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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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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金波灩灩] 浮生小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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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23:27: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愚忠孝人子尊父母 冷心腸貴女拒再嫁(二)

  原來齊王妃的打算是這樣。把自己從司馬十七郎身邊弄走,司馬十七郎失去了臂膀,很難出頭了,不但不得罪盧家,而且還能博得不知情的人的讚美,以為她寬容善良。不得不說,這是個不錯的計劃。但,齊王妃怎麼能肯定自己會同意呢?

  「盧八娘子這樣的人,嫁給十七郎真是被辱沒了!」果然陳姑姑見盧八娘竟然沒有一絲的反對,就接著說道:「崔家有一位郎君叫崔嶸,是七房的嫡子,喪妻已經一年多了,王妃深知他品性高潔,就讓奴婢去問了崔七夫人,崔七夫人和崔郎君都對盧八娘子非常滿意,只要八娘子同意,就可以離開十七郎,嫁入崔府。」

  雖然知道這個時代和離並不少見,女人和離後再嫁也平常,但畢竟不是主流,齊王妃的計劃,還是讓見多識廣的盧八娘驚異了一會兒,為了利益,這些人真開放。齊王妃的整個計劃已經清楚了,不僅要打壓司馬十七郎,而且還要將有著孟氏血脈的自己嫁入崔家。

  如此一來,齊王妃取得的結果不只是收拾了司馬十七郎,而且還能將剛剛崛起的孟氏與崔氏聯繫到一起,加強齊王的勢力,並挖了原本與孟氏是姻親的盧家的牆角。真是一石三鳥!盧八娘本就對齊王妃很是敬佩,如今她的景仰又上了一層樓,她一定會好好學習齊王妃的!

  這個完美的計劃也算到了盧八娘的感受,在齊王妃看來,盧八娘是在知道孟白的存在之前迫不得已嫁給司馬十七郎的,當盧八娘知道自己身份提高後,她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所以齊王妃一出手,盧八娘肯定能同意。崔嶸與司馬十七郎相比,孰高孰低還不明顯嗎?

  崔家也確實曾是盧八娘嫁人的目標,可是自從她把目光放在了王妃、甚至皇后之位起,她就不再把士族放在眼裡了。但盧八娘卻帶著些猶豫的語氣說:「我的事情需要祖父做主。」

  盧相能同意盧八娘改嫁,但應該不會同意改嫁崔嶸的,他這個身份提高了的孫女完全可以再拿出去嫁給更需要聯姻的人家!

  陳姑姑笑著說:「八娘子,初嫁由父母,再嫁就由自己了,和離後,你就可以自己做主。聽說你也見過崔家郎君一面,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與娘子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呢!」她放低的聲音,「崔郎君見過娘子一面後就仰慕得很!」

  盧八娘低著頭,沉默很久後才說:「讓我想一想吧。」離開了臨水閣。

  隨後管事們把剛剛準備的午餐擺上了,陳姑姑吃後回了避暑山莊,向王妃報告了一切,「看樣子已經動了心,只是一時難以接受。」

  盧八娘正好按自己原來的打算回去與司馬十七郎用餐,司馬十七郎已經坐了起來,正將一本書放在膝頭看著,見盧八娘進來,便問:「莊裡有沒有為難的事情?」

  「沒什麼。」盧八娘回答,其實莊子裡的小事盧八娘並不管,她只是問了問昨夜巡邏的情況,剩下的時間就在看風景了,「你怎麼不睡,還在讀書?」

  「睡不著就起來看書了,現在能多看一點就多看點,萬一以後皇祖父問到這本書呢?恰好娘子這莊子裡不少的好書,我都沒見過。」

  在這個時代,書是極難得的奢侈品,司馬十七郎很久沒有機會接觸這樣多的書了,倒不是齊王府裡沒有,而是他看不到。

  「有備無患總是好的。」盧八娘很滿意司馬十七郎這樣刻苦,於是洗了手坐在桌旁還是非常體諒地指著幾樣菜對細君說:「多餵郎君點青菜,還有骨頭湯要多喝。」

  司馬十七郎見還是細君和如玉餵自己吃飯,心裡不知怎麼難過起來,自從自己受傷,娘子就與自己就生疏了,受了傷的男人是最脆弱的,他賭氣道:「把筷子給我,我能自己吃。」

  司馬十七郎這一舉動,盧八娘還是明白的,便微笑著說:「你受傷了,一定要聽話,好好休養。等吃過飯,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與郎君商量。」司馬十七郎聽著她嚴肅的語氣,也意識到有大事發生,馬上將剛剛的那些小心思放下來。

  當飯後司馬十七郎看到那張和離書時,面如死灰,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他問:「娘子怎麼不直接拒絕母妃呢?」

  「為什麼要直接拒絕?」盧八娘奇怪地問:「我們現在處於劣勢,正好用這個拖住王妃,讓她以為我在猶豫,這樣就不會再有什麼動作,你也就可以安心養傷了。」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娘子能把這些事情都對自己合盤托出,也是說明她對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可司馬十七郎心裡依然非常難過,他細想了想母妃的計劃,又想了想父王的態度,覺得按正常的思路,盧八娘應該也會同意改嫁崔嶸吧。

  曾有士族女因為種種原因所嫁非人,或者娘家與婆家出現糾紛,她們會離開不相稱的婚姻,重新改嫁適合的士人。

  於是他看著盧八娘問:「娘子,你不會同意改嫁崔嶸吧?」

  不會,當然不會!盧八娘努力嘗試正常的人生,為了接受了一個男人,這期間她所付出的努力和下定的決心,甚至要比參與到皇權的爭奪中還要大。而且正是在這種努力下,她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同時她的一些心理問題也慢慢減輕了。

  這種來之不易的結果她怎麼能不珍惜呢?而且她並不認為自己能輕易接受另一個男人,司馬十七郎畢竟是個很符合她的要求的人。他出身皇族,有才華有上進心,長相英俊,更關鍵的是他的經歷讓有潔癖的她很滿意,這種幸運她很難在別的男人身上找到了。

  更重要的是,盧八娘已經確定了自己生活的目標,這個目標是與司馬十七郎的將來捆到一起的,與崔嶸毫不相關。

  於是盧八娘很堅決地搖了搖頭說:「妻者,齊也,一為之齊,終身不改。」

  這是《禮記》上的一句話,說的是妻子與丈夫在家中平等,而且要從一而終。很符合盧八娘的現狀,她想要的正是司馬十七郎平等合作,而且也沒有打算離開他。在一年後,盧八娘想自己應該在體驗過正常的人生後就會放棄這種生活了,因為她覺得自己最終還會選擇獨自一人,她不可能一直有司馬十七郎全身心地相伴,但他們仍是最親密的合作夥伴。

  「娘子,你真好。」司馬十七郎向她伸出手來,將她拉到了身邊,一張青腫變形的臉上的柔情讓盧八娘差一點忍不住要失笑。好在,司馬十七郎這時將頭放到了她的腿上,臉埋進了她的懷裡。

  呼吸間的熱氣就噴在了盧八娘的小腹,她並不覺得討厭,而是抱住了他的頭,受了傷的男人就象孩子一樣,盧八娘多少有些內疚,自己本應該多關心關心司馬十七郎的。於是她說:「你是個了不起的男子漢,總有一天,這些人會仰望高處的你。而我呢,不管你在哪裡,都會陪伴著你。」

  這確實是盧八娘的肺腑之言,就是沒有自己,司馬十七郎也是會成功的,他這樣天生就是不斷進取的人,不是在奮鬥的路上倒下,就是走上成功的頂峰。

  而在生命的低谷中的司馬十七郎聽了這話,竟然輕輕地抽泣起來,他太渴望這樣的關愛了,尤其是來自他最心愛的女人。

  「娘子,我去安老先生那裡取了傷藥,趕緊擦上吧!」桃花猛然間闖了進來,看到司馬十七郎就說:「這麼熱的天,郎君若是想梳頭也別讓枕著娘子的腿梳啊,娘子最怕熱了。還是我來給你梳吧!」

  盧八娘確實用一隻手在司馬十七郎的頭髮裡穿過,於是桃花就誤會了。其實大家當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在一起的時候一般都會回避,可是桃花這個意識就淡多了,尤其是在西屋裡,因為奶娘只叮囑她不要隨便進東屋,且沒有提到當初還是書房的西屋。

  美好的氣氛被破壞了,司馬十七郎本不想再躺回榻上,他並不介意在下人面前做些什麼,可是盧八娘卻不肯,她將司馬十七郎的頭挪回去,截住桃花的話說:「你先給我擦傷藥吧。」

  司馬十七郎也探起了頭,極為關切,「哪裡傷了,我看看。」

  看到盧八娘手指上的紅痕,他心疼地吹了吹,又讓桃花將藥膏替她擦了,用布包了起來。盧八娘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這算什麼,你受了這樣重的傷呢。」

  「那怎麼能一樣,」司馬十七郎說:「我留個傷疤不算什麼,可娘子卻不能落下疤痕。」

  桃花贊成地說:「我也這樣說,讓安老先生拿來最好的傷藥,安老先生說沒出血用這個就行,還能止痛止癢。」然後桃花自動省略了她剛剛答應替郎君梳頭的事,對盧八娘說:「娘子,我們回東屋裡午睡吧,這裡藥氣很熏人。」

  盧八娘也正想走,可是桃花這樣一說,她怕司馬十七郎認為自己嫌棄他,反倒不好出去了,只得讓桃花先走,「我等郎君睡了再回東屋。」

  看桃花走了,司馬十七郎在榻上向裡面讓了讓,「你就在我這裡睡吧。」

  這樣大的藥味,盧八娘怎麼能睡得著?可司馬十七郎非常堅持,他聽了盧八娘剛剛的話,就認為盧八娘既然答應永遠站在他身邊,自然包括現在,也不會在意藥味,只是怕打擾自己才不肯的,「你先靠一會兒,等我睡了再走。」

  兩人說著話,慢慢地盧八娘的睏意上來,不再覺得藥氣熏人,竟然睡著了。她醒過來時,正午已經過去,司馬十七郎睡得正香。盧八娘趕緊起身,卻沒想到司馬十七郎將她的一隻袖子壓在了身下,她這樣一動,司馬十七郎也醒了過來,伸手抱住她,「再陪我躺一會兒。」

  「小心傷口!」盧八娘趕緊下了榻,招細君和如玉進來,幫司馬十七郎更衣,自己也借機回房,換下染了藥味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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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20: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思謀聯姻伯娘來訪 天真公正桃花評論(一)

  沒兩天,陳姑姑再次過來,盧八娘還是沒有肯定的答覆,她為難地說:「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讓我再好好想想吧。」然後回了內院。陳姑姑以下人的身份也無法阻止,好在山莊裡的人對她的招待還是極熱情的,她住了兩天確認盧八娘還在猶豫後只得先回去報信了。

  司馬十七郎雖然恨不得盧八娘能一下子將陳姑姑趕走,可他也明白這樣做是最好的,而且他因為相信娘子對自己的情誼,也不再反對。而是坐在椅子裡,讓人抬著他去看平安、池梁和受傷的護衛。

  想要成為上位者,必須能攏住屬下的心,盧八娘贊同地點頭,也陪著他一起去了外院。別人都沒什麼,只是平安,見了司馬十七郎就抽泣著說:「郎君,我就等著最後見你一面呢!我在王府裡藏了些錢,是平時省下來的,放在院子裡最大那棵柳樹的樹洞裡。我真不是想占娘子的便宜,是怕娘子把嫁妝花光了沒錢用才留下來的,別等我死了誰也不知道這錢的事!」說完後放聲大哭起來。

  盧八娘笑出了聲,她早就知道平安每天都要貪些小錢,只是因為沒有過分,所以就一直沒說出來。司馬十七郎也大笑起來,指著平安說道:「安老先生說你性命卻無礙,你只管好好養著,藏的錢就賞你了!」

  「郎君,我真的死不了?」別人怎麼告訴他沒事,平安都不信,但他相信司馬十七郎,馬上擦了眼淚笑了起來,可他滿臉淚痕,雙眼通紅,這個樣子實在糟透了。

  「等你好了,也不能跟著郎君到處走,不如幫我管著庫房吧。」盧八娘知道司馬十七郎與平安的感情非常深厚,借機把這個人攏到手中,「現在庫房裡的東西不多,不過將來郎君發達了,那裡可是個肥缺呢!」

