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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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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霜降 - 《命定成妃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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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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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8:40: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不怪錦書總往武威侯府的人身上想,她只是覺得自家小姐統共沒有出門幾次,又與人為善,不可能跟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們結仇。
  尚宛妗沒有回答錦書的話,琢磨了半晌,才道:「咱們趕一趕,爭取明日能空出半日來,去劉府走一趟吧!」
  她之前沒有在四娘面前說出鄭琬宜來,就是不想摻和進她們的破事裡面來。可鄭琬宜明顯不是這麼想的……既然她要對她尚宛妗出手,那就別怪尚宛妗剁掉她的爪子了!
  做了決定之後。尚宛妗就吩咐了澍荷去尚宛宛院子裡傳話,也好讓劉家那邊趕緊送帖子來。
  劉輕葶性情大變之前,一直是劉夫人最驕傲的嫡女。但凡有一絲治癒的可能,她都不想放棄。因此聽說尚宛妗松了口,當下立即就親自寫了帖子,派自己身邊的心腹送來武威侯府。
  劉家大小姐的事情如今也算不上什麼秘密,尚老夫人也是知道一些隻言片語的。尚宛妗被叫到常青院的時候,就見劉家婆子傷傷心心的跟尚老夫人回話。
  「老夫人您也知道,我們大小姐和貴府的四小姐是極好的。之前花朝節上對貴府的大小姐也是一見如故。我們夫人的意思,就是請兩位小姐去劉府坐一坐。見我們大小姐最後一面,也算是全了她的念想。」
  尚老夫人歎了口氣,問道:「你們家元娘現在還能認人?」她問這話也沒有別的用意,就是擔心自家孩子過去了。萬一劉家孩子突然發作,傷了她們可怎麼辦!
  劉家婆子忙道:「我們大小姐雖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可她心裡是清楚的!再說也不是讓貴府的小姐跟我們大小姐坐在一處說話,就是遠遠的看一眼,周圍都有丫鬟婆子跟著,我們夫人也在,斷不敢傷害了貴府的小姐的。」
  尚老夫人正要說話,抬頭看到尚宛妗走進來。
  此時尚宛妗特地換了身見客的衣裳,為了掩飾自己的黑眼圈。臉上也撲了厚厚的粉,尚老夫人看在眼裡,第一反應就是。原來她把自己關在院子裡真的不全是在鬧脾氣,看她這憔悴的樣子,怕是被二娘嚇壞了。
  若是再在劉府被嚇一著就不好了。
  於是剛準備答應的尚老夫人等尚宛妗請安落座之後就改口道:「元娘也就罷了,明日讓四娘過去一趟吧!」
  劉家婆子沒想到尚老夫人會被拒絕,立馬就扭頭去看尚宛宛。尚宛宛撲上去跟尚老夫人撒嬌:「祖母,我害怕。你叫大姐姐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要是害怕,就讓五娘跟你一起去!」尚老夫人語氣不容置疑。說著還扭頭看了眼尚宛妗。
  尚宛宛不樂意:「不行,婉妹妹要是跟我去了劉府,誰去女學聽課啊!到時候我和婉妹妹都不知道女先生講了什麼,多丟咱們武威侯府的人啊!」
  然後眼珠子一轉,就丟開尚老夫人的手去撲尚宛妗:「大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花朝節那日,你還誇輕葶生得好看呢!」
  尚宛宛這演得實在是有點誇張,尚宛妗覺得有些尷尬,不敢再讓尚宛妗演下去,忙拉住尚宛宛的手,對尚老夫人道:「祖母,我在家悶了這麼多日,您就讓我和四妹妹一起去吧!」
  一直不肯出門不肯見人的尚宛妗主動開口了,尚老夫人詫異的同時也送了口氣。立即就答應了下來。
  嫡出的大小姐相對于庶女來說,對武威侯府的用處更大。可這嫡出的大小姐若是不肯出門不肯交際,那就算是養廢了。
  尚老夫人本來還想著,等顧老夫人來過之後,尚宛妗還是這個德行,她就要放棄尚宛妗,轉而抬舉尚宛逑了。
  還好,尚宛妗沒有那麼讓她失望。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尚宛妗就收拾好準備前往常青院聽尚老夫人教誨,然後同尚宛宛一起前往劉家。誰知還沒出門,漱春院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來人是長邪。
  尚宛妗有些驚奇,長邪自從住進武威侯府之後,一開始武威侯府的眾人還會去找他看命,可他性子冷淡,對人不假辭色,漸漸的就沒人敢去了,只有尚奚舟每日為了待客之道會去陪他說說話。
  這幾個月過去,長邪安安靜靜地待在武威侯府,沒有一絲一毫的存在感,尚宛妗幾乎都要忘記他這個人了。
  所以他主動住進武威侯府到底是為了什麼?尚宛妗心裡疑惑。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笑著讓錦書上茶,問道:「上師這麼早來我這漱春院,可是有什麼事情?」
  長邪不說話,盯著尚宛妗的腰間看。
  尚宛妗注意到他的視線,心裡有些惱,拔高聲音喊道:「上師?」
  「你叫我長邪便可。」長邪抬起頭來對她笑了笑,然後問道,「你怎麼又沒有帶那塊玉?」
  尚宛妗知道他說的是哪塊玉,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在家帶什麼玉啊!」
  「你當你家裡就沒有是非了?」長邪不贊同的看著她,然後意味深長道,「你還是帶上那塊玉比較好。」
  尚宛妗抿了抿嘴,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見長邪吩咐她的錦書:「去給你們小姐把星機老人送的那塊玉找出來戴上,以後最好是不要取下來。」
  錦書居然還真的轉身去找那塊玉了。
  長邪喝了一口茶,一副愜意極了的樣子,對尚宛妗道:「這茶葉不錯,等你回來之後,讓丫鬟給我送幾兩過去吧,我愛喝。」
  說完就起身走了。尚宛妗看得目瞪口呆,這人是來提醒她戴上玉佩的,還是來蹭茶水的?
  錦書拿著玉佩走出來,嘴裡念叨道:「這長邪上師怎麼知道小姐今日沒有戴這玉啊?」
  從永平伯府回來之後,尚宛妗心有餘悸,就一直戴著這玉了。也就這幾日為了《天鄞論》的事情忙得暈頭轉向,換衣裳的時候把裝玉的香囊取了下來忘了戴上。
  尚宛妗聽了錦書這話,心裡也是咯噔一跳,對啊,他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他真的有掐指一算的本事?
  這麼一想,尚宛妗又覺得自己糊塗,他是占星術士,又不是道士……占星術士也會掐指一算嗎?
  尚宛妗還是戴上了裝了那塊玉的香囊,去常青院坐了一遭,就同尚宛宛一起出了門。
  劉家算不上遠,尚宛宛一路上有些興奮,仿佛只要尚宛妗去了,劉輕葶這瘋病就能好了一樣。
  尚宛妗一心想著待會兒如何對付鄭琬宜,因此並沒有理會尚宛宛。
  等到了劉家遞了牌子,立馬就有人領著尚宛妗等人往裡走,另有人小跑著進去報信,剛走到二門,就見鄭琬宜扶著一個衣著華貴面臉憔悴的婦人,後面跟著一大堆的丫鬟婆子,迎了上來。
  來人正是劉夫人。
  劉夫人是認識尚宛宛的,因此上來就攜了尚宛妗的手,聲音帶了些急切:「這便是尚大小姐吧!您看,我那女兒可還有救?」
  她一上來就問這種話,尚宛妗皺了皺眉頭,然後抬頭朝鄭琬宜望去,只見她滿臉都是擔憂之色,並沒有什麼異常。
  尚宛宛跟劉輕葶關係好,對劉夫人自然與別人不同,當下便安慰道:「夫人莫怕,輕葶吉人自有天相,斷不會有事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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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8:40: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她拿這話安慰人,原也是沒錯的。偏生鄭琬宜這個時候笑盈盈的來了一句:「對啊,姑母,尚大小姐真心來幫輕葶妹妹治病,自然是妙手回春的。」
  尚宛妗聞言,心裡冷笑。鄭琬宜這是在給劉夫人上眼藥呢!自己若是沒有治好劉輕葶,那就不是真心要治療劉輕葶了!到時候傳出去。自己的名聲,還要麼?
  於是尚宛妗對劉夫人道:「大夫也講究個望聞問切,宛妗沒有見到人。不敢下定論!」
  又道:「花朝節的時候輕葶妹妹來我們帷帳找琬宜妹妹,那個時候我看還不怎麼嚴重,夫人不要怪我多嘴,這輕葶妹妹身邊的人,怕是不乾淨。」
  劉夫人皺了皺眉:「知道輕葶是被人下毒以後,她院子裡的丫鬟婆子,我都已經換過了。只有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奶娘還跟在她身邊。」
  尚宛妗看了眼鄭琬宜,意味深長道:「這樣惡毒的法子。下人又怎麼想得出來?夫人應該往別處再想想,比如誰跟輕葶走得最近。」
  鄭琬宜聽了她這話,立馬臉色一變,後背沁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劉夫人這會子卻沒有往鄭琬宜身上懷疑。苦笑著對尚宛妗道:「當務之急,還請尚大小姐同我去看看輕葶,別的事情,都容後再說。」
  她笑容苦澀,尚宛妗也不好再說什麼,一低頭,卻看到劉夫人松綠色的衣袖上有一塊深色的痕跡,仔細看去,竟然是血跡!
  不由得臉色一變。問道:「夫人今日可去看過輕葶妹妹了?」
  「現在大家都怕她,我這個做娘的再不去,輕葶就真的完了!」劉夫人語調哀戚。若不是當著一干小輩的面,怕是要哭出來了。
  尚宛妗駭然,劉輕葶是真的瘋了,她都已經開始傷人了!
