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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劍絕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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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1 11:15:34 |只看該作者
二六〇

  范雪君道:“雖非絕世之技,但卻是當得奇奧之稱。”

  萬良道:“好!老朽又要大開一次眼界了。”

  范雪君站起身子,道:“高護法可否把兵刃借給賤妾一用?”

  高光拔出背上的判官筆,恭恭敬敬,遞向范雪君。范雪儀伸手接過,交在姊姊手中。

  范雪君舉起右手,緩緩說道:“高護法,留心看了。”

  高光肅然應道:“屬下全神貫注。”

  范雪君緩緩舉起手中鐵筆,道:“第一招‘河岳點將’。”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雖是一招之名,但卻是口氣驚人,倒要仔細瞧瞧了。”

  凝神望去,只見范雪君鐵筆緩緩舉起,緩緩擊下,筆至中途,突然一抖手腕,閃起滿天筆影,錯落生花,使人目不暇接。

  高光雙目圓睜,一瞬未眨,但仍然沒有瞧清楚那一片筆影是如何落下?

  但聞范雪君問道:“高護法看到了麼?”

  高光一臉尷尬之色,道:“瞧是瞧到了,只是未瞧清楚。”

  范雪君道:“諸位中那一個瞧清楚了?”

  她連問三聲,一直無人回答。

  范雪君見久不聞有人相應,接道:“大師瞧到了麼?”

  閒雲大師道:“這一招氣魄雄偉,變化難測,老衲亦是未瞧清楚。”

  范雪君道:“可是賤妾亦受體能所限,無法習得上乘武功,家師雖然有絕技傳下,但愚姊妹卻是無福消受。”

  閒雲大師道:“姑娘適才一招,頗見功力,怎的竟這等沒有信心?”

  范雪君道:“賤妾落下筆芒,全無功力,很難傷人。”

  萬良道:“老朽和令師相交甚久,竟然不知他胸羅這多奇技,早知如此,老朽也要求教他學上幾招武功了。”

  范雪君道:“先師曾和賤妾提到過老前輩,老前輩如是願學,晚輩自然願代師傳授一兩招武功。”

  萬良輕輕嘆息一聲,道:“老朽這一把年紀了,風燭殘年,隨時可以死亡,姑娘不用傳老朽武功了,倒是這些年輕人,希望姑娘能多傳幾招武功,也免得使我那老友心血白費,絕技失傳。”

  范雪君道:“老前輩感覺到有何不適之處,亦請告訴晚輩,家師對醫道方面,亦曾下過一番工夫,雖然不敢自詡起死回生之能,但如若早作防護,延長幾年性命,賤妾自信還辦得到。”

  萬良哈哈一笑,道:“老朽雖已有老邁之感,但尚未感覺到死之將至。”

  范雪君道:“養生之道,有如習武,需得未雨綢繆。”

  萬良縱聲而笑,道:“我那范大哥,才能是何等過人,胸羅是何等廣博,但亦無能防止老邁死亡,老朽死何足惜,但望能親目看到江湖上凝聚不散的陰雲慘霧,在姑娘大智慧下,一掃而光,使武林重見青天朗日,老朽就死而無憾了!”

  閒雲大師突然輕輕嘆息一聲,道:“萬兄豪氣干雲,實是大英雄大豪傑的氣度。”

  范雪君道:“晚輩當盡我之能,義無反顧。”

  這幾人在談話之時,那高光卻仍在苦苦習練筆法,神意集中,心不二用。

  時光匆匆,群豪在石牢中,渡過五日,這五日中,群豪的飲食之物,都經過四戒大師的親手查驗,半月來苦戰、奔走,累積的睏乏,亦都在幾日靜坐調息中,完全恢復,個個精神飽滿。

  高光在這五日之中,最是辛苦,孜孜不倦,終於把范雪君的傳授三招奇幻筆法,習練純熟。

  張玉瑤也得范雪君傳授了幾招霸絕一時的暗器手法。她心思靈巧,又是善用暗器的高手,習練幾次之後,已經熟記於胸。

  左少白也借這幾日中,苦思大悲劍法和那“斷魂一刀”的優劣長短,只因這兩種絕技,都是深奧玄奇之學,左少白苦思數日夜,仍是難以分清經緯,但他這一番苦思,卻又領悟了刀法、劍法中的甚多玄妙,獲益匪淺。

  第六日中午時分,四空大師帶著四戒、四意,突然趕來石牢。

  德高望重的四空大師,神情極是謙恭,合掌對群豪一禮,緩緩說道:“委屈諸位數日,老衲愧咎甚深。”

  左少白抱拳還了一禮,道:“為天下武林同道,我金刀門中人,吃上這一點苦頭,算不得什麼,要緊的是大師是否相信了我等之言?”

  四空大師神情持重的說道:“老衲和諸位師弟,得諸位指點,亦覺著個中疑點頗多,只是茲事體大,未得到確實證明之前,只能是將信將疑。”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師可知我等千山萬水,冒死闖入少林寺來,為了什麼?”

  四空大師道:“諸位施主的俠骨義膽,老衲十分敬佩,為我少林門中通風報信,老衲等更是感激不盡。”

  萬良心中暗道:“這老和尚怎的如此持重,他心中早已相信,卻是避重就輕,不肯坦然承認。”

  但聞范雪君道:“這股邪惡的勢力,已然遍佈武林,此刻,我們是最後機會了,如是不能大刀闊斧,揭露內情,傳出警訊,使武林仁人義俠,起而抗拒這一股邪惡勢力,如再假以時日,讓他們羽毛全豐,那主事人,只要一聲令下,一夕間,將使武林中人,永淪入邪惡控制之中,三十年內,當無翻身的機會……”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貴派在江湖之上,一向是領袖群倫,我等此來用心,深望貴派能夠登高一呼,使整個江湖覺醒。”

  四空大師接道:“老衲和幾位師弟,研商了甚久,確也找出了很多可疑之點,只是此等大事,乃我少林創立門戶以來,從來有過的大變,前無創例,老衲如若找不出確切證據,實難處理。”

  范雪君道:“大師之意呢?”

  四空大師道:“老衲幾位師弟,都在佛閣之中候駕,請諸位同往佛閣一行,我那幾位師弟,還有疑點不明,向諸位討教。”

  左少白道:“好!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四空緩緩說道:“諸位請帶上應用之物,這次佛閣會晤,不論成敗,必有一個結果,如是諸位無法提出確證,說服老衲幾位師弟,老衲等亦將恭送諸位離此。”

  范雪君心中暗道:“看來還需經過一場舌戰了!”

  左少白接道:“好!有勞大師帶路了。”

  四空不再多言,帶著四意轉身而去,四戒卻留在最後,低聲說道:“老衲和四空師兄已為姑娘等說動,實因此事太過驚人,故而有幾位長老,堅持慎重,還望姑娘能夠剖析利害,曉以大義,說服他們。”

  范雪君道:“小女子自當盡力。”

  四戒道:“擔心的是,此刻女施主恐也難提出明確證據。”

  范雪君略一沉吟,道:“和我同來一位中毒之人,此刻是否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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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1 11:15:42 |只看該作者
二六一

  四戒大師道:“老衲已把他送往達摩院中,以本門靈丹,療治他的傷勢,但服下靈丹後,有如投注大海中的砂石一般,卻是不見一點效用?”

  范雪君道:“藥不對症,自然是無法救治。”

  四戒大師道:“姑娘可有救他之法麼?”

  范雪君道:“我雖無救他之能,但卻知道救他的辦法……”語聲微一停頓,又道:“他很重要,貴寺中掌門方丈的身份,只怕還無他高。”

  四戒大師道:“聽姑娘言中之意,似是已經知道那神秘的首腦人物了?”

  范雪君道:“不知道。”探手從懷中取出面紗戴上,接道:“咱們該走了。”扶在范雪儀肩頭之上,緩步向前行進。

  四戒大師大邁一步,和范雪君並肩而行,道:“女施主對老衲,也有懷疑之心麼?”

  范雪著道:“少林群僧之中,大師最明事理,我早聽盟主說過了。”

  四戒大師道:“老衲對我那四方師兄之死,早已動了懷疑之心,昔年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聯遣高手,攻打那白鶴堡時,老衲就一力反對,無奈獨力難支,無法排除眾議,只好眼看一幕慘劇,上演江湖。”

  范雪君接道:“以後呢?大師就撒手不管了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雖然無能獨排眾議,但心中對此事卻是一直的唸唸不忘,因此苦行江湖,明查暗訪,耗費十幾年的時光。”

  范雪君道:“大師可曾查出了什麼?”

