒回府去。
  再說,她已經跟柳三小姐約好了見面呢!
  尚宛宛一臉擔憂的拉著尚宛妗的衣袖,問道:「大姐姐,大姐姐,家裡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尚宛儀和尚宛逑一聽,也忙不動聲色的關注著這邊,等著聽尚宛妗是怎麼說的。她們雖然不喜歡尚宛妗,卻不得不承認,尚宛妗比她們倆都要聰明許多。
  尚宛妗搖了搖頭,笑著對尚宛宛道:「你怕什麼,咱們玩咱們的不就好了。我也不知道家裡到底是出什麼事情了,只是估摸著應該跟咱們是沒多大關係的。」
  秦婉笑著拉了尚宛宛一把,眨了眨眼睛:「四姐姐你糊塗了,若是跟咱們有關係,大夫人就不會把咱們留下來繼續遊玩了!」
  尚宛宛恍然大悟!
  一行人繼續往裡走。
  今日京都貴眷基本上都來了這峪水河畔過花朝節,怕出亂子,所以五城兵馬司的人立馬加派了人手把這峪水河畔女眷們活動的地方給圍了起來。到了入口處,尚宛妗等人對一個面色嚴肅的軍卒表明了身份,又拿出了武威侯府的信物,這才被放行。
  往裡走沒多遠,就聽到前面輕聲細語的說話聲,再繞過一棵古樹,就看到花花綠綠的帷帳,帷帳間隙隱隱看到娉娉婷婷的身姿走過。
  出門之前尚老夫人就已經提過,武威侯府早派了人來占好位置達好了帷幔。跟長興侯府的帷幔是挨在一處的。
  然後便見河畔站了一個眼熟的婆子,正眼不錯的朝著這邊張望,見了尚宛妗等人,臉上露出小模樣,忙迎了上來。
  「老奴是越嬤嬤手下的粗使婆子,小姐們叫我許婆子便是。因為力氣大,又有幾分眼力見。所以越嬤嬤派了我帶著男人們趁著天色早。各家小姐都還未到,趕著搭好了帷幔。小姐們走了這麼遠的路,怕是累了。老奴前來領路。」
  尚宛妗笑著點了點頭,連說了兩聲好。錦書立馬就掏出一角銀子拋給許婆子,許婆子見了銀子,臉上笑得皺紋跟菊花一樣。忙道:「謝大小姐賞,謝大小姐賞。小姐們請隨老奴來。」
  尚宛儀看著這許婆子,心裡冷笑,難怪先前說那麼多話都轉身走呢,原來是等著這一角銀子!
  冷笑完了又覺得自己先吃蘿蔔淡操心。左右那一角銀子又不是自己出的!
  剛到了一處藏青色帷幔前,許婆子就點頭哈腰道:「就是這裡了,小姐們可還滿意?」
  尚宛妗打量了一下。武威侯府搭的這帷幔差不多有漱春院半個廂房大小了,與隔壁的長興侯府家算是這一片最大的帷幔了。不由得點了點頭,贊了許婆子一句:「挺好的,等回家了,我得替許媽媽在越嬤嬤面前討個功才是。」
  許婆子剛剛得了一角銀子,早不指望再得賞賜了,如今猛地聽到尚宛妗這承諾,立馬千恩萬謝,然後歡天喜地的打開了帷幔的一角簾子:「小姐們請。」
  尚宛妗剛準備抬腳,就聽到身後有人朝著這邊喊,仔細一聽,喊的居然是尚宛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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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行人詫異的回頭,然後就見一個穿了粉紅色半臂交領儒裙,頭上戴著絹花的小娘子一邊朝這邊跑一邊喊。
  那小娘子跟尚宛宛差不多大小的年紀,身後跟了個十八九歲的大丫鬟,走得不緊不慢的。尚宛妗一眼就看出來她對這個主子應該是很不上心的了。
  小娘子跑到尚宛妗等人面前時,臉色通紅,一邊歉意的跟尚宛妗等人福了一禮,然後看向尚宛宛,嘴裡道:「宛宛妹妹,咱們許久未見了,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尚宛宛有些為難,她這走了一段路,正覺得累,就有些不想動了,打算歇息一會兒好去找跟她一起玩扮演鳥兒的遊戲呢!
  那小娘子見她遲疑,神色立馬慌張起來,眼裡還帶了幾分苦澀,好像尚宛宛拒絕了她,她立馬就會哭出來似的。
  不少人都注意著這邊了,若真的在武威侯府的帷幔前鬧了起來,到時候武威侯府面子上也不好看。
  尚宛妗開口對尚宛宛道:「既然是你朋友,就請進來坐一坐。」然後又對那小娘子道,「我家長輩都不在,你不用太拘束,就進來坐一坐吧!」
  小娘子如臨大赦一般,忙福禮跟尚宛妗道了謝。然後紅著臉介紹自己:「姐姐好,我叫鄭琬宜,姐姐叫我琬宜便好。我舅舅是禮部的劉尚書。」
  她這麼一說,尚宛妗就對上了號。
  年前官員偷偷逃早朝,就連禮部尚書也偷懶逃了兩次,沒想到第二次就被發現了,齊宣帝大為光火,不但懲罰了逃早朝的人,還一氣之下讓所有官員當值到除夕夜才肯放假。
  也不知道是齊宣帝當時憋著的火沒有一氣發完,還是禮部尚書後來又哪裡做得不對得罪了本來就對他印象不好了的齊宣帝,於是元宵節後第二天,齊宣帝突然就擼掉了禮部尚書頭頂上的烏紗。
  禮部尚書還來不及認錯求情,齊宣帝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工部尚書劉懷安調來做了禮部尚書。
  百官雖然覺得齊宣帝此舉有些不合適,可因為年前逃早朝一事,竟是沒有一個人敢出言勸諫,於是好好的工部尚書,一個早朝的功夫,就變成禮部尚書了。
  這件事朝堂內外津津樂道了許久。
  尚宛妗記得尚宛宛來找自己閒聊的時候說過劉尚書府上的千金跟她是手帕交……難不成說的其實是劉尚書府上的表小姐?
