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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金波灩灩] 浮生小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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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19-3-28 22:09 編輯

浮生小記 作者:金波灩灩

內容簡介】: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之所以能夠執手一生,第一個原因是年齡相當,君生我亦生,都到了成親的時候,尋尋覓覓間就遇到了;第二個原因是門當戶對,一個皇孫,一個世家女,正是一對兒;第三個原因是他愛權勢地位,一心向上爬,選中了她,而她愛錢財富貴,接受了他。

  於是這對青年男女,湊到了一起,經歷了無數的坎坷,相互扶助攜手過了一輩子,最終他有了權勢地位,她有了錢財富貴。這時,有人告訴他們,這就是愛情。

  難道愛情真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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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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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潦倒王孫思娶貴女 浴火鳳凰擬試婚姻(一)

  春天來了,天氣慢慢變暖,司馬十七郎一天天地焦燥起來。他過了年已經十八了,可親事還沒有著落。

  父王,是不用指望了,他能認出自己是他的兒子就不錯了,估計叫不出自己的名字。母妃,她當然不會真正關心自己,這個司馬十七郎可以肯定,他的目的就是要在她給自己隨便定一個末流士族既沒有什麼陪嫁也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為妻前,將自己的親事定下來。

  娶妻可是一件大事,關係到他將來的一切。要是娶了個門第不高的妻子,他的一輩子就毀了一半多了。世人把娶妻作為評論一個人最重要的方面,關乎人的品性,要是娶了個出身差的妻子,那自己恐怕就會永無出頭之日!

  司馬十七郎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擺脫目前淒慘的日子,娶個門第高的妻子是必然的,為此他已經謀劃了兩年多了。作為一個有著遠大抱負的皇孫,他的眼光一直只在崔盧兩家打轉,這兩家都有幾百年的傳承,是士族譜上排在最前的,而且現在都是權傾朝野的大家族。

  崔家,想到崔家,司馬十七郎咬了咬牙,他費盡心力與崔家的嫡子崔嶸結識,有了交情後,才請他幫著自己在崔家結成一門親。可剛剛婉轉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崔嶸就像聽到了奇聞怪事般地看著自己,然後連故作謙遜地說自家的姐妹配不上他,或者他做不了主的話都沒說,就直接將他拒絕了。

  「等到將來我有發跡的那一天,我會讓崔氏女給我當妾!」

  司馬十七郎心裡發著狠,可是光發狠並沒有用,他的年紀已經拖不得了。若不是王妃的親生兒子十三郎訂親的崔氏長房嫡女年紀太小,耽誤了幾年,他也不會有這麼多時間謀算自己的親事。

  十三嫂十七郎遠遠地看了一眼,相貌什麼樣他根本沒注意,但她那種高傲的神態倒是給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看著一起給她行禮的庶弟們,她就像在看一群羊一樣,連笑都懶得笑一下,她的侍女給每個庶弟發下了幾百錢,就像是在打賞下人。

  可要是自己能娶到這樣一個妻子該有多好,十七郎搖了搖頭,自己想娶個崔氏庶女尚不可得呢,怎麼還敢去肖想高傲的嫡女。

  不過,時不我待呀,這兩年來王妃的心思都在十三郎的親事上,眼下十三郎成了親,想來她很快就會把十四郎、十五郎、十六郎和自己的親事一起解決了。

  從十三郎到自己,大家年齡相差不多,按王妃一貫的賢淑,一定會按大家的年齡大小,在今年內給大家都辦了喜事。

  不過,他們幾兄弟情況也不完全相同,十四郎的生母是王側妃,雖然父王現在基本不進她的房了,但她畢竟出身士族,雖然是小士族,門第不太高,但王家這兩年在朝中的勢頭倒好,十四郎因此竟得了縣公的爵位,聽說她在自己的娘家給十四郎挑了個有豐厚陪嫁的嫡女作媳婦,很快就要完婚了。

  十五郎和十六郎的生母同自己的生母一樣,是沒名份的侍妾,但好在還有親娘,怎麼也會為他們籌劃一二,只有自己是個沒娘的孩子,全靠自己打算。

  崔家肯定是不成了,自己問過崔嶸,崔嶸馬上對自己變了臉,而且也對崔家的人當笑話似的說了,前幾天遇到崔家一個子弟,見了自己就與別人笑著低聲說了什麼,一定是嘲笑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麼自己就一定要娶盧家的女兒為妻,司馬十七郎只剩下這最後一條路了。

  但方法嘛,不可能再按對崔家的樣子了,那樣,註定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世人的目光實在短淺,根本就不信自己將來能會飛黃騰達。自己在崔嶸面前用了近一年的時間來展示自己,結果就是白白浪費。

  對盧家,十七郎決定採用非常手段。雖然肯定會影響自己的聲譽,甚至弄不好會沒命,但是,司馬十七郎決心破釜沉舟。比起一輩子這樣痛苦委屈地活著,還不如去拼一次呢。

  更何況,據他分析,成功的可能性不小。齊王府與盧家關係雖然不近,但也沒什麼仇,尤其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肯定不能撕破臉。所以父王和盧相在出事後最大的可能性是把事情圓過去。

  這也是他的目標定在盧家的原因,要是在崔家,兩府交情深厚,自然不用做表面文章,自己的下場不用說會有多慘了。

  至於名聲,雖然司馬十七郎也非常看重,但大事者不拘小節嘛,現在還想按部就班,就別想娶到盧家娘子!

  「將這隻手鐲賣了!」十七郎將一直在手中摩娑著的一隻瑪瑙鐲遞給平安。

  「郎君,這,這可是……」平安接過瑪瑙鐲,小聲地嘀咕著。

  「不要再說廢話了,趕緊賣出去,想辦法多賣點錢。」十七郎不再看那隻瑪瑙鐲,就是他生母在那個世界知道了,也會明白,他是為了娶個門第高的妻子,不得不將這隻她留下給兒媳的鐲子賣了。他想可以這樣理解,既然花在娶媳婦上,也就是等於給他的媳婦了。

  晚上平安回來了,「郎君,鐲子賣了兩萬錢,我讓人將錢抬進了屋子裡。」

  「兩萬錢?不少了。」司馬十七滿意地點點頭,「平安這事辦得不錯。」

  平安被表揚了,臉上馬上露出了笑意,他從進了王府就跟著十七郎,在十七郎落魄後也不改初衷,是十七郎的心腹,也是他身邊最能用得著的人。

  「郎君,」平安得意地說:「當鋪裡只肯出一萬五千錢,我說什麼不肯,就拿著瑪瑙鐲到幾家首飾店、玉器店去賣,最多的肯出一萬八千錢。我還不甘心,這可是王爺給咱們姨娘最好的東西,怎麼能就這樣三錢不值兩錢地賣了呢?」

  「我正想著,誰能捨得出錢買這樣一隻鐲子,倒讓我想起來一個人來。」平安嘮嘮叨叨地說:「還記得郎君開的那個脂粉鋪子嗎?」

  「我們最後賣店時,那個買家叫劉三娘的,著實大方,把剩下的脂粉和做脂粉的方子都收下了,多給了咱們一萬錢。我想起她來,就去了她那裡。如今她還在那裡開著脂粉鋪子,生意卻好得不得了。」

  「看了鐲子,劉三娘還是那樣爽快,說她們主家的娘子今年要成親了,她正在四處採買用品用來獻給主家的娘子,這麼好的首飾,她一眼就看中了,讓我出個價,我就說了兩萬錢,她連還價都沒還,就讓人給我拿出了兩萬錢。」

  聽了平安的這一番話,司馬十七郎本來因為鐲子賣價還不錯的心情一下子就壞透了,「你是說,我們賣出去的鋪子,現在生意非常紅火?」

  「嗯,是。」平安只顧著說自己如何將鐲子賣給了個好價錢,竟不防又揭了十七郎的短處,但又不敢撒謊,只好吱吱唔唔地應了。

  司馬十七郎這兩年先後做了兩三種生意,就沒有一樣成功的,每次都折了本錢收場,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如此的困窘,連他生母給未來妻子留下來的手鐲都要賣掉了。

  看著司馬十七郎陰沉了臉,平安又趕緊勸說:「郎君,做生意都是賤民所操之業,郎君貴為龍子鳳孫,生意做不好實在也沒什麼了不得的。郎君不是也說,以後再也不操此賤業了嗎?」

  司馬十七郎默默地想,那不是他的托詞嗎?他當然是想將生意做好的。看著王妃的陪嫁鋪子每到年節時給王妃送來大量的錢帛,他當時想自己的才能自然比王妃的僕人高多了,要是做生意賺些錢,正好用以圖謀將來。

  可結果呢,每一次都是折了本錢,把他本來就不豐厚的家底折騰得更窮了。吃了幾次虧,他再也不敢做生意,更何況現在最急迫的是他的親事。

  「郎君若是娶了高門大戶的娘子,陪嫁的錢帛必是不少的,倒時候郎君就不必為錢費心了。」

  平安這話終於說到了十七郎的心坎上,他娶妻不只要姓氏高貴的人家,還要有豐厚的陪嫁,只有那樣,他才有希望。

  像他這樣王府裡的庶子,哪一個王爺不是一大堆,還有不如他的,連皇家的玉碟都沒上,乾脆就不算司馬家的人,那樣的人根本就不用提了。

  當然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用說父王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就是京城的豪門,也沒有一家把自己這樣的人當成皇家的子孫。這些還都罷了,他也不想同誰去計較,但他總要在皇祖父那裡露面,讓皇祖父認識他,賞識他,才能一步步走出眼下的局面,封爵封王。

  但這一切都需要錢帛開路。

  雖然商戶是最低賤的人,皇上甚至下令他們不准穿兩隻一樣顏色的鞋子,以別於他人,就是種地的老農也瞧不起他們。但其實所有的士族大戶都有經商的下僕,或者有商戶投靠他們,就是靠著這些商戶帶來的收益,像崔盧這樣的門閥才能支撐起他們的門庭。

  身為每月只有五百錢月錢的庶子,十七郎早就認清了錢帛的重要性,他不惜將生母給他留下的幾樣首飾換錢做生意,想博得收益,就是這個原因,當然結果卻很糟。

  司馬十七郎原本想,從商是賤業,自然很容易,只要開了鋪子,錢財自然滾滾而來,但事實並不是這樣,這裡面有太多太多的問題要弄清了。做為看問題還算精準的人,他終於承認自己不會做生意,而且認清做生意應該也有一些訣竅,自己冒然地闖進去確實是太輕忽了。

  但聽到自己在後面指點著經營的一直虧本的鋪子,到了別人的手中,生意竟紅火起來,心裡總是有些不是滋味。

  司馬十七郎倒底還是有決斷的人,很快就收了心思,結平安吩咐了幾句,「不要怕花錢,明天趕緊去打聽,在盧家賞花會前,要把盧家待嫁娘子的情況一一問清,嫡出、庶出,生母是哪一個,有多少妝奩。」

  「再買通一兩個下僕,到時候,我們能提前進入園子,將盧家娘子分辯出來,到時候再相機行事。」

  「是,」平安低頭應聲答道:「郎君就放心吧,在賞花會前一定都會弄清楚。」

  「還有,把外面欠的錢還上,再給師傅那裡送去五千錢。」司馬十七郎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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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潦倒王孫思娶貴女 浴火鳳凰擬試婚姻(二)

  幾乎在司馬十七郎打算著自己的親事的同時,盧八娘也在算計著自己的親事。

  一頭紮到了這個世界,剛剛將艱苦創業的日子過去,又要面臨著新的問題,她到了適婚的年齡。著祖父命令父母帶她回京,她成了籠子裡的小鳥,命運完全被別人握在手中。

  她的祖父,也就是盧家的家主,當朝的右丞相,早就有話,家中所有郎君娘子的親事都要由他點頭才行,當然包括庶子的兒女在內,誰也不能自作主張。這也沒什麼奇怪的,盧家的郎君,身份尊貴,尤其是嫡子,僅次於皇子,結親可不比尋常人家。至於盧家的娘子,那就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如何利用好這些娘子們,可是比給郎君們娶親還要重要的事。

