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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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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劍絕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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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30 11:19:02 |只看該作者
五〇

  黃榮一耳伏地,聽了一陣,道:“盟主武功高強,可有法取下金針麼?”

  左少白嘆道:“我已暗中試過,無能取下。”

  黃榮道:“兄弟倒是有一個法子……”

  高光急道:“什麼法子快施出來,不用多談了。”

  黃榮道:“這法子倒是簡單的很,但必得設法避過四周監視咱們之人的耳目才行。盟主請側轉身子,我用口拔出你後肩上的金針。”

  高光讚道:“這樣簡單高明的主意,我怎麼沒有想到?”

  左少白估准方向,忽然側過身去。陡覺寒氣一閃,拂面掃來,左少白一提真氣,原姿不動的飛了起來,落在三尺以外,避開了一刀。耳際間響起了一陣格格嬌笑,道:“好俊的輕功。”

  原來那監視之人,就站在幾人身旁三四尺處,屏息凝神,靜靜不動,不但瞧到了兩人的舉動,而且把三人交談之言,也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那女子聲音接道:“此地已用你們不著,你們退下去吧!”

  兩個監視的大漢,應了一聲,轉身而去。左少白暗暗忖道:早該想到他監守之人就在身旁才對。微風颯然,夾著一股清幽的脂粉香氣,撲入鼻中。三人雖然目難見物,憑嗅覺已感覺到有人來到了身前。

  但聞那女子口音,傳入耳中,道:“你們據實回答我相訊之言,免得鬧出嚴刑逼供之舉。”

  左少白道:“那得要看你們問的什麼了,如是我們答不出,也是枉然。”

  那女子道:“自然是答得出了……”語聲微激一頓接道:“三位高姓大名,為何來此?”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我那兩位兄弟,一名黃榮,一名高光,我們無意到此,並非是有為而來,想來姑娘早已明白了。”

  那女子道:“諸位既然找上門來,瞧去了本門中不少秘密,我縱有放你之心,但卻無放你之理……”

  左少白道:“那要怎樣?”

  那女子道:“眼前只有兩條路走,一是加入我們關王門,二是把你們推入水牢,活活被水淹死。”

  左少白沉吟一陣,道:“請姑娘把我送回水牢去吧!”

  那少女目光一掠黃榮、高光,道:“兩位怎麼樣,要和他一起死,還是投入我們關王門下?”

  黃榮道:“咱們誓同生死,自是願追隨盟主投九泉之下。”

  高光道:“死如有鬼,我拼著打入十八層地獄之下,也要攪得你們舉家不安。”

  那女子冷笑道:“我殺人已不可數計,從未遇到過鬼,三位既有著同生共死之情,我就成全你們了。”

  左少白霍然站了起來,道:“那就有勞姑娘帶路。”突然跨上一步,行在黃榮身前。

  那黃榮早已有備,估准了左少白落足步位,張口咬去。

  他的動作迅快至極,而且認位奇準,但那女子的動作更快,忽然縱身而起,飛到黃榮身旁,右手一揮,疾快拍了過去。

  左少白飛腳起踢了過去。

  但聞啪的一聲,黃榮臉上中了一掌,只打得他身子搖了幾搖,才拿樁站好,一面右頰登時腫起很高。

  那女子出手的迅快,竟令左少白和黃榮的預謀未成,黃榮被打的退了兩步,未能咬中左少白肩上金針。

  但左少白踢出的一腳,雖被那女子避了開去,但掠裙而過,毫釐之差,即把她傷在腳下,這電光石火的一擊間,那女子雖然搶了上風,但人卻驚得一身冷汗,她估算情勢,如是左少白剛才踢出一腳,能向左移動半尺,不論自己用何等身法,都無法避開他踢來的一腳。

  黃榮一運氣,止住了右頰傷痛,道:“盟主,咱們雖然目難觀物,也不能坐以待斃。”

  高光接道:“是啊!好歹也撈他一個墊底的,死而無憾。”

  左少白道:“很好,你們兩人靠我身後,以便彼此接應。”