  難怪尚宛宛之前跟她說,她若是不來,劉輕葶就算是完了!尚宛妗沒有想到。這短短時間,劉輕葶就瘋得這麼厲害了。
  尚宛妗不動聲色的看了鄭琬宜一眼。心想,自己真是低估了她的手段,難怪她敢把自己拖下這趟渾水來。
  這一路上一開始還能遇見下人給劉夫人行禮請安,後面的路,漸漸的就安靜了下來,景致是極好的,卻少了人煙。
  劉夫人解釋道:「輕葶如今性子跳脫,不喜被拘著,平時都是她奶娘看著她,一沒看住,就跑了出來。」
  難怪,這劉府的人怕是怕了這位大小姐,所以都刻意避開這一片地方呢!
  說話間就到了一個院子,院子裡面種滿了合歡樹,這正是合歡花開的季節,到處都是粉粉白白的花朵。
  進了院子,一行人往劉輕葶閨房的方向走,劉夫人感歎道:「琬宜是個好孩子。她和輕葶是住在一個院子的,大家都怕了輕葶,只有她說什麼也要留下來,不敢搬走,說是怕輕葶清醒過來了之後寒了心。」
  尚宛妗看了鄭琬宜一眼,笑道:「你們表姐妹感情真好。」
  鄭琬宜嗯了一聲:「我跟輕葶一起長大,自然是與別人不同的。」
  劉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琬宜命苦,早早的就沒了娘。我見她跟輕葶合得來,就接了過來放在一起養著。兩人雖然說是表姐妹,卻比許多親姐妹關係還要好的。」
  正說著,就聽到前面的屋子裡傳來咒駡聲,和一個婆子的安撫聲。劉夫人臉色一變,快步走上前去。
  尚宛妗等人忙跟了上去,推開門,就見劉輕葶穿了一身紅衣,正在指著跪在地上收拾茶盞碎片的婦人罵。婦人的頭上纏著白紗,額前的白紗上有鮮紅的血跡,可她對劉輕葶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柔聲安慰著她。
  應當就是劉夫人說的劉輕葶的奶娘了。
  「你們來做什麼?」劉輕葶看了眼眾人,不再罵奶娘,而是惡狠狠的瞪著尚宛妗等人。
  劉夫人並沒有走到劉輕葶的身邊,想來也是有些忌憚她的,她小心翼翼的對劉輕葶道:「是尚四小姐,你最好的朋友,輕葶,你還記得嗎?」
  劉輕葶冷笑:「你們都要把我當瘋子關起來了,還要叫人來看我的熱鬧麼!」
  「我怎麼會看你的熱鬧!」尚宛宛急忙解釋,「輕葶,你是不是吃了好多苦?」
  尚宛妗忙拉了尚宛宛一下,當著人家娘的面,問人家是不是吃苦了,讓劉夫人怎麼想?劉府就算是虐待了劉輕葶,也輪不到武威侯府的人開口詢問。
  尚宛宛被拉了一下,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忙閉緊了嘴巴。這還是花朝節後她第一次看到劉輕葶,整個人可以用形銷骨立四個字來形容,原先清亮的眼睛現在渾濁得很,嘴上時刻帶著一抹譏誚,她的頭髮有些亂,仔細看指甲裡面還有黑紅的血跡污漬。
  她這樣子,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訴別人,她已經瘋了!
  尚宛妗視線落在劉輕葶腰間,那裡已經沒有了之前看到的那個香囊,在扭頭去看鄭琬宜的腰間,瞳孔瑟縮了一下,她竟然依舊佩戴著那個跟劉輕葶一模一樣的香囊。
  正驚疑著,劉夫人忽然開口問道:「尚大小姐要不要看看輕葶吃的藥?」
  之前還好一些,請了大夫看治之後,反而變本加厲了。劉夫人會懷疑到藥上面,那也正常。
  尚宛妗又沒有學過醫術,那些藥方,就是給她,她也看不懂。可她要想讓劉夫人放心的讓她來治療劉輕葶,就不能說這種話。
  只好道:「如果有藥渣的話,拿些來給我看看。」
  她不懂醫術,卻便嘗百毒,藥渣拿來,她只管看看裡面有沒有毒就好了。
  她們這邊說這話,被無視了的劉輕葶又開始發作了,也不知她什麼時候摸著了一個錦杌,舉著就朝鄭琬宜撲了過來。
  「快攔住她,快攔住她!」劉夫人尖叫!
  鄭琬宜明明站在劉夫人左側,此時她卻已經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劉夫人後面,然後一邊把劉夫人往自己身後拉,一邊驚叫道:「輕葶妹妹,這是你娘親啊,你就算是腦子再糊塗,也不能打自己的娘親啊!」
  她這話一出來,劉夫人果然臉色一變,再看向劉輕葶時,就少了兩分心疼,多了兩分失望。
  倒是劉輕葶那奶娘,想都不想就沖上去攔腰抱住了劉輕葶。
  「錦書!」尚宛妗喊道。
  錦書會意,立馬上前使了個巧勁兒把錦杌從劉輕葶手裡奪了下來。並且幫助奶娘制住了尚宛妗亂揮舞的雙手和亂踢的雙腳。
  她整個人看著形銷骨立,可力氣卻是出乎意料的大,好在錦書是練家子,制住劉輕葶還不算吃力。
  尚宛妗問奶娘:「大夫有開安神的藥嗎?」
  奶娘滿眼心疼。抬起頭來回答尚宛妗的話:「開了,可小姐喝了安神藥之後反而鬧得更加厲害,就不敢熬給小姐喝了。」
  尚宛妗皺了皺眉:「請的是哪家大夫?」
  「都是平常慣請的。還有別人推薦的好幾個大夫,都是這樣。次數多了,那些大夫怕壞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敢來了。」劉夫人歎了口氣。
  尚宛妗嗯了一聲,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鄭琬宜一眼,她面帶擔憂,可這擔憂之下還藏著一份有恃無恐。
  那就不是藥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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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果然。藥渣取來之後,尚宛妗拈起藥渣聞了聞。裡面並沒有有毒性的東西。既然藥沒有出問題,劉輕葶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尚宛妗視線又落在鄭琬宜身上。她想了想,道:「輕葶妹妹這個樣子,怕是已經好久不曾安睡了。就是一個好好的人,這麼久不睡身子也會被拖垮。劉夫人,我這丫鬟是習過武的,您若是信得過我的話,不如讓輕葶妹妹安靜的休息幾個時辰?」
  劉輕葶這種情況,她不敢輕易的使用安神香等東西,只好從點穴上下手了。錦書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可點個睡穴,還是能勉強讓人睡個一兩個時辰的。
  用點穴這種方法讓人入眠。其實是有很多後遺症的,所以大夫們輕易不使用。可劉輕葶現在這個情況,情緒這麼亢奮。其實已經是掏空了身子,只要能讓她休息一會兒,有什麼後遺症,那都是利大於弊。
  尚宛妗以為劉夫人不會同意,畢竟對這些貴人們來說,點穴都是旁門左道的做法。誰知劉夫人想也不想就點了頭。對尚宛妗道:「那就麻煩尚大小姐了。」
  倒是劉輕葶的奶娘,神情帶了幾分戒備。似是有些想阻攔錦書。
  可錦書動作快,她還沒來得及阻攔,劉輕葶的身子就軟倒在她懷裡。
  把人搬到了朱床上,奶娘紅了眼眶,可礙于劉夫人在這裡,她並不敢哭泣。尚宛妗上前,讓錦書掰開劉輕葶的口舌看了看,再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毒入肺腑。」
  劉夫人臉色慘白,立即問道:「還有救嗎?」
  尚宛宛也拉著尚宛妗的衣袖,幾乎帶了哭腔:「大姐姐!」
  鄭琬宜不等尚宛妗回答,就先開口「安慰」劉夫人:「姑母,別的大夫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獨獨這尚大姐姐能看出來,可見得尚大姐姐是個有本事的人。姑母您且放心,只要尚大姐姐肯拿出真本事來,輕葶妹妹這病,肯定能好起來的!」
  劉夫人一聽,立馬幾步上前,拉著尚宛妗的手,帶著哭腔道:「求尚大小姐救救小女,只要尚大小姐救了輕葶,只要是我能出得起的報酬,尚大小姐只管開口!」
  說著就不顧兩人的輩分要往地上跪。
  尚宛妗給錦書使了個眼色,錦書立馬攙住了劉夫人,不讓她跪。這邊攔住了劉夫人,那邊鄭琬宜卻是麻利的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求尚大姐姐救救輕葶妹妹!」
  尚宛妗氣得嘴唇直哆嗦。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尚宛宛也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怒道:「若是能救,我大姐姐自然會救,你們這樣子做,是在逼我大姐姐嗎?」
  她一臉失望的看著鄭琬宜,眼裡閃過一絲恨意與後悔。
  劉輕葶是她的好朋友,可尚宛妗是她的大姐姐啊!大姐姐並沒有說有十成把握能救回劉輕葶,可劉夫人和鄭琬宜這麼一來,卻是把刀架在了大姐姐脖子上。
  大姐姐治好了劉輕葶還好說,若是沒有治好,她們這番作態在先,大家只怕會覺得是大姐姐故意沒有盡全力了!
  大姐姐的名聲還要不要?