  四戒大師道:“老被查出了江湖之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蔓延發展,但它卻來時無痕,去時無跡,使人無法捉摸。”

  范雪君接道:“大師可是未曾想到,他們會蔓延到貴寺中來吧?”

  四戒大師道:“不瞞你姑娘說,老衲對一痴師侄取得掌門一事,心中早有懷疑,只是未得證明之前,不敢說出口來罷了。”

  范雪君道:“但不知你們諸位長老之中,是否有人和大師一般見解?”

  四戒大師道:“在老衲想,只怕大半都和老衲有著相同的感受,但他們太過珍惜少林派的聲譽,不願家醜外揚,心中雖是懷疑,但口中卻是不肯說出。”

  范雪君道:“那四空大師如何呢?”

  四戒大師道:“四空師兄,一直困於禪關,未曾注意這些事情。”

  說話中,已穿行數重庭院,到了那座翠竹環繞的跨院之中。

  四戒大師進入“大悲院”後,低眉垂首,當先而行,左少白率領群豪,緊隨著四戒大師身後,登上那七層石級,進入閣中。

  佛閣之內,煙霧繚繞,清香撲鼻,淡淡的煙霧中,東西兩面,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兩行蒲團。

  東面一行九個蒲團,四字輩的僧侶,肅容端立在蒲團之前,四戒大師進入閣中,自行走向空著的蒲團之前。

  四寶大師待群豪進入閣內後,舉首肅容,道:“諸位施主請坐。”

  四字輩的九大長老,在少林寺中,輩份崇高,如此端立肅容,對左少白等已是表示莫大的敬意。

  左少白長揖相謝,走到西面第一個蒲團之前,歙容站定,范雪君在范雪儀相助之下,走到了左少白身旁的蒲團,萬良與高光、黃榮等,也都走到了自己蒲團之前,賓主雙方,緩緩坐了下去。

  一種端莊、肅穆之氣,瀰漫於佛閣之中,使人油然生出敬重之心。

  四空大師垂目望地,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二十年前,四方師兄與武當、峨嵋、崆峒三派掌門,於煙雲峰上聚會之際,遭強敵襲擊,一日之間,四派掌門人,同時罹難,惡耗傳來,我少林弟子無不悲憤,對懲凶復仇之舉,認是理所當然之事。”

  左少白道:“有冤則伸,有仇則報,乃是人情之常。”

  想到自身的血海冤仇,至今猶未報雪,一片惆悵,泛起心頭,不禁暗暗嘆息一聲,默然垂首。

  四空大師似是看透了左少白的心事,肅然說道:“其實,我佛門弟子,對於殺戮相尋,血債血償之事,理該從長考慮,三思而行才是。”言外之意,似對白鶴堡一門之難,內中有少林弟子參加一事,表示遺憾之意。

  范雪君不待左少白開口,接口說道:“當年之事,全受奸人播弄,咱們盟主雖含冤莫白,今日之事,為的卻是武林正義,只想江湖消弭大劫,與一己私仇,並無關係。”

  四空大師點首道:“諸位在少林寺中所顯示的一切,使老衲等對於左施主的胸襟情懷,以及諸位施主的人品,已有深切的認識了。”

  左少白道:“老禪師過獎了。”

  四空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女施主說的雖不錯,但茲事體大,未得確實證據之前,老衲等不能不有疑慮。”

  范雪君道:“諸位對閒雲大師的身份,難道尚有疑問不成?”

  四空大師肅然道:“非是老衲多疑,以常情而論,那閒雲大師果然死而復生,首務之急,當是趕回峨嵋,清理門戶,將那殺師劣徒,繩之以法,一來懲治大逆不道之徒,二則收回掌門之權,以正法統。”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如此,先挽救了本門的劫難,然後傳柬江湖,聯絡武林同道,討伐那元兇禍首,如此作法,既解決了峨嵋派的家務,亦揭發了聖宮的陰謀,公私兩全,合情合理。”

  忽聽那閒雲大師厲聲道:“言之有理!”

  四空大師神情肅穆,緩緩說道:“老衲僅是就事論事,先私而後公,乃是人情之常,那閒雲大師果真大難不死,豈能眼見峨嵋法統淪於奸人之手,放著本身大仇不報,反而來到此處,解救我少林寺的劫難?”

  四意大師接口道:“如果那閒雲大師脫困之後,先返回峨嵋金頂,懲治叛徒,收回掌門權位,則此事勢必轟動江湖,那時非但我少林門下,對當代掌門人要啟疑竇之心,武當、崆峒兩派,也必然暴發內爭,推翻成案,追查二十年前的舊事,那也用不著諸位勞神動眾,遠來我少林寺,引起多餘的誤會了。”

  這四空、四意言詞之間,依然未曾承認閒雲大師的身份,但兩人言之成理,幾乎令人無反駁之餘地。

  左少白忖道:這兩人講的全是老謀深算,顧慮周詳之論,看將起來,今日若不能提出更為確切的證據,只怕是無法說動他們了。

  但聽范雪君冷冷說道:“諸位大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四空大師淡然道:“老衲請教。”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脫困之處,就在豫州境內。”

  四空大師道:“請恕老衲愚拙,不懂女施主言中之意。”

  范雪君緩緩說道:“因我金刀門之助,閒雲大師才掙脫牢獄,重獲自由之身。”

  四空大師道:“老衲依舊不懂,這與當前之事,有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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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

  范雪君揚聲說道:“那聖宮神君處心積慮,欲求統治武林,獨霸天下,這亙古未有的野心陰謀,經過二十年的長期部署,如今業已正式發動,逐步展開了。”

  四空大師眉尖聳動,道:“女施主請往下講。”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脫困之後,私心之內,未嘗沒有想到速返峨嵋,清理門戶,懲治逆徒,先收回掌門大權,再圖申討元兇,以報積壓胸頭二十年的深仇,無奈強敵陰謀既已暴露,惡毒的手段必接踵而至,峨嵋遠處巴蜀,迢迢萬里,往返費時,而且,白煙雲峰慘案發生後,二十年來,峨嵋派老成凋謝,人才零落,聲勢一蹶不振,縱然收回掌門大權,對復仇大計,亦無多大的裨益。”

  今日這會談,一方是少林派中地位最為崇高的九大高僧,一方是新近崛起江湖的金刀門首領,這會談的結果,非但關係武林大局,也關係少林派的興衰榮辱。

  四空大師似是深感此會嚴重,自己所講的每一句話,非得深思熟慮,斟酌再三不可。他沉吟了良久,始才緩緩說道:“當年在煙雲峰上,四大掌門人同時遇害,案發之後,江湖上轟傳一時,鐵案如山,縱是懷有疑心之人,眾口一詞之下,那疑惑之心亦難永存。”

  范雪君冷冷說道:“如今情勢一變,死者復生,事實擺在眼前,縱是鐵案,也非得推翻不可了。”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金刀門上下人等,因覺少林派久執江湖牛耳,在九大門派以及四門、三會、兩大幫中,潛力最大,人才最為鼎盛,尤其四字輩的諸位長老,個個都是年高德劭,急公好義,深明事理的高人。”

  四空大師臉上,泛起一片尷尬之色,合什道:“阿彌陀佛,女施主過獎,老衲等愧不敢當。”

  范雪君面紗深垂,誰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聽她緩緩說道:“是我金刀門的主意,欲請諸位長老出面,以佛門救世救人之心,憑著諸位長老在武林中的聲望,登高一呼,號召天下英雄,敵愾同仇,群策群力,共同對抗那聖宮神君,以消弭浩劫,重申武林正義,閒雲大師為大局著想,加以礙於我金刀門的情面,這才放下本門私務,同來少林,與諸位長老共商大事,諸位皆是有道高僧,如此見疑,實教我等寒心得很。”

  她這一段話,將四字輩的長老捧得高高在上,九大長老聽了,都感到心中甚為受用,每人都覺得,以自己所居的地位,對於武林,實應負莫大的責任。

  四空大師口齒啟動,意欲解說幾句,匆促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但聽范雪君道:“老禪師,二十年前,四方大師煙雲峰赴會,總共帶了多少從人?”

  左少白暗暗想道:“煙雲峰的舊事,她早已知道的甚為詳細。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四空大師似有同感,臉上閃過一絲迷惘之色,道:“當日赴會,四方師弟帶著一痴、一清兩名親傳弟子,那一痴即是今日少林的掌門人。”

  范雪君道:“那一痴、一清逃回少林寺時,身上帶著沉重的傷勢麼?”