  高光應了一聲,橫裡移動身形,向左少白身後靠去。忽然間,金風破空,一柄單刀,疾向高光掃去。左少白聽聲辨位,飛起一腳踢出,逼得那人收刀而退。

  那女子突然格格嬌笑,道:“好!三位豪氣驚人,我倒得領教,領教。”語聲甫落,劍風突起,分向三人攻去。

  三人臉上的黑紗未解,目難見物,聽風辨位,避開那攻來的劍勢,支撐數合,登時被鬧的張皇失措。

  黃榮心念暗轉,忖思今日之局,長此下去,三人都將傷在對方劍下,拖延時刻,無補大局,只有自己拋去生死之念,拚受劍傷,衝近左少白去,解去他雙肩上的金針禁制,使他雙手能動,解下臉上黑紗,還有死裡逃生之感。

  念轉意決,暗中凝神,辨准那劍勢來路,突然大聲喝道:“盟主小心……”身軀陡然躍起,斜裡向左少白衝了過去。他雖然算準劍勢來路、方向,但因目難見物,取的角度,仍有毫釐之差,忽覺脅間一疼,中了一劍。

  左少白一腳飛到,逼開劍勢,沉聲問道:“黃兄弟,你受了傷嗎?”

  黃榮自知受傷不輕,不敢答話,生恐一口真氣,提不起,倒在地上,當下一咬牙,借勢一個翻身,欺到左少白身後,口齒啟動,咬住左少白右肩後的金針,拔了出來,接道:“我受了劍傷……”話未說完,人已倒在地上。

  左少白右手疾舉,拉開了蒙面黑紗,右腳同時飛起,擋開了刺向黃榮的一劍。他來不及打量四周情勢,右手一翻,拔下左肩上刺的制穴金針,左手一探,抱起黃榮,右手疾出,拔下高光肩上金針,借勢躍起的身子,避開掃來劍勢。

  原來他在急切之下,竟把大悲劍法中兩招奇學,以指代劍的用了出來,不覺間度過大厄,避開了對方三記絕招。高光左肩上金針被拔,精神大振,呼喝聲中,拉下蒙面黑紗。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讚道:“好矯健的身手。”劍光突然消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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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30 11:19:17 |只看該作者
五一

  左少白這才抽出時間,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青衣少女,手中執著一柄寶劍,站在丈餘以外,神色間流現出一片驚服之色。

  高光低頭瞧了黃榮一眼,問道:“黃兄,傷的很重嗎?”

  黃榮睜開微閉的雙目,道:“死不了。”

  高光揚手指著那橫劍而立的青衣少女,道:“我這兄弟可是你傷的嗎?”

  青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不錯!”

  高光怒聲接道:“好!咱們算是沒有完了,我要不拆了你們這關王廟,就不能算替他報仇……”

  左少白搖手阻止住高光,肅然接道:“你劍上有毒沒有?”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沒有!”

  左少白道:“可有金創藥物?”

  青衣少女道:“有!”探手入懷,拋過來一包錦袋。

  左少白放下了黃榮,打開錦袋,倒出一把白粉,仔細查看了一陣,認定無錯,才解開黃榮衣服,替他敷上藥物,暗中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高光道:“監視著那位姑娘,別讓她跑了,咱們此刻的處境,仍未脫險景。”

  高光四顧一眼,只見停身處,亦似是一座大殿,只是沒有神像而已。那青衣少女手中橫的寶劍逐漸的垂了下去,呆呆的站著不動。

  左少白替黃榮敷好了藥物,低聲對高光道:“好好的保護著他,我去取你兵刃回來。”大步對那青衣少女行了過去。

  高光對左少白早已敬服的五體投地,對他之言,一向是深信不疑。那青衣少女眼看左少白行了過來,毫無準備迎敵之意。

  左少白一皺眉頭,停下腳步,道:“姑娘可是施展詭計暗算,對付我們兄弟,但在下卻一向不主張暗算傷人。”

  那青衣少女緩緩抬起頭來,說道:“你能在一躍之間,避開我追魂之劍,武功強我甚多,我一向自負劍術精深,武功過人,今日和你動手之後,才知自己竟然這般的不行,唉!他們平日裡捧我、讚我,看來都是騙我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和此廟何關?”

  那青衣姑娘道:“我是這關王廟中的住持,他們推舉我接這關王門的家門,但我現在決定不接了。”

  左少白道:“為什麼呢?”