  尚宛宛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別人利用了。
  鄭琬宜語氣淒婉哀絕:「尚四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姑母不過是關心則亂,那床上躺著的是我姑母的嫡長女,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情緒激動了些也是有的,如何就成了逼迫尚大姐姐?」
  尚宛宛氣急,就要跟她爭吵,卻被尚宛妗攔了下來。尚宛妗柔聲對劉夫人道:「夫人不必多禮,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再加上輕葶妹妹和我家四妹妹是好友,我無論如何都會施以援手的。夫人若是跪了我,那豈不是折了我的壽,讓外面的人罵我冷血無情?」
  劉夫人一聽這話,也回過味來,她的一時情急,反而會害了尚宛妗。因此也不敢再往地上跪了,神情盡是尷尬。
  然後看了眼自己臊得滿臉通紅的侄女,心裡歎了口氣,自己這個侄女就是太單純,想事情不夠周全。以後還是要讓她和輕葶多跟尚大小姐這樣的人交往才是。
  鄭琬宜此時卻有些著急,尚宛妗說得這麼胸有成足,難不成她真的有辦法治好劉輕葶?
  朱床上的小娘子十多歲的年紀,一張臉還沒有張開,皮膚卻是極好的。睡著了之後,臉上已經沒有了醒著時的那分淩厲與傲氣,蒼白而脆弱得讓人心疼。
  尚宛妗看了劉輕葶一眼,道:「咱們去外室說吧,不要打擾了輕葶妹妹休息。」
  「好好好。」劉夫人連忙點頭,然後吩咐奶娘,「你在這裡守著輕葶,那人參水時不時的給她潤潤唇。」
  奶娘應了,一行人跟著劉夫人一起移步到了外室。
  等大家都走到珠簾處,尚宛妗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鄭琬宜身邊的丫鬟扶著鄭琬宜起身。那丫鬟神態恭謹,對鄭琬宜畢恭畢敬,並不是之前花朝節時跟著鄭琬宜的那丫鬟。
  等落了座,尚宛妗忽然問道:「琬宜妹妹身邊的丫鬟換了?」
  「嗯。」鄭琬宜對於丫鬟的事情並不避諱,大大方方道,「尚大姐姐上次也看到了,那丫鬟欺主,姑母知道後,趁著給輕葶妹妹換丫鬟,也一併將那丫鬟換了下去。」
  劉夫人道:「我這侄女就是性子太好了,那丫鬟欺主到了那種程度,她居然還幫著那丫鬟瞞著我,若不是被我無意中撞見那丫鬟對琬宜冷嘲熱諷,我還不知道琬宜在我們府上過的是水深火熱的日子呢!」
  「是麼。」尚宛妗不置可否,然後又指著鄭琬宜腰間的香囊,一臉驚奇的問道:「輕葶妹妹中毒,可能就是因為香囊的緣故,琬宜妹妹為什麼還敢把這個香囊佩戴在身上?」
  「這……」鄭琬宜面露遲疑,心裡卻是在猜測尚宛妗到底知道多少。
  劉夫人替鄭琬宜解釋道:「那香囊是輕葶親手做的,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是輕葶送給琬宜的生辰禮物。琬宜說到底是輕葶的心意,她戴了這麼久都沒有被影響到,香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不肯取下來。」
  說著,她感歎道:「我再沒有見過像琬宜這麼重情義的小娘子了,輕葶要是清醒了過來,以後一定得好好跟琬宜相處才是。」
  香囊沒有問題的?可尚宛妗上次明明聞到這香囊有鈴蘭花的香氣!長期聞到少量的鈴蘭香氣,會讓人緊張、易怒、頭疼、產生幻覺。時間長了,就會讓人記憶混亂,變得癲狂。
  那香囊裡面的鈴蘭不算多,要靠著聞那鈴蘭發瘋,起碼要一兩年的功夫……劉輕葶的這種情況,顯然不是因為鈴蘭的緣故了!
  香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尚宛妗琢磨著這句話,然後想起剛剛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的橙色的麗春花,忽然就想起陸展沉曾經跟她說過的話來。
  尚宛妗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回憶,陸展沉當時說的好像是:「櫻桃核佐以養顏湯食之,配之麗春花香,可使人易怒,三旬至癲狂,四旬至癱瘓,五旬藥石無靈,六旬白骨腐肉。若佩有鈴蘭,可緩之,若常食杏仁,可防之。若欲救之,取觀音掌刺,灸角孫穴、風池穴、太陽穴、膻中穴、肩井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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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尚宛妗正回憶著,鄭琬宜忽然開口打斷了她,問道:「不知尚大姐姐要如何救輕葶妹妹?」
  尚宛妗不欲理她,可劉夫人也跟著問:「尚大小姐,這……」
  尚宛妗只好道:「辦法倒是有……」她正欲把陸展沉的那番話說出來,視線落在鄭琬宜身上,就頓了一下,改變了主意。
  尚宛妗眨了眨眼睛,道:「四妹妹上次跟我說,輕葶妹妹很會做一種櫻桃蜜餞,不知道府上還有沒有?我在彭州連櫻桃都很少吃過,更別說櫻桃蜜餞了。」
  她這話來得突然,眾人聽了之後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劉夫人,她立即吩咐身後的丫鬟去取櫻桃蜜餞:「都被輕葶放在小廚房的櫃子裡,用細瓷的小罎子裝了,每年都要做好幾壇。你用碟子裝一碟來,另取兩壇,讓尚大小姐和尚四小姐帶回去嘗嘗鮮。」
  她雖然不喜尚宛妗在這種時候提到吃食,卻也沒有懷疑,心裡想著,尚大小姐看著行事大方周到,到底是十四歲的小娘子,還沒有過饞嘴的年紀呢!
  眾人神色各異,尚宛妗卻不放在眼裡,一心一意的等著那櫻桃蜜餞,等丫鬟端著蜜餞來了,她吃了一顆,心裡就有數了。
  劉輕葶做的這櫻桃蜜餞是沒有去核的,大概是醃得久了,這櫻桃裡面的核有些脆弱,不小心就咬破了。
  尚宛妗臉上露出幾絲歡喜之意來。眾人看在眼裡,就更加認定了她貪嘴。
  陸展沉說的那一套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尚宛妗此時就算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因此,她眼珠子一轉,道:「夫人不必擔心,我既然吃了輕葶妹妹的櫻桃蜜餞,就一定能把她治好。」
  她話音剛落,鄭琬宜就追問道:「尚大姐姐不如說一說輕葶妹妹到底是中的什麼毒?我們知道了,也好找出線索,抓到害輕葶妹妹的人,這才能夠清了禍根。」
  鄭琬宜這話雖然問得有些莽撞,卻是一針見血,就沒有人指責她的莽撞了。
  尚宛妗心裡早有對策,她笑道:「輕葶妹妹不是中毒,是被人下了蠱。」
  「下了蠱!」劉夫人驚呼,「怎麼會被人下了蠱呢?」
  鄭琬宜也是滿臉吃驚……難道是她高看了尚宛妗,其實這個武威侯府的嫡長小姐根本是個到處胡說八道的蠢貨?她之前看出劉輕葶中毒,難不成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尚宛妗正色道:「輕葶妹妹之前那狀態,看著確實像中毒。可這麼多大夫看了,輕葶妹妹喝了藥,不但沒有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她被人下了蠱。」
  劉夫人將信將疑,尚宛宛卻是完全信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輕葶那麼好的人,誰這麼惡毒,會給輕葶下蠱呢?」
  尚宛妗沒想到尚宛宛會這麼配合,心下一喜,語氣更是斬釘截鐵:「要找出這個下蠱之人也不難,養蠱之人一般愛吃杏仁。」
  她這個就是完全胡謅了。
  距離錦都不遠就是苗疆,雖然他們不與漢人往來,漢人們卻沒少聽聞他們的傳說。關於苗蠱的傳聞自然也是不少的,卻沒有誰聽說過養蠱的人愛吃杏仁!
  尚宛妗注意到鄭琬宜的臉色變了。
  她笑著對將信將疑的劉夫人道:「我知道我年紀輕,夫人未必信我的話。可輕葶妹妹已經到了檣櫓之末,不如交給我,我若是替她解了蠱,夫人再信我的話也不遲。」
  然後似笑非笑對鄭琬宜道:「琬宜妹妹跟輕葶妹妹親姐妹一般,真是不錯,可以經常吃到這櫻桃蜜餞呢!琬宜妹妹皮膚這麼好,怕是每日喝的那養顏湯的功效,若每日堅持喝下去,只怕皮膚就跟剝了殼的熟雞蛋一般了!」
  鄭琬宜哪裡還不明白,尚宛妗這是要逼著她不吃杏仁,慢慢的也中劉輕葶中的這毒呢!
  她正斥責尚宛妗的「下蠱」之說是胡說八道,就聽到劉夫人開了口:「好,你試試,怎麼解這蠱毒,整個劉府都配合你。」
  尚宛妗沒有明著揭穿鄭琬宜,可她若是真的治好了劉輕葶,鄭琬宜也就被逼到了絕境。她笑盈盈的看著鄭琬宜,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
  鄭琬宜卻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勾魂的鬼差!