  四空大師微微一怔,道:“並無嚴重的傷勢。”

  范雪君冷冷說道:“大師是否想過,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大掌門人聚在一起,其力量何等強大,是什麼樣強敵,能在一戰之中,將這四大掌門人同時擊斃,而強如四大掌門人,無一倖免,一痴、一清等武功低弱的弟子,反而得逃大難,而且腿不斷,臂不缺,連傷勢也沒有,此事不是大違常情麼?”

  四空大師臉色一紅,沉沉嘆息一聲道:“這確是一個很大的漏洞,當時老衲也有所疑。”

  范雪君道:“既有所疑,定然要加以追究了。”

  四空大師道:“唉!那時老施正當悲痛之際,靈智大為閉塞,雖有所疑,卻只向凶手身上推想,以為凶手的目的僅在四大掌門人,未曾將後輩弟子放在眼中,因此放過了他們。”

  范雪君冷笑一聲,道:“大師也曾想過,四派弟子眼看各人的師父身遭慘死,竟無一個力戰而死,以身殉師之人,這情形也值得懷疑麼?”

  四空大師先是一怔,繼而苦笑道:“女施主的想法,不能說不對,只是陳義太高。”

  范雪君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賤妾確是過於苛刻了,但一個眼看著師父身遭慘死,自己卻全身而退的人,居然也能接掌門戶,繼承道統,諸位大師的胸襟,也未免過份寬大了。”

  她先將對方捧上雲端,如今又連加指責,言詞之間,咄咄逼人,九大長老對左少白的武功、為人,已暗生敬佩之心,對范雪君的博學多才,也暗暗欽佩,敵意既消,勢不能惱羞成怒,無可奈何,一個個瞑目靜坐,彷彿已入定中。

  那四戒大師忽然莞爾一笑,藹然說道:“女施主口才便給,論事精闢,老衲等萬分佩服。”

  范雪君肅然道:“賤妾等遠來寶剎,冒生命之險,求見諸位長老,為的即是伸張正義,挽救武林浩劫。”

  四戒大師道:“倘若金刀門真能不畏豪強,起而與聖宮神君周旋,此乃武林之福,少林派既屬武林一脈,自當忝附驥尾,聊盡棉薄之力,就只怕……”

  范雪君截口說道:“我金刀門別無私圖,耿耿此心,可表天日。”

  四戒大師肅容道:“果然如此,少林自當合作……”

  范雪君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合作之道,著在推誠相見,不能開誠布公,那就各懷猜忌,貌合神離了。”

  那四空大師突然雙目一睜,兩道目光,寒電般逼視過去,好似要透過那覆面黑紗,投射到范雪君臉上。

  范雪君毫不退縮,揚聲說道:“大師覺得,賤妾的話講得不對麼?”

  四戒大師冷冰冰說道:“姑娘過於尖刻了。”

  范雪君冰雪聰明,一聽老和尚改了稱呼,頓知對方有了妥協之意,只是礙於顏面,口頭上不願示弱,當下趁勢進迫,道:“老禪師,一痴方丈何在?今日之會,關係武林運數,以及我兩派的存亡,一痴大師身為少林派掌門,理該到場才是。”

  四空大師臉色一沉,冷冷說道:“少林派的事,長老會足以作主,姑娘有話,對老衲等講就是。”

  范雪君暗暗忖道:“老和尚弦外之音,難道少林寺中,又生變故不成?”

  心中在想,目光一轉,朝四戒大師望了過去。

  四戒大師容光一黯,緩緩說道:“一痴方丈輕啟戰端,為本寺招至戰敗之辱,有失佛門弟子的身份,經長老會議商決,已追回綠玉佛杖……”

  他似是不願家醜外揚,話未講完,突然將口一閉,半途頓住。

  范雪君何等聰慧,一聽追回綠玉佛杖,頓知一痴大師已失去了掌門人的身份,心中暗道:“所謂輕啟戰端,招致敗辱,定是混淆視聽的假罪名,實際上則是將那一痴囚禁起來,藉以追查煙雲峰事變的真像。”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鐘聲,傳入了耳際。

  四空大師神色一變,轉臉一顧四戒大師,道:“鐘聲來自藏經閣,四戒師弟……”

  話未講完,一個身著月白僧袍的中年和尚,踉踉蹌蹌,大步奔入佛閣。

  四空大師眉頭一皺,道:“什麼事?”

  那中年和尚急道:“啟稟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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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四意大師峻聲道:“有話就講,不必吞吞吐吐。”

  那中年和尚急得滿頭大汗,囁嚅道:“掌門師兄……”目光一轉,朝左少白等望了一眼,突然頓住。

  四空大師心中暗暗忖道:“寺中必有非常事變,當著外人面前,不便言講。”

  心念轉動,急忙向左少白合什道:“眾位施主寬坐片刻,老衲等暫且告退。”

  左少白道:“大師請便。”

  四空大師道:“失禮了。”轉身大步行去,四意、四戒等跟隨在後,魚貫而行。

  眨眼間,九大長老步出佛閣,消失不見。

  萬良朝門外望了一眼,低聲說道:“少林寺中,定然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張玉瑤道:“嗯!事情一定發生在一痴和尚身上。”

  高光道:“范姑娘,依你判斷,少林寺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如果高護法是那掌門方丈,你將如何?”

  高光微微一怔道:“如果在下是那一痴和尚,那麼……”

  范雪君含笑道:“往事已被揭穿,且被追回綠玉佛杖,奪去了掌門大權,身遭囚禁,只等罪證明確之後,接受長老會議的制裁。”

  高光道:“既然身遭囚禁,那就只能自認倒霉,靜候裁決了。”

  范雪君莞爾一笑,道:“如果雖遭囚禁,卻有脫困之能,並且還擁有一批心腹死黨,那麼你又如何?”

  張玉瑤接口道:“那還不簡單,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明目張膽,大干一場!”

  萬良道:“少林九大長老,加上咱們金刀門的人,這些人聯起手來,一痴和尚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公然的造反了。”

  高光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公然作亂,那就只好率領心腹死黨,不辭而別,遠走高飛了。”

  范雪君道:“就是一走了之麼?臨去秋波,總該露上一手才是。”

  高光微微一怔笑道:“放一把火,燒他一個痛快。”

  范雪君道:“雖可洩憤,損人而不利己。”

  張玉瑤道:“如果是我,還得打上一場。”

  范雪君道:“那背夫私奔的女子,臨去之際,多半是將夫家的細軟席捲一空。”

  高光哈哈一笑道:“在下懂了,少林寺素稱薈萃之地,尤其那七十二種絕藝,每一種都是博大精深,威力極大的武學,一痴和尚既然反出少林,自然順手牽羊,將那七十二種絕藝的秘籍,席捲而去了。”

  忽聽步履聲音,四戒大師手提一根純鋼禪杖,面含悲憤,疾步走了進來。

  群豪紛紛離座,起身相迎,左少白邁上一步道:“大師手攜兵器,莫非遇上了什麼重大的事故?”

  四戒大師向手中的禪杖望了一眼,沉沉嘆息一聲:道:“施主說的不錯,少林寺遇上數百年來空前未有的變故!”

  沉重的嘆息聲,與那沉痛的語言,使群豪感覺出事態的嚴重,一時之間,都緘默無語,誰也不敢輕率的講話。

  四戒大師兩道炯炯眼神,逼注在左少白臉上,道:“適才老衲一路行來,無意之中,聽到了諸位的議論。”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位大師的內功,當真深不可測,人在佛閣之外,已將我等議論之言,聽入耳中了。”

  心頭在想,口中歉然道:“無知之言,大師不要見怪。”

  四戒大師搖搖頭,黯然說道:“可嘆的是,不幸而被諸位言中了。”

  左少白臉色一變,道:“那一痴……”

  當年糾合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血洗白鶴堡,一痴大師是為首人物之一,那是左少白不共戴天的仇人,此時聽說他果真反出了少林,越發證實了昔日的罪行,左少白驟聞此訊,胸頭大為激動,恨不得立即追趕下去,擒住一痴,以報血海大仇。

  四戒大師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肅然說道:“那一痴擊斃了守護藏經閣的弟子,將閣中所藏的武功秘籍,席捲而去,此乃我少林派空前未有的劇變,也是本派前所未有的打擊,凡我少林弟子,無不以決死之心,全力還擊,若不能補殺此獠,奪回失寶,誓不罷手!”