  「看娘子對你多好,還不趕緊謝過娘子。」司馬十七郎非常滿意盧八娘的安排,就是平安也一樣的感激涕零。

  陳姑姑來了幾次一直沒有得到盧八娘的正式回復後,盧家大夫人帶著盧七娘和盧九娘過來看盧八娘。

  她們比陳姑姑做得要好看一些,帶來一些藥材和補品,禮貌地看望一下受傷了的司馬十七郎。大夫人關切地慰問了司馬十七郎幾句,盧七娘穩重地跟在後面,而盧九娘卻用含情的目光看向司馬十七郎,她倒不是有心想勾引司馬十七郎,她並沒有瞧得起這個庶出的皇孫,而是習慣性的動作。盧八娘只做不知,而司馬十七郎見她這樣不穩重,心中暗自慶倖,虧他當時沒娶盧九娘。

  禮節性的慰問結束後,大夫人對盧七娘和盧九娘說:「你們到山莊裡逛逛,看看風景。」盧八娘便叫了寧姑姑陪著她們出去,知道大夫人有話要同自己說,便與大夫人坐到了東屋的起居室裡。

  大夫人低聲勸慰著她,「不管怎麼說,從一而終也是女子的美德,十七郎也與你成親兩個多月了,一日夫妻尚有百日恩情呢。」

  盧府是知道了齊王府想讓自己嫁給崔嶸的打算,馬上派了大夫人來破壞,盧八娘依舊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想到齊王府拿出崔氏嫡子來誘惑盧八娘,大夫人審時度勢,慢慢將話題轉了,「八娘子嫁給十七郎,確實是委屈了。聽說齊王府表面還好,其實住的院子、每日的供給都極差,你祖父心裡有些悔,當初為了你的名聲,又聽了道士的話,只有讓嫁出你去了。」

  「特別是你祖父見了孟表兄後,折服於他的氣度,又聽說他喪妻,就想再選一個盧家的娘子嫁給他,畢竟孟氏與盧氏的友情非同一般。當年,你外祖母也是派人把你母親送到盧家,而且還嫁入了盧氏。」

  「孟白是個重情的人,你祖父與他說了你當時被迫嫁入齊王府的事情,他便答應若你和離,就娶你為妻。」大夫人說:「你祖父一心為你著想,便答應下來。這次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大夫人的話明顯不符合實情,盧八娘也只是帶著淡淡的笑意聽著,肯定是盧相想與孟氏聯姻,孟白就把皮球踢到了自己這裡,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離的。齊王府的人也好、盧府的人也好,都把自己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想當然地欺騙自己,盧八娘只有看看他們的底牌是什麼了。

  大夫人凝視著盧八娘的側臉,四房這個娘子從小長在外面,她並不熟,原來也沒放在心上,就是今天過來前也沒重視起來,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娘子,生母又是那麼個麵團一樣的人,還不是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沒想到自己說的口乾舌燥,八娘竟一點情緒也沒露,就是自家的七娘也沒有這樣的城府。

  想到這裡,大夫人不禁想到孟白,孟氏如今風頭雖健,但怎麼也比不了崔盧兩家勢大,盧家將庶出的九娘給他做填房總歸配得上他,可他竟一口回絕了,又說除了盧八娘,別的盧家娘子他不會娶的,把公公氣得夠嗆。可是為了拉攏住孟白,不讓他與崔家聯姻,自己只有來與八娘商量了。

  可盧八娘不論大夫人怎麼問,就是不肯表態,大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住自己心裡不停向上冒的火,最終還是說出了盧府的打算,「若你不願和離,就幫著促成你表兄孟白和九娘的親事吧。」

  然後大夫人又給盧八娘講了盧氏與孟氏聯姻的好處,「這門親事成了,不單你表兄、你妹妹感謝你,就是你祖父和伯父你們都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將來少不得幫你們小兩口出頭。」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立場,也就有不同的打算。盧八娘完全理解,也終於明白大夫人帶著盧七娘和盧九娘過來的目的,也懂了盧九娘為什麼對自己異常客氣。她估計祖父已經向孟白為盧九娘提親了,可是孟白沒有同意,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她這裡,又恰好遇到了司馬十七郎的意外。

  盧家的應對很高明,不但給了盧八娘較多的選擇,還指出了盧氏對四夫人的恩情。當初盧家確實收養了孟氏孤女,又為她安排了親事。對於這一點,盧八娘只在心裡一笑,每一項投資都會有收益,當初盧家為四夫人做了多少,如今他們收穫就會有多少。

  當初盧家若是能把四夫人按照她真正的高貴身份養大,再將她嫁給盧氏嫡子,又或者將她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不理不睬,任她自生自滅,如今的結果都會截然不同。但既然盧家當初選了中庸之道,那麼他們收穫到一門不遠不近的姻親也很正常。

  「我會向孟表兄提起的。」盧八娘含糊地說。

  面對盧八娘這樣的回答,大夫人明智地沒有再遊說下去,她要比齊王妃手下的陳姑姑敏感聰明,感覺出盧八娘並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心裡。但不管怎麼樣,大夫人心裡還是很有把握的,盧八娘畢竟是姓盧的,她自然想盧氏好,至於結果是她和離嫁孟白還是如公公所想將盧九娘嫁過去,對於她來說差別並不大。

  於是她笑著說起了家裡的閒事,「你成親滿一個月時,正巧崔家大郎和七娘定親,家裡到處忙亂得很,就想再過幾天接你回去,又聽說孟白把他的山莊送你當嫁妝了,又接你過來避暑,我們也都高興,就沒過來打擾。」

  「你父親前些天給家裡來了一封信,說他和你母親都好,孩子們也都健康。你祖父也說,再過上三年,想辦法把你父親調回京城來,那樣你們一家也團聚了,再有到那時,你弟弟的親事也該打算了。」

  盧八娘依舊很少說話,中午卻很熱情地款待大夫人她們。

  盧七娘對盧八娘還是如在盧府那般和善,態度中又加了些尊敬,不管盧八娘會怎麼選擇前面的路,她也已經是孟氏的外孫女,孟白的表妹了,將來夠得上她社交圈子裡的一員,她自然會努力交好。

  盧九娘的表現就非常有趣了,她本是瞧不起盧八娘的,可孟氏竟然並沒有滅族,連帶了盧八娘的身份猛然提高了,而且竟然高於自己,更可笑的是祖父為自己向孟白提親,可孟白竟然拒絕了,現在還要靠盧八娘來說情!

  巨大的反差讓她無法接受,她在八娘面前做出恭敬的態度來又讓她心裡萬分地難過,於是她不知不覺間就說:「這莊子比起盧家的莊子差多了,位置不大好,又沒有溫泉。」

  盧九娘馬上收到兩束警告的目光,分別來自大夫人和盧七娘,大夫人心裡厭煩極了盧九娘,要不是公公一定要她帶著盧九娘過來,她可不想為三房的庶女幫這個忙,好在她看到自己的女兒非常得體地說:「我倒是非常喜歡這裡的清幽。」

  盧八娘笑笑,好象什麼也沒聽出來,請她們品嘗莊子裡產的幾樣果子。盧九娘再一次被八娘這種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的傲氣逼得快瘋了,可她不敢再說些什麼,只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心裡不停地盤旋著一個念頭,她一直想壓過盧八娘,可經過今天,自己再也沒法在八娘面前抬起頭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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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20: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思謀聯姻伯娘來訪 天真公正桃花評論(二)

  送走了盧家的人,盧八娘再次將事情告訴了司馬十七郎,但她並沒有把孟白同意娶她的事情說出來,以免他們間產生誤會。有了齊王府的事情,這一次司馬十七郎淡定多了,甚至半是猜測半是分析如果娘子想嫁孟白,盧家一定會贊成的,不過他相信娘子不會離開自己。

  而且娘子這樣的決定不會錯,自己現在雖然比不了崔嶸和孟白,但是這兩個人他還真沒放在眼裡,自己的成就絕對會高於這兩個人,不但自己肯定這一點,娘子也一樣。

  盧八娘安慰了司馬十七郎,加強與合夥人的親密關係,共同為著他們的目標而奮鬥是必要的,於是她說:「其實盧家對我,與齊王府對你,相差並不多。我們能靠的只能是我們彼此。而且前途是我們自己的,正要我們自己去拼。」

  這句話真是說到了司馬十七郎的心坎裡,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在以後的漫漫人生長路中,他從沒忘記這句話,也是這樣做的。

  齊王府那邊肯定也是知道了盧家大夫人來訪的消息,由於陳姑姑來過幾次都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很快崔嶸竟親自來拜訪。

  盧八娘依舊在臨水閣裡見了他,上次見面時崔嶸給盧八娘留下了輕浮的感覺。由於心理疾病,盧八娘對於喜歡往女人身邊湊的男人統統沒有好印象,她把崔嶸歸入這樣的人群中。

  果然崔嶸的舉止正如她所分析到的,兩人話還沒說上幾句,他已經湊了過來,「八娘,只那一次見面,我就再也忘不你,上天又賜給我們這樣的良機,聽說你已經與司馬十七郎和離了,我打算請母親準備好了聘禮,只要你點點頭,明天就可以送過來。」

  崔嶸的自我感覺是很不錯的,他的出身、才貌給了他這樣強大的自信,齊王妃手下的陳姑姑幾次無功而返,讓他很不滿,若是他親自與盧八娘面談一次,一定會把問題馬上解決,於是他充滿信心地來了。崔嶸對盧八娘確實有幾分興趣,上次見面時她的美貌讓他頗為驚豔,而且她是盧氏女,又是孟氏的外孫女,孟白對這個表妹又非常關切。自己續娶這樣的娘子很合適,崔家也非常贊成。

  盧八娘站起身向後躲了一下,她接受了司馬十七郎接近她,並不等於能接受別人,而且崔嶸身上濃郁的香粉味讓她從心裡泛起了噁心,轉身出了亭子,「崔郎君還是請回吧。」

  看盧八娘要走,崔嶸急忙跟了過去,「八娘子,」崔嶸伸手去拉盧八娘的手,可是盧八娘躲得很快,只抓住了一角衣袖,「司馬十七郎不是好人,他在娶你前一直想讓我把庶妹嫁給他,只是被我拒絕了。後來才有了在賞花會上算計你的事,道觀裡的人是讓他買通了,才說你們是前世的姻緣。」

  他急切地說著,冷不防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擋在了前面,「不許碰娘子!」並一把打掉他拉住盧八娘袖子的那隻手。

  崔嶸自大慣了,眼下被一個小丫頭斥責,惱羞成怒,順手想把桃花推開,追上盧八娘。可是桃花已經因為他是客人非常忍讓了,眼下見崔嶸先動手,馬上借勢將崔嶸向前一拉,自己身子一側,下面伸出一隻腳,將崔嶸絆了個跟頭。

  盧八娘轉身看到崔嶸從地上爬起來,頭上還沾了幾根草,微微一笑說:「崔郎君,走路小心些嘛。」

  桃花也拍著手說:「可不是,這麼大的人了,走路還會摔跤。」

  崔嶸身邊只帶了一個隨從,此時忍無可忍地向桃花衝過去,也被桃花一腳踢出去很遠,桃花卻仍拍著手笑著說:「崔家的人都不會走路呀,怎麼又摔了一個!管家,送客時小心點!」說著跟在盧八娘的後面揚長而去。

  盧八娘從臨水閣旁的小橋上走了回來,就見司馬十七郎正扶著一株大樹向他們笑著,他的傷好了很多,只是還不能多走路。大約是擔心盧八娘與崔嶸見面,就讓人將他抬到了臨水閣對面的樹蔭下。