  顧老夫人眼見著就要來武威侯府了,尚宛妗不敢多耽擱時間。
  見劉夫人都應了下來,就讓劉夫人把閒雜人等請了出去,取了觀音掌刺,用龍井濃茶滌三遍之後,灸角孫穴、風池穴、太陽穴、膻中穴、肩井穴、太沖穴和足三裡。
  一炷香之後將觀音掌刺都拔出來,然後取新的觀音掌刺灸角孫穴、風池穴、太陽穴、膻中穴、肩井穴、太沖穴和足三裡幾個穴位。
  尚宛妗為了圓自己之前說的話,一邊針炙,一邊回憶著自己上輩子見過的神婆的樣子,嘴裡念念有詞。連著針炙了三遍之後,劉輕葶的皮膚開始沁出汗來,只是這汗是乳白色的,匯在一起,就跟白乎乎的蟲子無異。
  劉夫人看在眼裡,心裡是徹底信了劉輕葶是被人下蠱了的說法。
  炙穴之後,劉輕葶就會變得安靜起來,好好靜養著,再過兩三個月的功夫,就可以恢復如常了。
  只是尚宛妗想著鄭琬宜的存在,到底不敢大意。
  於是對劉夫人道:「大家常說巫蠱,蠱自然是離不開巫的,輕葶妹妹如今還沒有完全好起來,若是那下蠱之人再對她動手,只怕就是神仙也難救了。」
  「那怎麼辦?」劉夫人如今對尚宛妗的話起碼有了九成的信服。
  尚宛妗道:「護國寺香火濃郁,又有聖僧舍利子加持,一般的污穢之物。自然是難以侵襲的。不如在護國寺請一間禪房,只留輕葶妹妹的奶娘貼身伺候,讓輕葶妹妹抄足了十卷金剛經再回來。」
  劉輕葶這個樣子。沒有三四個月,是抄不完十卷金剛經的。尚宛妗這麼一說,劉夫人就有些遲疑,她不放心把女兒送到一個都是和尚的地方,更不忍心劉輕葶還沒有徹底好轉就要去寺廟裡面吃苦,想了想道:「白月庵的香火也很好,不如把輕葶送到白月庵。還能多留幾個丫鬟伺候她。」
  尚宛妗搖了搖頭:「不可……夫人有沒有想過,若是對輕葶妹妹下蠱之人起了殺心。幾個丫鬟婆子可防得住?」
  「這……」劉夫人皺了皺眉頭。
  尚宛妗道:「護國寺有一半的和尚是武僧,規矩又嚴,那人要想在護國寺害輕葶妹妹,怕是不容易。再者。咱們錦都城,又不是沒有小娘子去護國寺清修數月的先例。」
  劉輕葶的事情,劉夫人本來就是病急亂投醫才找上了尚宛妗。如今尚宛妗是她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會懷疑尚宛妗這個提議的用意。
  她琢磨了一會兒,到底是應下來了:「那便依尚大小姐所言,我這就讓人收拾東西,等輕葶醒過來了,就立即送到護國寺去……再過兩日便是佛誕節了,我早預定了一間禪房。如今正好給輕葶用上了。」
  尚宛妗嗯了一聲,提醒道:「輕葶妹妹大概還有一個時辰的樣子便要醒了。」
  劉夫人立即道:「那我現在就吩咐人替她收拾行李,等她醒了正好就可以出發了。」劉府裡面有人要害輕葶。她如何敢讓劉輕葶再在家裡多留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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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輕葶沒有吃過苦,到了護國寺之後,沒有同齡人陪著怕是無聊。不好往那邊送丫鬟婆子,倒是可以讓琬宜陪輕葶一起去,表姐妹同吃同住,無聊了還可以湊在一起下小棋、翻花繩。劉夫人這樣想著。
  怕人家說自己把鄭琬宜當成劉輕葶的丫鬟用。劉夫人並沒有跟尚宛妗說自己的這個想法。
  尚宛妗叮囑道:「夫人,您別怪我多嘴……輕葶妹妹年紀小。一不留神就被人害了。這次能救回來已然是運氣好了。現在人還沒有好徹底,下蠱之人也沒有找出來,除了那位奶娘,旁人皆不可信。」
  「我知道。」劉夫人點了點頭,心裡想著,她一個多活了二三十歲的婦人,難不成還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娘子想得周到了?面上卻是不敢得罪尚宛妗的,殷切的笑道,「輕葶這次是多虧了尚大小姐,尚大小姐救輕葶一命,等輕葶好了之後,我再帶她來武威侯府磕頭謝恩,大小姐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能辦到,定不推脫。」
  「磕頭謝恩就不必了。」尚宛妗指著桌子上的那一罎子櫻桃蜜餞,「謝禮不是已經放在那裡了麼!」
  她心裡記掛著《天鄞論》的事情,又陪著劉夫人說了幾句話,也不等劉輕葶醒過來了,就帶著尚宛宛,匆匆告辭。
  尚宛宛單純,卻不蠢,回去的路上,她把自己丫鬟趕到外面車轅上坐著,壓低了聲音問尚宛妗:「大姐姐,輕葶真的是被人下蠱了麼?」
  「四妹妹,你需記得,知多必失。」尚宛妗歎了口氣,看著尚宛宛,正色道,「輕葶是你的朋友,你為她擔心無可厚非,別的事情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了,就是要操心,也該由劉家來操心。」
  尚宛妗顧忌著她的情緒,並沒有把話說太重,尚宛宛卻是立馬聽懂了尚宛妗的意思。她臉上露出幾分歉疚來,又帶著兩份自責,跟尚宛妗道歉:「大姐姐,對不住,是我錯了。」
  「你是我的四妹妹,我又怎麼能怪你呢!」尚宛妗抿著嘴笑了笑,又叮囑道,「這事情就算是已經過去了,回了武威侯府之後,不管是對誰,都不可再提起。」
  「嗯!」尚宛宛用力的點了點頭,「我知道的,大姐姐這是要韜光養晦呢!府裡人若是知道大姐姐有這等本事,只怕心生忌恨,大姐姐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放心吧,我是站在大姐姐一邊的,肯定誰也不告訴!」
  她一邊說,一邊仰著小臉看著尚宛妗,很是得意的樣子。
  尚宛妗哭笑不得,問道:「四妹妹,你可知道禍從口出這四個字?」
  尚宛宛吐了吐舌頭:「我又不傻,我對著大姐姐才會說這些話,對著別人自然不會多說的。」
  兩姐妹說著,馬車就停在了武威侯府正門。錦書先下了車,然後先後把尚宛妗和尚宛宛扶下來。
  尚宛妗一出馬車,就看到前面那輛華麗的馬車以及板著張臉坐在車轅上無所事事的車夫。
  心裡不由得詫異,武威侯府這是來客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下了馬車,她身後的尚宛宛立即大聲嚷道:「這寶馬雕車是誰家的?也太鋪張浪費了吧!」
  尚宛妗阻止不及,只好沖著尚宛宛翻了個白眼。遇到這麼個不長記性的堂妹,她也只好認了。
  然後聽到身後有人道:「小的回小姐們的話,這是錦王府的馬車。」
  一回頭,就看到剛剛還坐在車轅上的車夫已經單膝跪地,給她們行了禮了。
  尚宛妗和尚宛宛都沒有想到前來造訪武威侯府的竟然是錦王韓閬。尚宛宛心裡想著,自己回去之後一定要立即回到自己院子裡躲起來,那錦王是個混世魔王,自己可不要被她看到了才行!
  她思索了一下,居然還記得提醒尚宛妗,一邊挽著尚宛妗的手往裡走,一邊叮囑:「大姐姐,你長得這麼好看,回去之後一定要躲好了啊!」
  尚宛妗被她這話弄得哭笑不得,敷衍道:「是是是,我一定躲好了!」
  心裡卻是比尚宛宛想得更多一些。上輩子韓閬也是與武威侯府有交集的,不過那都是在淩王世子韓懷瑾看上尚宛儀之後,如今韓懷瑾連尚宛儀的面貌都沒有記住,他來做什麼?
  難道還是為了《天鄞論》?
  一邊走一邊琢磨著,剛走到二門處,就見沈嬤嬤在那裡探頭探腦的,登時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
  沈嬤嬤知道尚宛妗不耐煩自己,平時也不大敢在尚宛妗面前晃了,細數起來,她差不多有二十來天沒有見過尚宛妗了。今日卻不同,今日她是得了錦王的吩咐在這裡等著的。
  「小姐,」沈嬤嬤小心翼翼的看了尚宛妗一眼,「錦王殿下說,聽聞小姐棋下得好,他得了個殘譜,請小姐過去看看。」
  「他在哪裡?」尚宛妗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小娘子該會的東西,她什麼都會一點。就是這下棋是一竅不通。這錦王又是從哪裡聽聞她棋技了得的了?
  沈嬤嬤道:「錦王殿下和大少爺現在都在長邪上師的院子裡,錦王殿下讓奴婢在這裡等著,說是小姐一回來。就叫小姐過去。」
  他們怎麼湊在一起了?尚宛妗心裡暗暗思忖了一下,然後道:「我回去換件衣裳。」
  尚宛宛一臉同情的看著尚宛妗,提議道:「大姐姐,不如我去漱春院幫你選衣裳吧!」
  「你幫我選什麼衣裳?」尚宛妗失笑,「出去這麼一趟,嬸娘心裡不知道怎麼擔心你呢,你也該過去在嬸娘面前轉悠轉悠。好教她放心才是。」
  尚宛宛琢磨了一下,也覺得尚宛妗說的是正理。於是她扭頭去叮囑錦書:「錦書姐姐,你一定要挑最最老土的衣裳給大姐姐換上!」
  說著她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的跟尚宛妗解釋:「錦王殿下那個人,名聲不怎麼好!」
  尚宛妗失笑。尊榮華貴的錦王殿下,在小娘子們心裡,都成了洪水猛獸一般的存在啊!