  §第五十九章 南下牧馬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師之意,是叫在下不要插手其間麼?”

  四戒大師肅容道:“不情之請,尚祈左施主見諒。”

  張玉瑤冷冷道:“哼!你是防備我金刀門的人,怕我們渾水摸魚,乘機搶奪你們的武功秘籍麼?”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老衲並無此心……”

  微微一頓,接道:“此次變故,乃是我派奇恥大辱,若是假手外人,才能奪回失寶,我少林弟子,實無面目以見歷代祖師。”

  左少白沉吟了片刻,慨然道:“好!看在大師份上,我金刀門暫不插手此事,不過,萬一狹路相逢,在下就不能放過那一痴了?”

  四戒大師合什道:“多謝施主盛情。”

  范雪君突然問道:“那一痴大師叛離少林,帶走了多少心腹手下?”

  四戒大師暗道:“語中肯綮,不愧金刀門的智囊。”

  緩緩說道:“五十餘人,內中七人為‘一’字輩弟子,餘者皆是三代弟子。”

  范雪君道:“貴寺追捕叛徒之人,共有多少?”

  四戒大師道:“空室而出,不下千人。”

  說到此處,身形一轉,陪同左少白緩緩行去,群僧尾隨在後面,緩緩而行。

  左少白想了一想,道:“大師諒必心懸失寶,急於趕上貴寺之人,協力搜捕叛徒,莫如大師先行一步,在下等自行下山。”

  四戒大師搖首道:“老衲的幾位師兄弟,已經看出此次少林事變,乃是整個江湖浩劫的開端,而那聖宮神君,見事敗露,其併吞各大門派,統治天下武林的陰謀,勢必提早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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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左少白道:“諸位長老的見解,與我等不謀而合。”

  四戒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諸位以大仁大俠之心,不畏險難,奔走各大門派,號召武林同道,共禦強敵,挽救江湖浩劫,這等悲天憫人之心,救世濟人之志,老衲與幾位師兄弟,同是衷心佩服,對於諸位不避險阻,揭發一痴罪行之舉,亦是感激之至。”

  高光、黃榮心中齊齊忖道:“既是敬佩、感激,那又何必前倨後恭,還將我等囚禁於石牢之內。”

  但聽四戒大師道:“老衲那四空大師兄言道,諸位不是強敵,為武林蒼生謀命,我少林既屬武林一派,自應忝附驥尾,追隨眾位施主之後,略效棉薄之力。”

  左少白抱拳道:“少林派久為武林泰山北斗,諸位長老皆是年高德劭,武功高強之人,能夠戳力同心,共謀大事,金刀門已是不勝榮幸,忝附驥尾,追隨在後之言,再也休提。”

  四戒大師藹然一笑,道:“左施主的胸襟氣度,范姑娘的學識才華,其餘幾位英雄的義氣,都是近百年來,武林罕見之事,敢情天蔭金刀門,武林蒼生是有福了。”

  左少白臉色一紅,道:“力弱勢孤,愧無建樹,大師過獎了。”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說的皆是由衷之言,我那幾位師兄弟,亦有同感,四空師兄說道,少林寺本應傾全派之力,協助諸位,與那聖宮神君周旋,但一痴捲逃之物,為本派歷代祖師結晶,萬一從此散失,我少林弟子,萬死不足以贖罪,因此置武林大局於不顧,先以全力追捕叛徒,奪回失去之物。”

  左少白道:“這也是合情合理不得不爾之事。”

  四戒大師感激的道:“得蒙施主諒察,老衲這就放心了……”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過,敝派雖不能全力支持金刀門,卻也並非置身事外。”

  左少白一抱拳,道:“大師請道其詳?”

  四戒大師臉色肅穆,緩緩說道:“四空師兄吩咐老衲,命我追隨左施主左右,為武林大事效力,赴湯蹈火,唯施主之命是從。”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這個如何敢當。”

  四戒大師正色道:“此為師兄之命,老衲焉敢違背,而且師兄吩咐,在那聖宮神君未滅,武林大局未曾澄清之前,老衲永遠是金刀門的屬下,雖斬頭瀝血,不能半途而退,另一方面,少林派餘事一了,四空師兄立即親率門下弟子,前來金刀門麾下效命。”

  左少白瞿然道:“同心協力,共禦強敵,本是再好不過的事,但在下何德何能?敢居大師之長。”

  四戒大師滿臉誠敬之色、道:“事權不專,號令不一,不能成大事……”

  語音微頓,接道:“老衲欲以私人身份,參加金刀門,倘盟主不棄,自今以後,永是金刀門下,老衲心口如一,絕無虛假之言。”

  左少白急道:“這個……從長計議。”

  要知四戒大師在少林寺中輩份崇高,在江湖上亦有極隆的聲譽,以他的身份,參加金刀之盟,投入左少白麾下,實是有違常情,太不平凡之事。

  但聽范雪君道:“金刀門稟武林正義,替天行道。四戒大師加入本門,乃是獻身武林,為天下蒼生謀命,這與佛門濟世渡人之旨,正相符合,只是更為積極而已。出家人以修行為主,原不計較名位,盟主既以大事為重,那就不必拘泥小節了。”

  四戒大師身形一轉,面對左少白而立,合什低眉道:“范姑娘通達之論,深獲老衲之心……”

  微微一頓,肅容說道:“屬下四戒,參見盟主。”

  左少白看此情形,已是無法推拒,急忙容色一整,抱拳當胸,道:“在下若是峻拒,倒顯得見外了大師,尚祈大師以長者之尊,居師傅之位,匡扶我等,同伸正義,共挽武林浩劫,至於那屬下之稱,卻是萬不敢當,免得陷在下於狂妄自大之地,令江湖同道生出疑懼之心,反而裹足不前,不敢與金刀門攜手合作了。”

  萬良哈哈一笑道:“咱們本來不門不派,孤魂野鬼,無甚顧忌,大師乃是少林高僧,自稱屬下,那是難免拖累少林派的數千弟子了。”

  范雪君道:“大師乃是心口如一之人,既入金刀門中,自是盟主的屬下,不過,盟主的見解也有道理,為免江湖同道生出疑懼之心,以為我金刀門與那聖宮神君一樣,也有兼併武林,號令天下之心,四戒大師這屬下的身份,存之於心,不必掛在口邊,那就兩全其美了。”

  四戒大師道:“姑娘說得有理。老衲謹記於心,絕不忘記自己是金刀門的屬下。”

  范雪君冷冷道:“果然如此,武林蒼生受惠無窮了。”

  左少白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范姑娘言辭之中,對四戒大師頗不客氣,這不像她素日的為人,此中必然大有道理。”

  他心頭雖有所疑,但知自己的才慧,不及范雪君遠甚,一時之間,猜不透她的用意,只有暫時放過,等到有機會時,再去問她。

  這時,眾人邊走邊談,業已步出寺門,一路之上,僅只遇上些小沙彌和老態龍鍾的僧侶外,偌大的少林寺,陡然顯得異樣的空虛、沉寂,那淒清、荒涼的氣氛,與人一種沉重的壓力,使人感到心頭窒息不安,好似千軍萬馬俱已開赴戰場,留下的只是焦急與沉悶而已。

  左少白仰臉望瞭望天色,環顧眾人一眼,道:“咱們今後行止如何?諸位有何高見?”

  閒雲大師道:“老衲有點下情,先行稟報。”

  左少白道:“大師有話請講,不必客氣。”

  閒雲大師手推輪椅,移近左少白身前,道:“老衲暫與盟主告別,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再來追隨盟主,為江湖大事效力。”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師是想返回峨嵋,清理門戶,收回掌門大權麼?”

  閒雲大師沉沉嘆息一聲,道:“自煙雲峰慘變之後,老衲已十餘年未曾回山,也不知本派內部情形如何了?”

  左少白點了點頭,道:“音訊人絕,難怪大師放心不下。”

  閒雲大師那殘破的容貌上,泛起一片感傷之色,緩緩說道:“老衲承受先師衣缽,執掌門戶,具有振興峨嵋,光大本派之責,不想身遭慘變,掌門大權落於奸人之手,這都是老衲的罪孽,十餘年來,老衲忍辱偷生,為的就是此事。”

  左少白道:“天道公平,作惡之人,終必自食惡果。”

  閒雲大師嘆一口氣,道:“盟主說的雖是不錯,但老衲若不能親手懲治逆徒,收回掌門大權,身死之後,有何臉面去見峨嵋歷代的祖師?”