  身份最高貴的嫡女要結親於皇家、士族大家,讓將來的皇帝、各大家族的家主都與盧家有親;庶女們可以做妃嬪、大人物的填房,與差一些的世家結親,或者用以拉攏一些門第不高的青年才俊。更有沒落的士族之家,將庶女嫁給家資豐厚的庶族,以收取大量的聘資,當然盧家根本看不上這樣不入流的手段。這就是盧八娘探明了的消息。

  崔盧兩家是當下最為高貴的兩個士族大姓,在士族譜上甚至排在皇室司馬氏之上,但世人一直稱崔盧而不稱盧崔,當朝的左丞相是崔家的人,而盧家只能屈居右相,這些差距的由來就是上百年前崔盧兩家嫁女所造成的。

  崔家與當時的秦王結親,後來秦王登基成了天子,幾代的太子都娶了崔家女,就是今上的嫡妻,現在已經大行的皇后也是姓崔的。她的長子,原來的太子也娶了崔氏女做太子妃。嫁女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太子為帝后的嫡子,聰明睿智,可天妒英才,不到而立之年竟先於皇帝沒了,接下來的十多年,皇上一直沒有重立太子。皇后在皇太子沒了後也很快病逝,眼下同為妃嬪所出的齊王和魯王在朝堂上明爭暗鬥,尚不知鹿死誰手。

  誰當了皇上,對盧家這樣的世家,是沒有太多關係的,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幾百年來朝廷幾經更替,但世家屹立不倒,不管是誰做皇帝都要用世家,但想要盧家更上一層樓,那可要用心去算計了。

  眼下,太子的早逝給盧氏壓倒崔氏的機會,自從太子沒了後,崔家和盧家各懷心思,開始支持自家派系的皇子,齊王一向與崔氏親近,齊王正妃是崔氏女,魯王則娶了盧氏女,通過姻親,他們結成了天然的同盟。

  那以後,齊王嫡子們更是紛紛娶了崔氏女,魯王家的嫡子們則都娶盧氏女,形成壁壘更加分明的兩派,兩大家族又一次角力,齊王若是登基,崔氏會更進一步地壓倒盧氏,而魯王登基,盧氏就會翻盤。

  太子的角逐,還攪動著更多的利益,每個家族需要更加努力地擴張自己的勢力,聯絡團結世家、朝臣、名士等方方面面的勢力。盧右相在這時豈能不重視兒孫們的聯姻?他有時還覺得自己家的小娘子實在不夠,現在努力生肯定是來不及了,但可以為下一代的家主做準備,幾個兒子孫子房裡人少的,這幾天他都讓人送去了美貌的姬妾。

  盧右相打算將家中這幾個過了十六歲待嫁的娘子們許給什麼人,盧八娘也知道了個大概:祖父的兩個老來女,也是她庶出的小姑姑,已經許了兩戶不上不下的世家,用來拉攏他們;而比自己大幾個月的盧七娘是長房的嫡女,準備與崔家的嫡長孫成親;而自己與比自己小幾個月的盧九娘,祖父還沒有拿定主意,實在是來求娶的人太多了。

  不論盧八娘和盧九娘嫁到哪一家,都比不了盧七娘,她嫁到崔家,成為崔家的宗婦,會有一片光明的前途。崔家和盧家一直在努力打壓對方,但這兩家的聯姻始終沒有斷過,甚至在代代的嫡系子女中都有。現在的崔家的老夫人就是姓盧的,而盧右相自己及他的長子媳婦則姓崔。

  這一點也不難理解,兩家固然都想做士族譜上的第一家,但除了自家,又只認對方是與自家相差無幾的世家門第,娶妻嫁女,從沒停過聯姻。

  世家就是這樣的,就像一株株長在一處的大樹,每株都努力地爭奪陽光雨露,開枝散葉,但他們的根系早就盤結在一起,隨便挖出一株來,其餘的就是不死,也會元氣大傷。

  所以儘管崔家和盧家矛盾重重,但嫁到崔家卻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盧八娘雖然非常心動,可是全面衡量後,她卻沒打算把這門親事搶過來。

  做為庶子的女兒,她和身份天生就差了盧七娘一籌,而且這種差距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彌補的。若想爭奪崔家宗婦的位置,她的付出不會小,而結果卻很的難預料。她認為崔家再高貴,也是士族之一,而士族譜不是固定不動的,她並不認為崔家會在未來的幾十年一直保持著領先的地位。

  其實盧八娘的本意也不是非要嫁入高門,她的目標不過是想享受一個自在的、不同上一世的人生,做一個相對簡單的人,吃喜歡吃的,看喜歡看的,玩喜歡玩的,樂自己想樂的。就像普通人一樣,只不過,想做到這些,在眼下這個生產力低下、階層分明的社會並不容易。

  首先盧八娘不可能像前世一樣,靠自己拼博成功,做一個單身貴族。世情、律法、家族,每一樣都束縛著她,而這一切,她不可能靠一已之力完全掙脫掉。

  就如現在,她明明有了一些財產,但在盧家連一件好一點料子的衣服都不能穿,要知道四房雖然是沒分家出去的庶子,但他們的財產有多少,祖父心裡都有一本帳,若是突然不對了,誰也沒法說清楚。甚至盧八娘對這裡的父母也不能合盤托出自己的幾項生意,她的父母一個愚忠愚孝,一個軟弱無能,只會要求她一切聽從祖父,服從家族的安排,哪怕被當成一樣貨物被賣掉。

  偷偷有了私產不能外露,衣錦夜行,並不是困擾盧八娘的主要問題,她早就過了要穿著最時髦的衣服炫耀的年紀了,但她總要保障自己的財產不被人侵佔吞掉吧。要知道在這裡,士族高官們想侵佔庶族或良民的財產,簡直容易得很。

  她在京城開的鋪子,每年都要遇到幾次強取豪奪,要保住自己的財產,實在太難了。在這裡如果你沒有靠山,那只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想解決這個問題,唯一的辦法是擁有掌控自己的能力,並獲得權勢,出嫁是最容易的途徑。成了親,就可以公開的擁有嫁妝,參與到家族中的事務中,甚至掌控一個家族。

  而且,盧八娘歎了一口氣,她也想嘗試一次婚姻,嘗試一下正常女人的生活。就像自己現在能夠正常的吃飯,正常的生活一樣,也許自己也能夠正常的接受男人?

  不過,盧八娘又歎了一口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像一個真正的女人一樣去愛一個男人了。哪怕現在她想到要嫁人,還能夠如此的平靜,沒有噁心得吐出剛剛吃下的所有東西。

  這與自己剛到這裡時,看到一塊棗粗糙的麵餅而生出了食欲一樣,這具身體對純粹的生理需求非常的敏感,雖然思想卻完全是自己的。而自己並不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女,把前世的生命和到這裡的幾年光陰都算上,自己已經是幾十歲的中年人了,有了成孰的觀念,明辨是非的能力,而少女般天真的對愛情的憧憬早已埋葬在她真正的十九歲花季了。

  盧八娘的前世是活活餓死的,同樣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們可能不會相信,但那確實是她真正的死因。當然在醫院出具的死亡診斷和發表在報紙上的訃告中,她的死亡原因應該是車禍,這是她死前的安排,不知為什麼,她實在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真實的自己。

  但誰又能知道在她死後,她的一些隱秘會不會被人挖出來呢?她那時也算得上是個名人了,小報、雜誌、網絡應該不會放過她吧?還有她最後託付的律師是不是完全可信?收到她大筆饋贈的員工們會不會像她所要求的那樣對她的一切保持沉默?

  這些問題盧八娘早就不再糾結了,成為這個世界的人後,她決心把過去徹底埋葬。而且她也取得了很多進步,最大的就是她已經擺脫了厭食症對她的折磨。盧八娘看了看自己豐腴的手臂,輪廓非常的完美,加上如雪的肌膚,比唯美的石膏塑像多了真人的柔軟質感,勝過世間任何的工藝品。

  是啊,自己現在的體重是前世最後時刻的兩倍還多,那時的她也不願看自己的身體,浴室中的鏡子早已取下,即使是盛夏,她也穿著長衣長褲,每天都要在繁複的化妝後才出現在人前。回想起過去的皮包骨,現在的盧八娘儘管每天都嚷著要減肥,可還是沒有捨得真的減下去一點的重量。

  而且,從科學的角度,女人身上的脂肪天生要比男人多一些,略胖些才是真正健康。

  「娘子,你這幾天吃不慣府裡的東西,人都瘦了。奶媽蒸了榆錢糕,趁熱多吃幾個。」奶媽拎著一個食盒進來,將熱騰騰的榆錢糕端了出來。

  「我哪裡瘦了?」盧八娘正欣賞著自己的手臂,白嫩嫩的小手輕輕地捏了一下手臂上的凝脂,感覺真的不錯。她斜睨了一眼奶媽說:「其實我應該減減肥了。」

  但撲鼻的香氣讓盧八娘口中的唾液分泌立刻加速,這具身體就是這樣的饞,尤其對各種甜點沒有一點點的抵抗力。

  桃花則跟在奶娘後面端了一盆水進來,伺候著八娘洗了手,又換了一盆再洗一遍,第三遍是拿清水沖洗的,桃花用一個小瓢舀水,下面放置接水的大盆,替盧八娘細細地沖洗著,沒有自來水就是這樣的麻煩。要知道盧八娘雖然戰勝了厭食症,但她還是有著嚴重的潔廦以及其它很多難以解決的問題。

  終於盧八娘認為她已經洗淨了手,用一塊放在託盤裡的乾淨綢布將手擦乾,拿了榆錢糕放進了嘴裡,「好清香!」

  「這是我一大早爬到榆樹的頂上摘到最新鮮的榆錢。」桃花笑著說:「我記得去年,直到榆錢都沒了,娘子也一直沒吃夠榆錢糕,」

  盧八娘吃了幾塊榆錢糕,緩解了口腹之欲,就重新回到了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上,「奶娘,你不要再給我做好吃的了,我現在該減肥了!」按前世的標準,她確實有些胖了。

  「娘子總嚷著自己胖,其實我說再胖些才好看,」奶娘的標準不同,見盧八娘一連吃了五六塊糕,她的臉上都是笑意,「娘子再吃兩塊,這榆錢糕做得小,每塊份量都不大。」

  見盧八娘說什麼也不肯吃了,就又嘀咕,「回到府裡就是千難萬難的,大廚房的菜難吃得緊,又不讓設小廚房,這炭火爐子哪裡能做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

  桃花這時又打來了水,八娘又洗了三次手,拿乾淨的布巾擦著手說:「奶娘和桃花也趕緊嘗嘗榆錢糕,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奶娘是個極遵守規矩的人,一定會回下房去吃,而桃花則高興地端著盤子,馬上拿了榆錢糕往嘴裡放,含著食物讚歎道:「真好吃!」

  要是別人這樣,盧八娘一定會心生厭煩,可桃花,她卻不在意,桃花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她唯一能容忍靠近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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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盧相聯姻欲許庶族 姐妹賞花各懷心思(一)

  當初盧八娘在這世裡第一次醒過來時,吃的第一樣東西就是桃花給她的一塊粗糙的麵餅。

  那還是六年前,盧八娘跟隨父親外放,在荒山野嶺遇到了匪徒,大家四散奔逃,摔到了山溝裡的盧八娘被山裡獵戶的女兒桃花發現了,將她救到了山間的小屋,當她醒來時,桃花就遞給了她一塊粗糙的麵餅。

  她那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就在以為自己是不會吃那樣一塊麵餅時,卻感受到了久違的食物的香氣和饑餓,然後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將那張餅很快地咽進了肚子。後來她知道了,那塊麵餅是桃花的早飯加午飯,因為她全部吃光了,桃花餓了一天的肚子。從那以後,她原本排斥所有人的心靈對桃花開放了。