  那青衣少女道:“你赤手空掌,我卻手中有劍,但我連你都打不過,還有什麼顏面,接任這關王門的掌門?”

  左少白道:“這就是了,姑娘幾時當了這關王廟的住持?”

  青衣少女道:“一年多了,我爺爺離開關王廟時就把我接來此地,要我代他住持廟務,臨去之時,告訴過我,如是他一年之後,仍不回來,就讓我接掌這關王派的門戶。”

  左少白看她神情嬌稚,言詞純真,分明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女,心中暗暗奇道:“聽她口氣,這廟中住持是他爺爺,大約是不會錯了,奇怪的是那位胡塗老人為什麼竟把自己至親的孫女,請來主持這關王廟,這其間只怕是別有內情。”

  心急轉動,忍不住問道:“你那位爺爺哪裡去了?”

  青衣少女搖頭說道:“不知道,他只告訴我去赴一個朋友的約會,卻不料一去經年不歸。”

  左少白環掃了四週一眼,說道:“你那位爺爺可是至親的祖父麼?”

  青衣少女道:“自然是親的了。”

  左少白一皺眉頭,又道:“姑娘的父母,可還健在人世麼?”

  青衣少女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打量了一陣,道:“你這人問話毫無道理,我爺爺還好好的活在世上,父母自然是健在人世了。”

  左少白也不和她辯論,緩緩伸出手去,道:“姑娘可是自知不是在下之敵嗎?”

  青衣少女道:“不錯,我自知打不過你。”

  左少白道:“姑娘雖然傷了俺們一位,但好男不跟女鬥,咱們也不多怪姑娘了,但請把手中的長劍,先行交給在下。”

  他生恐有人闖了進來,手中無劍,膽氣不振,是以想先迫青衣少女交出長劍。

  青衣少女凝目沉思了片刻,道:“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把你們的兵刃取來。”轉身欲去。

  左少白疾速的橫跨兩步,攔住那青衣少女的去路,冷然說道:“不用了,姑娘手中長劍,暫借在下一用,也是一樣。”

  青衣少女霍然退後兩步,道:“這是我施用之劍,如何能夠給你?”

  左少白道:“暫借在下一用,待姑娘送還我等兵刃時,在下自當奉還此劍。”口中說的客氣,右手卻疾伸而出,扣向那少女握劍右腕。

  一則那左少白手法佳妙,二則那青衣少女毫無防備,竟被左少白一把抓住了手腕,奪過了長劍。左少白一劍在握,膽氣突然一振,反腕一探,長劍振出了兩朵劍花,冷冷說道:“姑娘可就是剛才那位訊問我等的人嗎?”

  青衣少女道:“不錯啊!哪裡不對了?”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姑娘言詞柔和,分明涉世未深,但剛才那位訊問我們兄弟的姑娘,卻似是一位江湖見聞甚博之人,這片刻之間,易換了兩人,實叫在下猜不出用心何在?當時我們雖然目難見物,但姑娘的聲音,卻難瞞著我等的雙耳。”

  青衣少女道:“那人就是我啦!你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左少白道:“姑娘也許是在場的一位……”長劍一振,逼在那青衣少女身上,說道:“那位哪裡去了?請快些說。”

  那青衣少女緩緩向後面退了兩步,低聲說道:“她走了……”三個字說的低微異常,幾乎是連她自己,也聽不到。

  左少白心神一振,暗道:“看來這位涉世未深,心地純潔的姑娘,是他們有意安排下的一位替身,只不知她那位爺爺是何許人物?但得知其姓名,就不難查出她的身世了。”

  心中忖思,口中卻冷肅地喝道:“你可知道離此的道路嗎?”

  青衣少女點頭答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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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30 11:19:29 |只看該作者
五二

  左少白劍尖一閃,抵在那青衣少女後心之上,道:“如若我等能平安離此,在下決不傷害姑娘一毫一髮,如是中途有變,那就別怪我開罪了!”