  「桃花,你真是好樣的,我早就想打崔嶸一頓,你替我出了一口氣。想要什麼,只管說,我都會打賞你!」司馬十七郎笑著說。

  桃花認真想了想說:「我什麼也不缺,想要的娘子都給我了,只是總忘不了那次賞花會上,我沒打過郎君,讓郎君占了娘子的便宜。就等我功夫再練好些,我們再打一架吧!」

  「和我打架做什麼,有力氣留著打對娘子動手動腳的人!」

  「可賞花會上,郎君對娘子動手動腳了啊,我覺得崔嶸比郎君你在賞花會上還要好一些呢!」桃花馬上回答。

  盧八娘笑著看司馬十七郎,只見他漲紅了臉大聲說:「我那是有原因的,而且娘子不是嫁給我了嗎?崔嶸怎麼能比我好呢,我比他好才對!」

  不過一根筋的桃花睜大她那雙圓圓的眼睛堅持說:「可是那時候你還沒娶娘子,就不應該動手動腳!」

  桃花說的一點也沒錯,司馬十七郎在賞花會上的行為不比崔嶸高尚,只不過陰差陽錯的,他們就走到了這一步,現在竟成了看起來很和諧的夫妻了。

  盧八娘看著司馬十七郎窘樣,笑著對桃花說:「你先回去告訴廚房,中午我想吃綠豆涼皮,讓他們拌上糖漬的山渣,再用山泉水湃了拿上來。」

  看桃花已經跑遠了,再轉向司馬十七郎說:「你不要跟桃花計較,她不過是小孩子呢!」

  司馬十七郎看著桃花蹦跳著的身影,恨恨地說:「還不是娘子把她寵壞了!」他就不肯承認在賞花會上的自己和今天的崔嶸是一路貨色,而是覺得自己那時是無奈之舉。

  人呢,從來就是這樣,總會為自己找藉口。盧八娘自然不會與他爭論這些,而是責備他說:「安老先生不是說讓你再養些日子再動,免得傷口裂開嗎?」

  「崔嶸那小子不是好人,我能不不擔心嗎?」司馬十七郎指著自己的臉說:「要不是現在沒法見人,我早就出來了。」

  「臉上的傷已經不顯了,」盧八娘細細地端詳一下,「等你能出門時,臉上的青印也能完全消了。」說完讓人小心地將司馬十七郎抬回了華清院。司馬十七郎可是她投資進行的一個大項目,她可不想讓自己的投資落了空。

  司馬十七郎覺得娘子分外體貼自己,心裡喜滋滋的。吃過飯午睡時,他的手就有些不老實了。

  盧八娘打掉一隻又打另一隻,嗔怪地說:「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回東屋睡了。」自從在西屋睡了一次午覺後,每次午睡司馬十七郎就不再肯放她回去。

  「娘子,我的傷都好了。」司馬十七郎摟住她說:「過了十幾天了,我實在是想,不如我們做一次?」

  「你不要命了!」盧八娘嚴厲地說。

  「那你讓我親親,就親親。」司馬十七郎還是糾纏不休,又拉著盧八娘的手往自己身上放,「你是不是也想了?」

  盧八娘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教育他,「我們是夫妻,同心協力爭得權勢富貴最為重要,私情則為最末,你先將傷養好,取得功名利祿才是要務。若是為了一時的歡娛傷了身子,有多不值。」

  司馬十七郎見她說得鄭重,心裡明白娘子的話是對的,雖然心癢難耐,到底沒再鬧下去。可他並沒有忽視盧八娘微紅的耳朵,明白自己肯定猜對了,也不說破,心裡盤算著要找安老先生問一問,什麼時候傷口才能完全癒合。

  盧八娘竭力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確實想了,前一天的晚上還做了個夢,夢見了司馬十七郎,還有那羞人的事。雖然她能理解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但還是很恥於承認。

  隨著司馬十七郎的身體漸漸好轉,她留在西屋的時間延長了,也不再躲著他。畢竟不用對著一張青腫的臉,又沒有了那難以忍受的藥味,盧八娘也願意與司馬十七郎在一起說說話,他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而且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在一起策劃。

  「安老先生說我再過十天左右就能痊癒了。」司馬十七郎說:「我打算先去拜訪八皇叔,請他帶我面聖。」

  前些天司馬十七郎也說過想通過八皇叔面聖,但盧八娘將她對八皇叔的猜測說出來後,現在再提起八皇叔來,意義肯定與當時不同。司馬十七郎應該已經對目前圍繞皇權的爭奪做出一番新的判斷了。

  「你想好了?」盧八娘問。

  「想好了。」司馬十七郎沉聲笑道:「父王是不可能替我引見的,現在我能找到了的也只有八皇叔了。」

  在為自己謀出路這件事情上,司馬十七郎早就對他的父王死了心。可這次猜測出齊王放棄自己的時候,他再強做鎮靜,內心的苦痛卻煎熬著他。現在他要走八皇叔的路子面聖,就算對齊王的背叛,這對他的心靈又是一道強烈的衝擊。

  盧八娘對此是贊成的,但仍不免提醒他,「皇上既然沒有立太子,就說明心中仍然在猶豫,應該還有別的人選,你小心注意些。」

  「除外父王和魯王叔,二王叔終日沉迷於音樂,四王叔瘸了一條腿都沒有繼位的希望,皇祖父肯定不是因為他們在猶豫。」司馬十七郎伸出一隻手臂,將盧八娘擁住,似乎要與她融合成一體,「讓皇祖父猶豫的應該是先太子的兒子南安郡王吧,但他畢竟還是太小了,而且皇祖父還有兒子。」

  他們想到一處了,盧八娘滿意地頜首,司馬十七郎能這樣快地想到了這裡並不容易,畢竟沒多久前他還一直被誤導齊王會繼承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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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真愛成虛孟白酒醉 深情擁吻玉杯傳情(一)

  關於皇位的繼承,是盧八娘這幾個月一直在思慮的問題。皇上為什麼用齊王和魯王兩個人作擋箭牌,一直沒有立太子呢?帝王心術、保持朝中的平衡都是原因,不過齊王和魯王在朝中公然拉攏大臣,形成兩大勢力,對皇權已經有了隱隱的威脅,一定是皇上最為厭惡的。試問哪一個皇上能容忍得了兒子急不可耐地想上位?那不等同於要自己趕緊死嗎?

  齊王和魯王身後的眾多勢力中豈能沒有聰明人,他們不可能想不到這裡,但是已經捲入其中的人,上了賊船想下來就沒有那麼容易。而最為顯赫的崔盧兩家,更是仗著世家的實力公然渺視這一點,一心想將自己人推上皇位,而且他們有把握,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哪一個皇子上位,也不敢將他們怎麼樣!

  而作為在眾多兄弟相爭中奪得帝位的老皇上,當初也是借助崔盧兩姓為主的世家取得皇權,所以在很多方面他有心無力。但怎樣將皇權穩固地傳下去,大約皇上也在尋找最適合的辦法吧。

  盧八娘從這複雜的局面裡面看到了蘊藏的無限機遇,只要她與司馬十七郎抓住了,王爵可得,更進一步也不是癡人說夢!

  司馬十七郎提到的南安郡王是先太子和太子妃之子,從小就被封郡王,一直得到極好的教養。先太子去了後,皇上憐惜這個嫡孫,就一直讓他留在宮中,雖然沒帶在身邊,但也時常親自考察課業。

  這種關切並不明顯,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懷疑,但盧八娘卻注意到了,司馬十七郎被點醒後也馬上就想到了這裡。

  不錯,如果南安郡王不是僅有十二歲,而是再大上幾歲,或皇上再年輕幾歲,情況也許會不同,但眼下,考慮到父死子繼的傳統,皇位直接傳到皇孫在禮法上有些問題,八皇叔確實可能性會大一些。

  請八皇叔引見,不可避免地會被認為是八皇叔的人,他們有可能就要這樣一直走下去。雖然齊王府對他下了手,但畢竟沒有下殺手,而將來,他們有可能就會是對立雙方。

  司馬十七郎的語氣雖然堅決,但他的眼中還是閃著些猶豫和不忍,齊王府對他雖然不好,但畢竟是他是從小長大的地方。盧八娘看到了,並不去安慰他,路是他自己選的,她不能去承擔這個責任,而且還要撇清自己,以免將來有一天,司馬十七郎埋怨她。

  司馬十七郎靜默了一會兒說,「不管將來怎麼樣,我都不會做對不起父王的事。」他這話與其說是誓言,勿寧說是一種表白,他還是太年輕,太善良了,背叛父王對於他是沉重的負擔,他總要給自己一個安慰,一個交待。

  盧八娘依舊不做回應,很多事情是很難保證的,尤其是在這種人命如草芥的時代爭奪權力,而是在心裡思量,若是將來司馬十七郎處於下風,齊王未必對這個兒子手軟。同樣,盧八娘也會不對司馬十七郎說這些,雖然是她推動了司馬十七郎進行了這樣的選擇,但她只想把自己隱藏在後面,盧八娘才不會出來承擔任何責任,她最重視的是保護好自己。

  司馬十七郎感慨了一會兒,心緒也平靜了下來,不管怎麼樣,他都會選擇向上爬,拋棄些東西是正常的。感到盧八娘異常沉默,他果然如盧八娘所願認為她對此不忍,便勸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盧八娘只是靠著他不語,司馬十七郎為了讓娘子開心就把話題轉了,說了些閒話後他突然想起來問:「我們第一次見面前,在靜心閣裡聽花姨娘和桃花說起陸家郎君的事,是不是盧相本打算將你嫁到陸家的?」

  這個問題盧八娘原以為司馬十七郎成親後就會問自己,但他竟一直沒提起,她便也一直沒說,這時候她就把早就準備好的答案說了出來,「祖父是打算把我嫁到尹家,但花姨娘可憐我,又看在我幫過她弟弟,就想幫我說服祖父將我嫁到陸家。」

  「尹家?哪一個尹家?」司馬十七郎對世族譜上的大家族都非常熟悉,所以一時竟沒有想起出身庶族的尹家。

  「就是去年家裡舉了一個孝廉的尹家。」盧八娘說:「盧府的賞花會尹家人也來了。」

  「是庶族?」司馬十七郎吃驚得瞪大了眼睛,「娘子怎麼能嫁到庶族呢!盧相竟要將娘子嫁到庶族!」就好像盧相要將盧八娘推入火炕一樣,其實,在這個時代,士族的女兒嫁入庶族也確實與掉進了火炕沒有太大的區別。

  司馬十七郎不意得到這樣一個結果,原本他怕娘子對陸家郎君有意而不敢提起,如今雖不用再擔心這一點了,但心裡卻更不舒服起來。怪不得娘子曾說過盧相對她,也如父王對自己一樣,果真如此。司馬十七郎一點也沒看出來庶族以後會慢慢興起,所以他尤其接受不了這樣的消息。娘子真可憐,他緊緊地抱住盧八娘,勒得盧八娘差一點要上不來氣了,但盧八娘依舊不說什麼,任司馬十七郎相自由想像。

  於是司馬十七郎就把娘子和自己等同起來,同病相憐的兩個人,遇到了一起,立即激發了同仇敵愾的熱情,「沒關係,他們對我們不好,我們偏不如他們所願,總要過得更好才對!」

  「我就等郎君讓我過上好日子了!」盧八娘將頭靠在司馬十七郎胸前,擺出小鳥依人的樣子,讓司馬十七郎心中充滿了力量,此時就是讓他去死,只要是為了盧八娘,他一定眼都不眨一下地獻出自己的生命。

  這一次司馬十七郎受傷,表面上是他們受了很大的挫折,但現在看起來,盧八娘倒覺得有這個插曲不是壞事而是好事。作為剛剛成立的一個合作二人組,原本並沒有真正磨合好,如果司馬十七郎當時成功了,那麼很多問題都會留到後來才能溝通,過程和結果很難如此順利。

  而這次事件,不但將司馬十七郎的心完全從齊王府拉過來,而且還讓他對自己更進一步信賴,為將來自己達成目的奠定了牢不可破的基石。

  其實不止司馬十七郎對盧八娘的感情更深了一層,就是盧八娘對司馬十七郎也是一樣,這種更親密的感情,就像夏日的微風一樣,和煦而適意,但卻讓人不那容易感覺到。盧八娘果然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而是在心裡錙銖必較地算著自己的收益。

  只花了幾十萬錢,就預訂了一位皇孫能帶來的榮華富貴,這生意成本並不多,獲利卻不會小,雖然有很大風險,卻絕對夠得上極好的投資項目。

  盧八娘心思轉了一圈,滿意非常。不過她向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如常安排了莊子裡的一些事情,又讓大家提高了莊子的安全防備,崔嶸走後,他們與齊王府已經撕破了臉,總要防狗急跳牆。結果,一連幾天都平靜無事,齊王府的兩位主子都是那樣的要面子,輕易不會再動手了。

  山莊裡的下一位客人竟是孟白,盧八娘聽了通報也非常奇怪。她引著孟白探望過司馬十七郎,就說:「天氣這樣熱,我們到八角亭上吹吹風吧。」

  孟白看起來比受了傷的司馬十七郎還要憔悴,眼裡滿是紅絲,鬍子也冒出了頭,像個潦倒的文人。他聽了盧八娘的話馬上憂傷地點頭,他確實有些事情想與盧八娘單獨商量。

  看盧八娘把下人打發走,孟白就迫不及待地說:「楊柳來了。」

  「那又怎麼樣?」

  「楊柳有了孩子。」孟白頹然地說:「我離開後才診出來的,胎一坐穩後,她就想辦法來京城找我。」

  盧八娘從沒見過楊柳,不算以往聽孟白對她的描述,只分析楊柳有了身孕,能擺脫孟白先前對她的安排,一個身為奴籍又懷有身孕的小女子竟平安到了京城這一件事,就知道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孟白發愁也是應該的。她揚了揚眉毛,示意孟白繼續說。