  盧八娘在桃花家裡養了幾日的傷,後來,桃花的父親——山中的一位獵戶出山賣獵物時知道了她的來歷,盧八娘的父母逃脫後找到了當地的官府,到處張貼了尋找她的佈告。

  盧八娘被送回了父親那裡,她不肯放開來送她的桃花的手,桃花似乎就是連接自己和外面世界的橋樑,她怎麼可能放手呢?而桃花對於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宛如仙人般的世家女早已經生出了無限的景仰,也願意跟隨她,於是桃花和她的父親從那時起就跟著她了。

  看奶娘帶著吃空了的盤子出去後,桃花從懷裡拿出來一卷紙來,遞給盧八娘,「娘子,花姨娘送出來的。」

  花姨娘是祖父身邊最得寵的妾室,因為識文斷字,一直跟在書房侍侯,祖父所有的公文奏摺、來往書信全由她經手,相當於機要秘書。

  盧八娘在得知父親要從外放回京述職——這種事情雖然說是應該聽從政令,但對於盧家,基本上就是祖父作主,因此他們家得知信息要比父親的上官還要早很多。從那時起,盧八娘就已經開始通過各種關係聯絡上花姨娘了。

  作為一個在二十一世紀的奸商,找到花姨娘的軟肋,用親情、賄賂、威脅讓花姨娘為自己做事,加上而且自己還是祖父的親孫女,花姨娘接受自己的安排並不算賣主這個原因,花姨娘的防線很快就被突破了。

  所以盧八娘現在對道朝堂上的大事,士族家的隱秘,祖父的打算都能知道得七七八八。

  「哼!」盧八娘將剛看完一張紙冷笑了一聲,祖父已經為自己和盧九娘選好了兩個夫婿:陸家五郎和尹家三郎。

  陸家是僅次於崔盧兩家的門閥,陸家五郎是陸家二房的嫡長,雖然不能繼承宗嗣,但陸家二房卻是陸家在仕途上走得最好的一支。而尹家則出身庶族,尹家三郎是新舉薦的孝廉,是京城裡新出現的才子,盧八娘也早有耳聞,據說貌似潘安,才比子建。

  表面看兩個年青人都不錯,甚至尹三郎聽起來更出色,但其實,眼下世情最重視的是出身,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尹家三郎的前途並不會太好,他會從最小的官職做起,一點點的向上升,若是順利幾十年後重新步入朝堂,參與到較高的決策層,若是不順利,那麼一輩子就只能是個六七品的縣令了。陸家五郎即使才幹平平,起點也會比尹家本郎高得多,最終的結果一定不遜於尹家三郎。

  祖父的想法,盧八娘看得很清楚,把盧家的一個娘子嫁到尹家,就是一項投資,就算是收不回成本,但另一項作用是明顯的,那就是做為盧家的表態,支持庶族的才俊,從而獲得庶族的支持。

  要知道到了眼下的時代,只靠打壓庶族不讓他們出頭已經不可能了,歷史的洪流已經邁過士庶間有著嚴格界線的時代,越來越多的庶族才俊出仕。祖父這隻老狐狸已經看出了這一前景,他比崔家要早一些認識到要將一個盧氏女用來與庶族通婚,不能不說眼光是極好的。

  作為明瞭歷史走向的盧八娘清楚庶族遲早會走上歷史舞臺,而且在更遠的將來,不會再有什麼士庶之分,但眼下,庶族剛剛冒出一點頭來,離他們真正成長起來還是前路漫漫,沒有幾十年上百年不會見到太多的起色,這項投資要收回成本是需要時間的,所以對於個體來講,把自己的一生浪費在這上面,無疑是浪費生命。

  可是,花姨娘告訴盧八娘,儘管陸家本想求娶自己,但是祖父卻想將九娘嫁過去,而與尹家定親的會是自己。不用說,祖父偏心三房的人。

  盧八娘冷冷一笑,她已經放棄了崔家,但陸家,她一定會想辦法嫁進去。作為一名穿越人士,盧八娘不重視出身,但她重視權勢,沒有權勢,就是自己尚不能保全,更不必論自己所想要的從心所願。

  上一世,她一直在汲汲營營地追尋財富、追尋權勢,只有這些,她才能完成自己的心願,將坑害自己的人踩到腳下,讓他們永遠品味著自己嘗過的痛苦。前世的盧八娘,手握權勢、財富,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如今的盧八娘重生後,擺脫了過去的執念,但環境再怎麼變,她依然清醒地認識到,她的人生離不開對財富權勢的爭奪。

  這就是她的命運,但或許所有的人也都是一樣吧。

  「將這些都燒了吧,」盧八娘將手中看過的紙都遞給桃花,「然後我們去花園裡走走。」

  要去花園,盧八娘穿上了一套布料略差些的外衣。她的父親是盧家的庶子,父親的生母原本是異族的貴女,國破家亡後淪為奴婢,成為盧家的財產,沒傳給他一文錢的家私。而她的母親,雖然出身孟家,這個上百年前曾是地位高於崔盧兩家的士族,但幾十年前在一場天災人禍中滿門皆滅。

  盧家的祖母,看在她從小的閨閣好友的情誼面上,將送到她手中的故人之女養大,給了她十萬錢的妝奩,將她嫁給自己的庶子,也算是給她個安身立命之處,對得起故人了。

  盧八娘的父親盧四老爺沒有什麼能力,但卻能死讀書,也算有些學問,靠著祖父,外放了縣令,從小縣到大縣,再到郡府,一步一個腳印地向上慢慢走著,目前他已經走到了他事業的頂峰,正五品的太守,無論是他的能力還是出身的束縛,他幾乎不會有再向上的可能了,就是運氣極好,也不過再升上一級半級的,他會在這個中等的官位上停留到他致仕。

  盧四老爺的前途差不多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祖父的關照下,父親比起庶族出身的優秀人材是好多了,但與家中的嫡子又沒法比,而且父親又是個書呆子,並不敢循私舞弊,收受賄賂。家中的經濟情況決不應該是富足的。

  盧八娘若是穿上華貴的衣物,盧家的人都會起疑心。

  花園裡已經是春意盎然,地面上冒出了青草,樹上長出了新葉,一叢叢一簇簇的花兒竟相開放,原來放在暖房裡的珍貴花木也挪了出來,搭成了幾個漂亮的花屏,盧府每年一度的賞花會幾天後就要開了。

  滿京城的達官貴人應該都會到場,在賞花的名目下做各種政治上的交易,京城勢力的格局、財富的分配以及很多很多的東西就在花團錦簇的掩蓋下決定下來。盧氏姐妹們的親事也是構成這種交易的一個小小的部分。

  親事當然不可能在賞花會上就宣佈出來,但應該也是沒多久的事情了。可是孟家表兄不知為什麼沒有按約定與她同時趕到京城,現在自己正需要他的出現,將他們已經設計好的東西展現給世人。

  身為盧氏嫡女的盧八娘沒有得到世人的重視,就是因為她的父親是個平庸的庶子,母族又完全滅亡。這兩條的第一條是不可能改變了,但第二條,盧八娘打算重新規劃一下,那樣自己的身價就會一路飆升。

  沒有便捷的通迅真是太糟糕了,一切的變數太大,事情也更難掌控。盧八娘吹著春風,低下頭去嗅一朵鮮花,舉止優雅,態度從容,任誰也看不出她心中的焦急。

  花的香氣很濃,盧八娘趕緊轉過頭,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心裡想著,如果孟家表兄不能在賞花會前到達京城,並將自己策劃的東西公佈出來,那麼自己怎麼辦好呢?

  她必須想辦法嫁到陸家。雖然陸家的資源要比崔家差,但也說得過去,自己嫁過去也不錯。如果有機會,自己有信心在幾十年後讓陸家成為與崔盧兩家並立的氏族。這一條路要比嫁入尹家,從零開始容易得多了。套用前世的話說,就是少奮鬥二十年啊!

  陸五郎的母親是盧家的娘子,算起來應該是盧八娘的姑母,聽說親事是她回娘家提的。想來,她一定認為自己不管怎麼也算是個嫡女,給兒子求娶要比娶庶女好聽一些吧,而且,陸家富裕,並不太在意錢財。差不多所有的人都知道,盧九娘的嫁妝要比自已豐厚得多。

  由此可見,陸五郎母親應該是重視門第出身的思想正統的人。這樣的人不能用金錢感情去影響,而鬼神宿命之類的東西估計效果會很好,盧八娘準備安排道觀裡的人去做。但只憑那位盧氏姑母的力量不足以扭轉祖父心中的想法,還需要有人幫忙,盧八娘選了大夫人和三夫人。

  盧九娘的生母仗著美貌和多金,一直頗受三老爺的寵愛。那麼,不希望盧九娘嫁得好的是自然是受到冷落的三夫人了!三夫人最重視的是她唯一的兒子,那麼就從這裡入手,投其所好並不難,不好辦的是沒有適合出面的人。自己的母親肯定不行,她只會把事情搞砸,魏姨娘能力是有,但身份又太低,做為一個待字的閨中少女,她總不能自己出面吧!

  至於,陸五郎與自己是表兄妹,兩人是近親,不適合成親生子,這一點盧八娘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她根本不打算生下自己的孩子。她從來不喜歡孩子,也不打算親自照料孩子,更不想經歷懷孕生子的痛苦,在這個時代,這還是個相當危險的事情呢!

  在盧八娘看來,人生是由苦難構成的,即使間或有那麼一點的歡愉,也不足以讓人認為生活是美好的,她覺得自己沒有權利把一個無辜的生命帶到這冷酷的世界來。如果自己有了孩子,將來那個孩子就如當初的自己,責問父母,為什麼要讓他嘗到人世間這麼多的痛苦,她一定會無言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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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盧相聯姻欲許庶族 姐妹賞花各懷心思(二)

  盧八娘手裡拈著一朵雪白的玉簪花,靜靜地思考著,那種沉靜中透著高貴,高貴中又顯出神秘的風度讓走過來的盧九娘心裡莫然生起了不快。

  盧八娘有什麼可高貴的!她父親不過個庶子,做著個低級的小官,她的母親四夫人,雖然是孟氏嫡子與前朝公主的親女兒,可是早就家破人亡了,在她的臉上,只有唯唯嚅嚅,盧九娘從來就沒看到什麼高貴來!

  但盧九娘不得不承認,盧八娘那張與四夫人非常相似的臉上,確實有著四夫人所沒有的威嚴和尊榮,讓向來瞧不起她的自己也忍不住從心裡升起凜然不可冒犯的感覺。

  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天的姐姐回到盧府不過兩三個月,卻得到了嫡母讚不絕口,而且每每都要比著她說,自己的絕色姿容竟然在嫡母口中比不上盧八娘的一顰一笑。當然,盧九娘也裡也明白,嫡母為的就是打擊自己和姨娘。自己也已經做出了回擊,如今坊間對盧家娘子相貌的傳言就出於姨娘之手。眾中爍金,積毀銷骨,自己原本就有非常的美名,如今更上了一層樓。

  最開心的是,陸家來盧府府提親,本來提的是嫡女,但姨娘求了父親,父親又求了祖父,最後定下來的是自己,只等七娘與崔家大郎的親事公佈後就會宣佈出來。

  長幼有序,在此之前還要宣佈的就是盧八娘將與尹家定親的消息。將八娘嫁到庶族,永遠低人一等,盧九娘真想看看盧八娘高貴的臉會變成什麼樣!