  青衣少女緩步向前走去,一直未肯回頭望幾人一眼。

  左少白沉聲喝道:“高兄弟,扶起黃兄弟趕路,你們請緊隨在我身後五六步處,也免得驟遇強襲,應接不暇。”

  高光應了一聲,抱起黃榮隨在左少白身後而行,左少白手中長劍突然微微一挺,劍尖透衣而入,口中冷冷說道:“我知道你們這關王廟中,機關埋伏甚多,但願姑娘不生惡意,送咱們兄弟平平安安的離開此地。”

  那青衣少女默不答話,人卻向一處壁角所在走去。左少白右手執劍,左手一把抓住那青衣少女的左腕,故意高聲說道:“人心險詐難測,屈駕姑娘陪著我們兄弟一行了。”

  那青衣少女仍是一言不發,也不揮手掙扎,任那左少白握著手腕而行。左少白心中的疑念,雖是越來越重,但想到先行脫險要緊,然後再設法追問,也是一語不發,任他帶路而行。那青衣少女行近牆角,突然出右手向壁間按去。

  左少白忍不住問道:“這地方可是一道暗門嗎?”

  青衣少女冷冷說道:“你既然知道了,還問什麼?”

  左少白道:“在下還要提醒姑娘一句,最好是不要妄生異念,需知在下只要有上一眨眼間的時光,立刻可取姑娘之命。”

  但聞一陣軋軋之聲,光滑無痕的牆壁間,突然裂現出一條暗門。青衣少女一低頭,向裡行去,卻被左少白用力一拉,生生把她拉退回來,問道:“這暗門通往何處?”

  這青衣少女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柳眉一挑,冷冷說道:“你這般多心善疑,如何能擔當大事,就算這暗門是通往地獄之路,我也陪著你們走的啊!”

  左少白只覺臉上一熱,道:“在下雖然輕淡生死,但我不能讓兩位兄弟隨我涉險。”

  青衣少女突然哧的一笑,道:“我瞧人家的年歲,都還比你大些,你自尊自稱當起大哥來,也不害臊嗎?”

  左少白道:“俺們兄弟的事,不用姑娘多管。”

  青衣少女道:“誰要管你的事了,是你牽著我不放我走!”

  左少白心頭一凜,鬆開那少女手腕,道:“在下多有得罪。”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低頭進入了暗門。

  左少白回頭說道:“高兄弟小心了。”緊隨那少女身後而入。

  暗門內一片幽暗,但地勢平坦,毫無氣悶之感,顯見這地道修築的十分精巧。左少白緊隨那少女身後,暗中凝聚功力戒備,只要她稍有異動,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置她死地。

  行約四五丈遠,地勢突然向上高去。那青衣少女爬了幾層石級後,突然停了下來,凝神靜聽一陣,又向前行去。

  左少白忍住心中懷疑,一語不發,暗中卻數著爬行的石級,行到一十二級時,青衣少女突然舉直雙手,向上一托,登時有一片天光,進射而入,說道:“到了,你們上去吧!”

  高光加快腳步,趕了上來,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上去就是關王廟後門,這地方十分荒僻,很少有人來此,你們儘管上去吧!”

  左少白探出頭去,四下打量一眼,果是不錯,先扶高光和黃榮上去,才一抱拳,對那青衣少女說道:“姑娘是敵是友,實叫在下分辨不清。但今日之情,在下當深藏內心,日後定當圖報。”

  青衣少女沉吟一陣,道:“此時此地,不宜多談,你們還是快些走吧!日後如有仰仗,我自會去找你們。”

  左少白道:“但在下的兵刃。乃師長所賜,必得取回,還請姑娘指教。”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我去找你們時,帶去還你就是。”

  左少白道:“如若姑娘不去找我們呢?”

  青衣少女一皺眉頭,道:“那只好暫時存在這裡了。”

  左少白道:“如是姑娘不去尋找我等,煩請姑娘代在下收好兵刃,三日之內,在下當來此討取。”

  青衣少女道:“好吧!就此一言為定,你請走吧!”

  左少白道:“但願咱們後會有期。”縱身一躍,飛了上去,那青衣少女迅快的帶好暗門而去。

  左少白仔細瞧那通上來的暗門,是一塊四五尺方圓的石塊,用手一推,竟是紋風未動,想來那下面定有鐵環扣死,暗暗記下了四周形勢,和高光連袂而去。

  這時,天色微明,曦光隱現,景物越來越清晰。左少白找一處僻靜之所,停了下去,查看黃榮傷勢,雖然不輕,但尚未傷到筋骨,當下掌指齊出,拍活了黃榮幾處被點的穴道。

  原來左少白替黃榮敷藥之時。生恐他失血過多,點了他傷口周圍要穴,以阻行血。

  但聞黃榮長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說道:“多承盟主相救。”

  左少白道:“自己兄弟,用不著客氣,是否覺著傷勢好些?”