  她思索了一番,也隱約猜到了韓閬的來意,所以並不是很擔心這個。可又不能拒絕尚宛宛的好意,於是她哄尚宛宛:「還有上師在啊,就是上師不管,哥哥也在啊!哥哥從小習武,錦王殿下身邊的侍衛都不一定打得過哥哥。有哥哥護著我,你還擔心什麼呢!」
  尚宛宛一聽,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吐了吐舌頭,道:「我忘了還有大哥哥呢!」
  說著兩人道了別,尚宛妗回了漱春院之後隨意換了身衣裳,就帶了錦書往長邪住的院落走。
  長邪住的院落裡面種滿了淩霄花,這個季節正是淩霄花開的時節,枝蔓上。地上,都是花團錦簇。尚宛妗覺得若是踩爛了落花有些噁心,破壞了這意境,就格外小心的下腳。
  她兩隻眼睛盯著地面,提著裙角,專挑沒有落花的空地落腳,若是實在沒有落腳的地方了,就輕輕的用腳尖把前面的落花撥開。
  正走著,忽然就聽得一聲嗤笑。尚宛妗抬頭一看,就看到錦王拿了把摺扇,一臉笑意的站在前面的回廊裡。
  錦王今日穿了浮光錦的衣裳,領口、袖口和要帶邊緣都用金線繡了鎖子紋,腰帶正中間鑲了三顆鴿蛋大小的明珠,腰間懸著兩塊乳白色的玉佩,頭上金冠束髮,整個人看起來端的是英俊無雙……珠光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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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韓閬往前面走了走,就走出了回廊,沐浴在了陽光裡面。
  尚宛妗不動聲色的頷首請安,剛剛陽光在錦王身上一晃,她覺得刺得眼睛有些疼。
  錦王笑著問尚宛妗:「雖然日薄西山,太陽不是很烈,可小娘子的皮膚是嬌嫩的,你怎麼不撐把傘過來?」
  那語氣熟稔得兩人似是認識了好幾年一般。
  尚宛妗嘴角抽了抽,客客氣氣道:「勞殿下費心了,不過是幾步路,又時值傍晚,哪裡就曬著了。」
  錦王身子往旁邊側了側,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宛妗妹妹請!」
  尚宛妗正準備抬腳,一聽到「宛妗妹妹」四個字,立馬就呆了,然後額角青筋畢露,心裡一下子變得煩躁無比,這錦王是怎麼回事,宛妗妹妹是他該叫的麼!
  神色一肅,正要開口,就見錦王一臉無辜,瞪大眼睛看著她:「宛妗妹妹怎麼不走?要我扶嗎?」
  這是一個任性妄為的人,不能跟他計較!尚宛妗這樣子勸自己,強壓下自己的怒火,努力做到神色平靜,抬腳走在了前面:「不必,宛妗身子康健,不敢勞煩錦王殿下。」
  韓閬滿意的點了點頭,抬腳跟了上去,他刻意放慢了步伐,始終慢了尚宛妗半步。錦書心裡覺得這錦王就是個登徒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卻礙于錦王的身份,不敢有絲毫動作。
  尚宛妗心裡歎氣,她是怎麼也沒想到韓閬會孤身一人在這裡等著她的……說到這個,錦王身份尊貴,他來了,哥哥肯定要在旁作陪才是,怎麼讓他自己一個人出來了?
  正欲開口問,就聽到韓閬忽然湊近了半分,在她耳邊問道:「聽說宛妗妹妹是偽造書籍的好手,不知宛妗妹妹師從何人?」
  尚宛妗腳下一頓,心跳猛地慢了半拍,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尚宛宛把錦王當成洪水猛獸了!
  她強自鎮定,不動聲色道:「原來陶家兄妹是殿下的人。」
  「是我的人,當年遇上他們窮困潦倒,正趕上我想做一樁善事,就收下他們了。」韓閬承認得很爽快,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尚宛妗,「陶家兄妹與宛妗妹妹的身份那是雲泥之別,我倒是好奇宛妗妹妹是怎麼知道他們二人的。」
  不等尚宛妗開口,他又補充了一句:「可別告訴我是奚舟兄說的!」
  哥哥明明要比他小,這人真是任性妄為,什麼稱呼張口就混叫!尚宛妗被他氣得沒有脾氣了,淡淡的回了一句:「殿下說笑呢,宛妗與陶家兄妹是雲泥之別,殿下比宛妗身份尊貴得多了,與陶家兄妹豈不是比雲泥之別還要雲泥之別?」
  斜陽向晚,韓閬看著面色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尚宛妗,好半晌才從她目光中分辨出一絲狡黠來,忍不住笑了笑。
  尚宛妗這才知曉什麼叫做「一笑春生」。
  韓閬接著問道:「宛妗妹妹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
  尚宛妗心裡苦笑,反問道:「錦王殿下是想知道宛妗師從何門學了這門手藝,還是比較想知道那本《天鄞論》的事情?」
  她猜著韓閬對這本《天鄞論》是志在必得了,所以才主動提起《天鄞論》,好教韓閬不要繼續糾纏在她會偽書這件事情上。
  誰知韓閬卻一本正經的跟她說:「我都想知道啊!宛妗妹妹一樣一樣的告訴我好了!」
  尚宛妗臉上表情一僵,有些懊悔,她捏著小拳頭抵在自己額頭的太陽穴捶了捶,覺得自己實在是有夠愚蠢。
  韓閬見她這樣,又失笑:「宛妗妹妹可以慢慢組織語言,不著急,我這幾日都會來尋宛妗妹妹下棋的。」
  尚宛妗皺了皺眉,加快了腳步,然後就見前面的前面敞著窗的廂房裡面,檀香嫋嫋,自家哥哥與長邪正爭論得面紅耳赤。
  「我看了那麼多兵書,排兵佈陣,還沒有這麼草率的!」
  「如何是草率?這走法是根據星辰排布推衍出來的,看著雖然簡單,卻是破局的唯一辦法!」
  「上師,占星方面的事情我不懂,不好說什麼,可就是下個棋,又不是真的行兵打仗,怎麼就用得上星盤推演了?」
  「這不是就用上了麼!」
  ……
  尚奚舟不擅與人起爭執,他素來願意謙讓著人家。這會子居然能跟長邪因為一個殘譜爭成這樣,尚宛妗有些吃驚。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她,她抬腳往前走,從門進去,然後笑盈盈的打斷了他們:「哥哥和上師好興致呢!」
  她一出聲,兩人立馬停下了爭執看過來,長邪面上還算鎮定,尚奚舟驚喜之後卻是滿臉疑惑:「殿下剛剛還在這裡,什麼時候出去了?也沒讓人跟著,這怎麼行!」
  韓閬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我覺得有些悶,出去走走,跟你們說了,你和上師爭論得入港,想來是沒有聽見。後來遇見大小姐,便一起過來了。」
  尚奚舟還是有些狐疑,他扭頭看向長邪。長邪一本正經道:「錦王殿下走的時候,確實是跟你說了的。」
  長邪的話,尚奚舟還是信的,尚宛妗看著尚奚舟臉上露出自責的神色來,對韓閬道:「是我招待不周了,還請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她心裡想著,自家哥哥這麼實誠可不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騙了!等外祖母來武威侯府的事情過去之後,一定得在這方面好好提點一下哥哥才是。
  韓閬在尚奚舟面前比在尚宛妗面前表現得有禮有度多了,至少不會故意拿言語來挑逗尚宛妗了,他提也不提之前兩人說的話題,跟尚奚舟周旋幾句之後,就幾步走到前面的棋桌前,似模似樣的看了半晌,搖頭:「這個路子之前也有人試過,走不通。」
  然後抬頭看向尚宛妗:「尚大妹妹來試試看?」
  長邪往旁邊走了兩步,讓開位置讓尚宛妗湊過來看那棋桌上的黑白棋子,尚宛妗從善如流的上前,看著韓閬信手撿掉幾顆棋子。
  「這個是長邪走的,看似破了局,實則尤是困獸。你看看這幾個目,看似很好的落子點,其實一環套一環,落子在這裡就是進了陷阱。」
  尚宛妗看著韓閬動作,他的解說也聽得無比認真。眉頭微微蹙著,似乎陷入了沉思。
  韓閬等人見狀,不由得就安靜了下來,不敢打擾她了。這棋局雖然是韓閬為了見尚宛妗找的藉口,可若真能有人把這局給解了,那也是一件讓人歡喜的事情。
  半晌,還是尚奚舟先沉不住氣,問道:「妹妹可有思路了?」
  「啊?」尚宛妗有些茫然,然後問道,「哥哥,什麼是目?」
  幾個人的表情立馬就變得微妙精彩起來!韓閬難以置信的看著尚宛妗:「你連什麼是目都不知道?」
  尚宛妗點點頭:「也沒有人說一個閨閣小娘子要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吧!」然後挑眉看向韓閬,眼神中帶了些揶揄,「我來錦都城尚不曾與人談論過下棋方面的事情,倒不知錦王殿下是從哪裡聽說小女子棋技了得的事情的。」
  這就有些尷尬了,韓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對著看向自己的尚奚舟和長邪,嘴硬道:「可能是本王記錯了。」
  然後又問:「琴棋書畫,尚大妹妹不會下棋,還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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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尚宛妗不想跟這人牽扯太多,正要說自己什麼都不會,尚奚舟卻先開口了,他大概是覺得錦王這問話是有些小看了他妹妹,於是他語氣格外得瑟,帶著傲氣:「我妹妹寫的字可好看了,與一般小娘子喜歡的簪花小楷不同,妹妹喜歡顏錫止的字,一手顏體寫得筆法精妙,行筆瀟灑飄逸,筆勢委婉含蓄,有如行雲流水。她前些日子給我寫的扇子,折塵兄看到都自歎弗如呢!」
  尚宛妗還是第一次聽到尚奚舟在外人面前誇自己,那熟練的語氣以及自然的作態,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登時臉上就覺得有些燒得慌!忙拉了拉尚奚舟的衣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然後就見錦王韓閬挑了挑眉,看向尚宛妗,道:「原來尚大妹妹還有這等本事!正好我前兩日得了個扇子,扇面上是許澤愷畫的月明千里圖,許澤愷畫畫可以,一手字卻寫得慘不忍睹,我正琢磨著找誰題字呢,既然尚大妹妹有這本事,我少不得要求一求尚大妹妹了。」
  尚宛妗皺了皺眉,就聽到韓閬又道:「去年尚大妹妹進京,我還替尚大妹妹料理過幾個不長眼的敗類呢!咱們這樣的交情,尚大妹妹總不忍心拒絕我吧?」
  他提到之前路上相助的事情,明顯是攜恩求報,尚宛妗如何還能拒絕他!