  「八妹,在外面沒見過這樣好的玉簪花吧?」聽著嬌美的女聲用掩飾不住的歡快語氣說著帶了些輕視的話語,盧八娘不用轉頭就知道這是盧九娘。

  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盧九娘,真是個有趣的存在,她是三房的庶女,但她的父親是嫡子,雖然她有著來自她生母豐厚的嫁妝,但在盧家娘子中的地位只是平常。自己剛一回到盧家,竟然成了她處處攀比的對象。

  就比如眼下,盧八娘本來在花園的西側散步,盧九娘若不是故意,不可能從她居住的東邊特別來這個偏僻的角落看花並與她搭話。不用說她一定是知道祖父確定了她們的親事,想到八娘面前顯示一下。

  盧八娘淡淡地點了點頭,「這花確實好。」

  盧九娘心思一轉,盧八娘一定還不知道祖父給她定了庶族出身的夫婿,若是知道了,恐怕她也沒有臉出來了。她特別想將這消息告訴盧八娘,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崩潰,可又怕惹出麻煩來。

  正在躊躇間,又一位麗人走了過來,笑著說:「我在園子裡逛,見前面一個人影一閃,向西邊去了,猜想一定是九娘來看八娘,便隨後跟著過來。」

  盧八娘見盧七娘雖然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但其實微微有些喘,就知道她一定猜出盧九娘的想法,做為長房的嫡女,家裡的事情她知道得最多。盧七娘一定是怕九娘有不得體的言行,所以就跟了過來阻止。

  盧七娘緩了緩氣息,接著溫和地說:「我聽妹妹們正在談這玉簪花,我也特別喜歡,不若我們姐妹每人剪一支插戴?」說著便讓侍女剪了三朵最美的玉簪花,與盧八娘盧九娘一人一朵。

  身為長房嫡女的盧七娘自有雍容的風度,她也懂得一家子姐妹要團結的道理。簡單的兩句話,將盧九娘剛剛的心思全部壓了下來,她從來不敢反駁盧七娘的話,馬上露出天真的微笑說,「太好了,我們簪一樣的花一起逛園子多有趣啊。」

  盧九娘舉止嫋娜,神情可愛,姿容出眾,她梳著飛仙髻,兩束環形的頭髮上裝飾了對稱的幾朵寶石花,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這種髮型,特別適合她的一張巴掌大的臉,更顯得她水汪汪的眼睛,紅潤而小巧的唇是那樣的嬌媚。

  站在她身邊的盧七娘則是端莊明麗,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很有福氣的滿月臉,正是大家宗婦應有的形象,即使是在家中,她還是梳著高高的三疊雲髮式,一隻垂著幾顆大珍珠的金步搖隨著她的行動輕輕晃著。六件對襟衣服,一層層在在寬大的衣袖處顯示分明,從裡面的純白色,再到最外面的淺紅色錦緞,顏色逐漸加深,腰間用寬寬的錦帛束起來,外罩銀紅的紗衣,雙臂挽著繡著金絲的輕羅帔帛,她的笑容和煦大度,風度無可指責。

  盧八娘淡淡地笑著,對她們的提議不置可否。現在她們是姐妹,可按祖父的安排成親後,七娘做為崔家的宗婦,身份就要高出姐妹們一大截,盧九娘做為士族大家的媳婦,情況也應該不錯,而自己呢?嫁入庶族,那時候她們再見面,八娘就要向著七娘和九娘行跪拜禮了。

  盧八娘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給別人行這些跪拜禮了!這也是她一心想嫁入高門決定性的原因之一呢。

  「這玉簪花不值什麼,真正難得是那些牡丹,要等到賞花會那天才會擺出來,也會挑好的分給我們女眷插戴。」盧七娘說著閒話,看了一眼盧八娘,心裡想,「八娘也真是可憐,明明是公主的外孫女兒,可卻要下嫁到庶族,若是公主地下有知,恐怕都會氣得爬起來吧。」

  「不過這也沒辦法,」盧七娘心裡重複著母親告訴她的話:「庶族已經在朝中占了不少的位置,勢力還會大起來,盧氏拿出一個女兒來與庶族聯姻,為的是將來。至於為什麼選八娘,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誰能願意下嫁到低賤的庶族呢?只能是從最軟弱的四房中選人了。」

  盧七娘是長房經心培養的女兒,她早就明白,時人再重視身份地位,也比不得權勢,四夫人的出身再高貴不過了,可是沒了娘家,還不是嫁給了盧家的庶子,盧八娘離公主倒底又差了一層呢,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能記得她是公主的外孫女兒。被九娘搶了陸家的親事也沒什麼。

  盧七娘雖然不會替八娘抱不平,但她決不會允許九娘來奚落八娘。倒不是她有多正義,而是做為盧家宗房一支,她從小就知道維護家族的體面。盧八娘將下嫁庶族,這個消息自然應該由祖父告訴四房老爺和夫人,然後他們再告訴盧八娘。四房的老爺和夫人不敢違背祖父的意願,而盧八娘就是不情願,也是四房內部的事。

  若是九娘直接對八娘說了出來,八娘在花園裡鬧起來,哪怕消息傳不出去,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兒,盧七娘警告地看了盧九娘一眼,嫁入陸家的姑母看不上庶女,九娘卻硬是讓三老爺求來這門親,將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連這一點也看不懂,還一問心思找盧八娘的麻煩,真是蠢到家了!

  盧九娘被盧七娘這樣一眼看得心裡哆嗦一下,馬上展開一個更明媚的笑容說:「昨天我進了花房,裡面的牡丹已經有開了的,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盧七娘點了點頭,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自然會同意,便與盧九娘一同看向盧八娘。

  「我乏了。」盧八娘搖搖頭拒絕了。

  陪這兩個小丫頭看花?盧八娘可沒有這個興趣。盧九娘固然是個白癡,可盧七娘再有心計,在走過的橋都要比她走過的路多的盧八娘的面前,也算不了什麼。目送盧七娘和盧九娘把臂離開後,盧八娘馬上將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朵玉簪花扔在路邊,她沒有當時將花扔出去,已經很給盧七娘面子。

  到了賞花會的前一天,一切都風平浪靜,盧七娘、盧九娘與盧八娘有限的幾次見面都是平和而短暫的;四老爺和四夫人根本不知道她們唯的嫡女已經內定要下嫁庶族;私底下盧八娘完成了自己佈局;還有就是直到城門關閉,盧八娘最後還是沒有接到孟家表兄的消息。

  眼下的交通狀況,任何一點的天災人禍都會導致孟家表兄進京的路程被耽誤,在這時節,最可能的是春汛,橋樑垮塌,道路沖毀,任是誰也都沒有辦法。

  不過,盧八娘有自信,就是沒有孟表兄的支持,自己也能邁過這個難關,畢竟自己所謀的不過是二流的士族陸家而已。

  但她想要儘快在陸家出人頭地,確實需要孟家的支持,那是將來的事情了。

  世人皆知孟家滿門皆滅,只留下公主的一個女兒,傳承不了血脈,士族譜中早就沒了孟氏,人們也早就忘記了孟氏。可孟家表兄將會出現在京城,告訴京城所有的人,孟家還有血脈傳人,他將展現他的過人才華以及雄厚的家身,讓孟氏重新回到氏族譜中。

  盧八娘做為孟氏的血脈,公主的外孫女,自然會受益良多。

  當然了,真正的隱私是,這位孟家表兄並不是真的孟家表兄,而是盧八娘在這裡的同鄉――一位來自現代社會的人。

  說起他們的相遇,既偶然也必然,可以說是他們相互尋找的結果。知道了彼此,他們很快就成為最親密的戰友,一同在相距前世上千年的時代奮鬥。

  這個奮鬥的開始將是這樣的一個故事:一位受到孟家前輩大恩的義士,在孟家滅門時,將孟家剛出生的小兒子偷偷藏了起來,寄養在別人家中。這個孩子長大後娶妻生子,沒有顯出什麼異常。而他的遺腹子卻頗有乃祖之風,才學出眾,顯示出了他與寄養人家的不同來。正在這時,義士再次回來,將他的身世公開,而且還附帶將大筆的產業送給他。

  基本情節與趙氏孤兒差不多,人們會相信這個故事,一則是剛剛渡過骨肉離散的亂世,二則是因為在本時代這種事是可能發生的,要知道這裡的人們更有道德、更守信重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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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盧八娘淡然選夫婿 十七郎偷聽有決斷(一)

  賞花會的早晨,下人們送來要簪在頭上的牡丹花,盧八娘得到的是一朵豔紅的大花。在這裡,紅色牡丹的好壞主要是按顏色的深淺來定的,「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稅。」越是深紅的花,越是珍貴。盧八娘得到了這朵在姐妹中應該是次於七娘的,甚至低於九娘。

  一朵花並沒有什麼,盧八娘選了一套與那朵二流牡丹相配的衣服出席賞花會了,她打扮得低調端莊,正是婆婆們喜歡的兒媳的樣子。陸五郎的母親會來賞花,而且她已經從道士那裡得知盧八娘的命格很好,宜家宜室。

  至於三夫人,她受到最信任的侍女的提醒後,時常與大夫人在一起說起盧九娘的不妥,不是那種泛泛的嫉妒,而是用一件件的小事說明,九娘由商戶出身的妾室教養,見識實在有限,並不適合嫁到高門。將來她若是嫁到陸家,不得宗婦和婆婆的喜愛,盧家就白白地浪費了一個娘子了。大夫人也從別的渠道聽到了一些九娘的事,這些與她原本的認識就很一致,因此作為宗婦的她把這一想法告訴了大老爺,然後傳到了盧相的耳中。

  雖然對自己的計劃成功很有信心,但盧八娘還是遺憾自己沒法直接影響能夠當家作主的祖父。自己的實力還是不夠,在想見祖父一面都不可能的時候,她只能用這些內宅女人的手段。但將來,決不會這樣了!

  盧八娘剛梳妝整齊,四夫人進了屋子,她打開一個絹包,露出一對赤金鑲紅寶石的臂釧來,「八娘,你將這對臂釧戴上吧。」

  這對臂釧奢華貴重,由赤金打造,共有九層,螺旋盤繞,表面鏤著幾十種栩栩如生的花卉,上面鑲著近百顆光彩奪目的紅寶石,尤其是兩端鑲在累金絲花托中心的四顆大粒紅寶石,每一顆都有鴿子蛋大小,品質極佳,非常引人注目。

  這對臂釧是四夫人的公主娘給她留下的唯一的東西。當時四夫人在逃難的路上出生,公主自身難保,就脫下手上的臂釧做信物,讓忠心耿耿的僕人將四夫人送到了盧家。可以說這是跟隨四夫人一輩子的東西了,也是她視若性命之物。

  富貴如盧家,自然有無數的珍寶,當然能拿得出幾樣與這對臂釧相比美的首飾,但也決沒有超出這對臂釧之物。想當初,這對臂釧正是公主最心愛的首飾。其實盧八娘也沒見過幾次這對臂釧,四夫人把它們嚴密地收藏起來,很少拿出來示人,甚至盧八娘從沒看過她佩戴這對臂釧。

  四夫人此舉,盧八娘還是非常領情的,她笑了笑說:「母親,不用了,衣服和飾品已經都準備好,現加上這金臂釧並不相配。」

  其實,這樣的臂釧差不多能與任何衣物相配,盧八娘豐腴白皙的肌膚也特別適合戴這種繁複厚重的飾物,可她明白這臂釧對四夫人的意義,也不想留下這樣的東西。而且她若想引人注目,不用這臂釧也一樣能做到。

  「你這件衣服比九娘的夾金絲雲錦差多了,插的花恐怕也不如她,加上這臂釧就不同了。」四夫人雖然不知道盧相在心裡已經給女兒定了親事,但她再無知也明白這次他們一家回京為的就是女兒定親成親,而且她也懂得八娘無法與七娘想提並論,但總不能落在九娘的後面。

  「我為什麼要和九娘比呢?」盧八娘說:「我做我自己就行了。」

  明明女兒說的不對,可四夫人卻不知如何反駁,她就又說起了這些天她一直在盧八娘面前嘮叨不停的話,「我們這房雖然窮,可也不是置辦不出幾套好衣服,你為什麼不讓母親給你做件九娘那樣的衣服呢?明明進京前,你還拿了桃花爹養羊賺的十萬錢給我。」