  「我正想與阿霞的事情要怎麼辦,可楊柳來了說不管怎麼論,她都要比阿霞先到我身邊,身份也高於阿霞,而且又有了孩子,我想成親也要跟她成親。她們倆每天吵個不休,又都來逼我,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盧八娘微微撇了撇嘴,孟白還真想娶阿霞呢,可是卻被楊柳阻止了,這個情節還真狗血!看著孟白痛不欲生,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樣子,她又想起當初孟白從山莊回京城時的意氣風發。「這有什麼難辦的?你的真愛是誰你就娶誰吧!」

  「我若是知道,哪裡還用來找你!」孟白氣惱地說:「楊柳已經懷了我的孩子,我當時把她扔下已經夠對不起她,她千里迢迢地來找我,就是因為對我的一片深情。可阿霞和我也是情投意和,兩情相悅,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連真愛都弄不清楚了,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盧八娘向院子裡的下人招手,「傳飯過來,孟表兄肯定還沒吃飯呢!」

  「再給我拿些酒!」孟白昨晚突然想到找盧八娘出主意,於是今早城門一開就跑了出來,已經兩頓沒吃東西了。可聽盧八娘提到吃飯,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餓,只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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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20: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真愛成虛孟白酒醉 深情擁吻玉杯傳情(二)

  八角亭的石桌上擺好了酒菜,孟白一杯杯的喝著,盧八娘飲茶相陪。她心裡明白,孟白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也聽不進去她的建議。這樣不成熟的人,只有讓他自己多撞幾次南牆,吃了苦頭,才會慢慢懂事。

  酒不醉人人自醉,孟白很快就喝多了,他用迷離的眼光看著盧八娘,「如今想嫁我的名門之女多得數不清,崔氏、陸氏、楊氏……就是你祖父也想讓我娶你的一個堂妹,可我卻知道,這些女人沒有一個是真心愛我的,她們不過是想嫁給孟氏的子孫罷了!」

  「你知道嗎?你祖父還暗示我若是想娶你,他就同意讓你和離嫁給我。想當初我就說我們應該成親,那樣就沒有今天這麼多的麻煩事了。」孟白抬起慘白的臉看著盧八娘,「聽說司馬十七郎這小子前些天調戲別人家的小娘子,還被人打成那個模樣,你乾脆就與他和離算了。」

  「反正我們倆個人都是異數,與這裡的人沒法溝通,不如我們真就湊到一起,也免得每天都過著雞飛狗跳的日子。」

  在八角亭裡不擔心別人能聽到他們的談話,所以盧八娘就放任孟白發洩一番,而且她也不去反駁孟白,過著雞飛狗跳的日子是他而不是自己。要知道司馬十七郎與自己的婚姻是兩人精明地算計過的,自然會好好維繫下去,而只靠著所謂的愛情而結成的關係,才是空中樓閣。但這些孟白不可能聽得進去,於是她只是勸道:「你不要喝得這樣急,先吃點菜吧。」

  孟白哪裡肯聽,喝了一會兒後,又嫌杯子太小,拿起酒壺直接喝了起來,很快就把一壺酒都喝光了。然後他搶過盧八娘手中的綠玉杯,以為那裡也是酒,一股腦地也都灌了下去。

  盧八娘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搖了搖頭,孟白是個從象牙塔裡直接邁到這裡的好青年,對愛情還抱著天真地想法,但又缺乏處理感情的能力。更倒黴的是,他一到這裡,就處在劉氏和楊柳矛盾的旋渦裡,劉氏的死亡給他單純的心靈留下了難以治癒的傷疤,楊柳對他的吸引,阿霞對他的引誘,都讓他今後的感情路異常艱難。今天就讓他好好發洩一次,最起碼先將心頭的鬱結發散出去,所以她就由著孟白鬧。

  司馬十七郎坐在窗前,看著八角亭上的這一對表兄妹。娘子之所以要與表兄到那裡說話,肯定是有些話不想讓自己聽到。而且就連平時娘子一直帶在身邊的桃花,也被娘子打發下來,在院子中等侯。

  當然司馬十七郎同樣想到,盧八娘之所以選擇了八角亭,除了為了讓別人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外,還有避嫌的意思。八角亭處於高處,從院子裡任何一個角度都能看清亭裡人的舉動,娘子讓自己明白她和孟表兄間坦蕩無私,光風霽月。

  說起來,孟表兄真與娘子關系非同一般,以前的幾次見面,他就發現這對表兄妹很多事情都能想到一處,他們間有一種不可言說的默契。那時的他並沒有非常在意。可如今受了傷正處在最脆弱時期的司馬十七郎不免心裡有些波動,他明白盧相是想與孟氏結親的,寧可拆開自己和八娘,也想促成盧孟兩氏的再度聯姻。娘子平時有什麼事都不會瞞著自己,可這事她沒說,而且今天她與孟白竟到八角亭上說話,說的是什麼呢?大約就是這些事。

  孟白身子向前傾著,不停地在說著些什麼,而娘子並沒有厭惡地躲開,她穩穩地坐在那裡,似乎在輕聲應和著,兩人實在不像只見過幾面的表兄妹,而像是老熟人。

  司馬十七郎努力地豎起耳朵傾聽,儘管他耳聰目明,也只聽到孟白酒後高聲說出的幾個詞。不過,司馬十七郎肯定自己聽到了和離兩個字。

  然後他就看到孟白抓起娘子的杯子飲水。娘子有多講究他是知道的,他從來沒用過娘子的杯子飲水。可娘子就由著孟表兄把玩著那隻杯子,也沒有叫桃花上去把杯子搶回來。娘子對孟表兄真不一樣啊!

  幾天前盧家大夫人來山莊時應該就對娘子提了這個建議,當時娘子應該是拒絕了。可是孟白主動要娶娘子,娘子會與自己和離嗎?

  司馬十七郎在心裡問著自己。

  然後他否認了這個可能,娘子不會因為孟白而與自己和離的!成親時間雖然短,但她和自己早就是心心相印的夫妻了,他信任娘子,而且他對自己也有信心。而且他早發現娘子對於她的表兄有一種俯視的情緒,似乎孟白是她的表弟而不是表兄一般,她大約從沒把孟白放在心上。

  司馬十七郎得出結論後,便將目光從八角亭轉到了面前的書本上。自己必須努力上進,贏得一個好前程。從原來單身一人,到現在有了妻室,還有可能很快就有兒子,為了讓妻子和兒子過上更尊貴的日子,司馬十七郎自覺身上的擔子又重了,他能做的只有更加用功。

  可沒多久,院子裡又有了動靜,原來兩個管家將孟白扶出去了,看樣子孟白已經醉得人事不知。娘子也走下亭子,向屋子走來,她身後的桃花問:「娘子,那個杯子?」

  「砸了吧。」盧八娘淡淡地吩咐。

  桃花作為娘子最貼身的丫頭,知道的事要比別人多。大家都以為孟郎君是在娘子成親後才進京城與娘子相識的,但她卻知道娘子早就與孟郎君見過幾次面。她一直認為娘子待孟郎君與別人不同,而且這隻綠玉杯是娘子的心愛之物,才多嘴問了一句。若是別人碰了娘子貼身用的東西,娘子不說她也會趕緊扔出去,但孟郎君,她原以為會有些不同,但其實還是一樣的。

  盧八娘的這一句話聽在司馬十七郎耳中,讓他心裡也是一動。他遞給走進屋裡的盧八娘一杯水,「剛剛泡的好茶。」

  盧八娘略怔了一下,她從不用別人的杯子喝水,當然也不肯別人用自己的。司馬十七郎卻將他的杯子遞給了自己,盧八娘下意識的反應是不接,但她確實口渴,自從孟白把她的杯子用了,她就未再喝一點的水,卻與孟白一直說著話。

  司馬十七郎把那隻白纏絲瑪瑙杯子送得離自己更近了,盧八娘擺手說:「我不想喝水。」

  司馬十七郎示意屋子裡的如玉出去,上前吻住了盧八娘。娘子的唇舌又軟又香,司馬十七郎一點點的深入,最後含住輕輕地吸了起來。這種深切的吻,其實是女人最喜歡的,盧八娘先是掙了幾下,然後就迷陷於其間,就這樣與十七郎擁立了半晌,才猛然醒來,甩了甩頭說:「不許再胡鬧了!」

  司馬十七郎笑著將他的那隻杯子遞到她嘴邊時,盧八娘沒有再拒絕,而是在他的手上喝了幾口茶,然後接杯子,慢慢地將一杯茶都喝了下去,她確實很渴。想到剛剛那種交流,早就超過了互用杯子的親密程度,也就不再彆扭了。

  司馬十七郎微微笑了,盧八娘是他的娘子,她只對自己不同,就是桃花也比不了。夫妻間的親密,是與任何人都不同的,他剛剛對娘子和孟表兄有事情瞞著自己而生出的一點不高興隨著這一杯茶消散了。

  正在司馬十七郎繼續與盧八娘濃情蜜意時,礙眼的桃花又跑了進來,手中的託盤裡放著幾隻茶杯,瓷杯、金杯、銀盃、還有一隻竹杯,「娘子,挑隻用的杯子吧。」

  轉眼看到盧八娘正捧著那隻纏絲瑪瑙杯喝茶,桃花停住了腳步,手中的託盤一斜,幾隻杯子都掉到了地上,咣啷啷地響了起來,金杯銀盃在地上滾動著,瓷杯摔碎了,碎片濺到了四處。不過桃花似乎一點也沒聽到這樣大的聲音,眼睛睜得圓圓的,伸手指著盧八娘手中的瑪瑙杯,「娘子,那是郎君的杯子!」

  「噢,我剛剛太渴了,就先用這杯子喝點水。」盧八娘淡然地說,但目光並不與桃花相對,而是看向地上的幾個杯子,一隻金杯恰好滾到了她的腳邊,她嫌棄地說:「這幾隻我也都不要了,你們拿去用吧。」

  桃花摔了這麼多東西,自責了一下後又覺得要是沒有郎君把杯子讓娘子用,她是不會犯這樣的錯誤的,於是扭頭瞪了司馬十七郎一眼,可她並不敢與郎君發生衝突,只好又看向地面。

  出了這樣大的動靜,細君、如意、范姑姑、寧姑姑都被驚動了,見桃花弄的一團糟,馬上囑咐,「娘子先別動,免得被碎片紮到,我們先收拾一下。」大家一齊過來打掃。桃花索性將剛剛被孟白用過的玉杯也一起拿出來,在院子裡打碎了,與這些碎瓷片一起扔了出去。

  看著桃花將那隻上好的玉杯摔得粉碎,司馬十七郎一下子呆住了。

  他早知道盧八娘的怪癖,她親手用過的東西不願意讓別人接著用。比如她穿舊的衣服,要絞碎了燒掉,日常用品要先毀壞了再拿走,就是寫完了字的紙也都要燒光。對此,司馬十七郎雖然不能理解,但他並不打算插手去管,這種小事隨娘子的意好了,反正她也有實力如此。

  可將那隻上等的玉杯摔碎扔掉,還是太過了吧。那玉杯的成色,齊王府都未必尋得出差不多的東西,可桃花不但摔碎了,還將大些的玉片再一次毀掉,大約是怕別人將這玉片拿去另做它用。

  司馬十七郎接著看到了奶娘的目光,她明顯是不贊成的。最初盧八娘這樣做的時候,知道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反對,尤其是奶娘。主子用舊的東西按習俗賞給奴才們接著用,這樣還避免浪費。但無論她怎麼勸說,八娘子一點也不妥協,硬將這規矩定了下來,也執行得很嚴。如今娘子嫁了人,還是一點也沒改,若是郎君不高興怎麼辦?