  尚奚舟反應過來,在心裡拍了自己一巴掌……他平日裡跟好友炫耀自己的妹妹炫耀慣了,怎麼在錦王面前也沒忍住嘴賤了呢!
  不過是提幾個字罷了!
  尚宛妗神色自然的笑了笑,道:「不是什麼大事,殿下若是不怕我把你的扇面寫壞了,就讓人把扇子送過來,或者哥哥派人去取,等寫好了再讓人送到錦王府去便是。」
  「那不行!」韓閬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扇子珍貴,我是不敢讓它落入別人手裡的。不如我明日親自送過來……到時候也正好可以跟尚大妹妹再說幾句話。」
  尚宛妗臉色一變,立馬就明白了韓閬此舉的用意。
  對於要什麼有什麼的錦王韓閬來說,一個扇子算什麼。他真正的目的是來纏著尚宛妗,好從她手裡得到那《天鄞論》!
  尚宛妗有些哭笑不得。她之前還跟哥哥說過,不如乾脆把《天鄞論》交給韓閬,既報了恩,又免去了自己的一些麻煩,算是一箭雙雕。可現在見錦王對這本書的態度,她心裡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他如何知道《天鄞論》這本書的?他為什麼非要得到《天鄞論》?
  在尚宛妗看來,《天鄞論》這種書,任誰知道了它的存在都會心動不已,然後想方設法的要得到它。可這些人裡,不應該包括錦王韓閬才是。
  他的身份尷尬,看著是要什麼有什麼,可註定有些東西他註定不能碰,一旦碰了,就打亂了某種平衡。《天鄞論》單單是醫經也就罷了,偏偏它還有一半記載的是世間奇毒,韓閬執著於它,如何不會引起聖上和朝中老臣們的忌憚?
  韓閬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尚宛妗琢磨不出來。外祖母再過幾日便要到了,她時間本來就緊迫,哪來的精力再與韓閬來耗?
  她咬了咬牙,拋去腦海裡紛繁的思緒,對那珠光寶氣的錦王殿下道:「只不過是一個扇面罷了。宛妗手裡有一本字帖,是顏錫止傳下來的,最是珍貴不過,算得上是古籍了。有心將此字帖贈予殿下,可宛妗也是剛得到此帖,私心裡想要多留一段時間。等宛妗過了眼癮,就讓哥哥轉交給殿下,還望殿下不要嫌棄才是。」
  主動獻上《天鄞論》和被迫交出《天鄞論》,那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尚宛妗說完這番話,心裡有一種憋屈感。這種憋屈,讓她對韓閬這個人的心思從退避三舍變成了退避三十舍不止!
  只是,憋屈的同時,她又松了口氣,她相信韓閬能聽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不會再在哥哥和她身上下功夫了。
  誰知韓閬突然嗤笑一聲,道:「尚大妹妹這話說的,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本王像是那種奪人所好的人嗎?尚大妹妹喜歡顏體,那字帖又是顏錫止流傳下來的,珍貴無比,更是尚大妹妹的心愛之物,本王怎麼能與尚大妹妹搶?」
  他不要《天鄞論》?尚宛妗覺得腦子中有根弦斷了,狐疑的看向錦王,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相信他是沒有聽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尚奚舟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心疼的看了眼自家妹妹,覺得自己這個做哥哥的蠢死了,早知道錦王來是這個目的,他就該自己解決了,如何也不讓妹妹來費心神才是。
  於是他開口道:「不過是一本字帖罷了,我和妹妹感激殿下之前的搭救之恩,真心贈予殿下,如何算是殿下奪人所好了?殿下不必有此擔憂。」
  「尚兄和尚大妹妹都這般說了,本王一味推辭,反而顯得本王不講情義了。」韓閬手裡捏了兩顆棋子丟著玩,「不如這樣,左右本王無所事事,接下來幾日都來武威侯府造訪,尚大妹妹把那字帖給我看看就成……或者是說一說。」
  尚宛妗皺起了眉頭。這人是真的不想要從她手裡拿走《天鄞論》……是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還是臨時起意?
  韓閬這人性子變化不定,與傳言裡面相符甚多,又相去甚遠,捉摸不定得很。她自認為有些小聰明,又仗著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多了些通透,可只要對上韓閬,她就只剩下了頭疼。
  尚宛妗不欲把時間用在應付韓閬上面來,可礙于對方尊貴的身份以及混世魔王一般的名聲,又不得不順著韓閬來。思前想後,只好把睡覺的時間也用在仿書頁上面來。
  不過兩日的功夫,尚宛妗就又憔悴了許多。背地裡,錦書把韓閬罵了個狗血淋頭,卻也拿他沒有辦法。
  韓閬的頻繁造訪,到底是引起了尚老夫人的關注,這日韓閬前腳剛走,越嬤嬤後腳就把尚宛妗請到了常青院。
  見到尚宛妗時,越嬤嬤嚇了一跳,心裡想著,這才多久不見,大小姐就變成這樣了!
  尚宛妗到常青院的時候,正遇上往外走的鐘雪盈和尚宛逑。見了尚宛妗的樣子,也露出驚疑的神色來。她們有心刺尚宛妗幾句,可鐘雪盈因為之前尚宛儀謀害尚宛妗的事情,並不敢得罪她,尚宛逑一個庶女,就是再蠢也不敢在嫡母面前諷刺嫡姐的。因此兩人的話在嘴裡滾了滾,都又咽了回去。
  這一猶豫,尚宛妗跟她們打了個招呼,已經錯身進了常青院。
  「神氣什麼!」尚宛逑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一抬頭就看到鐘雪盈陰沉難看的臉色,嚇得一口氣噎在心口,小心翼翼的不敢再開口。
  「走吧!」鐘雪盈嫌惡的看了她一眼。
  越嬤嬤帶著尚宛妗進了內室,尚老夫人犯懶,正躺在軟榻上,讓一個小丫鬟給自己捏肩膀,另一個小丫鬟給自己捏腿,她是這武威侯府裡面最會享受的人了。
  尚宛妗面不改色的請安,尚老夫人早聽著她們進來的聲音了,如今聽到尚宛妗請安,這才懶洋洋的扭過頭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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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然後就嚇了一跳,猛地坐了起來,失聲驚呼:「元娘,你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尚宛妗自然不能在尚老夫人面前說實情的,只道:「最近夜裡難眠,氣色自然也就差點,並不是什麼大事。」
  正是年少不知愁的年紀,有什麼事情能讓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夜裡難眠?尚老夫人立馬就想到之前尚宛妗被尚宛儀掐脖子的事情來。
  她有些後悔,當時想著家醜不可外揚,那樣的痕跡,如果讓外面的大夫看到了會怎麼想?因此就給了尚宛妗去瘀痕的藥膏,並沒有請大夫來給尚宛妗診治。
  現在看來,掐脖子這件事給尚宛妗帶來的影響,比她想像中還要大一點!元娘若是因為這點事情出了問題,她豈不是白疼愛這個嫡長孫女了!
  尚老夫人皺了皺眉,吩咐小丫鬟端了錦杌給尚宛妗坐下,道:「這樣下去不行,今日是晚了,明日我讓人請余大夫來看看,開副安神的藥。」
  尚宛妗知道自己不需要什麼安神的藥,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不讓大夫來看看,安了尚老夫人的心,只怕更沒有清淨日子過,於是一臉感激的應了。
  尚老夫人見她這樣,心情好了幾分,又道:「你外祖母一行人說是如今已經到了惠州城,最多再過三日便能到錦都,錦王名聲不好,想來你外祖母對他也有些忌憚。明日錦王來了,你就跟錦王說說,讓他到時候在你外祖母面前表現一番……你娘走得早,你的事情,你外祖母那邊不鬆口,我們這邊做了決定,說不得還會傳出仗勢欺人的謠言來!」
  尚宛妗臉色一變,心裡騰起一股子怒火來。
  尚老夫人是什麼性子,尚宛妗比誰都要清楚。
  尚老夫人這人最喜歡貪小便宜以及結交權貴,這幾天錦王韓閬時常出入武威侯府,尚老夫人這邊沒有一點動靜,尚宛妗以為尚老夫人也被韓閬的惡名給嚇退縮了。
  沒想到是在這裡等著她呢!
  上輩子她的身份是庶女,尚老夫人把她送給了陸展沉做繼室,這輩子她的身份是嫡女,尚老夫人居然想要用她搭上錦王府!
  尚宛妗被氣得有些暴躁,只想抓住個什麼東西好一陣破壞!她深吸幾口氣,壓抑住這股子暴躁,冷笑著看向尚老夫人:「祖母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尚老夫人嗔怪的看了尚宛妗一眼,慈愛的笑道,「元娘,你娘去了這麼多年,你外祖母又不管你,我這個做祖母的卻不得不為你打算。你年紀也大了,有了那個心思,若是在別人家,少不得被教訓抄女誡,你是祖母的大孫女,祖母又如何捨得呢,少不得為你打算,成全了你。」
  她這話的意思,倒是尚宛妗先跟韓閬看對了眼,她是來幫尚宛妗的。
  尚老夫人心裡想著,她這麼說了,尚宛妗作為一個小娘子自然是害羞的,心裡的第一反應是辯駁自己與錦王沒有私情,而不是怪她自作主張……就算他們真的沒有私情,自己一個做祖母的,為孫女打算,會錯了意,那也是好心不是!