  盧八娘歎了一口氣,不打算再給四夫人講道理,她示意桃花將那絹包繫上塞回四夫人手上,「這臂釧母親自己留著,將來傳給兒孫。」

  四夫人果然猶豫了,事實上,她沒早將臂釧拿出來給八娘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手中唯一像樣的東西就是這對臂釧,她想給女兒,也想給兒子,可偏偏不能拆開分給兩個孩子。昨晚她一夜沒睡好,今天一早才下了決心送到女兒這裡。不是她不愛兒子,兒子畢竟是盧家人,將來自己還能一直照拂著,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沒有點像樣的東西在婆家會抬不起頭來的。

  就在四夫人遲疑的時候,盧八娘已經繞過她走出了屋子,「母親,我與七娘九娘一起先去花園裡了,大伯母讓我們姐妹們帶過府的小娘子們賞花。你也趕緊陪大伯母去前廳吧。」

  四夫人應了聲,後悔自己的猶豫,就應該讓八娘戴上這對臂釧再出門的。可八娘已經走了,後悔已經遲了。「這孩子,越大越古怪了。」四夫人搖搖頭,她明顯感到八娘不願意與自己親近,可她卻找不出任何原因。

  雖然名為賞花會,但在露水還沒有乾的時候,來的客人們並沒有進入花園,男女分別在盧家的內外院的廳堂裡坐著閒聊品茶。

  盧府的主人、客人們都集中在廳堂裡,整個花園靜謐異常。司馬十七郎躲在靜心閣的樓上,平安在積滿灰塵的竹塌上鋪了一塊帕子,他小心地坐在上面,一動不動。心裡想著的是,千萬不能將身上的錦緞衣服弄髒,這可是他唯一一套能穿得出來的衣服。這衣服已經洗過一次了,若是髒了,再洗上一回,衣料變形會更嚴重,顏色也會掉得更明顯,王府裡發下夏裝前他就沒有能穿出門的衣服了。

  等待是難耐的,平安也站在一旁也不敢亂動,原因同司馬十七郎一樣,他也僅有一件還算體面的外衣。但這對主僕怕弄髒衣服的原因卻不同,作為內侍,平安穿的是比錦緞低幾個檔次的麻衣,這種衣服不怕洗,而且這種未染色的麻衣越洗越白,但他卻有著司馬十七郎不必擔心的煩惱,那就是他必須自己洗衣服,麻衣洗的過程特別費力氣,之後又要曬乾搗軟才能穿。平安當然不願意給自己多添一項勞動,所以他便抱怨道:「盧家富貴,樓裡竟然積了這麼多的灰,怎麼不派人打掃打掃!」

  「你知道什麼!」司馬十七郎心裡正煩著,便斥責平安一句,但還是告訴他,「這間靜心閣樓上原來是盧相一個寵姬的住所,已經過世的老夫人最討厭這個寵姬,就想辦法汙陷這寵姬與下人有私,最後活活將那寵姬打死了事,死時那寵姬還有著幾個月的身孕。」

  「後來,這裡就開始鬧鬼,住在這樓裡的人都說看到一個女人抱著孩子來索命,於是靜心閣就被封死了,也不知是為什麼,盧家竟然沒拆了重蓋。」司馬十七郎說:「可不是正好讓我們躲在這裡!」

  司馬十七郎對於士族人家的任何事情都特別地上心,尤其是頂尖的崔盧兩家,平安知道郎君說的一定是實情,閣內久無人煙,自然有一種陰森森的氣氛,他怕了起來,慢慢向司馬十七郎靠過來,「郎君,不若我們出去找個隱蔽的地方坐坐。」

  其實司馬十七郎並沒有被邀請,但他作為齊王的兒子,厚著臉皮來了也沒什麼,不過他不願意在廳堂裡被人無視,就先進了花園,又覺得只有他一個人在花園裡逛太丟人,於是通過一個前些天買通的下人上了靜心閣。

  「花園裡哪有這隱蔽?我們就在這裡等到盧家的娘子們都進來,在高處還能看得清楚,到時候在盧八娘和盧九娘裡面挑一個定下來就行。」司馬十七郎鄙視了一眼平安說:「光天化日的,你怕什麼怕,那個寵姬又不是你害的!」

  平安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又偷偷地向郎君靠近了一點,看郎君一動不動挺直身子坐在塌上,心裡慢慢安靜下來,又說:「我聽說盧家七娘、八娘、九娘三個待嫁的娘子,七娘明豔大方就不必說了,九娘最為嫵媚動人,盧八娘則略有遜色,聽說相貌只是普通。」

  盧七娘是長房嫡女,司馬十七郎根本就不敢去肖想。要是他的計劃對著七娘實施,不管多少人看到,最後的結果一定是他性命難保,盧家根本不會放棄長房嫡女。而盧八娘和盧九娘則有很大可能爭取到。

  是個男人就會喜歡長得漂亮的女人,司馬十七郎也不例外,但就是娶了醜妻也不要緊,總可以通過納妾來彌補,所以司馬十七郎說:「相貌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身份、陪嫁。」

  「論陪嫁的豐厚,盧九娘要比盧八娘強多了,她的生母出身商戶,為了進盧家當妾,陪送了差不多半個家當,聽說又只養下這一個女兒,這些錢還不都得給盧九娘。我們以後就有足夠的錢可用了!」

  司馬十七郎不吭聲,心裡也在左右搖擺。盧八娘的父親是庶子,但她卻是嫡出,母親原本出身高貴,只不過家勢已經敗落。聽說她的母親的陪嫁還是盧老夫人給的,不過是十萬錢而已,到了盧八娘出嫁,恐怕剩不下多少了。就算盧家再給上一些,她的陪嫁也與盧九娘沒法比。但她總算是嫡女,身份又不同,司馬十七郎又是最在意出身的,真是難以取捨呀!

  平安自然知道郎君在想什麼,因為實在窮怕了,他特別希望郎君娶盧九娘,於是他又說:「其實盧八娘和盧九娘身份上差不多,盧九娘的父親盧三老爺已經是朝中的重臣了,盧八娘的父親不過在偏遠的地方管理州府而已,將來郎君需要岳家幫助的時候,三老爺還能幫一把,四老爺可一點用也沒有。」

  平安剛要再說些什麼,司馬十七郎突然轉身向他一記淩厲的眼神,示意他安靜,然後就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窗前蹲下身,從窗櫺的空隙裡向下看去。

  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人連個下人也沒帶,走到靜心閣樓後面停了下來,將身子藏在一株大樹下,看樣子在等人。

  「難道盧家姬妾與人私通?」司馬十七郎心裡想著,「和王府一樣,男人太少,女人太多,這種事情總是難免的。」他聚精會神地看著那婦人,同她一起等著要來的人。

  司馬十七郎知道,如果能多掌握盧家的一些隱私,說不定對他想娶盧家的娘子會有幫助的,於是他心裡的急切不比那中年婦人少。

  好在,那人沒讓他們多等,很快從花叢中走出來一個十三四歲,梳著雙丫的小丫頭,穿著普普通通的淺綠色粗綢衣服,黑黑瘦瘦,一雙眼睛倒是靈動異常,她走到樹下,壓低了聲音說:「花姨娘,又有什麼新的消息?」

  「花姨娘?難道是盧相身邊的愛妾花姨娘?」司馬十七郎對盧家的情況掌握得還不錯,一聽花姨娘就猜出來是哪一個,他屏住氣息,不想放過花姨娘說的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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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釧:音同串,帶在臂上或手腕上的環形飾物。俗稱為「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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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盧八娘淡然選夫婿 十七郎偷聽有決斷(二)

  「陸家的姑奶奶又遣人給相爺送了信,說道士批命,說八娘子命格好,能旺夫,求相爺將八娘子許給陸五郎。前兒個大夫人與相爺說家事的時候,也提了一句九娘的不妥,相爺雖然沒說什麼,但當晚躺下後半天才入睡。」花姨娘說著將手中的幾張紙交給那個小丫頭,「這是最近幾天妾抄下來的相爺來往書信,桃花交給八娘子吧。」

  花姨娘的聲音極低,可司馬十七郎耳聰目明,且早有準備,屏氣凝神,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那叫桃花的小丫頭將幾張紙卷好,小心地放在懷裡,整了整衣襟,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包塞給花姨娘說:「八娘子說,讓我謝謝姨娘費心,還說姨娘要是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我。」

  花婕娘略推讓了一下,便收了下來,「多謝八娘子了,只我弟弟的事,妾就一輩子感激八娘子,不用每次都賞妾這些好東西。」

  「姨娘趕緊回去吧,別讓人看見,我也要走了。」那個桃花說完,眼睛骨碌碌地四處看了看,見沒什麼異常,便輕快地走進了她來時的小徑。在她的身影消失前,司馬十七郎清楚地看到,一枝伸出來的花枝勾住她的裙角,霎間露出一點雪白來,那是用最細最好的絲綢做的襪子,上面還用絲線繡著雅致的小花。用司馬十七郎又準又毒的眼光,他馬上分辯出來,那種細綢價格非常昂貴。

  司馬十七郎的心如擂鼓般地跳了起來,盧八娘,看來不是個普通的小娘子!能買通盧相身邊的姨娘傳遞消息,智謀出眾、財力充裕是一定的,但這怎麼可能?

  自己已經詳細打探了盧家八娘和九娘的情況,八娘隨父親外任回來不久,她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再老實不過的人,她一個十六歲的小娘子,從哪裡能得到這樣的財力和智謀?

  可是賞花會就要開始了,他沒有時間再去打探了,他決定選盧八娘,他賭了!

  平安沒有聽到剛剛的對話,司馬十七郎也懶於向他解釋,他心如貓抓般地又捱過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等到了賓客們都進了花園。他依舊躲在窗櫺後,分辯出盧氏姐妹來。剛剛那個叫桃花的小丫頭扶的那位肯定就是盧八娘了,是個身材豐滿,皮膚白皙,方頤廣額,翹眉鳳眼的美人。

  這相貌司馬十七郎滿意極了,那些傳話的下人能有什麼眼光?這樣的美人竟然被他們排到了最後,在他看來,盧八娘是姐妹三人中最漂亮的,高傲美麗,非同凡人,盧七娘排第二,端正秀麗,也極為不錯,而那個盧九娘,長著削尖的下巴、顧盼生輝的眼睛,一看就是個小妾生養的,做個妾室還差不多!

  每個人的審美觀點都不同,司馬十七郎最喜歡的就是長相端麗,帶著幾分傲氣的美人,這可能與他出身有關,他對高貴的人或物都有著一種天生的執著和偏愛。

  司馬十七郎從靜心閣裡出來後,混在一群士子中間,又偷偷將八娘細看了幾回,心裡同時默默地想著,盧八娘倒底是什麼樣的人?她為什麼穿著如此不起眼的衣物?

  盧八娘的衣飾確實很不出眾。她身上的衣裙料子明顯與盧七娘和盧九娘差上一個檔次,身上的首飾也一樣,頭上簪的那朵大紅的牡丹同樣遜於盧七娘、盧九娘。但在滿園子的仕女中,裝扮平凡的她卻沒有被花枝招展的女孩們完全遮住光華,就因為她身上的那種氣質,遺世而獨立,似乎周圍的一切都不會影響到她。

  司馬十七郎完全被盧八娘迷住了,盧八娘那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高傲讓他的心呯呯亂跳,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妻子,如果能與盧八娘並肩站在一起,那真是無比榮耀驕傲的事!