  司馬十七郎心痛歸心痛,可他卻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早就看出盧八娘不可能改主意,所以無視奶娘的目光,也不去勸說。

  他的這個決定倒是合了盧八娘的心,她只要想到自己的東西由別人用著,就會覺得心裡無端地不舒服,如芒在背。至於扔掉的是一隻非常難得的玉杯,與一隻不值錢的瓷碗,在她心裡倒沒有多大的差距。就是司馬十七郎反對,她也沒辦法接受,尤其是喝水的杯子,實在是太私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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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表兄出頭恢復名聲 侍女爬床遷怒夫婿(一)

  奶娘與寧姑姑再找幾隻杯子給盧八娘送來時,司馬十七郎在一旁便笑著說:「不必了,以後娘子就同我一起用這隻瑪瑙杯。」

  偶爾用一次倒沒什麼,以後兩人總是共用一隻杯子總不大合適吧,盧八娘推脫道:「我平時最常喝的是白水,與郎君口味不同,還是再準備一隻杯子吧。」

  司馬十七郎卻說:「那麼我換一隻杯子,這隻瑪瑙杯還是娘子用吧,我總覺得這瑪瑙杯太過精巧,我用了並不合適。」

  於是奶娘給司馬十七郎挑了一隻象牙杯送來,可是他還是時常拿起盧八娘的杯子喝水,有時也用自己的杯子拿水給盧八娘,總之,他時常混淆。司馬十七郎孩子氣般地特別喜歡這種親密的舉動,他與娘子的親近不同於別人,就是娘子最信任的桃花也無法企及。慢慢地,他將二人混用的東西擴大到餐具上了,盧八娘也慢慢適應了,但同別人間還是一樣分得清。

  總之,喝多了的孟白用盧八娘的杯子喝了茶,結果引發了一系列的後續事例,罪魁禍首的孟白人事不醒地睡了過去。而盧八娘轉而與司馬十七郎談起了正事,「我原也想請孟表兄替郎君把名聲板回來,恰好他自己過來了,這兩天就讓他出面把事情公佈出去。」

  「孟表兄能願意攪到這事裡面嗎?」司馬十七郎有些懷疑地說。

  「孟家的事,我也幫表兄不少。」盧八娘胸有成竹地說:然後又向他解釋了一句,「孟家有些事情,不好讓別人知道。」

  司馬十七郎理解點點頭,哪一個個大家族沒有點隱密事呢?聽說娘子竟能給孟白幫上忙,他不由得讚賞地看了一眼娘子,以為一定是內院的事情孟白來請教娘子,孟白喪妻半年多了,又沒有子嗣,應該是準備娶親了。

  盧八娘就這樣把今天的事情交待過去了,孟白的腦殘行為,司馬十七郎若是知道了,肯定非常鄙視。想娶一個奴婢為妻,在這個時代的不可饒恕程度,比前世犯了罪還糟,而且在這時確實違反律法,按律這種不同階層人的婚姻是不被承認的,而且兩個當事人還都要受到處罰,更不用說世人鄙視的唾沫就能把人淹死。比如司馬十七郎,他可能不再願意承認孟白是他的親戚,所以盧八娘不會讓司馬十七郎得知真情。

  別看孟白本人在她面前怎麼嚷著「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但卻不會對別人說出他能在盧八娘面前坦白的事情。就看他說要娶阿霞,但外面的人卻一無所知,就知道他在盧八娘面前說得再慷慨激昴,但面對現實時也是通不過。

  果然,孟白清醒後在司馬十七郎面前一點也沒提到楊柳和阿霞的事,他心裡並不是不清楚時代的規則,現實的殘酷,但他絕口不提回京城的事,大約是想在山莊躲清靜了。

  於是孟白和就在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的安排下,帶了不少的僕人找到了當初說司馬十七郎調戲了他娘子的那幾個人,在眾人面前大張旗鼓地宣佈事實的真象,那人其實還沒有娘子,卻這樣污蔑司馬十七郎。

  孟白在眾人面前隆重宣佈:「我孟氏最重品行,原以為表妹所嫁非人,我寧可將表妹接回家中也不能讓她繼續與調戲別人娘子的人繼續做夫妻。可如今查明事實,原來是你這個小人顛倒黑白,血口噴人,我定不能輕饒!」

  說完後命令僕人們將這些人全部打傷打殘。孟白心裡正有無數的鬱悶,把一個高貴狂妄的士人演繹得非常完美,讓親眼目睹的人都升起了無限的贊同和欽佩,還吸引了無數少女傾慕的目光。

  這一幕是在避暑山莊附近發生的,所以朝廷的顯貴們大都得了消息。原本司馬十七郎被污蔑打傷的事情並沒有那麼出名,因為他本來就是個不起眼的人,現在通過孟白的這一番舉動反倒將上次的事情重新翻了出來,又讓他被很多高層人士注意到了。

  被孟白痛打的人都是齊王府的人,齊王殿下在聽到消息後並沒有為自己的人說話,而是將這些人全部趕出齊王府。齊王最重視的是名譽,他可不敢公開與輿論唱反調,而且,沒人來追究為什麼是齊王府的人去找司馬十七郎的麻煩,他已經非常慶倖了。其實這個問題不是沒有人想到,而是能想到的人自然心知肚明背後的原因,也不會說出來。

  聽了孟白回來繪聲繪色地講了事情的經過,司馬十七郎心中的鬱悶消了一大半,他是個很有進取心的人,自然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自從採取特殊手段求娶盧八娘後,他的名聲就有些差,被人污蔑打傷更是把他進一步定位為一個好色而行為不端的人,孟白以娘子表兄的身份替他洗清了汙名,並使更多的人知道了他,這個結果相當不錯。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為孟白擺酒感謝,三人共同舉杯慶祝,但因為司馬十七郎的傷還沒有全好,因此他喝的是茶,盧八娘也只淺淺地飲了幾杯,孟白又一次喝醉了,他拿著一兩支鑲銀烏木箸在灑杯上敲擊著吟頌:「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閑來垂釣坐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司馬十七郎被詩文感動了,「娘子,孟表兄說的正是我的想法。」然後他又將最後兩句反復念了幾遍,歎道:「我若是能有孟表兄的一分才情,何愁皇祖父不知我呢!」

  這個卻不大可能了,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也只有這樣一個詩仙。盧八娘正要安慰他幾句,已經伏在案上似乎人事不知的孟白突然又含糊地說道:「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雉賭梨栗。彈劍作歌奏苦聲……」

  司馬十七郎再次被感染,可盧八娘卻無動於衷,李白沒能大展鴻途的原因很多,可司馬十七郎與自己的情況卻不同,完全沒有可比性。

  盧八娘並不太喜歡這種飲酒放歌的場面,她早把天真、熱情、浪漫忘掉了,只剩下再現實不過的算計。因此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打算休息,就吩咐道:「將孟表兄送回他住的院子裡去吧。」

  孟白被扶走了,司馬十七郎卻混水摸魚地跟著盧八娘的身後要進東屋,「晚上我們一起住吧,我保證不亂動。」

  這種保證是決不能信的,盧八娘將他拒之門外,司馬十七郎便拉著盧八娘的手不放,脫掉外裳,捲起衣袖,「你看看我的傷口,真的已經長好了。」

  司馬十七郎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痊癒了,現在留下很明顯的傷疤,以後肯定會慢慢變淺的。然後盧八娘第一次看了他腿上的傷,也都長得很好,只有一處特別長而深的傷口上面還有結痂沒有脫落,但確實已經沒事了。「安老先生說過幾天這結痂就會自然脫落的,還讓我開始活動。」

  司馬十七郎理解的活動盧八娘可不願意,黑色的痂非常難看,她嫌惡地扭過頭去,「不行,要等結痂完全掉了才行。」

  司馬十七郎也明白盧八娘的癥結何在,辯解道:「我雖然不能洗浴,可細君和如玉每天都給我擦兩次身,我身上一點也不髒。」

  擦洗的效果比洗浴肯定要打折扣的,盧八娘由著他吃了不少的豆腐,卻沒有從他,而是賢慧地下了結論,「多養兩天身子也是好的。」

  結果當天晚上,盧八娘被西屋裡的動靜驚醒了。她先聽到有東西落在地上的悶響,接著司馬十七郎斥責了聲「滾」,然後又聽到悉悉索索的衣聲,再後來就是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從西屋跑了出去。

  盧八娘打開帳子,看了一眼床邊的矮榻上,桃花打著小小的呼嚕睡得正香,這丫頭一向睡得沉。大約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她想了想還是放下帳子躺了回去,就聽司馬十七郎在門外低聲叫她,「娘子,娘子!」

  仲夏的時候,門窗上都糊著輕紗,根本就不隔音,但東屋的門是拴上的,司馬十七郎想進也不能,盧八娘便沒有應聲,轉過身去又睡了,而且她竟又睡著了。成親後,她的睡眠質量確實提高了不少,最關鍵的,她也沒有因為剛剛的事情心裡產生多少波動。

  第二天盧八娘起床後看到大家的表情,基本對事情了然於胸。夜間山莊裡各院落都要關門,院子外面有巡邏的護衛,也不可能進來外人,無論發生什麼都是院子裡這些人的事。

  「娘子,你把如玉送出去吧。」一打開門,司馬十七郎進來把人都遣下去說:「我傷好得差不多了,只細君一個就夠用了。」

  「我看如玉伺候得滿用心,就讓她留著吧。」盧八娘答道:「若是用不了兩個人,就讓細君歇幾天,她要嫁人了,總要繡些嫁妝。」

  「昨晚你一定聽到我喊你,怎麼不肯開門?」司馬十七郎一急就挑明了事實,畢竟與盧八娘朝夕相處兩個月,知道她睡眠很輕,昨晚的動靜並不小,她不可能聽不到。

  盧八娘並不否認,「我何苦去煞風景呢!」

  聽了這話,司馬十七郎委屈起來,「你明知道是如玉來找我,我把她趕走的,還這樣說!」

  「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意半夜能過來,一定是有原因的,因此盧八娘笑著說:「不過,這都沒關係,我原就說過你只要把正妻的位置給我留著就行,不管想納哪個做妾室,我都不會反對。如玉跟我也有幾年了,給了你也好,免得像細君那樣嫁出去,我身邊也少了個知根知底的人。」

  「娘子,我真沒有,」司馬十七郎急了,「睡前如玉給我擦身的時候,碰到我,那裡就……其實我根本不是故意的!」

  「不要說了,我都理解。」盧八娘很平靜,「等你傷好了,就把如玉收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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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表兄出頭恢復名聲 侍女爬床遷怒夫婿(二)

  盧八娘掙開了司馬十七郎拉著她的手,轉身進浴室洗了好幾遍,然後又泡了個澡,終於覺得自己乾淨了。她雖然有些噁心,但卻沒吐出來,這讓她很滿意。其實她早就認清了男人,明明與你一片深情,可就能對著別的女人有了反應,真是令人無語。由此可見,不信任他們是完全正確的。

  盧八娘穿了一身淺色的輕羅衣走出浴室時,身體和心態都調整好了。經歷了成親後的這些日子,她的心理疾病減輕了不少,她感謝司馬十七郎,就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並不怪他,就他的世界觀,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司馬十七郎被桃花攔在浴室門前,生氣地看著出來的盧八娘,「我們約好的,在生嫡子前我不會收人的,你不能不理我,我根本沒要她。」

  「你這兩天還是要小心些,把身子徹底養好。」盧八娘關心地說:「安老先生不是也說讓你活動時循序漸進,趕緊坐下,別站這麼久。」

  盧八娘對自己很親切,甚至比以前還要親切,可司馬十七郎卻知道娘子是在疏遠自己。可這件事,自己是真的很冤啊,如玉半夜裡爬到他的床上,被他趕走了,他本以為會得到娘子的表揚,結果,娘子沒對如玉怎麼樣,反倒遷怒於自己。

  「我不管,今晚我就要到東屋來住。」司馬十七郎索性無賴起來,而且他還為自己找到了得體的藉口,「我們必須生下嫡子。」

  盧八娘已經按時將安老先生給她的三丸藥都吃完了,所以她肯定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當然她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她無視司馬十七郎的理由,「有嫡子自然好,可沒有嫡子也一樣傳承血脈。只要把孩子養到我名下,與嫡子是一樣的。」

  「我才不要那些下賤的人給我生孩子呢,我就要娘子給我生下嫡子。」司馬十七郎特別執著於這一點,他兒子的母親一定要有高貴的血統,就如眼前的盧八娘一樣,集孟氏、盧氏的血統於一身。而且由結髮之妻,為他生下嫡長子,這樣才最正統、最符合綱常。

  其實司馬十七郎心裡還有一些想法無法說出口,他迷戀娘子的身體,捨不得中斷與娘子肌膚之親。剛剛成親三個月,最後這個月他還一直在養傷,新婚帶給他的激情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更加地高漲起來,就是現在將多少美女送到他面前,他也不會放在眼裡,他心中只有娘子一個,這也是他昨夜沒被如玉誘惑的原因。