  范雪君道:“大師如今有何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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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閒雲大師道:“老衲也沒有什麼好的計畫,只是趕回西蜀,召集峨嵋門下,公佈逆徒的罪狀,處以門規而已。”

  范雪君螓道一搖,道:“時移勢易,大師此計行不通了。”

  閒雲大師雙目一睜,兩道炯炯眼神,凝注在范雪君那覆面黑紗之上,道:“姑娘天悟神聰,為老衲生平所僅見,尚祈不吝教益,指點一條明路。”

  范雪君道:“大師過於抬舉小女子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若依賤妾淺見,峨嵋與少林環境不同,重施故技,未必有效,何況少林方丈叛變之事,不出旬日,即行傳遍江湖,前車之鑑,法正和尚豈有不未雨綢繆,預謀對策之理。”

  黃榮道:“是啊!那法正和尚現任峨嵋掌門人,大權在握,行事方便,他若預設陰謀,布好陷阱,大師孤身一人,匆匆趕回山去,豈非自投羅網!”

  高光叫道:“大師雙腿已殘,行動不便,孤身犯險,咱們如何放心得下?”

  高光叫道:“要不然,大夥一齊西上,陪同大師返回峨嵋,清理門戶。”

  少林一戰,出生入死,歷經凶險,從此間已生出深厚的情面,眼看他以缺殘之身,獨自西返,誰也放心不下。

  閒雲大師大為感動,滿懷激動的道:“諸位的好意,老衲心領,但此時江湖鼎沸,人心浮動,正是揭竿而起,大有所為的時候,峨嵋僻處西蜀,往返費時,諸位實不宜多此一行。”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為大局作想,我等實是無暇西上,但若忍令大師孤身涉險,那也是萬分不妥的事,無論如何,總得想個兩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了斷峨嵋私務,又可掌握時機,號召天下群傑,聯合一致,與那聖宮神君作一決戰。”

  閒雲大師道:“姑娘神機妙算,必有兩全之策。”

  張玉瑤叫道:“對,范姑娘快想一想,有什麼錦囊妙計沒有?”

  閒雲大師傳過她“飛龍三劍”、“天鳳四掌”,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是以,張玉瑤關心之切,遠甚於其他的人。

  范雪君道:“大師是否知道,眼前的峨嵋派,除掌門法正之外,尚有那些高手?”

  閒雲大師搖了搖頭,道:“十餘年來,老衲過著暗無天日的地獄生活,對本派的近況,已是全無所悉了。”

  左少白轉臉一望四戒大師,道:“此事只有請教大師了。”

  四戒大師肅容道:“盟主下問,老衲敢不奉陳……”

  微微一頓,接道:“眼前的峨嵋派,名頭最響的有一僧、一尼、一俗,號稱峨嵋護法三絕劍。”

  閒雲大師漠然道:“這三人都是峨嵋派的不肖之徒,早在三十年前,紅雲紫雲即因不守佛門清規做出了見不得人的事,被先師追回武功,逐出了門牆,想不到二十年後,反作了峨嵋派的護法之人。”

  四戒大師道:“這三人眼前是峨嵋派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也是法正最為有力的後盾。”

  閒雲大師冷冷一笑道:“老衲有一位師叔,法號清淨,不知還健在否?”

  四戒大師想了一想,肅容道:“清淨禪師,十餘年未曾聽人提起,是否健在,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奸邪當道,正人隱跡,大師還是不回峨嵋的好。”

  閒雲大師淡淡一笑,道:“歷劫之身,生死二字,早已置之度外。”

  張玉瑤道:“盟主,我隨大師走一趟峨嵋如何?”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以眼前的事實判斷,少林一痴、武當悟因、峨嵋法正、崆峒時尚興,乃是聖宮神君派在各大門派臥底的四大奸細,各個擊破,掃蕩聖宮神君安置在外的奸細,乃是我等應做之事,所考慮的,乃是先後緩急問題,並非去與不去。”

  萬良大聲道:“盟主說得對,此事大有研究的必要。”

  說到此處,眾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范雪君臉上。但見范雪君垂首望地。沉思不語,眾人與她相處已久,早已熟悉她的習慣,見狀之下,眾人默默等待,深恐打擾了她。

  約莫等待了一盞熱茶的時光,范雪君突然將頭一抬,笑聲說:“有了。”

  張玉瑤秀目一睜,道:“有了什麼?”

  范雪君道:“我有一條計謀,如果大家齊心協力,按計而行,不出三月,一切問題,當可迎刀而解,剩下的就是直搗黃龍,與那聖宮神君決一死戰了。”

  眾人一聽,心頭大為振奮,高光首先叫道:“姑娘快講,什麼計謀?誰不依計而行,可按軍令從事。”

  范雪君輕輕一笑,沉吟了一陣,默默無言。

  萬良突然嘆一口氣,道:“天機不可洩露,愈是重大的計謀,愈是不能事先宣佈,這是諸葛武侯遺訓,豈是違背得的。”

  高光嘮叨道:“嗯!山人自有妙計,到時自知。”

  眾人齊齊一笑,范雪君言不過實,那是久經證實的事,眾人對她深具信心,想到前途已露曙光,不禁心懷一暢,只是身在悶葫蘆中,對於即將來臨的事,一無所知,心頭終究有彆扭。

  但見范雪君臉龐一轉,朝閒雲大師道:“大師若能依照賤妾的主意,我保證峨嵋法正,與那護法三絕劍,自行投到,親至大師座前,解決峨嵋家務。”

  左少白道:“以逸待勞,那可強勝千里跋涉,孤身犯險了。”

  閒雲大師仰首望天,呆了一呆,道:“要等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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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1 11:16:23 |只看該作者
二六六

  范雪君道:“一切都在這三月之內。”

  閒雲大師道:“不除那殺師惡徒,老衲誓不甘休,睡不安枕,三月之前,未免太長了。”

  范雪君笑聲道:“消息傳到峨嵋,彼等赴來中原,來去之間,大約耗去一兩月的時間,三月之期,也不算長了。”

  張玉瑤急聲道:“師父,十多年也忍了,還忍不下這短短的三月麼?”

  閒雲大師苦笑一聲,望著范雪君,道:“尚請姑娘指示,在老衲那孽徒自行投到之前,老衲應該作何準備?”

  范雪君肅然道:“那法正僅是大師的弟子,如果須得大師親手收拾他,那就落了下乘,也出不了大師心頭惡氣。”

  閒雲大師一楞,道:“哦!那卻如何是好?”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峨嵋私事,外人不敢置喙。”

  閒雲大師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暗道:“是啊!如果那一徒與護法三絕劍一起到來,我雙拳難敵四手,萬一力不能勝,功敗垂成,豈非遺恨無窮之事,這種清理門戶,懲治叛徒之事,又不宜求助外人。”

  他本非笨拙之人,只是面對范雪君這等智計如海,聰慧絕倫之人,才會顯得遲鈍,這時經范雪君一點,頓時明白過來,哈哈一陣大笑,道:“玉瑤,老衲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武功,你快把我安置到馬車之內,莫要躲耽誤了老衲寶貴的光陰。”

  張玉瑤歡聲道:“好呀,弟子遵命。”

  三輛馬車已停道旁,黃鶴周正已被安置在車內,張玉瑤將閒雲大師的輪椅推到車旁,連人帶椅,抬了上去,自己也鑽入了車內。

  萬良呵呵一笑,低聲說道:“范姑娘一句話,張姑娘只怕要變作峨嵋弟子了。”

  范雪君道:“決戰之期不遠,增加一分武功,就增強一分戰力,也增多一分獲勝的希望。”

  黃榮道:“言之有理,我們兄弟新學的武功,也該抽點時間苦練一番了。”

  左少白點了點頭,環顧眾人一眼道:“我等下一步動向如何?諸位有何高見?”

  高光道:“范姑娘想必胸有成竹了?”

  范雪君搖首道:“我雖有打算,但一月之內,卻是靜以觀變,何去何從,悉聽公議。”

  左少白一望四戒大師,道:“大師有何高見?”