  此時的盧八娘也有些失神,她雖然面色沉靜、目不斜視,但卻已經將想看的看過了。陸五郎相貌俊秀,舉止沉穩,大氣天成,是個有主意的人。

  至於祖父為她選中的尹家三郎,相貌非常俊俏,當然他若不是生得這樣好,根本無法舉孝廉出仕,在這個時代,想做官,容貌好是必須的。不過,他長得雖然好,可氣度就要差得多了,在貴人雲集的賞花宴裡顯得手足無措,局促不安。這就是身份經歷帶來的差距,總要時間或經歷去彌補。

  盧七娘將要嫁的崔家大郎氣質超卓、風采照人,他面上敷著粉,走路由兩個侍從扶著,這是此時代一些美男子的一種作派。出乎盧八娘意料之外的是,她看得出崔家大郎面色蒼白,嘴唇發烏,很顯然這人先天不足,壽命不會太長。

  可這正是最吸引盧八娘的一點,若是能選一個註定短壽的人當丈夫多好啊,她可以過繼一個庶子或侄子,自己當家作主。特別是崔家大郎,還是崔家的嫡長孫,十幾二十幾年後,自己就是未來崔家族長的母親,崔家就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了!

  雖然自己的身份有問題,配不上崔大郎,但是只要肯努力,沒有辦不成的事。只這一眼,盧八娘對於要嫁入陸家的決定就動搖了,她確定,崔家大郎值得自己努力爭取!

  不過,崔家大郎與盧七娘的親事就要宣佈了,現在肯定來不及阻止,但世家大族從訂親到成親,總要半年一年的,這麼長的時間,足夠做些什麼了。

  怎樣提高自己的身價,尋找嫁入崔家的方法,這些事情要好好謀算一下。

  至於盧七娘,可以在她準備差不多的時候患病退親,待盧八娘與崔家大郎成親後再病癒。盧八娘並不為她擔心,這個時代人們還很開通的,盧七娘退親後一樣能出嫁,當然再嫁得好壞,是否能符合她高貴身份的事就不在她考慮範圍內了。

  當然盧八娘不會讓盧七娘香消玉殞,雖然那樣盧八娘更順理成章地頂上更容易一些,但盧八娘儘管剩不下多少仁義道德,她曾參與了多少陰私事,幹了多少缺德事,自己都記不清了。不過她確實沒害過人命,一方面因為前世是個法制社會,人命關天,她有所顧忌,一方面就是她怎樣不願意承認,事實就是她還有那麼一星半點的良知沒有完全泯滅。因此她不會害了盧七娘的命,雖然那樣是輕而易舉的。

  突然間有了對嫁入崔家的興趣,盧八娘有些分神,她沉浸在自己的設想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到了微笑,可就在這個時候,猛然間,桃花將她向一旁推去,原來一個人向她撲了過來。

  這人當然是司馬十七郎了,他裝作絆了一下,撲向盧八娘。司馬十七郎最後又盤算了一下,就算靜心閣的事是一場誤會,他也要選盧八娘,畢竟她的出身要高於盧九娘,而且她那樣美麗端莊高貴,這都是伴隨一生永遠無法改變的東西,至於嫁妝少一些並不要緊,只要能有幾萬錢能幫他渡過眼下的難關就行,他也不會一輩子都指望著娘子的嫁妝過日子。

  可是,事情出乎司馬十七郎的意外,盧八娘身邊的那個桃花小丫頭竟會些功夫,將盧八娘推了出去,然後上前對著自己就是一拳。

  好在司馬十七郎十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練的,他保持著踉蹌的步子,躲過桃花的拳頭,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方向重新向盧八娘撲去,在電光火石間,他明瞭自己選對了,盧八娘身邊的丫頭身手這樣好,她一定不是個普通的女子!

  被桃花推到一邊的盧八娘也迅速明白了自己和處境。這裡雖然不似後世明清時那樣注重男女大防到了變態的程度,但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被一個男子撲倒了,還是會有損清譽的。因此,她就勢靈活地向前衝去,一頭紮到仕女中間,順手將離她最近的一個女子推出去,做自己的盾牌。

  如果有人的聲譽要受損,別人受損總比自己受損強!

  可司馬十七郎的身手還是要敏捷一些,他擋開了盧八娘推向他的一個女子,一下子將盧八娘撲到在地,這時後面桃花的拳頭又到了,司馬十七郎抱著盧八娘幾個翻滾,兩人從小路上一直滾到路旁的斜坡下,到了流經花園裡的一條小河旁才停了下來。就在這期間,司馬十七郎伸手摸到盧八娘的裙子裡,他滿意地感到盧八娘裡面的褲子是用一種手感極為細膩柔滑的絲綢做成的,盧八娘真的是個有錢人,她外面穿的不入流的衣服是有意為之!

  盧八娘暈頭轉向地被一個男人撲倒,滾了幾圈後,被人壓在身下,又被一隻鹹豬手摸上了她的腿,心裡的怒火無法形容,她深悔她那支用本時代最好的精鋼特別打造的,磨得尖尖的,上面塗著毒藥的那支簪子沒帶出來,要是用那支簪子紮瞎眼前這個人,才能解了自己心頭的恨!

  雖然簪子沒在身上,但盧八娘已經伸手向司馬十七郎的眼睛抓來——貴女們都是留著長指甲的,也算得上鋒利的武器。司馬十七郎此時一隻手緊緊摟住盧八娘的腰,另一隻手正在她的裙下,見指甲抓過來,心中凜然,因為兩人的距離太近,已經來不及擋著了,於是他馬上低頭,將自己的臉藏到盧八娘的胸前,兩團鼓鼓的肉中間恰好給他提供了藏臉之處,然後他就感到兩側的臉頰火辣辣的痛,不用說,是盧八娘抓的。

  後背又有一陣風聲襲來,肯定是那個該死的桃花,司馬十七郎馬上帶著盧八娘又一個翻滾,現在形勢變成了他在下,盧八娘在上,盧八娘努力掙扎著要爬起來,就跨坐在司馬十七郎身上。

  桃花趕了過來,氣得已經快昏了頭,只用拳腳招呼著司馬十七郎。而司馬十七郎並不還手,護著自己的要緊部位,任桃花拳打腳踢。

  盧八娘雖然心裡比桃花還要恨,卻明白眼前的形勢,馬上喝住了桃花,「趕緊扶我起來!」

  就在他們滾下來的小路邊,站滿了人,大家都被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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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花園生變八娘絕食 親事不成益堂威脅(一)

  花園裡的事情發生在一霎間裡,事出突然,基本沒有人能看清事情的細節,但眼下,盧八娘頭髮散亂,衣裳不整地騎在司馬十七郎的身上,而司馬十七郎的形象比盧八娘還差,他的臉頰兩側有幾道紅痕,頭髮衣服滾得不成樣子,躺在盧八娘的身下一動不動。

  齊王、魯王、崔相、盧相、還有齊王妃、魯王妃、崔家內眷、盧家內眷,還有無數有頭有臉的人物本來就都在附近賞花,眼下也都到了現場。

  「八娘啊,八娘!」盧八娘的母親四夫人從驚呆中醒了過來,哭著跑下了小路,連滾帶爬地到了剛從司馬十七郎身上下來的盧八娘身邊,抱著她大哭了起來。

  「快找醫者看看郎君怎麼樣了?」盧相已經恢復了鎮靜的神色,聽到有人報告他地上的那個年青人是齊王府的庶子,他看了齊王一眼吩咐道。惹事的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庶子,但畢竟是皇孫,他怎麼也要裝出重視的樣子來。

  齊王也緩了過來,得知惹事的人是他的兒子後,怒氣衝衝地說:「這孽子,管他的死活!不用盧相費心了。」對身邊的兩個侍衛吩咐道:「將這孽子拉回府去,打他一頓板子!」

  「父王,我是冤枉的,我正看花,不知怎麼絆了一下,我才摔了,然後,就……」司馬十七郎慘兮兮地被人從地上拉起來,嚇著渾身都發抖了,流著淚哀求著。

  現場的人大部分都相信了司馬十七郎的話,雖然事情弄得挺狼狽,但應該是不巧了。盧相、崔相、齊王、魯王等一些老狐狸,雖然心存疑慮,但看看這兩個出事的人的身份,也打消了是政治陰謀的可能性,這兩人無論是對於盧家、齊王府、還是其它的勢力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因此這些人很快就調整好的表情,客氣地談到了處理問題的辦法。

  賢名遠播的齊王妃第一個說話,她以後為今天的大度後悔了差不多後半輩子,「定是小十七毛燥,只顧看花,不小心摔了,帶累了盧家八娘子,不如我們就結個兒女親家吧!」

  盧八娘的身份齊王妃剛剛已經打聽清楚了,庶子生的嫡女,沒什麼陪嫁,盧相不大在意,母族已經滅族,雖然想給十七郎說一門還要差得多的親事,但形勢逼人,為了齊王府的面子和自己的名聲,她只能這樣說了。

  齊王在一旁點頭,王妃的提議很對他的心思,他也沒料到今天成就了這個庶子的這門親事,將來會對皇家、對自己產生如此大的影響,眼下他想的是,盧家一直支持魯王,雖然不可能拉攏過來,但發生了這件事,最好還是和平解決,畢竟他一點也不想得罪盧家,就是將來他能登上皇位,對盧家同樣也不能趕盡殺絕。

  也只能如此了,盧相雖然可惜這個他準備用來拉擾庶族的孫女,但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要想保住盧家的面子,只能答應下親事。而且齊王與自家一直有隙,若是拒婚,肯定會徹底與齊王府撕破臉。說起來他還要感謝齊王妃提親,真是賢明的王妃,比魯王妃要懂事得多,「出了這種事,也怪不得誰,老夫自然聽從王妃的吩咐,讓這兩個孩子成親吧。」

  被侍衛們架著的司馬十七郎仍然低著頭,心裡卻笑開了花。而在母親和桃花的攙扶下正離開現場院的盧八娘差一點嘔出一口心頭血。

  盧八娘回了房間,將所有的衣服都脫下,告訴桃花:「一會都扔到火裡燒了,想想我心裡就堵得難受。」

  她一遍遍地洗著澡,特別是兩處,被碰到的胸前,彷彿還有那個混蛋呼吸出來的熱氣留在上面,而她被摸到的腿上,總感覺有些異常。盧八娘用了幾大把的澡豆,反復沖了十幾次,浪費了幾個時辰才結束了這次洗浴。

  雖然噁心得飯都沒吃,但盧八娘還是自我安慰,她的病還是好得多了,要是以前被人這樣抱了,還是個臭男人,自己一定會當場吐出來,現在不過少吃一頓飯而已。

  不過,這個齊王家的十七郎君,肯定是故意的,他的目的是什麼呢?這樣做的結果只能是想娶自己,可自己哪有什麼讓人覬覦的地方呢?

  他與自己有仇?可父親從外放的地方剛回來,這是第一次隨盧家人見到京城裡的貴人們,哪裡會與人有什麼過節?

  難道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了?這個可能性也不大,要知道盧八娘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不管怎麼樣,關於自己親事的計劃全被這該死的十七郎攪亂了,現在想嫁入崔家、甚至陸家,基本都不可能了。

  下一步怎麼辦,盧八娘雖然氣得要命,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前世她什麼事沒遇到過?有意外發生算不了什麼,想辦法解決就是。

  果不其然,第二天齊王府就送來了聘禮,而盧家也收下了,並定下了出三月後的第一個好日子就為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成親。要不是此時的人們認為三月多有鬼魂出沒,不宜辦喜事,那麼他們的親事就會在這個月裡辦了,用以掩蓋那天的意外。

  這並沒有出乎盧八娘意料,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兩家這樣解決是最為合理和顧全體面。

  司馬十七郎的情況盧八娘也查出來不少,他原來是齊王府裡不起眼的一個庶子,算計上自己可能就是為了娶個盧家的女兒吧。看來外面的人都知道父親這一房的人軟弱可欺了,那麼,自己就讓那個該死的司馬十七郎看看,他的打算會怎樣落空!