  盧八娘相信司馬十七郎現在的感情是真誠的,但這種純粹的東西不會持續太久,若是她被這種註定短暫的激情迷惑了,那麼最後吃虧的是她自己,她不會重蹈前世母親的後轍。

  正當她在想怎樣將這事情儘量滿意地解決時,細君神色慌張地進了屋子,低聲說:「如玉上吊了,剛被寧姑姑解下來。」

  「這賤婢!救她做什麼,還不如就吊死了呢!」司馬十七郎氣得大罵,誘惑自己不成就尋死,好像自己想強迫她似的,一個婢女,他真心看不上。

  盧八娘卻很冷靜地問:「人有事嗎?」

  「已經救過來了,只是寧姑姑怎麼問也不說話。」細君小心翼翼地看著盧八娘。

  如玉也同細君一樣,是盧八娘信得過的手下人的孩子,跟著她也有幾年了。能被選中帶到京城裡,自然是精挑細選上來的,又比別人不同,沒想到能出這樣的事。不用說細君會多想,就是盧八娘也很意外。

  不過轉念間,盧八娘也就想開了,她一直明白人性是最複雜的東西,也是最靠不住的東西,更何況用這個時代的觀點,如玉犯的錯誤也算不上什麼。她淡然地說:「如玉還真傻,她若是對我說了她的想法,我少不得幫她謀算一番,怎麼也能給她個名份,讓她體體面面地進門。」

  一早起來就迷迷糊糊,沒弄清形勢的桃花贊同地說:「可不是,想要什麼只管與娘子說,何苦要上吊尋死呢?」

  細君看看桃花,自然明白她昨夜一定睡得比豬還香,總算是要做她的繼母了,便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她的頭說:「你就是一頭豬!」

  「我說的哪裡不對呢?」桃花本想回罵細君是豬的,但想到爹要娶細君了,又多次叮囑自己要把細君當長輩尊重,只好咽下這口氣,為自己辯白,「我想要什麼,就對娘子說,娘子哪一次都給我了,還有……」

  「桃花,你去找安老先生來給如玉看看。」盧八娘打斷了桃花,又對細君說:「讓人看著點,別讓她再尋死,再有將她家裡的人找來把如玉帶走。」

  如玉的這番鬧騰,讓今天的早飯開得比平時略晚了一會兒。可飯後,盧八娘一切如常,她還與司馬十七郎下了一盤棋,又將司馬十七郎拜見八皇叔的禮品打點好。司馬十七郎也沒有再說什麼,心裡卻在想辦法。

  就在盧八娘午睡時,他去請教安老先生,「娘子這怪癖可有辦法醫治?」

  養傷期間,司馬十七郎與安老先生漸漸熟了起來,知道他醫術了得,再又曾被娘子手下的人救過命,打算一輩子跟著娘子,所以也就開誠佈公地直接問話。

  安老先生是個有著仁心仁術的醫者,生性光明磊落,所以也坦率地說:「我從醫這麼多年了,也見過一些怪廦,並沒有什麼辦法能改變。我想,這也不是什麼病,而是天生就如此。只要不影響別人,也無需去改變。」

  「若是不影響什麼,我自然也不會來求助於老先生,」司馬十七郎就把夜間的事情說了出來,反正安老先生給如玉看診時應該也知道了,「我又沒怎麼樣,可娘子就不願意與我同床了,她一定嫌我髒,嫌我被別人碰過了。以前娘子也因為類似的事鬧過病,差一點把我嚇死,總得想個辦法治一治?」

  這倒是盧娘子能做出來的事,安老先生瞭解盧八娘的習慣,而且他畢竟見多識廣,「我也曾見過一些婦人不願意與男子同床,還有一生都不願意嫁人的,多半都是非常喜潔的女子。這樣的人都很難轉變。」

  安老先生說得很有道理,娘子剛成親時就是那樣,一到就寢時就千方百計地想躲開,還曾想把自己推到阿春屋裡。不過,過了些日子,特別是到了山莊裡,兩人間越發和諧起來,她也很享受歡愛。想到這裡司馬十七郎心裡一熱,又趕緊抑制住,把心思重新收了回來,若是不想出辦法來,娘子恐怕就再也不會讓他上床了,而他是肯定不能接受。細想來,娘子確實是過於愛潔,以至於將自己也劃到了被別人用過的東西那一類裡了,就如她的那隻玉杯,被別人用了就是髒了,不管多好,說什麼不肯再用。

  看司馬十七郎不語,安老先生以為自己說對了,安慰他,「既然娘子讓郎君納妾,那郎君就廣納妾室,利於子嗣。我知道娘子的性格,不同於普通女子,倒如男子一般,心胸寬廣、言出必行。郎君納妾後,娘子一定不會嫉妒。只是我倒想多說一句,郎君一定要記住敬愛嫡妻,那樣娘子對於妾室也不會過於嚴格……」

  安老先生一直有一塊心病,盧八娘曾讓他做過絕育藥。依他的性格,本是寧死也不會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盧八娘給他施的藥救了一村子人的命,只求他辦這樣一件事,他左思又想,最後只好做出了三丸藥。做為一個醫者,安老先生對於高門大戶中的齷齪事也聽過見過一些,這三丸藥,不用說盧八娘一定會用在司馬十七郎的愛妾身上,安老先生不能出賣盧八娘,但他一定要勸司馬十七郎不要過於寵愛妾室,他過於寵愛哪一個,可能就會害了那人。

  司馬十七郎對於安老先生的納妾論不以為然,也不說他根本捨不得盧八娘豐腴美豔的身體,便說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我想讓娘子先給我生嫡子,納妾的事情以後再說。」其實這也不是藉口,只要頭腦清醒的人,哪一個不看重嫡妻生下的兒子呢?

  如果娘子自已生下嫡子,就不會對郎君的妾室下手了吧。安老先生想了想,便全心全意為司馬十七郎出主意,「郎君以後調些內侍或小廝過來,不再用侍女服侍,平時也不與侍女在一起,娘子一定高興。」

  哪一家不是選漂亮的侍女在身邊侍候?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也是各家的臉面。但司馬十七郎越想越覺得這個簡單的辦法很好,這些奴婢身份低下,想向上爬的辦法最快的路就是上男人的床。就是自己看不上她們,也保不準有像如玉那樣的人再次出現。若是自己徹底杜絕了這條路,娘子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司馬十七郎點著頭贊成道:「這個容易。」

  「再有,在同房前洗浴時在浴桶裡加上這種東西,娘子很喜歡這個味道。」安老先生取了一大包薄荷葉交給了司馬十七郎。

  司馬十七郎聞著葉子散發的清香,認出這正是娘子平時用的漱口水的味道,高興地收下了,也想好了如何說服娘子。

  「這件事我真是受了無妄之災。」司馬十七郎在齊王府時沒少受欺負,臉皮早就練得很厚了,對著自己心愛的娘子說些軟話也不算什麼,「你想,那天崔嶸過來想拉你的手,你一定很討厭,我也一樣啊。」

  盧八娘抬眼看了看司馬十七郎,沒想到他的口才真不錯,而且對自己的心理掌握得這麼好,這個例子舉得再合適不過了,讓她不得不同情理解。

  「免得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不用侍女貼身服待了,離她們也遠遠的,免得哪一個又爬到床上來。我只讓娘子碰我,好不好?」

  這種保障雖然不難做到,但很真誠,加之司馬十七郎並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盧八娘雖然沒有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但也有所鬆動,「你怎樣我不想管,不過,還是原來的那句話,你若有別人,就別再上的我的床!」

  司馬十七郎自然賭咒發誓做了一番保證,他這人倒是言出必行的,當真打算起來,在生下嫡長子之前,他不會再讓侍女近身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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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21: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夜半私語海誓山盟 慧眼識人約定婚姻(一)

  司馬十七郎果然將細君也從西屋趕走,鑒於山莊裡除了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平安外,就沒有別的內侍,一時間也沒有合適的小廝,便勉強接受了范姑姑在他屋子裡做事。其實這時,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也沒有太多的事要做。

  過了兩天,腿上的結痂還沒有全掉,他實在不想忍下去了,於是用薄荷葉泡的水仔細洗了洗,睡前鑽進了東屋,讓盧八娘看他的傷口,「知道你受不了那些難看的結痂,我就用帛包住,這樣看不到就沒關係了吧。還有我早就養好身子了,而且剛剛好好洗了個澡,今晚我們就住一起。」

  盧八娘看了一眼,就見到最顯眼的不是司馬十七郎包著傷疤的錦帛,而是一個早就忍不住跳起來的部位,臉一紅,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司馬十七郎明白娘子是把這事放過去了,馬上撲過去,「娘子,我真想你!」一句話反復地說著,聲音漸漸含糊起來,被一片吸吮之聲取代了。山裡夜晚的風透過輕紗吹拂著床上的帳子,給兩個人送來陣陣涼意。

  司馬十七郎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身體真的好了,盧八娘被他折騰得渾身酸軟,聽十七郎又一次湊到自己耳邊問:「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盧八娘已經否認了幾次,於是司馬十七郎就嚴刑逼供,深入再深入,完全的瘋狂後又無師自通地找到了娘子最敏感之處,用最輕柔的唇舌去撥動,「快說,你想沒想?」盧八娘終於熬不過,渾身顫抖,「想了」兩個字就像流水般地自然而然地溜出了她的口中。

  這才是實話嘛,司馬十七郎心裡那個甜蜜,然後他又進一步求證,「娘子想我一定想得緊吧?」

  「才沒有啦。」

  「怎麼沒有,一定是想得緊!」

  「真沒有!」

  「就是有!」

  又一輪的逼供開始了。

  男女身體結構先天不同,造成一方處於攻勢,一方處於守勢,盧八娘最後丟盔卸甲,一敗塗地。心滿意足的司馬十七郎一手抱住盧八娘,另一隻手在她的身上撫著,溫柔地輕語,「我們是夫妻,自是一體。我觀娘子從成親時起,對我總有不信之意。」

  司馬十七郎的身上帶著一種淡淡的薄荷的味道,他的口中也是一樣,於是他的氣息吹到盧八娘身上,讓她不但一點也不討厭,而且還非常喜歡。他低沉的語音在盧八娘的耳邊響起,聽著也很好聽。有個在齊王府爭寵中成績優秀的生母,司馬十七郎很會察言觀色,他的話說中了盧八娘的心思,讓盧八娘微微一僵。

  「娘子,」司馬十七郎將懷裡的盧八娘抱得更緊了一些,撫在她身上的手用的力也加深了,「你不只是我的結髮之妻,也是我最喜歡的人,我身邊唯一的親人,還是全心助我的女人,真心對我好的女人,我的第一個女人……總之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你一輩子做我的妻,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都會做到。你以後不許不信我了,好不好?」

  深情的話是否發自內心,身處其間的人自然能體會到,盧八娘真心動容了。被蠱惑的心不由自主地回答,「好。」這樣的話,如此地真誠,讓她總可以放心,司馬十七郎將來不再喜歡自己的時候,也應該念著舊情,不會虧待自己吧。而只要司馬十七郎能做到這一點,自己當然不會虧待他。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司馬十七郎自從受傷後,重新嘗到禁果,這其中的滋味難以言述。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可他們並沒有分別,而是天天相見,卻看在眼裡吃不到嘴裡,格外的心癢難耐,又經歷了如玉事件的一番波折,達成願望後的感覺自然不同。而夜半無人的私語,更添心靈上的滿足。真是「枕前發盡千般願,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自此後,司馬十七郎待盧八娘更是繾綣情深,盧八娘自然也多了幾分情意,今朝有酒尚且要今朝醉呢,今朝有情,她也回報以情,只是要在心裡留下防線,若至無情時,仍能全身而退就行了。

  看到司馬十七郎已經活蹦亂跳,一心琢磨著去見八皇叔,盧八娘也一力贊成,與他商量,「我請孟表兄陪你去見八皇叔吧,聽說八皇叔特別欣賞他的才華。」

  這是要借助孟白的力量來請八皇叔給自己幫忙,司馬十七郎當然明白盧八娘的言外之意。當初為了請吳平給自己幫忙,用了多少的金銀美女,才買通這個人。雖然最後他被母妃收買把自己坑了,但道理是一樣的,八皇叔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幫自己。但這種赤祼裸的利用,孟白會同意嗎?