  四戒大師道:“老衲唯盟主馬首是瞻。”

  萬良道:“我等已將中原鬧的天翻地覆,若依老朽愚見,索性移軍南下,瞧一瞧江南的風色。”

  范雪君似是就等旁人提議南下,接口說道:“萬老護法這主意不錯,金刀門南下牧馬,賤妾保證另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四戒大師臉色微微一變,道:“峨嵋遠在西蜀,我等既不能去,武當山距此不遠,我等何不南下荊襄,看一看武當派的情勢。”

  范雪君突然放聲笑道:“原來大師也是成竹在胸,既然有此卓見,何不早講,也免得我等枉費神思了。”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蒭蕘之見,聊供參考而已。”

  左少白暗暗忖道:“范姑娘對四戒大師,似有很深的成見,這內中定有誤會,我得想個法子,使二人前嫌冰釋,和睦相處才是。”

  心中在想,口中緩緩說道:“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武當派算是第二大派,實力僅次於少林,這一派的歸屬,對大局有舉足輕重之力,我等去往武當,相機行事,確是有益無害之事。”

  四戒大師見左少白同意自己的主張,不禁暗暗竊喜,合掌說道:“盟主明見萬里,實乃武林蒼生之福。”

  左少白苦笑道:“大師過獎了。”

  轉臉一望范雪君道:“姑娘若無異議,我等就立刻動身,奔往武當了。”

  范雪君淡然道:“謹遵盟主令渝。”

  右手扶在范雪儀肩頭,轉身向篷車行去。

  須臾,車聲轔轔,向前行去。一路上,不時見到三三兩兩,身佩兵刃的少林弟子,那些少林和尚,愁眉苦臉,往來於官道之上,有的徜徉城鎮中,大街小巷,徘徊來去,見了四戒大師,都是合什一禮,默默無語,四戒大師也從不探問一句。

  左少白冷眼旁觀,心知少林派追捕一痴之事,尚無結果,但由少林弟子散佈的情況看去,重點似在豫南,想來一痴逃遁的方向,必在嵩山以南。匆匆一日,車過臨汝,道上已見不著少林弟子。

  這日晌午時分,左少白正在車內,探視黃鶴周正的病勢,大車突然停了下來。高光忽由前面急急奔了回來,撲到車前,大聲說道:“盟主快到前面瞧瞧。”

  他似是激動過度,短短距離,竟然跑了過上氣不接下氣,連話也講不出來。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是否遇上了敵人。”

  高光伸手向前一指,喘息道:“萬護法截住了一批武林人物,為首之人,正是盟主的殺父仇人之一。”

  左少白心頭猛地一跳,道:“金鐘道長?”

  說罷,大步奔去。

  高光道:“不,飛叟胡梅。”

  說話之間,二人已奔到車隊之前,早已看清了真像。

  只見萬良與黃榮站立路中,擋住了一批武林人物的去路,對方共有十二三人,為首一人是身材矮小,鷹鼻削腮的老者,左手執著一塊鐵牌,右手拿著一把短刀,正在大聲講話,萬良仰首望天,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左少白一見這矮小的老者,腦海之間,頓時顯出了“生死橋”前,那一幕血腥的慘狀,未及開口,已唰的一聲,抽出了身後的寶劍。

  這矮小老者正是八卦門中的高手飛叟胡梅,左少白認得他,他也認得左少白,兩人都未想到,在這荒郊野外,不期而遇。飛叟胡梅先是一驚,繼而仰首望天,哈哈一陣大笑。

  萬良“呸”的一聲,冷冰冰的說道:“老匹夫,你是借這一陣笑聲壯膽麼?”

  飛叟胡梅笑聲一住,兩道陰鷙的目光在萬良臉上轉了一轉,移目一望左少白,道:“左少白,近來江湖上有一種謠傳,說你組織了金刀門,自任盟主,這謠傳真是不真?”

  左少白冷冷說道:“並非謠傳,是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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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飛叟胡梅臉上斥過一片陰霾之色,道:“生死判萬良,想必你是金刀門下之人了?”

  萬良傲然道:“老夫是金刀門的護法之一。”

  飛叟胡梅微微一驚,忖道:“這左少白何德何能,連萬老兒這種成名數十年的高手,也自居屬下,甘心在他的手下出力?”

  轉念之下,一望四戒大師,縱聲笑道:“如果胡某老眼不花,這位大師應是少林高僧,名列四大護法金剛之一的四戒大師了。”

  四戒大師道:“老衲正是四戒。”

  飛叟胡梅冷笑一聲,道:“大師乃是佛門高僧,總不會自貶身價,也投入了金刀門下吧?”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亦是金刀門四大護法之一。”

  此言一出,飛叟胡梅與同行之人,無不臉色大變,駭異之極,彷彿突然之間,被人在心口猛地擊了一拳。

  要知四戒大師乃是聲名久著的高手,以他的身份和武功,竟然也充任了金刀門下的護法之職,這突然崛起江湖的金刀門,也就使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不勝震驚了。

  只聽左少白厲聲喝道:“胡梅!”

  飛叟胡梅心神一顫,道:“有何見教?”

  左少白煞氣盈面,冷冰冰說道:“當年在‘生死橋’前,圍攻我左氏一家的武林人物,其中有你一人,那是不會錯了。”

  飛叟胡梅強自鎮定,道:“武林動了公憤,胡某豈能後人?”

  左少白冷笑道:“如果我未曾記錯,是你一刀刺入我母親的後背,是麼?”

  飛叟胡梅感到一股寒氣,起自足底,逐漸向上升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但聞左少白冷漠的聲音道:“我大哥左繼白被你們劈作兩半,屍體跌入絕壑之中,那也不必提了,我姊姊左文娟被你生擒過去,你卻應該有個交待。”

  飛叟胡梅微微一呆,道:“那左文娟確是被我生擒到手,但……”

  左少白冷冷道:“被你殺害了?”

  飛叟胡梅大聲道:“沒有。”

  左少白厲聲道:“好!人在何處?”

  飛叟胡梅心中暗道:“江湖上久已轟傳,這小子身兼王劍、霸刀兩家之長,加上那四戒大師與萬良助陣,老夫若不使弄一點狡猾,只怕不能生離此處了。”

  此人老奸巨猾,一瞧情勢不對,立即盤算逃命之策。

  只聽他嘿嘿乾笑一聲,大聲說道:“左文娟的下落,當世之間,只有胡某一人知道,但你若不露上一手,使胡某心服口服,今生今世,你就不用想得知左文娟的下落了。”

  這乃是以進為退之法,料左少白聽了之後,定然不敢傷他的性命,他既無性命之憂,那就不難見機行事,徐謀脫身之策了。

  但聽高光怒聲道:“這老兒眼珠亂轉,他的話不能相信。”

  黃榮道:“大哥請退向一旁,待兄弟們效勞,宰了這個老兒,以慰伯父大人在天之靈。”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胡梅死不足惜,只是姊姊下落未明,但恐殺了胡梅,再無線索可尋。”

  心念電轉,口中緩緩說道:“兩位賢弟請在一旁掠陣,愚兄要親自對付他。”

  高光拔出雙筆,厲聲喝道:“不相干的退後五步。”

  飛叟胡梅道:“左鑑白是武林公敵,這裡沒有不相干的人。”

  左少白怒聲道:“你若想倚多取勝,那是枉費心機了。”

  寶劍一振,向胸前刺出。

  飛叟胡梅鐵牌一揮,呼的一聲,直向寶劍磕去。左少白冷冷一呼,唰唰兩劍,把胡梅圈入一片劍光之中。飛叟胡梅凜然一驚,八卦牌左推右拒,勉強避過了兩劍,右手短刀未及攻出,數朵劍花,又已襲近身前。

  飛叟胡梅原想上手就全力搶攻,以八卦門中的絕技“翻雲八式”,先與左少白周旋一陣,能夠勉強維持個平手,那就不難找到脫身的機會。

  他這套刀法,隱在那左手鐵牌之中,攻勢奇詭,招招惡毒異常,極難防禦,卻不料左少白劍勢浩瀚如海,前招未盡,後招又至,招招聯機,此落彼起,飛叟胡梅那牌中藏刀,凌厲絕倫的攻敵招術,竟然施展不出,反被左少白那大開大闔的劍勢,迫的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轉眼間,飛叟胡梅臉上汗水滾滾而下,眉宇間一片驚愕、畏懼之色,那矮小的身子,畏縮於鐵牌之後,東閃西避,狼狽已極。

  忽聽一陣暴喝,四個手執鐵牌短刀之人,齊齊撲入了場中。

  只看這四人用的兵器,已知都是八卦門中之人,其中一人是胡梅的師弟,另外三人乃是胡梅的師侄,這四人眼看胡梅掙扎於左少白劍勢亡下,岌岌可危,雖然心頭同感駭異,卻不能不硬起頭皮,拔刀相助。