  黃榮突然站了起來,伸展一下傷臂,道:“盟主不用掛心,幸未傷得筋骨。”

  高光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兄弟心中想到一件不解之事,越想越覺胡塗。”

  左少白見黃榮傷勢無礙,傷口處且已結疤,這證明那青衣少女相贈的解藥,頗具神效,愁懷一展,回目對高光說道:“不知高兄想的何事?”

  高光道:“那關王門和咱們無怨無恨,為什麼要把咱們送入水牢之中,泡了半夜之久,他們既有殺死咱們的機會,卻又把咱們平平安安的送了出來,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實在叫人纏雜不清,猜想不透。”

  左少白道:“其間之變,先敵後友,確使人大費疑猜,如說那位姑娘,全為武功震服,才放了咱們,實難自圓其說,這其間定然有著曲折。”

  黃榮道:“待兄弟劍傷好轉之後,咱再去一查究竟,趁此天未大明,咱們先去憑弔一下盟主故居,奠拜一下殉難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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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30 11:19:37 |只看該作者
五三

  左少白道:“你的傷勢未癒,只怕不宜趕路。”

  黃榮笑道:“盟主但請放心,區區一點劍傷,豈足掛齒。”當先起身,放步而奔。

  左少白搶先帶路,直奔左家堡。十幾里的路途,在三人快速的奔行下,片刻已到,昔年名動江湖,重閣迭樓的左家堡,早已是面目全非,殘堵斷壁上生滿了雜草,一片蕭索淒涼,臨近村人,自從大劫之後,全都遷居他處,是以左家堡三里內不見人蹤。

  兩扇寬闊的黑漆大門,隱隱仍可見昔年的堂皇景象,只是那門上的黑漆,早已剝落,黑白雜陳,看上去一片荒蕪陰森。

  舊地故居,仍然在左少白腦際間留有著童年的印象,十三年前的慘事血債,仍在他心底深處刻劃了沉痛、哀傷,見故居、憶童年,和八載歷盡了艱辛的逃亡生涯,不禁黯然神傷,斷腸淚下。誰說丈夫不彈淚,只為未到傷心處。

  黃榮和高光,都知他此刻心情,沉痛異常,也不出言安慰,默然的站立在左少白的身後。

  左少白凝望故居,默然垂淚良久,才舉手拭去了臉上淚痕,緩步向前行去。大門內是一個廣大的庭院,左少白還記得昔年庭院中的華貴布設,如今是荒草及膝,觸目淒涼。

  左少白鎮靜一下心神,穿過了荒蕪的庭院,登上七層石階,直入二門。二門內積葉盈尺,已不復昔年那花樹如錦的繁盛景象,斷垣殘壁,滿生青苔。

  黃榮打量四周環物,雖是殘破不堪,但那宏偉的氣魄,仍然是隱隱看出昔年此堡的華貴、堂皇。

  左少白緩步踏向磚徑上的青苔,直入後院。這是昔年白鶴堡的練武之處,左鑑白傳授弟子武功,即在此處,兩座放兵器的木架,也已經殘破不全。靠東首有一座高大的青冢,滿長著盈尺的雜草。

  左少白指著那青冢嘆道:“左家男女弟子,一百餘口,大約都是在那青冢之下……”

  餘音未絕,突聞黃榮訝然一聲驚叫,道:“盟主請看!”

  左少白順著他手指望去,只見兩個衣著楚楚的人,並肩跪在那青冢之前,不禁呆了一呆,說道:“先父母不見容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人幫,天下皆仇蹤,哪裡來的憑弔之人?”