  可出乎司馬十七郎的預料,盧八娘一開口,孟白馬上答應了。他還很熱情地說:「要麼我直接帶十七郎去避暑山莊吧,我隨時能進避暑山莊,我們一同在那裡等著,皇上讓我去作新詩時,我就對皇上提起你。」

  司馬十七郎吃驚地看向孟白,他怎麼會這樣想?自己是皇孫,只能由皇親國戚引見給皇上,謀個封賞,哪怕是吳內侍那樣的內臣也說得過去,總歸是皇上身邊的人,但怎麼也不能由朝中的大臣引見,那可是另外的意思了。

  盧八娘看清形勢,便笑著告訴孟白,「司馬十七郎是皇孫,不是才子,不好由你引見皇上的,你只管陪著他去見八皇叔吧。」

  孟白想了一下,覺得很對,便點頭說:「那也好,八皇子可是個和善的人,我們在一起說過幾次話,投機得很。出去走走也好,我天天悶在這裡正覺得有些無趣。」

  山莊裡住的都是老粗,他與哪一個都沒有共同語言。唯一一個例外盧八娘雖然不粗,但卻是個利慾薰心的。而且孟白非常看不慣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在他面前擺出恩愛和睦的樣子,他不管這兩人在他面前根本沒有一點不端莊的行為,而非要這樣想他們,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司馬十七郎看向盧八娘時眼中的熱切和盧八娘鮮豔嬌慵的氣色。

  孟白最不平的是,明明這兩人只不過是政治聯姻,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怎麼還能如此合諧融洽?盧八娘從不相信愛情,而司馬十七郎應該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他們間只不過是單純的利益和肉體關係而已,這本是孟白最為鄙視的。

  可現實就是這樣,不懂愛情的人活得很滋潤,而一心追求愛情的自己卻受盡挫折,心灰意冷。偏偏在這個時代,大家根本不明白這道理,而他也無法去講給別人聽,沒有一個人會理解他,包括與他來自同一個時代的盧八娘。

  孟白雖然不平,但對於盧八娘委託他的事情還是很用心,他陪著司馬十七郎見了八皇子,八皇子與他們二人盤恒了一整天,要不是他住在行宮裡避暑,不便留人住下,根本不會放他們走。

  司馬十七郎回來後也是意氣風發,他給盧八娘講了所有的過程,又告訴她說:「八皇叔對我很好,他說因為父王與母妃也在行宮裡住著,他倒不好就這樣把我帶到御前去打父王的臉,何況就這樣見了,皇祖父也未必能看出我的好來。下個月皇祖父要去打獵,到那時人多雜亂,他把我帶進去,別人也不會注意我是跟著誰去的。聽說狩獵前還有騎射比賽,只要我身手了得,自是能引起皇祖父的注意。」

  這個建議很靠譜,司馬十七郎練了這麼多年,功夫還能拿得出手。飛簷走壁、以一抵百不過是傳說,但他在皇家子孫裡絕對夠得上高手了,比箭、狩獵應該不在話下。

  「八皇叔非常欣賞孟表兄的才華,看樣子有了招賢的意思。可孟表兄好象沒聽懂八皇叔的話。我本想提醒他,可又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司馬十七郎很奇怪孟表兄這樣一位大才子竟然沒看出八皇叔的招攬之意,他問盧八娘,「是不是孟表兄故意裝作聽不懂,好回避八皇叔的招攬?」

  「他是真沒有聽懂。」盧八娘苦笑一下,「你也不必提醒他,作為孟氏的後人,他什麼也不懂不是壞事,不管誰繼位,都不會虧待他就行了。」

  「竟真是這樣?」司馬十七郎震驚後又疑惑起來,「娘子你都能明白這些事,孟表兄怎麼就不懂呢?」

  「孟表兄從小在鄉下長大,雖然讀幾本書,但哪裡知道權謀呢?」盧八娘也是為自己解釋,「郎君畢竟長在王府,沒有玲瓏心肝早就活不到現在了。我在父親的外任上,可是在公堂後面聽過開堂審案的,回京後又看了祖父書房裡的一些書信,所以我們與孟表兄不是一樣的人。」

  孟白前世不過是沒走出象牙塔的大學生,像一張白紙一樣單純,後來到了這個世上,也沒有經過什麼事情,盧八娘這話並不錯。司馬十七郎覺得有理,又說:「孟表兄給我幫了這樣大的忙,他自己也不覺得。」

  司馬十七郎拜見八皇叔時由孟白陪著去,在八皇叔看來,也是表明了孟白對司馬十七郎的支持,八皇叔待這個侄子如此友好,當然與孟白的到來有關,可這些孟白也通通不懂。說起來,司馬十七郎利用了孟白。

  盧八娘從司馬十七郎的語氣和表情裡得知他有些欠疚,就笑著說:「孟表兄也有事情要我幫忙,你不必覺得我們欠了他,其實細細算起來,還不知道誰欠誰呢?」

  「內院的事情有那麼重要嗎?」司馬十七郎問,娘子能幫孟白什麼,自然是內院裡的事情了。

  「當然,」盧八娘一帶而過,轉而問:「狩獵總要些好兵器吧,還有傷藥什麼的,都要早些準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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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夜半私語海誓山盟 慧眼識人約定婚姻(二)

  滌塵山莊裡又開始新的一輪秣兵厲馬,炎熱的夏天,司馬十七郎並不肯在山莊裡乘涼,每天出去練習騎射不少於四個時辰,這時與他上次一起出門受傷的人,除了殘疾了的那個護衛和平安外,傷勢也都完全好了,大家每天在一起苦練。

  這一天,司馬十七郎帶著一眾護衛們出去了,盧八娘在屋子裡習字,聽到院門前有男人的聲音,她抬起頭,從窗子裡向外看去,是池梁在與寧姑姑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地低聲說著什麼。她便叫過桃花,「去把池師兄請過來說話。」

  池梁是個美男子,身材欣長,皮膚白皙,眉眼含笑,否則也不會有花樓裡的小娘子情願倒貼一直與他保持關係。被請進華清院裡後,池梁有些局促,他與司馬十七郎一起長大,在一起不太拘禮節,卻對盧八娘不敢放肆,這時候的人們非常重視出身,盧氏女對池梁來說高高在上,所以他趕緊拱手行禮,「娘子有何吩咐?」

  盧八娘微笑著請他坐下,又讓桃花上茶,和藹地問:「池師兄有何事到華清院?」

  池梁本就只靠著榻的一角半坐著,聽了盧八娘的問話馬上站了起來,臉全紅了,但猶豫了一下後還是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想問問如玉是不是病了,好幾天沒看到她。」

  和盧八娘猜測的差不多,如玉的事情一點也沒有洩漏出去,一般人也不會注意到,只有池梁正在追求她,自然要過來打聽。估計司馬十七郎也沒有告訴他實情,於是他便在大家苦練騎射時偷偷回院子裡問寧姑姑。

  「池師兄是郎君的師兄,不必如此客氣,請坐。」盧八娘笑著說:「如玉犯了錯,不能留在山莊裡了。池師兄找她有何事?」

  「沒,沒什麼事。」池梁沒想到能聽到這樣的答案,有些不知說什麼好。

  盧八娘親切地說:「池師兄有什麼事情只管對我說,我若是能幫忙一定會幫的。」

  池梁不敢直視盧八娘,他的目光落在盧八娘如煙霧般的輕紗裙上,再聽著這溫和的話語,慢慢放鬆了心情,「我過了二十還沒娶妻,原想如玉能……」饒時池梁臉皮夠厚,說到這裡也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娘子因此對他生厭,就停住了。

  盧八娘沉吟了一下,「嗯,此事是我思慮不周了,不知池師兄想結一門什麼樣的親,只管對我說,我來想辦法。」

  池梁一時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剛到山莊時他就看上了細君,求了司馬十七郎,可是十七郎告訴他娘子手下的人婚嫁要由她們自己同意,結果細君看上了桃花爹。原以為自己對娘子說了,娘子也會這般說辭,沒想到娘子竟說要幫自己娶妻!他用手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確認自己沒有昏了頭,又怕自己讓盧八娘等的時間太長,馬上說:「只要家世清白的姑娘,不嫌棄我就行。」

  池梁一點也沒看到司馬十七郎光明的前途,確切地說他並沒有相信司馬十七郎很快就能出人頭地,否則,他等一兩年後再說親,肯定就不會只是如此的條件了。自從到了山莊後,他已經覺得境遇比以前好多了,不像以前根本娶不上親,所以急著想趁著現在的好機會做成一門親事。

  盧八娘當然不會提醒他,她之所以把池梁請進來,也正是要給他許一門親事。當然她做這樣的事情不會是沒有目的的。

  漢高祖劉邦稱帝後對呂后和長子不但沒有一點感情,反而討厭萬分,但他始終沒有廢了呂后和太子,一方面是因為世俗禮法的限制,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呂后與他一同打下江山,與朝廷中的大部分重臣是一個利益集團的,大家都支持呂后。

  現在司馬十七郎雖然還沒能成功,盧八娘也相信他不會虧待自己,但不妨礙她為自己的將來多做準備。在個時代,女人畢竟是天生弱勢群體,她無法自己出面爭得權力,所以得到了利益會集中在司馬十七郎手中,她想要保障屬於自己的利益不會被別人搶走。

  盧八娘必須培養自己的勢力,不但要控制自己原來的手下,對於司馬十七郎的人也要盡力拉攏,與他們結成不可分割的、由共同利益連結在一起的團體。聯姻,就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池梁正是個合適的人選。

  池梁娘子的人選,她本也矚意如玉,沒想到如玉有了別的心思。不過,這也沒什麼,只憑著池梁是司馬十七郎師兄的身份,將來池梁只要不背叛,就會有不錯的前途,認清這個事實的人自然有,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的也不會少。

  盧八娘對一旁的寧姑姑說:「這事就交給姑姑吧,一定給池師兄結一門好親,家世要清白,女孩要漂亮,陪嫁也要豐厚。訂親和成親這些事情都由姑姑張羅,用錢只管從我這裡取。」

  寧姑姑上前躬身答應,「娘子放心,我一定為池郎君選一門好親。」

  「多謝娘子!多謝娘子了!」池梁聽到這樣的話,驚喜萬分,要跪下來叩頭,被攔住了便連連拱手行禮。心裡自然覺得娘子是個大好人,甚至連有這麼多年交情的司馬十七郎都要排在她後面了。

  池梁走後,寧姑姑對盧八娘說:「我娘家叫綠袖的侄女,娘子覺得她可好?」

  「綠袖不是許給了陳家的大兒子了嗎?」盧八娘自然記得,綠袖本來也在她身邊侍侯,因為有婚約,便早就放她出去了,算起來現在應該已經成親了。

  「本來是要成親的,可陳家大出郎事了,年前與鄰郡的那幫人撞上,我們這邊死了兩個,其中的一個就是他。」

  這事情盧八娘也知道,只是原來沒有將人對上,聽了後埋怨寧姑姑道:「姑姑怎麼不早對我說,好把綠袖接過來。」

  「消息傳過來時娘子在盧府,本就多有不便,我哪能拿這小事來煩你。」寧姑姑解釋道:「已經過了大半年,綠袖那邊也該把陳家大郎放下了,日子總要過下去,她自然也得嫁人。池梁就很好,將來必定有出息。」

  寧姑姑是盧八娘身邊最重要的人,自然有眼光,她當然明白池梁會有錦繡前程,所以一有機會就將娘家的侄女許給他。

  「確實是一門好親。」盧八娘也點頭,綠袖的未婚夫在成親前死去,一定會有人說命格不好之類的,在原來的圈子裡許親不容易,而嫁沒有交集的池梁卻沒關係。

  說起來這時代女人改嫁是平常的事,更不用說綠袖這樣還沒成親的,更沒有守寡的道理。綠袖很有頭腦,知道怎樣做才是最有利的,將來對自己拉攏池梁一定非常有好處。

  「如玉這孩子本來瞧著很機靈,也不知怎麼就豬油蒙了心,竟想私下爬郎君的床?」寧姑姑想起了如玉,說起來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不禁歎氣道:「犯了這樣大的錯,娘子心善,沒當時一頓板子把她打死。」

  「是我派她去伺候郎君的,若是有什麼,我自然不會怪她。」盧八娘淡淡地說,雖說她不會直接懲罰如玉,可是如玉還是要為此事付出不少的代價。她身邊的人分外有面子,成親時的賞錢可不少,這些沒了不算,最主要的是如玉的家人,勢必因為她會受牽連,失去了盧八娘的信任,再不能進入她生意的核心了。而且為了避免生意的秘密洩露,他們也會受到一定的行動限制。

  寧姑姑一點也不同情如玉一家,雖然娘子沒有讓大家寫下身契,但其實大家都是娘子的人,沒打沒殺就是娘子的仁慈。但她一直覺得娘子對此事的態度有點怪,若是別的娘子,把如玉打死都不算什麼,可自家娘子從頭到尾也沒有一點的火氣,看樣子,若是如玉不鬧出上吊的事,她都會將此事完全揭過去。哪一個與郎君成親沒多久,恩恩愛愛的小娘子能這麼做呢?