  但是左少白寶劍一揮,瞬眼之間,朝四人各個攻了一招,寶劍飛舞,將四人一起裹入了劍勢之內。

  高光、黃榮相視一笑,二人早有經驗,左少白這天劍招術,以寡敵眾,最具神奧,對方縱是再多幾人,依舊只有居於被動,難挽頹勢。

  左少白出道以來,連經戰陣,功力火候,業已大進,已盡得天劍的神髓,對付八卦門中這五人,實是遊刃有餘。

  這四人被裹於劍勢之內,恍若泥牛入海,絲毫未能挽回頹勢,飛叟胡梅仍未扭轉頹勢,招招都覺措手不及,大有傷亡在即之感。

  轉眼間,刀光劍影,傳出了沉重的喘息之聲。那三名八卦門的弟子,首先感到眼花撩亂,支持不住,膽顫心驚之下,恨不得立時棄掉手中的刀盾,束手就縛,聽憑宰割,但因師門規戒,臨陣投降,乃是死罪,只得咬緊牙關,拚命支撐下去。

  此際,左少白佔盡了上風,但卻感到對方五面鐵牌,此遮彼架,深具防守之妙,除非對方自行認敗,一時之間,卻是想不出一個制服敵人,結束戰門之策。

  忽聽范雪君道:“這五人都非善良之輩,又是盟主的殺父仇人,盟主何不痛下殺手,將五人一齊傷在劍下。”

  那三名八卦門的弟子全力應敵,不知范雪君何時到了場邊,聞聲之下,不禁心頭大駭,忍不住轉臉望去。

  但聽劍風噝噝,左少白寶劍連閃,襲近了三人的胸腹要害。

  三人駭然大驚,匆匆揮鐵牌擋去,忽聽一聲慘叫,倉促之間,一人手中的短刀,扎入了另一人的腰間,鮮血泉湧而下。

  這乃眨眼間的事,左少白早已變招換式,轉向飛叟胡梅襲去。

  那八卦門中的弟子,被同門一刀扎入腰際,重傷之下,戰志全消,噹的一聲,扔下鐵牌短刀,手掩傷口,就地蹲了下去。

  飛叟胡梅既驚且怒,厲聲喝道:“誰敢……”

  他本要嚴令門下,誓死力戰,怎奈自己也打的心膽俱寒,恨不得扔掉手中的兵器,但想昔年“生死橋”前之戰,左少白已經留下深刻的印象,自己是主凶之一,縱然投降,也只是坐以待斃,倒不如抗拒到底,或許能找出一條生路。

  恐懼、焦急集於一身,惱怒之下,鐵牌猛地一挺,直向左少白襲來的劍勢撞去,左足一翹,將那名蹲下身子的弟子,猛然踢了開去。

  這時,左少白心頭也暗暗焦急起來,只覺得要想傷人,非得動用古刀不可,僅靠手中的寶劍,竟是不知如何才能取勝,以結束眼前這場打鬥。

  但聽范雪君冷冷說道:“盟主若是要留活口,就請退下陣來,讓黃、高二位護法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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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范雪君講這種話,其中含著極深的用意,高光卻是渾然不解,脫口說道:“對!盟主歇息一陣,看小弟生擒這幾個人。”

  左少白聞言,只覺得臉上一熱,怒聲喝道:“看劍,看劍……”

  言未了,一陣噹啷聲響,飛叟胡梅等四人手上齊覺一痛,四塊鐵牌同時掉落在地。

  萬良先是一怔,隨即大喝道:“好劍法。”

  黃榮、高光楞了一楞,移目望去,飛叟胡梅等四人同是臉如死灰,左手握住右掌,原來四人的右手小指,同被齊根斬斷,鮮血淋漓,濺落在地。

  高光大為興奮,道:“哈哈!你們再不束手就縛,那就當真是不知死活了。”

  大步走了過去,駢指如戟,直向胡梅點去。

  §第六十章 手刃親仇

  飛叟胡梅猛地一躍,跳開了丈許,瞋目道:“狗仗人勢,算什麼好漢!”

  高光勃然大怒道:“老匹夫,膽敢出口傷人,拾起兵器,我教你識得厲害。”

  飛叟胡梅老奸巨猾,心知繼續打下去,縱然勝得高光,也是毫無好處,當下傲然一哼,轉臉一望左少白道:“胡某人自認不敵,你待怎樣?”

  左少白呆立當地,腦海之內,依然在思索剛才那一招的手法,對胡梅的話,恍若未聞,理也不理。

  原來那“王道九劍”,看去招招攻向敵人,其實招式一老,劍勢早已轉變,全憑那股流動的劍氣,與穆穆隸隸的劍勢,迫使敵人窮於應付、疲於奔命之下,自行認敗服輸,實際上,那九招劍法,劍劍沾衣即止,沒有一招傷得著敵人的身體。倘若傷到敵人,那已是超出了王道九劍之外,屬於另外的武功了。

  在此以前,左少白施展劍法,一直未曾脫出那天劍姬侗的窠臼,換言之,他所施展的一招一式,全部保存了王道九劍本來的面目,因此,遇上一個頑抗到底的敵人,那就只有一直打下去,直到有一方力竭為止,但剛才因受范雪君刺激,左少白一時情急,信手一劍,同時斬下了四人的手指。

  這隨手一劍,並非王劍、霸刀中的武功,而是孕育他胸中的武學潛力,加以發揮而成,至此,左少白的武功已是進入了另一種境界。

  飛叟胡梅見左少白呆立當地,久無反應,不禁暗暗想道:這小子到底年輕,未曾經過陣仗,勝了一招,就驚喜成這種樣子。

  他心中盤算,暗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即抱拳道:“胡某人敗得不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一劍之賜,改日必有報答。”拾起鐵牌短刀,大步奔去。

  但聽左少白怒喝道:“站住!”

  飛叟胡梅駐足轉身,傲然道:“你莫非想打聽左文娟的下落?”

  左少白冷冷一笑,道:“我只想取你的性命。”長劍一揮,倏然襲去。

  飛叟胡梅心頭大駭,厲聲喝道:“姓左的,你講不講江湖規矩?”

  萬良哈哈大笑,道:“這老兒,他倒講起江湖規矩來了”

  只聽左少白冷冷一哼,寶劍連閃,在飛叟胡梅胸上,陡地劃了四劍。

  這四劍疾如電掣,飛叟胡梅枉有鐵牌護身,依然遮擋不及。

  這僅是一兩句話的工夫,八卦門那另外三人才剛剛撿起鐵牌短刀。撲奔攏來。

  左少白那四劍,在胡梅胸前交叉來去,劃了一個斜斜的“井”字,創口雖然不深,但卻長達八九寸,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可怖之極。

  這時,四人又被左少白圍入劍勢之內,四人以背相向,狂揮手中鐵牌,抵擋左少白的攻擊。

  忽聽左少白長嘯一聲,唰唰唰唰,劍光電閃,陡然在四人左腕上各刺了一劍,噹啷聲中,四塊鐵牌,一起掉落在地。

  這四劍來勢奇突,飛叟胡梅等莫名其妙,誰也沒有看出那劍勢的來龍去脈,但覺眼前一花,左腕一痛,鐵牌已然脫手。

  左少白似是突然變了一人,只見他劍眉雙剔,滿臉殺氣,寶劍一振,朝飛叟胡梅心口猛地刺了過去。

  飛叟胡梅心膽俱裂,來不及丟棄右手的短刀,雙臂一舉,駭然叫道:“慢來。”

  左少白寶劍一頓,抵住胡梅心口,陰沉沉道:“有話快講,我若不殺你,對不住父母在天之靈。”

  飛叟胡梅臉如死灰,喘息道:“左文娟是你的親姊姊,你真不關心她的生死?”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老賊卑鄙無恥,若不施展強硬的手腕,勢難令他就範。

  心念電轉,冷冷一笑,道:“你想以此要挾,妄圖活命,那是做夢。”寶劍一挺,刺入了胡梅胸口。

  飛叟胡梅一陣劇痛,脫口慘呼一聲,雙手捏住劍身,顫抖不已。一股鮮血,由那劍刃之旁,泉水般湧了出來。

  這時,不但與胡梅同來之人心膽駭破,就是黃榮、高光等人,也感到怵目驚心,不忍卒睹,誰也想不明白,何以突然之間,左少白的心腸變得剛硬起來。

  忽聽四戒大師道:“阿彌陀佛。”

  大步上前,朝左少白合什躬身道:“盟主暫請息怒,待老衲來盤問他。”

  左少白寶劍一收,退後了兩步。

  四戒大師目光在胡梅胸前掠了一眼,面有不忍之色,道:“胡施主,你是江湖的上成名人物,事到如今,理該爽快一點。”舉手一揮,連點胡梅數處穴道,止住了鮮血外流。

  飛叟胡梅喘了一口大氣,冷笑道:“多謝大師解圍之德。”

  四戒大師緩緩搖頭,道:“老衲並未解施主之圍,施主不用道謝。”

  胡梅臉色一變,獰笑道:“大師有何指教?”