  她想得倒美!尚宛妗目光灼灼的看向尚老夫人,嘴角微微勾起,問道:「祖母是自己想要替孫女做主,還是有人求了祖母為孫女做主?」
  尚老夫人一噎,她沒有想到尚宛妗居然會問這話,然後心念一動,難不成她真的和錦王有私情?
  於是尚老夫人笑得更加和藹,道:「元娘,祖母心裡最喜歡的小輩就是你了,祖母對你怎麼樣,你心裡也清楚。若不是真心器重你,祖母又怎麼會這麼為你打算呢!」
  尚宛妗聽了這話,收斂了神色,神色嚴厲極了,再不見一絲一毫的笑容,她看著尚老夫人冷冷道:「原來在這武威侯府裡面,除了顧姨娘和二娘,還有祖母也是想要逼死我才甘休的啊!」
  「不知宛妗犯了什麼錯,大家都這麼不喜歡宛妗?」她說著臉色一變,盈盈欲泣起來,「祖母若是不喜歡宛妗,要麼讓宛妗清清白白的去死,要麼把宛妗送到莊子裡面去,宛妗再也不回來了,何苦要……」
  她說不下去了,眼睛水汪汪的,臉頰上兩行淚水誠摯無比。
  尚老夫人沒想到尚宛妗說變臉就變臉,心裡打了個突,急忙道:「元娘這是什麼話?祖母分明是為你好,你怎麼能說祖母不喜歡你呢!再說了,你是武威侯府的嫡長女,好好的,祖母怎麼會逼你去死?」
  尚宛妗看向尚老夫人,一臉控訴:「對於女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名聲二字。錦王殿下光明正大的來武威侯府拜訪,光明正大的跟我借字帖看,每次都有哥哥和長邪上師在場,就這樣祖母便要把孫女和錦王殿下湊在一起,那不是逼著孫女去死又是什麼?」
  「胡鬧!」尚老夫人有些心虛,她提高了聲音,「這如何就是逼你去死了?錦王殿下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人又生得俊朗,配你綽綽有餘,我是為了你好才會提這件事,你怎麼反而往我身上扣帽子了?」
  她這話才是真正的強盜邏輯,尚宛妗上輩子見識得夠多了,越媽媽等人跟在尚老夫人身邊也沒有少見,只有錦書,目瞪口呆的站在尚宛妗身後,心裡因為尚老夫人說的話產生了一股子怒意。
  尚宛妗正色道:「我與錦王殿下並沒有私情,祖母慫恿我讓錦王殿下在外祖母面前好好表現,豈不是要天下人都以為我和錦王殿下有了私情?到時候錦王不承認,天下人恥笑,孫女還不如死了算了!」
  尚老夫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這話了。
  尚宛妗冷笑,抬了抬下巴,看著尚老夫人:「還是說,祖母打算對錦王殿下進行逼婚?」
  她神色間帶著嘲諷。自從尚知章被封了武威侯之後,尚老夫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充滿諷刺之意的表情了,如今見尚宛妗這樣看著自己,登時心頭火起。
  口不擇言道:「誰知道你們之間是不是有私情,你早不說清楚,我會誤會也是正常!」
  她倒是理直氣壯,尚宛妗今日卻是不打算讓著她了,冷笑道:「祖母這是生怕孫女頭上沒有扣上不守婦道這個帽子呢!既然祖母不信孫女的話,明日錦王殿下若是來了,就讓錦王殿下見祖母一面,祖母親自問問殿下是不是和我有私情。」
  然後提點尚老夫人道:「錦王殿下是當今皇室子弟,祖母污蔑他和孫女有私情,那就是在污蔑皇室。污蔑皇室是什麼罪名,孫女年紀小,並不是很懂。祖母不如問問父親去!」
  「你……你……」尚老夫人被氣得不行,猛地站起身來,一隻手哆嗦著指著尚宛妗,「你這個逆女!」
  尚宛妗皺了皺眉:「祖母,孫女行得正坐得端,您要是對孫女不滿,孫女願意把事情拿到府衙掰扯,讓大家評判評判,這樣子的孫女到底算不算得上祖母口中的逆女!」
  這錦都繁華,繁華的背後卻是藏滿了陰私。有哪個大家族的後宅完全是乾乾淨淨規規矩矩的?大家都是秉承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能掩飾的,都掩飾掉了。只有尚宛妗才會動不動就要去府衙要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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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尚老夫人被尚宛妗氣得不行,她明知尚宛妗這麼說是故意要在這件事上拿捏自己,可卻也只能任她拿捏。
  武威侯府的面子是她丟不起,污蔑皇室的罪名,她也承擔不起,她還能怎樣?
  尚老夫人一甩袖子,乾巴巴道:「既然你不領情,我又何必巴巴的對你好!這件事以後不必再提,免得你再以為我這個做祖母的是要害你!顧老夫人來的消息你已經知道了,這便回去吧,我這裡也不要你伺候!」
  尚宛妗眼神桀驁的看了尚老夫人一眼,眼見著尚老夫人心裡升起了一絲緊張,她忽然一笑:「那孫女告退!」
  尚老夫人看著尚宛妗的背影,神色複雜無比,在過去這段時間裡,她實在是小覷這個十多歲的小娘子了!
  離開常青院之後尚宛妗心緒難平,外祖母還有三日就到錦都了,比她預期的要早了幾日,而那三十四張書頁,統共才完成一半。
  錦書跟在她身後憤憤不平,壓低了聲音道:「小姐遇上老夫人這樣子的祖母,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然後她眼睛有些紅:「要是夫人還在,小姐又怎麼會被人欺負成這樣呢!」
  尚宛妗聽著她低聲抱怨,忽然問道:「錦書,我娘是怎麼死的?」
  錦書嚇了一跳:「夫人是病死的啊,小姐你不記得了麼?」
  尚顧氏死的時候,尚宛妗已經記事了,這才過去三四年的時間,尚宛妗忘記什麼也不能忘記自己娘親的死因才是。
  錦書憂心仲仲:「小姐,您這段時間太累了,是不是有些糊塗了?」
  「我自然知道我娘是病死的。」尚宛妗搖了搖頭,小聲問道,「只是我娘還那麼年輕,怎麼說病死就病死了?錦書你好好想想,這件事上面是不是還有什麼疑點?」
  「原來小姐是問這個。」錦書松了口氣,不知想到了什麼,剛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小姐您當初也在懷疑這個,鬧著說是大夫給夫人開的藥方有問題。可族裡的長輩找人驗了藥方,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小姐您不相信是這個結果,還特地寫了封信給顧家,要顧家出面查這件事。」
  尚宛妗聽了心裡一凜,問道:「顧家那邊是怎麼回復的?」
  「小姐是把信寫給顧老夫人的。」錦書記憶很深刻,那段時間都是她和錦繡陪著尚宛妗,尚宛妗天天在她耳邊問外祖母的回信是不是到了,「顧老夫人說小姐不該這麼多疑,傷了尚家族人們的心。」
  尚宛妗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錦書。
  錦書繼續道:「小姐覺得尚老夫人說得對,又有蘇夫人整日安慰小姐,小姐不想讓大家擔心,便不再糾纏此事了。」
  尚宛妗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她雖然失憶了,卻不認為以自己的性子會這麼輕易作罷才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這件事關乎著她娘的死因,她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呢?
  「小姐?」錦書見她神情不對,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走吧,回漱春院。」尚宛妗轉身,抿了抿嘴,並沒有把自己心裡的疑惑說出來。
  錦書也不在這事情上糾結下去,她一邊走在尚宛妗一側匆匆而行,一邊狐疑的問道:「顧老夫人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這麼快就要到錦都了。」
  「你也覺得她來得甚是匆忙?」尚宛妗心裡一動,問道。
  錦書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說自己的想法:「咱們當初要趕在年前到錦都,所以一路趕著有些辛苦,饒是那樣,路上也花了一個月左右的功夫。大少爺收到顧家的消息才半個月,顧老夫人從家裡出發也不到一個月,這算起來路上花的時間竟比咱們當初還要少上許多!」
  「難不成老夫人走了小道?」錦書猜測。
  尚宛妗搖了搖頭,顧家有錢不是什麼秘密,顧老夫人是個喜歡排場的人,就是走官道都未必安全,又如何會去走小道?
  再說了,若是真的走小道了……她有什麼事情非要冒著危險走小道趕時間?
  「快回漱春院吧,那本書早些弄好,咱們也早些安心。」尚宛妗提快了腳步。
  第二日錦王殿下再來,她就推脫說病了,不肯出去見面了。尚奚舟看著自己妹妹越來越憔悴,心裡對錦王恨得有些牙癢癢,現在尚宛妗說不見,他就鐵了心要攔著錦王。
  錦王撞了兩顆釘子有些不高興:「昨日尚大妹妹並沒有說今日不見本王。」
  尚奚舟強硬道:「昨日妹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會生病。」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韓閬轉身吩咐跟在自己身後的韓平安,「咱們府上的那個王妙花,花大夫,你去叫來給尚大妹妹看看。」
  然後轉頭抬著下巴安撫尚奚舟:「花大夫妙手回春,讓她看看尚大妹妹,保證藥到病除。」
  「等等!」尚奚舟攔下韓平安,氣急,沉著臉,有些沒好氣,對韓閬道,「殿下,我們兄妹二人若是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請殿下朝著我來,不要再折騰宛妗好不好?」
  韓閬撇了撇嘴,故意裝作沒有聽懂他的話,笑道:「本王讓大夫來給尚大妹妹看病,怎麼就是折騰尚大妹妹了?奚舟兄你這話本王就有些聽不懂了。」
  尚奚舟想著尚宛妗那形銷骨立的樣子,以及厚重的黑眼圈,忍不住心裡一酸,眼眶有些紅:「殿下,算是我求您了,宛妗是我妹妹,她有個什麼事情,我恨不得自己代她受過,她這一天比一天憔悴,我看在眼裡,就跟剜我的心一樣。」
  他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今天也不知怎麼的,這話就順順溜溜,用一種滿含著心疼愧疚的語氣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他就後悔了,膝蓋一軟,正打算給錦王韓閬磕頭請求,就聽到韓閬開口說了個「好」字。
  尚奚舟有些錯愕的看向韓閬,他是個多麼惡劣的人,尚奚舟這段時間多少也有些體會,萬沒有想到韓閬這麼輕易的就松了口。
  韓閬不知怎麼的,神色有些怔忪,看向尚奚舟,重複道:「好,以後我再也不會為難尚大妹妹了。」
  然後抬腳就往外走,嘴裡吩咐韓平安:「咱們走,這就回錦王府。」
  他這麼一來,尚奚舟心裡反而有些忐忑,心裡想著,錦王這該不是生他們兄妹二人的氣了吧?