  高光道:“咱們過去瞧瞧吧!”當先行了過去。

  雜草叢生,落足間帶起了沙沙之聲,但三人一直走近兩人身後四五尺處,兩個並肩而跪的人,仍然是毫無所覺。

  高光重重咳了一聲,道:“兩位朋友,高姓大名,兄弟這裡有禮了。”

  他一連呼叫數聲,那兩人連動也未動一下。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高兄弟不用叫他們了,如若是兄弟推斷不錯,這兩人只怕早已死了!”

  高光道:“死了嗎?”縱身一躍,飛落到兩人身側,雙手分抓在兩人肩頭之上,扳轉過來一瞧,果是早已氣絕身死,在兩人的前胸上,心臟要害之處,各插一把短劍,深沒及柄。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拔出他胸前短劍瞧瞧看。”

  高光應了一聲,雙手齊出,拔出了兩人致命的短劍。

  這時,正值旭日東昇,日光耀射之下,只見那柄短劍之上,刻著“仇恨之劍”,四個大字。

  左少白道:“奇怪呀,又是仇恨之劍,此人行蹤詭奇,不可輕視……”

  突然住口不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重大之事,凝目沉思。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可是懷疑這‘仇恨之劍’,和昔年的白鶴堡慘事有關嗎?”

  左少白暫不答黃榮之言,回頭對高光說道:“你查看一下,他們死有多久時光了?”

  高光伸手在兩人的穴道上摸了一陣,道:“不足兩個時辰。”

  左少白道:“你瞧瞧他們是否習過武功。”

  高光又把兩人查摸良久,說道:“習過武功。”

  左少白才轉臉望著黃榮說道:“雖然不敢斷言這仇恨之劍,和我們白鶴門慘事有關,但其中定有些糾葛之處……”

  他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先父母自和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結仇之後,武林中任何一處角落中,都無法使我們安身立命,遍地敵蹤,到處追殺,別人避我們尤恐不及,誰又會在這裡,祭奠白鶴門殉難之人,這人既用了這樣一把說暗器不是暗器,說兵刃不兵刃之物,又精工雕出這麼一個名稱來,豈不是令人生疑?”

  黃榮道:“如若這不是一個陷阱,這仇恨之劍定然和你們左家,有著關係……”

  他望瞭望左少白手中短劍,接道:“也許是昔年逃出死劫的左家門人?”

  左少白搖頭接道:“據我所知,應該是無此可能。”

  黃榮道:“事實每多難料,盟主也不用為此多費心神了,日後咱們留心追查就是。”

  語聲甫落,突然一陣長嘯之聲,傳了過來。黃榮把左少白手中兩柄短劍搶了過來,低聲對高光說道:“高兄弟,快些把這兩把短劍,插入兩個死人身上,最好是原來傷口。”

  高光接過兩柄短劍,扶起兩個死者,依言把短劍插入原來傷口上。

  黃榮道:“咱們快些隱起身子,別讓來人瞧到。”

  這四周深草過膝,藏身極是容易,三人極快找好一處隱身所在,停下了身子。片刻之後,果然有兩個黑衣大漢,連袂而來。

  左面一人說道:“我瞧今日裡情形有些不對?”

  右面一人道:“什麼不對了?”左面一人道:“咱們幫主有些精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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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右面一人道:“不錯,你這一提,我也想起來了,無緣無故,為什麼會突然要到這白鶴堡來,看這份淒涼景象,就不是好兆頭。”

  左面一人突然停了下來,道:“孫兄,你瞧跪在那突起的青冢之前的兩人,奇怪嗎?”

  那姓孫的大漢,道:“是有些奇怪呀!全身僵直,已沒有活人味道。”

  這兩人似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一見那兩人的跪像,已瞧出苗頭不對。

  但聽左面那人接道:“孫兄弟替我把風,我過去瞧瞧。”縱身一躍,飛了過去,落在兩人身前。

  左少白隱身草中瞧去,只見那人年約三旬左右,肩上插著一柄單刀,伸手一扳兩個並肩而跪的屍體,臉色立時大變,失聲驚叫,駭然而退。

  那把風大漢高聲說道:“金兄、怎麼回事?”

  姓金大漢似是餘悸猶存,口中結結巴巴地說道:“又是那‘仇恨之劍’。”

  孫姓大漢躍飛過來,唰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四顧一眼,道:“金兄,咱們這是第幾次瞧到了?”