  四戒大師目光如電,深深凝注胡梅一眼,道:“左文娟左姑娘,如今身落何處?”

  飛叟胡梅心中暗道:“眼前的情勢,不講實話已是不行,這老禿驢素有慈悲之名,說不定有他轉圜,尚能保全性命。”

  心中盤算,頓時面露愧色,道:“當年在‘生死橋’畔,確是胡某擒住了左文娟,但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左文娟當時就被另一人搶走了。”

  四戒大師目尖一皺,道:“你胡施主並非好欺之人,是誰那麼厲害,竟將你到手的俘虜,搶過手去!”

  飛望胡梅獰笑一聲,道:“那人姓齊,是江湖道上大大有名之人。”

  四戒大師仰首望天,道:“江湖上的成名英雄……風雲會主齊子豪?”

  飛叟胡梅冷然道:“大師既已猜到,那就不用在下多說了。”

  四戒大師道:“江湖之上,並無關於此事的傳聞,施主知齊子豪擄去左姑娘之後,作何處置?”

  飛叟胡梅道:“這個麼?那就只有齊子豪才知道了。”

  四戒大師身形一轉,眼望左少白,面露哀懇之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他久在佛門,素以慈悲為懷,眼看胡梅狼狽之狀,有心向左少白求情,寬貸胡梅一死,但知白鶴堡慘遭滅門之禍,血海深仇,非同小可,因之話到唇邊,卻又無法出口。

  左少白飽經憂患,對人情世故甚為練達,睹狀之下,已明白四戒大師的心意,當下舉手一揮,道:“有勞高兄弟,將這四人先行擒下。”

  高光道:“兄弟遵命。”大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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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飛叟胡梅已被左少白打的心寒氣餒,眼看高光走近身前,竟是不敢閃避,但覺腰際一麻,已被點住穴道,摔倒在地,其餘幾人,見胡梅束手就縛,更是不敢抗拒,高光手臂連揮,一口氣點閉了四人的麻穴。

  黃榮大步走了過來,帶著高光,將幾人搬進了車內。

  與飛叟胡梅同行之人,另外還有七個,那七人自始至終,袖手旁觀,未曾插手,這時目光交投,相互間交換了一瞥眼色,倏地一言不發,轉身奔去。

  四戒大師陡地縱聲喝道:“諸位施主暫留貴步,請聽老衲一言。”

  他這兩句話,是以佛門“獅子吼”的上乘武功講出,雄渾的語聲,貫入眾人耳中,彷彿響起一連串焦雷,那七人駭的身心一震,臉色大變,齊齊駐足站定。

  左少白心頭大惑,暗道:“這位大師向來息事寧人,怎麼我已將這幾人放過,他倒加以留難起來。”

  只聽四戒大師道:“請恕老衲眼拙,不知幾位施主是何門何派的英雄?”

  那幾人一楞,其中一個雙目深陷,身形枯瘦的黑袍老者,雙手一抱拳,道:“老朽陰山呼延豹。”

  四戒大師容色微動,道:“原來是陰山派的碧磷箭呼延老英雄,失敬失敬。”

  他似是突然變了一人,炯炯雙目,冷焰迫人,轉向一個五旬上下,背插單鞭的錦袍男子望去。

  那錦袍男子與四戒大師的兩道目光一觸,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道:“青城姜成協,末學後進。”

  四戒大師冷然道:“原來是‘一鞭斷流’姜施主。”目光一轉,朝向那五短身材,發須如戟的紅面老者,接道:“這位施主生具異相,如是老衲猜的不錯,該是崑崙派的鄭老英雄,矮崑崙鄭猛。”

  那紅面老者嘿的一笑,道:“大師好眼力,好記性。”

  伸手一指身旁二人,接道:“這是鄭猛的兩個師侄,大師多指教。”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移向左邊一個滿臉橫肉,背插砍刀的勁裝男子,道:“這一位……”

  那勁裝男子毫無懼色,漠然道:“樊霸,人稱惡屠夫。”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想了一想,道:“樊施主莫非是鐵膽會的好漢?”

  惡屠夫樊霸冷冷道:“不錯。”

  左少白心暗道:這事奇怪,十個人,竟然包括了許多門派,這絕非偶然之事。

  但四戒大師道:“這一位施主,諒必也是江湖聞名的英雄了。”

  那最後一人是個中年男子,白面青須,臉色甚為陰沉,一見四戒大師盤問自己,立時干笑一聲,道:“在下宇文清,無名小卒,不敢當英雄之稱。”

  四戒大師暗忖道:宇文清?這名字倒是陌生的很,似是從未聽人說過。

  心念轉動,口中緩緩說道:“字文施主是否是九大門派或四門、三會、兩大幫的人?”

  那宇文清搖首道:“家傳幾手莊稼把式,不在任何門派之列。”

  四戒大師漠然一笑,陡地目光電射,掃掠那幾人一眼,道:“諸位施主恕老衲多問,你們浩浩蕩蕩,結伴而來,難道是奔往嵩山不成?”

  那幾人聞言,神色齊齊一動,但卻無人答言。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道:“諸位之中,可有領頭之人?”

  那幾人目光交投,相互望了一眼,那宇文清倏地放聲一笑,道:“不期而遇,偶然同行,那有領頭之人。”

  四戒大師道:“那麼老衲請問宇文施主,你是要去少林寺麼?”

  宇文清默然片刻,大聲道:“在下並非去貴寺。”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道:“鄭施主呢?”

  矮崑崙鄭猛微微一怔道:“鄭猛與少林高僧僅只慕名,卻素無交往,高攀不上,去幹什麼?”

  高光心中暗道:“這老和尚今天怎麼搞的,反反復覆,囉囉唆唆,全無一點有道高僧的樣子。”

  但聽四戒大師道:“這位樊施主呢?我看一定是去往少林寺的了。”

  那惡屠夫樊霸生性暴急,只因懼於四戒大師之名,又見左少白在旁,這才忍氣吞聲,一直不敢發作,但忍到此時,再也忍不下去,不禁雙目一瞪,怒聲道:“老和尚,你那來這多廢話?”

  四戒大師突然之間,變得異常固執,道:“老衲請問施主,是否要去往少林?”

  惡屠夫樊霸冷笑道:“如果我懶得回答呢?”

  四戒大師道:“若不回答老衲,那就只好請樊施主就此回頭,不能繼續前進了。”

  惡屠夫樊霸哈哈一陣狂笑,道:“我以為天下只有我惡屠夫強梁霸道,原來少林寺的和尚,也是蠻不講理之人。”

  四戒大師說道:“老衲生平未曾如此,今日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惡屠夫樊霸冷冷一哼,道:“誰迫你了,此地離少林寺百里之遙,陽關大道,人人可以行走,你攔路盤查,強辭奪理,難道還有道理不成?”

  四戒大師臉上一紅,暗道:“此事確實理虧,但這些人結隊而行,明明與少林失寶之事有關,但事無左證,豈能入人於罪,唉!那范姑娘智計如海,若能得她相助,焉有這多困難,可惜她……”

  但聽那宇文清道:“大師如此留難,到底是奉金刀盟主之命,或是奉少林掌門的差遣?”

  四戒大師先是一怔,隨即大為窘困,轉眼一望左少白,茫然失措。

  忽聽范雪君輕笑一聲,道:“老禪師,你有何為難之處!”

  四戒大師道:“姑娘才慧過人,定能看出,這批人連袂而來,其中必有緣故。”

  范雪君道:“是啊!依賤妾猜想,定是少林失寶的消息已經傳揚開去,這批人聞風而至,志在越火打劫,趁機劫奪少林寺的寶物。”

  四戒大師道:“但老衲有所不解,前後不過一兩日工夫,消息怎能傳播的如此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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