  正想著,就見韓閬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對他道:「等會兒我會派個人過來,你叫……你妹妹好好休息,等顧沈氏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再來找她。」
  說完就抬腳走了。尚奚舟聽得滿頭霧水,可韓閬已經上了馬車,他要問也沒地兒問去了。
  等過了正午,就有一個五六十歲年紀的健碩老者找上門來,說是錦王殿下派來給陶牧南打下手的。把人領回鶴鳴院,一問,才知道是翰林院修書的老吏。他雖然只是修書的老吏,仿書這種事情也是做得來的。
  錦王這是在幫他們?尚奚舟心裡想不明白,親自去了漱春院,把來龍去脈一股腦的說了。
  「既然如此,」尚宛妗比尚奚舟想得開,「你把這剩下的書頁都帶回鶴鳴院,讓他們二人弄吧,我也正好休養生息……錦王殿下這段時間,怕不是真與咱們為難,具體是怎麼回事,等外祖母來了之後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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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尚奚舟一聽,立馬高興了,自家妹妹終於不用這麼辛苦了!
  尚老夫人說是三天,誰知才兩天的功夫,顧老夫人就到了。
  《天鄞論》還沒有弄好,尚宛妗只好硬著頭皮先去見顧老夫人,希望顧老夫人能不要立即提到《天鄞論》,再拖一拖。
  按理說外祖母提前到了,尚宛妗應該感到驚喜。可對顧家的疑惑,對顧老夫人的疑惑,讓尚宛妗此時是驚大於喜。
  她一邊讓錦書給自己找會客穿的衣裳,一邊暗自調整自己的情緒。等出漱春院的時候,已經同一般急著見外祖母的小娘子無異了。
  如今已經是四月的天氣,院子裡繁花似錦,下人們知道尚宛妗不喜歡踩爛了的落花,所以時時刻刻注意著把青石路上的落花掃到旁邊的草上堆著。
  尚老夫人和鐘雪盈、二夫人在花廳裡面接待顧老夫人,已經有下人出門稟報尚知章。尚宛妗一邊匆匆往花廳趕,一邊猜測顧老夫人的模樣。
  她上輩子失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顧老夫人,因此並不記得顧老夫人的長相。所以琢磨了半天,也沒有琢磨出顧老夫人的樣子來。
  於是她低聲問身邊的錦書:「錦書,你見過外祖母嗎?」
  「顧老夫人?」錦書點了點頭,「見過,小姐六歲的時候,顧老夫人還特地來彭州尚家給小姐送過生辰禮。」
  「外祖母親自來的?」
  得到錦書肯定的回答之後,尚宛妗更是詫異起來。會親自來彭州給一個外孫女送生辰禮,那應該是極喜歡她和娘親才是。為什麼她看到的,卻是外祖母時時刻刻站在顧盼雪一邊,絲毫不把她和娘親當一回事?
  尚宛妗忍不住又問道:「外祖母長什麼樣子的?」
  六歲的時候已經記事了,尚宛妗素來是過目不忘,卻忘記了顧老夫人的模樣,按理說錦書應該起疑的。可錦書心裡最信服的就是尚宛妗,如今她問什麼,錦書都不會覺得奇怪。
  仔細回想了一下,錦書道:「婢子記得,顧老夫人長得有些富態,眉眼比較祥和,臉上時常帶著幾分笑意。那個時候小姐和二小姐總爭著跟老夫人一起玩,老夫人很有耐心,教你們一筆一筆的寫字畫畫。」
  這樣的外祖母,怎麼會那樣對她和娘親呢?尚宛妗聽著錦書的描述,心裡更是狐疑了。然後轉念一想,難不成是顧家有什麼麻煩了?外祖母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這麼一想,她心裡就急切了幾分,擔心顧老夫人路上這麼趕是遇著什麼事兒了,加快腳步,匆匆朝著花廳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花廳外面,就聽到裡面寒暄的聲音,二夫人正說著話,抬頭看到尚宛妗,忙笑道:「看,說曹操曹操到,元娘這不是來了麼!」
  尚宛妗掃了花廳裡面一眼,把視線落在一個衣著華麗、兩頰無肉、眼神淩厲,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的老夫人身上。
  想著剛剛錦書的描述,心裡不由得有些狐疑,遲疑著走進了花廳。
  難不成來的人不是外祖母?尚宛妗皺了皺眉,心裡更擔憂了……她怕顧老夫人真的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情。
  可是,如果這人不是顧老夫人,她為什麼會穿這麼華麗,身後會有那麼多的丫鬟婆子伺候?
  尚宛妗正驚疑著,二夫人已經起身走了過來,笑著把尚宛妗往那老夫人的面前一推,笑道:「這乍見親人,元娘還害羞上了呢!」
  然後對尚宛妗道:「傻孩子,這是你外祖母,還不快上去打個招呼!」
  尚宛妗心裡吃了一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上前,有些急切的跪下來給顧老夫人磕頭請安。
  雖然說禮不可廢,可許多長輩,為了表示對晚輩的喜愛,要麼會親自阻止晚輩跪下去,要麼會讓身邊的丫鬟、婆子把人給拉起來。
  顧老夫人當著眾人的面,卻是端坐著不動,眼睜睜的看著尚宛妗把一套大禮行完了,也沒有叫人起來。
  語氣威嚴而冷冽的問跪在地上的尚宛妗:「宛妗……長這麼大,我都有些不認識了。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你姨娘和妹妹呢?」
  岳姨娘也是從顧家跟過來的人,因此顧老夫人這話一出來,大家都以為她問的是嶽姨娘和三娘尚宛逑。尚宛妗心裡卻不這麼想的。
  她不動聲色道:「岳姨娘和三妹妹與宛妗並沒有住在一起,她們知曉外祖母來了,應當已經在路上了。」
  「誰問她們啊!」顧老夫人皺了皺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手指不斷的擊打著自己的大腿,似是有些焦躁,「盼雪和儀姐兒呢?」
  她叫尚宛妗這個嫡親的外孫女「宛妗」,卻叫尚宛儀「儀姐兒」,親疏立現。尚宛妗跪在地上,臉色一變,心裡對這個外祖母更是琢磨不透起來。
  前些日子尚宛妗才頂撞過尚老夫人,尚老夫人有心讓尚宛妗吃些教訓,因此也不開口給尚宛妗解圍。鐘雪盈巴不得尚宛妗倒楣呢,就更不會開口幫尚宛妗說話了。
  尚宛妗心底歎了口氣,嘴裡老老實實道:「顧姨娘身子不好,去了莊子裡休養,二妹妹得了疫病,怕傳染人,於是送到家廟去了。」
  「你們把盼雪送到莊子裡面去了?」顧老夫人語氣一厲,轉頭看向了尚老夫人。她眼神兇狠,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尚老夫人也嚇得一個激靈!
  被嚇了一跳之後,尚老夫人心裡升起一股子惱怒來,她顧家再厲害又如何,尚家現在可是京中權貴,她兒子在邊關為保衛大齊受過傷流過血的,她顧沈氏有什麼資格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眉頭一皺,尚老夫人正要拿話刺顧老夫人幾句,就見尚奚舟匆匆來了。
  尚奚舟進了花廳之後,被花廳裡面的氣氛嚇到了,然後視線就落在了跪在顧老夫人面前的尚宛妗身上。
  眼裡燃燒起一股子憤怒來。之前心裡因為馬上要見到外祖母了產生的喜悅,這會子消弭殆盡。
  顧老夫人看了尚奚舟一眼,什麼表示也沒有,而是繼續質問尚老夫人:「盼雪從小在我跟前長大,就跟我的女兒一樣。她到底犯了什麼錯,你們要把人送到莊子裡面去?」
  其他人聽著這話是什麼感覺,尚宛妗不知道,她只知道,這話剛入耳,她的整顆心都涼了。
  她剛剛在路上還在為外祖母以前的做法找藉口,覺得她可能有什麼苦衷……現在看來,能有什麼苦衷!還會有什麼苦衷!
  尚奚舟大步走上前,一把把尚宛妗拉了起來,然後沉聲問顧老夫人:「顧姨娘有心謀害我們兄妹二人,自然去了莊子裡面。她是罪有應得!外祖母問顧姨娘犯了什麼錯,我們要把人送到莊子裡面去,那麼奚舟就要問問外祖母,妹妹犯了犯了什麼錯,你要讓她一直跪著?」
  尚奚舟生得人高馬大的,皮膚又黑,沉聲說話的時候就帶了些氣勢,有些嚇人!每當他這樣的時候,尚老夫人一般是順著他的,就是鐘雪盈,偶爾也會服軟。
  誰知顧老夫人卻是脖子一梗,皺著眉頭,訓斥尚奚舟:「你這是什麼態度?這就是你面對長輩時該有的態度嗎?一進門也不請安,倒先訓斥起外祖母來了!也不知道盼霜是怎麼教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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