  尚宛妗一邊心裡琢磨,一邊帶著眾人進了帷幔。
  帷幔裡面桌椅都是準備周全的,眾人落座歇腳,尚宛妗注意到,那鄭小姐落座時是自己拉的椅子,那大丫鬟站在一旁玩著自己的手指甲,根本沒有動彈的意思。
  心裡不由得皺了皺眉。這人連自己的丫鬟都管不好,性子想來是十足軟弱,怎麼跟尚宛宛玩到一起的?
  剛坐下,一口茶水都沒來得及喝,就聽到帷幔外面有人高聲問道:「請問這是武威侯府的帷幔嗎?」
  尚宛妗聽著聲音耳熟,就放下杯子親自出去看,剛走兩步,尚宛宛忽然也把手裡的杯子一放,抬腳就追著尚宛妗往外走。
  「……誰來了?我也要去看看。」
  等兩人走到了帷幔門口,尚宛妗感到尚宛宛拉了她一下,然後聲音幾不可聞:「大姐姐,我跟鄭家小姐不過是見過兩面,並不熟識。等會兒賞紅的時候,大姐姐千萬記得不要帶她一起。」
  尚宛妗奇了,小聲問道:「你們倆不熟識,她來找你做什麼?她那個丫鬟又是怎麼回事?」
  尚宛宛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後又說起那個丫鬟:「聽說鄭琬宜老是克扣她月錢,所以人前人後都擺臉色給她看。」
  兩人說著已經出了帷幔,自然而然的止住了話頭。
  一抬眼,就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娘子沖著她們揮手笑。
  兩人大吃一驚,尚宛宛驚呼出聲「哎呀」,逗得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娘子笑彎了腰。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娘子在春光裡鈴鈴笑語,任誰看了,都會心情愉悅,再也想不起那些煩心事來。
  尚宛妗和尚宛宛驚訝之後,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其中一個少女見她們跟著笑,就有些惱了,哎呀一聲上前:「你們笑什麼!快猜猜我和她誰是誰啊?」
  「哪個她啊?」尚宛妗眼珠子一轉,笑盈盈的問道。
  那小娘子跺了一下腳,隨手往另外一個小娘子身上一指:「就是柳媞媞啊!」
  「噢~」尚宛妗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原來柳四小姐閨名是媞媞二字啊!」
  「撲哧~」尚宛宛笑道,「我大姐姐真聰明,一下子就猜對了!」
  柳三小姐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不由得有些懊惱,為了迷惑尚宛妗,她還特地把自己和柳媞媞的丫鬟給對換了!
  柳四小姐面上笑容一僵,然後露出慍色來,當下就瞪了柳姣姣一眼,然後怒道:「你這麼蠢怎麼好意思跟我長一樣的臉!」
  然後把自己身後跟著的那丫鬟一推,再伸手把自己的丫鬟拉回自己身邊,冷哼道:「柳姣姣你這麼蠢,你的丫鬟也一樣的蠢,剛剛走路都踩到我腳跟了!」
  柳三小姐因為說漏嘴的事情,本來有些心虛,見柳媞媞這麼不給自己面子,立馬也怒了,把被柳媞媞推了一把的丫鬟拉到自己身後,冷笑道:「你丫鬟就不蠢了?你丫鬟剛剛還踩到我裙角了呢!」
  尚宛妗和尚宛宛站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那兩個丫鬟竟然也是雙胞胎,穿了一身的衣裳,別人能不能分辨出誰是誰尚宛妗不知道,反正尚宛妗一眼看過去是找不出一點兒不同的。
  然後在她們目瞪口呆中,被柳姣姣拉到身後的那個丫鬟苦著一張臉,欲哭無淚的沖著對面的柳媞媞道:「小姐啊……婢子才是小悠!」
  柳媞媞身後那丫鬟跟著補充:「四小姐,婢子是小落啊!」
  說來這也是個烏龍,柳姣姣和柳媞媞打定了主意讓別人來猜她們倆誰是誰。柳姣姣自作聰明的悄悄對換了兩人的丫鬟,沒想到柳媞媞也自作聰明的對換了兩人的丫鬟。
  這麼一弄,當著尚宛妗和尚宛宛的面,柳姣姣和柳媞媞也不好意思繼續鬧下去了。只好一臉尷尬的上前來跟尚宛妗和尚宛宛打招呼。
  就好像剛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尚宛妗看到兩個丫鬟手裡提著的變得精巧的柳條籃,裡面裝了五色彩箋和紅繩,不由得笑道:「柳三姐姐和柳四姐姐這是打算跟我們一起去賞紅?」
  一邊說,一邊同尚宛宛攜了兩姐妹的手往帷幔裡面走。
  賞紅一直是錦都花朝節的保留節目,最開始只有江南才有祭花神、賞紅的習俗。後來前朝皇室從江南遷都錦都,這賞紅的習俗就被帶過來了。
  所謂賞紅,就是花朝節這一天,大家聚在一起祭祀花神禮結束之後,閨中女兒把自己剪好的五色彩箋用紅繩結在花樹上。賞紅結束之後,大家還要一起前往花神廟燒香,祈求花神降幅。
  柳三小姐聽到尚宛妗這麼一問,眼睛一亮:「你說得不錯,我和柳媞媞要跟你們一起去賞紅。」
  尚宛妗失笑:「你們本來是怎麼打算的?可別跟別人約好了又臨時改變主意,到時候讓人家怨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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