  不過,成親時間定得太近,孟表兄依舊沒有消息,盧八娘只有先拿出應對之策,她同父母親說,誓死不嫁齊王家的十七郎,寧可出家修道,請父母去回復祖父。結果自然不用猜也知道,祖父幾句話把庶子庶媳罵得狗血噴頭,將他們趕出書房。

  他老人家聽不得任何一點違逆的話是一方面,還有就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拒絕與齊王府結親,絕對是不合適的。自家雖然暗裡支持魯王,但也不會選擇與齊王鬧翻,如今必須把八娘送到齊王府上去,任她自生自滅。

  盧八娘開始了絕食,在這個時代,一個女人真不想嫁人,出家是一條很好的出路。當了道姑後,她一樣可以想辦法成為道觀的知觀,與上層人士來往,得到她想要的權勢與財富。以前盧八娘曾想過用這個辦法拒婚,但後來她決定還是嘗試一下婚姻才放棄了。

  可能她命中註定就是個天煞孤星吧,前世是她自己想不開,拒絕婚姻,今生她經過艱難的決擇,想嘗試一下正常女人的生活,可她又只能進道觀了。拒絕了齊王府的這門親事,她不大可能再嫁人了。不過,這樣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至於信仰什麼的,盧八娘倒是沒放在心上,她就是穿越了,依舊不會做什麼善男信女。

  本來絕食後的盧八娘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她絕食不吃的不過是大廚房送來的飯菜而已,奶媽的小炭爐子每天還是正常給她開上三頓飯的,還有桃花,也體諒她在絕食,每天到外面時都會帶些零食回來,最後盧八娘覺得自己比不絕食時吃得都多。反正自己的絕食不過是一種態度而已,在人性還沒有完全泯滅的世情和輿論下,盧家怎麼也不能真逼著女兒絕食而死,而盧八娘也捨不得真死。

  可是盧八娘的母親四夫人,真是個沒頭腦到了極點的,簡直一點也拎不清,每天都要在盧八娘的屋子裡哭上半天,把她煩得要命。既使是盧八娘冒著被祖父知道的危險,當著她的面吃了些點心,可她還是每天都淚水漣漣的。

  盧八娘很是頭痛,她就是沒有母親緣,前世的母親也差不多一樣的沒頭腦,是她一輩子的拖累,今生看來也會一樣的。

  盧八娘看著眼睛紅腫的母親,只好將父親的妾室魏姨娘找來,吩咐她說:「你趕緊扶四夫人下去休息吧,好好勸勸母親,別讓她再哭了。就是父親那裡,你也知道應該怎麼說。」

  素來精明的魏姨娘得了盧八娘的吩咐,趕緊帶了兩個丫頭,將母親扶走了,盧八娘的耳根才得到了清淨。她躺在床上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她,生活從十九歲劃了一個清晰的分界線,之前有的都是歡樂、幸福,之後就正好相反,充滿了陰暗、復仇、詛咒。而做為分界線的那天正是她和母親在假期出去旅遊偶遇父親的一霎間。

  事業有成、溫文儒雅的父親並沒有像他所說在公司加班,而是與另外一個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度假,儼然一家人。

  母親上前與那女人撕打起來,然後事情一步步複雜,爭吵、打鬧、報警、起訴、上法庭,一系列的事情下來後,最終的結果是她們母女只得到一點點的撫養費被趕出了家門。

  錢、權真是好東西,能讓黑的變成白的,死的變成活的,善良、公平、正義無處可尋。明明父親和母親共有的財產被轉移出去,可法律並不承認,而父親的重婚也是母親和自己的無中生有。

  母親直到死也沒能接受殘酷的現實,她有時處於自欺欺人,說父親還會回來找她們母女;有時暴跳如雷,四處上告;有時責駡自己,為什麼不是男孩子,那樣父親就不會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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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花園生變八娘絕食 親事不成益堂威脅(二)

  前世的盧八娘在這種折磨中,又受到了再一重的打擊,她青梅竹馬的男友變心了,家裡的巨大壓力之下他與已經門不當戶不對的女朋友分手。

  幾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整個世界翻天覆地。盧八娘也完全變了,原來那個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一樣的女孩開始了奮鬥。有時她也會苦笑著想,她就是再不願意,也得承認,她從父親那裡遺傳到靈活聰明的頭腦、條理分明的思維。靠著這些,她用父親所給的那一點的撫養金和從大學退學所得的學費開始了經商。

  借著歷史的大潮流,在十年間,她從擺地攤賣走私貨開始,一點點成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在事業有了起色後,她熱衷於用成功過程中學會的冷酷無情的手段、卑劣下流的陰謀不遺餘力地去對付生父的公司。

  最後,將父親的所有產業都逼向了絕路,看著那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從高檔小區裡搬出來,住進了出租房,她冷冷地看著三番五次來求情的父親,淡淡地說:「只要母親能原諒你,我就會收手的。」

  母親是不可能原諒誰了,因為她早就進了精神病院。從父親出軌被發現的那一時起,她可能就不正常了,只不過看出她的病態還是用了一段時間。就像她身上流著父親的血一樣,盧八娘也清楚自己同樣也有母親的遺傳,同樣是從那一刻開始,她也不再是正常人了。

  原來有些輕微潔癖的她心理疾病越來越嚴重,神精症、強迫症、藥物依賴症、抑鬱症、厭食症,一樣樣都纏上了她。

  所以母親自殺後,她對人世不再有任何留戀了,當然她那時的身體狀況也活不了多久,她差不多一年左右沒吃過什麼食物,只是靠一些營養針活著。她最後製造了一個車禍現場,讓自己與最喜歡的駕車同歸於盡。當然她在死前,把所有的錢或捐或送或浪費,全部弄出去了,一分也沒留給父親。

  對父親的恨、對母親的無奈,是盧八娘上一世不變的執念,到了這一世,她依舊沒能有讓她靠上一靠的父母,「但總要比上一世強一些吧,」盧八娘自我解嘲,又想起了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來,父親的寵妾恐怕也會將母親、自己和弟弟害死。還是自己把那寵妾和一個不聽母親話的管事弄到一張床上,讓父親捉了姦,把他們和父親的一個庶子一同趕出家門,又收服了魏姨娘,保住了家裡的平安。

  如今祖父又賞了父親兩個妾,母親不去想辦法管好她們,整天在自己這裡哭,真是沒頭腦到了極點。這樣的母親,就是嫁了,也得為她安排好一切。

  當然盧八娘清醒地認識到,她並不需要為四夫人謀到與四老爺伉儷情深,趕走一切姨娘姬妾,因為這並不是四夫人嚮往的,而且也不是對她最好的,四夫人實在是太懦弱了,根本是扶不起來的阿斗,早早就成為盧八娘身上的一副重擔。

  盧八娘絕食過了五天,消息也傳了出去,可以想到,在這個尚存在著自由和個性的社會,盧八娘受到的同情,盧右相和齊王府受到的阻力。盧八娘聽了桃花對她說的外面的物議,心裡也放下了,再過兩天,傳言更甚時,齊王府和盧家一定會退親的。

  果然當晚,盧右相派來傳話的訓誡就有些變了,不再冷酷無情強硬無比,而是帶了些緩和的餘地,祖父的態度有所鬆動。

  沒想到第二天,桃花才出門不久,就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與盧八娘說:「娘,娘子,不好了!那個司馬十七郎不知怎麼知道了我們與花姨娘偷看祖父書信的事,還說要去告花姨娘的弟弟私自逃出皇家樂坊的大罪!」

  盧八娘冷哼一聲,看來司馬十七郎還真是知道些什麼,否則怎麼就算計上了自己?他既然並沒有真去上告,那就是還有所求。有所求的人並不可怕,不過是談條件而已,盧八娘見得多了,從從容容地點了點頭。

  桃花急得很,「娘子,司馬十七郎說要見你一面,有事情要對你說。」

  看著又急又怕的桃花,盧八娘笑了,「慢慢說,天塌不下來。」

  「我出盧府沒多遠,一個小內侍攔住了我,說是司馬十七郎身邊的人,對我說他們郎君知道娘子的秘密,又說,想要他們不說出去,就要請娘子與司馬十七郎見一面,說清事情的原委。現在他們就在後街上的茶樓二樓雅室等娘子回話,還說,如果娘子兩個時辰內不去茶樓,他們就會去告官了!」

  「那好,」盧八娘點點頭說:「桃花,你派人去找你爹,讓他帶幾個身手好的到茶樓樓下等我們,只做尋常吃茶,不要與我們搭話,我們走時按我的暗號行動。我們過一會兒就去會會司馬十七郎。」

  如果司馬十七郎還是要威脅自己,那麼盧八娘不介意將他抓起來,關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永不見天日,除了不傷人命,別的壞事她幹起來是沒有什麼負擔的。自己的生命已經受到威脅,這樣出手也不算過分吧。

  盧八娘的父親回到京城後,雖然住在盧府,但卻是府中一處甚為偏僻的院子,盧八娘早就打點好門房,她手下的幾個人能隨意出入,就是她想出門也不是什麼難事。於是她換上一套不起眼的衣服,確定桃花爹已經進了茶樓後,帶著桃花也走了進去。這次她沒有忘記帶上自己那支最心愛的簪子,如果司馬十七郎還想冒犯,那麼就讓他嘗嘗這個滋味。

  這裡女人出門不是什麼稀奇事,盧八娘戴著幃帽,扶著桃花的手,上了二樓,進了茶室。

  司馬十七郎還穿著那天在花園見面時的那身寶藍色的圓領袍子,只是顯舊了些,上面還有些縐痕不能完全去除,看上去有些潦倒。

  感到了盧八娘落在他衣服上的眼神,這個年齡的年輕人,無疑非常在意這種目光,並且往往敏感異常。那天在盧府裡的幾個翻滾,讓他的這件衣服徹底髒了,還壓出很多的縐痕,雖然一回府裡,就就讓平安好好將衣服處理過,可是還是不可避免地弄成了這個樣子。

  再做一套像樣的衣服,雖然以他的財力非常為難,但努力籌措,再借些錢也不是不可完成。可自從在盧府聽到父王、母妃、盧相親口答應了親事,司馬十七郎也就放鬆了下來,專心療傷,總不能成親的時候自己還起不了床吧。

  司馬十七郎認為自己在成親前不用再穿外衣了,因為他在盧府的賞花會上惹了事,他不僅被打了頓板子,還被父王在家中禁足到成親前。

  至於成親時要穿的喜服,王妃就是顧著王府的面子,也會給自己準備出來的。可偏偏事情脫離了正常的軌道,他聽到盧八娘絕食的消息,只得不顧一切地跑出來,自然只能再穿上這唯一的一套錦衣。

  平安就是再仔細打理這套衣服,可也沒有辦法將它弄得再好一些了,司馬十七郎羞愧得恨不得離開這裡,但想出人頭地的強烈野心支持著他,讓他沒有馬上跑出屋子,而是神情嚴肅,正襟跪坐在茶桌前。

  盧八娘差不多是在司馬十七郎設定的時限的最後時刻進來的,她滿意地看到司馬十七郎眼中的焦慮。這樣就好,司馬十七郎越著急,她越容易談判。

  盧八娘摘下幃帽,穩穩地跪坐在十七郎的對面,她面色平靜,暗暗將不停翻滾的噁心壓住。

  看到司馬十七郎,盧八娘被他曾碰過的胸前和右腿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好像有蟲子在上面爬,一陣陣的不適向她襲來。其實她的一點身體上的毛病都沒有,只是心理問題。可這種感覺卻很難控制。

  司馬十七郎看著沉靜的盧八娘,真想跳起來向她喊上幾句,自己就是想娶個有身份有嫁妝的媳婦,也好不容易算計成功,盧家、齊王府兩關都過了,可這女人竟然絕食不嫁,還要出家修道!自己不就是出身差一點,又沒有什麼資財嗎?不過自己總歸是上了玉碟的皇孫,將來一定會有極好的前程!