  想到這裡,寧姑姑馬上將自己的思路停了下來,娘子的想法本來就不自己能猜測的,自己也只要記住,娘子要的是完全為她效忠的人;只要聽娘子的話,就能過上好日子就行了。於是她發自內心地笑了,「綠袖倒是有福的,平白得了這樣一門好親事。」

  盧八娘對跟過自己的人非常照顧,也肯為他們著想,她提醒寧姑姑,「池梁有些花心,他在花樓裡還有個相好叫嬌娘,聽說來往好幾年了。」

  「花樓裡的人算什麼,從那裡出來的做妾都不夠資格,用不著放在眼裡。」寧姑姑如這個時代的平常人一樣,對此並不在意,轉而與盧八娘談起了綠袖的嫁妝,「我哥哥有五個兒子,女兒只有一個,偏疼得緊,給她準備了兩萬錢的嫁妝,我無兒無女的,也給她添兩萬錢,娘子看可夠?若不夠我還能再添些。」

  「夠了,」盧八娘又笑著說:「還有一件事別忘了,郎君曾說過,以後給池師兄的錢都不要交到他手中,怕他隨便用光,現在是交給池師父,成親後自然要交到綠袖手中。」

  寧姑姑會心一笑,「綠袖一定會管好池郎君的錢!」

  池梁未來的生活就這樣被盧八娘確定了下來。因為女方是寧姑姑的侄女,她便不好做媒,請了范姑姑與池師傅提了親,池師傅聽說是盧八娘幫忙尋的親事,馬上就同意了。又聽范姑姑說綠袖是一個家資頗豐的良家子,臉上的笑意就不曾下去,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作為聘禮。

  盧八娘自然讓范姑姑將池師傅那點錢送了回去,讓人備了像樣的聘禮給池師傅看過後送往寧家。池師傅無限感激,池梁是他過繼來傳承香火的,他一直沒成親也是池師傅的一塊心病,於是親自過來給盧八娘叩頭感謝。

  盧八娘自然不會受他的禮,她笑著讓人扶起池師傅說:「郎君的師兄,我自然應該管的。等師兄成了親,家裡有了媳婦,師傅只管享福就行了。」

  盧八娘此舉雖然不至於徹底收服池家叔侄的心,但很輕易地讓他們與自己的關係更進了一步,由原來良好的印象上升到有了不錯的交情。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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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21: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嫡庶分明楊柳受挫 順應潮流孟白發奮(一)

  司馬十七郎回來後,盧八娘自然也有一番說辭,「池師兄求到了我這裡,我看他很可憐,就求寧姑姑將她的一個侄女許給他。那孩子也曾在我身邊侍侯過,是個頂爽朗能幹的好孩子,長得也好,家裡又非常寵愛,嫁妝有四萬錢,你聽著可好?」

  司馬十七郎當然覺得好,「我本想等我有了出身後再為師兄謀一門親事,不過他既然這樣急,而寧姑姑的侄女又不錯,師兄早些成親也好,師傅一定高興!」然後他湊到盧八娘面前低聲說:「我如今也明白了,沒有娘子的日子實在難熬。」

  盧八娘看到他向自己眨了眨眼,透出無限的曖昧來,就知道他想到了哪裡。這些天司馬十七郎和自己在一起除了談正事,就是上床,眼下他覺得池師兄的親事可行,便不再多說,拉著盧八娘早早歇了。司馬十七郎並不會談情說愛,卿卿我我,其實這倒是對了盧八娘的胃口,要是他如孟白一般的酸,盧八娘可能會噁心得吐出來。

  這門親事結得真心不錯,寧姑姑在家裡的地位很高,她拿的主意寧家人非常重視,很快寧家就送綠袖過來成親。原打算在八月裡挑一個好日子,可池梁見到漂亮的綠袖後就更急不可耐,池師傅被磨得無法,親自來求盧八娘儘量提前婚期。於是七月裡山莊裡連續辦了兩場喜事,桃花爹和細君,池梁和綠袖。

  桃花爹和細君相識日久,又都是穩重的人,兩人的日子過得溫馨而低調。而池梁則與綠袖則高調出場,轟轟烈烈大秀恩愛,有一日兩人打馬出遊竟到半夜才回來,驚動了整個山莊。

  第二天孟白對著盧八娘抱怨,「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現在我看到有人在面前談情說愛,就特別不爽。」

  盧八娘暗暗發笑,山莊裡的人都是習武的,孟白卻是一介書生,武力值實在比不了,否則看他現在的負面情緒如此嚴重,他大約會去打人吧。但自從上次阿霞的事後,盧八娘已經不會再給他勸告了,只等他自己想通。

  孟白再次鄙薄了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間沒有愛情的婚姻後,便又去山谷間的一個小潭釣魚,這是他最近的新愛好。

  沒想到這天下午,楊柳就找上門來。

  盧八娘聽了通傳說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來找孟白後,馬上就意識到這個人是誰,她想了想還是讓人把她帶到了自己面前。

  楊柳,人如其名,雖然有了身孕,但看起來仍面如嬌花,頗有弱風扶柳之態,讓人見到心生憐意。她見了盧八娘並沒有上前行禮,而是笑著說:「我聽說這個莊子是夫君送給表妹的,果真是個好地方,比京城涼爽多了。」

  「賤婢!你竟敢稱娘子為表妹!」寧姑姑知道了楊柳的身份,氣得大罵,「見了娘子也不知道行禮,若不是看在你身懷六甲,我早就幾巴掌把你打出去了!」

  「我是來找郎君的,你們帶我去找郎君!」楊柳雖然沒敢頂嘴,但也沒有服氣,雙手托著肚子,底氣十足地說。

  盧八娘瞟了她一眼,楊柳大約以為別人也同孟白一樣,都會對她心生憐意又好拿捏吧。既然自己已經看到了人,也大約瞭解了楊柳,確實也沒有必要為難一個孕婦。她理也沒理楊柳,抬抬手示意下人將她送到孟白的院子裡。

  寧姑姑尤在後面不解地嘮叨,「孟郎君怎麼不好好管管妾室?這樣子將來一定會給孟氏丟臉。看來孟郎君的親事,娘子真要用心幫忙選一個能把後院打理好的小娘子呢!」

  只看孟白的樣子,誰能把他的後院打理好?盧八娘已經放棄了原本幫他的打算,只盼他能有想明白的那一天。告訴寧姑姑,「派人把孟表兄找回來吧,一早他還閑得無事生非呢,現在可有事做了。」

  碰巧孟白和司馬十七郎在山莊門外恰好遇到了,聽說楊柳找來了,司馬十七郎將孟白拉到了華清院,「娘子,你說,表兄妾室的孩子是不是不應該生下來?」

  盧八娘在華清院裡就聽到兩個人一面爭論著一面走進來,現在自然明白什麼原因了,司馬十七郎身材本就比孟白高大健壯,又覺得自己有道理,就帶了些威勢,指點著孟白,「若是生下庶長子,就是亂家的根本!」

  孟白被司馬十七郎拉著,看著盧八娘的眼光裡盡是無奈,人生來就應該是平等的,不管是嫡是庶。何況胎兒也是一條命,哪裡能說不生就不生呢?可這些根本就沒法與司馬十七郎說清楚,他根本就不懂!見盧八娘並未出聲,他只有辯解道:「楊柳這樣的月份,若不要這孩子恐怕會沒命的。」

  司馬十七郎在齊王府沒少聽過生孩子死人的事,總算沒有像剛才一樣,孟白說一句就駁回去,但他說的話卻更冷酷,「那就等生下來再看,若是女孩也就罷了,男孩則別養了。」

  孟白再受不了司馬十七郎的話,可也知道在這個時代生了孩子不養的很多,根本算不了什麼。

  不養孩子的原因多種多樣,養不起的,生女孩的,或者孩子出生的時間不吉利的,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孟嘗君,因為是五月五日出生,因恐其「長與戶齊,將不利其父母。」就被他的父親嫌棄,不讓他的生母將他養大。再有就是庶子,如本朝有名的士族梁家的規矩,庶子生下來就直接殺死,沒有人說他家人殘忍,反而很多人讚美梁家治家有方。

  這根本不是個講人權的社會,剛出生的小兒更沒有任何的權力,孟白哪能不明白,他早已放棄與司馬十七郎辯論的想法,只是搖頭道:「我不可能那樣狠心。」

  「你是誰?怎麼站在這裡偷聽!」桃花突然拉著楊柳出現在門前。

  楊柳應該聽到了不少的話,眼下面色蒼白,一雙手捧著肚子,滿眼的恐懼。她躊躇滿志地來到山莊,孟白對她的寬厚和這些日子的成功讓她膨脹起來,以為自己到了這裡會更上一層樓,沒想到剛剛在盧八娘那裡碰了釘子後,就又聽到司馬十七郎的這番言論,只怕自己和孩子會被這些人害了,後悔萬分。

  好在孟白還是非常關切她和孩子,急步走過去,扶住她說:「你放心,我不會那樣做,我們的孩子一定能好好長大。」然後帶她離開了。

  司馬十七郎看著孟白的背影,恨鐵不成鋼,「孟表兄還真是糊塗,一個賤妾,寵也就寵了,倒不要緊,子嗣可是大事,容不得一點的差錯。」

  盧八娘打斷他的感慨,「你還是先去洗一洗,換件衣服吧。」

  「若是別人,我自然不管,可是孟表兄的事,我總不能看著他一錯再錯吧。」司馬十七郎一面脫衣服,一面還在痛心疾首。

  其實司馬十七郎很會為人處事,與孟白關係也很好。他今天這般不顧孟白的面子批評孟家的事,實在是因為他認為孟白是娘子的表兄,他的妻族,與他休戚相關,他自然非常關心,希望孟氏發展起來。所以他才要指導孟白。

  洗了個澡出來後,司馬十七郎又與盧八娘說:「我終於明白你那時為什麼與孟表兄說話不肯讓我聽了,想來你比我還要氣,孟表兄一意孤行,孟氏的聲譽都要受影響。」

  若是司馬十七郎知道孟白還曾想娶阿霞,他一定會氣瘋的。盧八娘笑笑說:「算了,孟氏的事情我們也管不了,就由著他鬧吧。」

  「我們是管不了,不如給岳母寫信讓岳母申斥孟表兄,千萬別弄出庶長子來。」司馬十七郎又想出了一個辦法。

  母親哪裡能管得了孟白?而盧八娘再怎麼也是知道人權的,把剛生下來的小嬰兒殺死她也接受不了,便替孟白說了幾句,「其實庶長子也沒什麼,若是孟白不再娶了,又或者他再娶的娘子生不出兒子來,有個庶長子也是好事。」

  司馬十七郎皺起眉來看著盧八娘,很堅決地說:「娘子,我一定要嫡長子的,最好次子和三子也是嫡出。」然後就進了西屋去看書練字,看樣子很是不滿。

  聽說司馬十七郎從小曾師從大儒,看來當初打下的基本非常牢固,以後沒人管教的這些年裡,他也沒長歪,有著這個時代最為正統的思想。而且盧八娘也理解,他因為自己的生母地位低下,所以分外想要出身高貴的妻子,和有著高貴母族的兒子。

  可自己註定是一個兒子都生不出的。盧八娘搖搖頭,心裡卻想,「自己吃了絕育藥的事情絕對不能告訴司馬十七郎,若是他知道了,就是不殺了自己,也不能對自己客氣。」不過,她還是有把握瞞過去。因為這時很多人家還不太懂得用藥避孕,只看梁家殺嬰就知道了,若是能避孕,何苦生下來殺掉呢?

  只推說是天生就不能生,司馬十七郎也沒有辦法,自然會納妾生子。盧八娘不禁想,將來司馬十七郎選妾室生孩子時一定也會挑出身好的吧。但管他選什麼樣的呢?妾就是妾,一旦做了妾,一輩子也當不了正妻,盧八娘絕對會將這些在地位上根本沒法與自己相比的女人管好,更主要的管好她們生的兒子,保障自己過上富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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