  今天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也要讓這女人同意嫁給自己,否則自己就會成為京城裡的新笑柄!司馬十七郎雖然怒火中燒,但他總算知道控制住自己,他沉聲吩咐道:「你們都先出去,我和盧八娘子單獨談談。」

  在這時,青年男女見面並不算什麼,但應該有人在場陪同,把陪著的下人趕走,就不合規矩了。不過,盧八娘並不在意,向著桃花略一點頭,讓她也隨著那名小內侍出去了。

  司馬十七郎先拱手說:「那天冒犯八娘了,請八娘原諒。」

  看盧八娘不吭聲,他沉不住氣繼續說:「貴府花姨娘一家都是樂籍,不到半年的時間,一家幾口,先後都脫了籍,成了良民。最奇怪的是花姨娘的弟弟,原本在宮中樂坊裡,生了急病去了,結果這人卻在京郊的一個村子裡,成了有幾十畝地的良民。盧八娘自然知道這事可大可小,要是告到皇上那裡,盧右相身上都得有不是。」

  盧八娘還是不吭聲,司馬十七郎又說:「花姨娘為了報八娘子之恩,將右相往來書信都抄出來給八娘子看,這事外面的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我還發現一件有趣的事,京城裡新開的一家賣西北特產的店鋪,雖然用的名字不是你,但那裡面的人好像都是唯八娘之命是從呢!盧八娘上有高堂,竟有了私產,這可怎麼講?你祖父和父母是不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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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十七郎許諾王妃位 盧八娘道觀得姻緣(一)

  盧八娘看著說完了話,正等著她回答的司馬十七郎,反問道:「你為什麼算計我?」

  面對著盧八娘冷靜的問話,司馬十七郎不再理直氣壯,但他早已經有了準備,詩經有云,「關關雎鳩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女孩子應該喜歡聽什麼他琢磨了一晚,「八娘子宛若仙人,我傾慕已久……」

  「我想聽實話。」盧八娘冷冷地提醒他。

  父王和母妃聽說盧八娘絕食的消息後,怕落個逼親的壞名聲,已經打算派人去問清情況並且退親了。為了他這個不受人重視的庶子,父王和母妃是不會犧牲任何東西的,尤其是當前儲位未定的關鍵時刻。自己好不容易跑出來的,為的就是爭取這最後一線希望,如果盧八娘不答應,自己就與她來個魚死網破、生米成熟飯!

  有了這樣的決心,司馬十七郎實話實說:「我想與崔盧兩家聯姻,可王府裡沒人為我費心,於是就出此下策。」

  與盧八娘所想的差不多,自己作為盧氏女被惦記上了也沒什麼奇怪,奇怪的是司馬十七郎怎麼知道自己的一些秘密,要不是為了這個,自己是不會來見這個討厭的男人。

  「把你的想法都告訴我,我們一同商議。」盧八娘的聲音清冷,但神態中卻沒有司馬十七郎常遇到的鄙視和不屑,彷彿他們在一談一件很平常的事,讓司馬十七郎決定說出心裡話。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一個患有心理疾病的女人,盧八娘前世很認真地研究了很多心理書籍,雖然自己的病沒醫好,但卻學了很多心理學知識,在她生活工作中都很實用。她很擅長看出別人的內心世界,也很擅長讓別人說出實話。

  司馬十七郎雖然有心計,但盧八娘還是一眼就看透了他,說白了,這就是個一心向上爬的年青人,急切得有些不擇手段,對付這樣的人,盧八娘還是很有辦法的。當年她作為老闆,喜歡用的就是這樣的手下。因為他們有所求,所以極好管理控制,也極容易達到自己的需求。

  而且盧八娘一點也沒有瞧不起這樣的人,說到底,她自己也是這一類人,而且是最壞的那一種。所以聽了司馬十七郎說出他是怎樣打算的,怎樣無意聽到了桃花與花姨娘的對話,然後又怎樣裝做不小心撞到盧八娘,這幾天他怎樣派人查花姨娘的事,跟蹤桃花,找到了盧八娘的鋪子等一系列的事情。盧八娘對司馬十七郎的厭惡感還下降了。

  司馬十七郎越說心情越放鬆,在盧八娘的引導下,他甚至說出了看到桃花的襪子,還有摸到了盧八娘的內衣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故意在外面穿著不好的衣服,而把那樣好的絲綢穿到裡面,讓人以為盧家四房家境很是一般。」

  聽到這裡,盧八娘因為他那隻鹹豬手而心生的噁心感突然消散了下去。原來司馬十七郎是為了求證自己的嫁妝會不會豐厚,而不是色膽包天。在盧八娘的思想中,這樣的想法她反倒能接受。

  「盧八娘,相信我,我不會一輩子沒出息的。」司馬十七郎說出了積在心裡的話,覺得很舒暢,「我早就找好了路子,只要有了你的嫁妝打通關節,我很快就能在皇祖父那裡露臉,讓他老人家知道我,謀個差事,過不了幾年,我就不再是個閒散宗室了,你的嫁妝我也會雙倍奉還。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盧八娘相信司馬十七郎能夠踏上成功的階梯,這是個有著強烈的野心和執著的出人頭地願望的年青人,又不乏頭腦和才幹。這幾天,盧八娘同樣也查了司馬十七郎,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司馬十七郎名益堂,齊王的第十七子,他的生母是個樂妓,有國色天香的容貌,齊王曾對她很鍾愛。不過由於她低賤的出身,她即使是生下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也始終沒有得到一個名份。而在司馬十七郎十二歲的時候,他的妹妹和母親都去世了。

  他現在經常在齊王府過去的一名武師家出入,與一些低級武官和宮裡的宦官們來往較多,並且努力與貴族圈子裡的人結識交往,建立了一定的人脈,但他始終沒有找到一個恰當的契機脫穎而出。

  可以說,司馬十七郎與自己是很相似的人,他們同樣是追求利益權勢的俗人。「你最終的目標是什麼?」

  「我若有了出路,一定全力助父王登上儲君之位。」司馬十七郎說:「父王若能榮登大寶,我將來一定會被封王,鎮守一方。夫貴妻榮,你會成為我的王妃。」

  在這個時代,封王是真正地分封,王爺在自己的領地上有很大的實權,差不多就是土皇上。所以諸王謀反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前朝時就發生過八王之亂,就是八個王爺先後造反,帶來的後果就是前朝實力下降,後來在異族入侵時滅亡了。王室的一個藩王,也就是現在的皇上逃到了東邊,重新建立的新的王朝,其實新王朝與前朝原本血脈相承。

  「王妃?」有了封地的王國裡,王妃自然是王國的第一夫人,不遜於崔氏宗婦,是個很不錯的選擇。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做王妃,甚至地位更高的皇后、皇太后不是比做世家的掌家夫人更好?」

  由於來自前世平民思想的影響,盧八娘從沒想過要與皇族聯姻,在謀算親事時,她犯了錯誤,根本就將皇族忘記了。如今機會擺到了她的眼前,她不可能不動心。雖說士族的勢力非常大,但皇權畢竟是皇權,總歸要高於一切的。眼前崔盧兩家不也是在爭奪未來皇后的位置嗎?

  如果說司馬十七郎將她當成了一塊肥肉努力爭取,那麼,眼下司馬十七郎對盧八娘也很有吸引力。想走上這個時代女人能達到的最高位,嫁給皇子皇孫是必需的。眼下的司馬十七郎也算得上是不錯的選擇。

  皇家不同於普通的世家,嫡系繼承的比例要小得多。就如眼下,誰能成為皇位的繼承人尚未明朗。盧八娘看到了,機遇就藏在這裡。

  在這一瞬間,盧八娘已經同意了,如果經營妥當,司馬十七郎封王的可能性很大,自己就會成為王妃,就是皇后之位也不是遙不可及的。當然,她心中更想往的位置確切地說是王太妃、皇太后之位。王妃、皇后雖然好,但還是存在著被廢的風險,按中國人一貫重視的孝道,只有王太妃、皇太后才是最高貴的女人,完全可以高枕無憂。

  自己如果能夠坐上王太妃、皇太后的寶座,才算沒有白白重生這一次!

  對於司馬十七郎一定會死在自己前面,盧八娘非常有把握。不用說男人的壽命本就比女人短,有權有勢的男人命就更短了!朝中的政事千千萬萬,後宮中的美人萬萬千千,一個人的精力再充沛也會很快消磨沒了的。

  而且,嫁到士族人家,一樣有著重重的困難,她要從孫媳婦做起,熬到當上婆婆、太婆婆,才能掌握權柄,與嫁到皇家,從閒散宗室媳婦熬起,熬到縣公夫人、郡公夫人、郡王妃、親王妃,甚至皇后是一樣的過程。

  也許通向后妃的路會更難一些,可是對盧八娘的吸引力也更強,她非常想去嘗試一下。

  理智在告訴她,給司馬十七郎投資,自己不涉入其間最為划算和穩妥,可盧八娘的心裡還是禁不住躍躍欲試,她要親身參與到其間,這樣得到的回報才是最高的,才能夠登上那天獨一無二的寶座。

  這種感覺,就如前世有幾次生意到了關鍵的十字路口,她所產生的一樣,在前世,她就是這樣跟著自己的感覺走,結果幾次走鋼絲般的成功後,企業發展得特別快。

  正因為對生命沒有太多的留戀,對人生沒有太多的期盼,盧八娘總是勇於去冒險,敢於去冒險。而且,對於眼前這個合夥人,盧八娘也迅速做出了判斷,司馬十七郎有著年輕人的衝勁和熱情,也不乏年輕人身上通常較多的正直和善良,她探聽到的消息證明這是個重諾感恩的人物,算得上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很快,盧八娘已經做了決定,抬起頭來說:「嫁妝你不必擔心,一定會夠用的,我回去後就會解決絕食的事情,然後,我們按約定成親!」

  自己選擇了與司馬十七郎合作,一定會全力以赴,至於將來能走到哪一步,命運、機遇那些人類無法估計的東西不消考慮。一個涉及到身家性命的決策就這樣迅速地定了下來,也許她會成功,也許她會身首異處,但那沒什麼,她什麼也不怕,完全能夠承受這一切的後果!

  盧八娘微微地對司馬十七郎一笑,眼睛斜睨著,「事先提醒郎君一下,我這個人有很多怪癖,將來要請郎君多包容。」

  「沒關係的,以後家裡的事我都會隨娘子的意。」司馬十七郎手心裡全是汗,他鬆了一口氣後,又被盧八娘的神情迷惑了,真是高貴冷豔的盧氏女,他甚至想都沒想盧八娘說了什麼,馬上就答應了。

  「挨了板子還坐了這麼久,一定很難受吧。」盧八娘微微一哂,「我們成親時再見吧!」說著站了起來,戴了幃帽,出門與桃花一同走下樓,向在下面坐著的幾個人打了個無事的手勢,大家各自出門。

  司馬十七郎失神地看著待盧八娘出了門,他竟然成功了!出身高貴、相貌出眾的盧家八娘已經答應嫁給自己了!

  然後他的臉上露了痛苦的神色,挨了板子還想裝沒事一樣,並不好過。只要有一個小小的動作,就痛徹心扉。要知道他的後背和臀部已經血肉模糊,為了怕有強烈的味道,來之前他將傷口上的藥都抹了下去,不過還是讓盧八娘發現了。

  父王在盧家不過是隨便說說要打自己,回到王府裡早就忘了,可他那賢德的母妃有本事讓父王再次想起來,將那頓板子打了。當時他只來得及把自己的那身好衣服脫下去,以免弄上血跡沒法再穿。

  盧八娘已經走了,司馬十七郎也不用再裝作沒事的樣子,他咧著嘴對進來的平安說:「慢慢扶我起來,千萬別碰後面。」

  回到王府,更倒黴的事在等著他。司馬十七郎不顧父王的禁足令,偷偷地跑出府被十三郎發現了,於是他又挨了二十板子,就是想動了動不了了。

  但是他卻一點也沒後悔,因為好消息很快就傳回來了,他和盧八娘的親事將要在四月初八成禮,司馬十七郎痛並快樂地等待著。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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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8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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