  金姓大漢道:“第三次了!我瞧幫主那坐立不安的焦慮神情,只怕是和這仇恨之劍有關了。”

  孫姓大漢道:“金兄言之有理,這地方太過荒涼,咱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兩人談論那“仇恨之劍”,似是越談越覺害怕,好像那“仇恨之劍”,隨時可以刺入兩人心胸一般。

  姓金的大漢,舉手抹去臉上的冷汗,道:“幫主大駕就到,咱們守在這裡等他也是一樣。”

  他心中的驚悸顯是越來越濃,但死要面子活受罪,寧願忍受那恐怖的顫慄,口裡仍然說的十分強硬。

  孫姓大漢揮動一下手中的單刀,日光下白芒閃動似是要借這揮刀之勢,一壯膽氣,說道:“聽說這突起的大青冢下,埋了白鶴門男女一百餘口屍體,白鶴門因此絕跡江湖!”

  金姓大漢咳了一聲,道:“聽說那白鶴門中逃出了兩位男女,一個渡過了‘生死橋’,另一個女的被一位不知名的神秘人物救走。”

  孫姓大漢接道:“奇怪呀!聽說那‘生死橋’下,埋藏無數冤魂,數十年來,從未有一人渡過,那小子怎麼走過去的?”

  高光心頭大怒,暗道:“這兩個小子,出口辱罵盟主,非得想法子教訓他們一頓不可。”正待挺身而起,但去被黃榮一把按下,低聲說道:“高兄弟不可造次。”

  回頭望去,見左少白淚珠奪眶而出,滾落在草地上,顯然那兩個大漢的言語,觸到了他傷心之處。

  但聞那金姓大漢說道:“是啊!使人不解的也就在此了,緊追他身後的數十名高手,為要斬草除根,曾有數位武功高強之人,自持能耐,追那個小子,踏上了‘生死橋’,卻不料那小子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追上橋的數名高手,卻一個個翻入了‘生死橋’下……”

  孫姓大漢道:“為什麼那小子沒翻下去?”

  金姓大漢道:“他如是也翻了下去,咱們也不用談它了。”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驚動了兩個藉高談闊論,以減少心中畏懼的大漢,也驚動了左少白等三人,凝目望去,只見兩個身罩青衫的矮小之人緩步走了過來。來人的衣著,十分奇怪,一襲長衫,由頭上直包下來,似是兩個無頭的人。

  兩個大漢心頭原已有些害怕,此刻驟見這樣兩個無頭之人,走了過來,雖然明知兩人故意這般裝著,把頭隱入那長大的青衣之下,心中仍是有些害怕。

  孫姓大漢舉起手中單刀,高聲說道:“孫二爺走遍了大江南北,經過了大風大浪,什麼駭人的恐怖玩藝,全都見過,如是裝神扮鬼,來嚇唬孫二爺,那可是自討苦吃。”

  那兩個矮小蒙頭的青衣人,一語不發,也不理大漢喝叫,仍是不快不慢的對著兩人走了過來。那姓金的大漢顯然也是有些忍耐不下了,唰的一聲,也抽出背上單刀。兩人並肩而立,雙刀平胸,目睹兩個青衣人,暗作戒備。

  這時,兩人已然全為那蒙頭而來的青衣人,吸引住全部心神,無暇旁顧,如是左少白等暗施襲擊,輕輕易易的就可把兩人一舉擊斃。

  但見兩個青衣人踏著荒草而來,片刻間已到兩個大漢身前三四尺處,而且毫無停下之意,直對兩個大漢衝去。那孫姓大漢,似是已無法忍耐下去,大喝一聲,一招“橫掃千軍”疾擊而出。

  兩個矮小的青衣人,見對方單刀斬來,立時一躬身,不退反進,直向兩人懷中欺去。這動作快速至極,但見人影一閃之下,兩人合而復分。那青衣人退開兩步,凝立不動,眼看著那金姓大漢卻身子搖了幾搖,一跤栽倒地上。日光下,只見那金姓大漢的前胸之上刺著一把短劍。

  就在那金姓大漢中劍栽倒的同時,那姓孫的大漢和另一個青衣人,也已分出了勝敗。另一把短劍,刺入那孫性大漢的前胸。

  兩個青衣人快速把兩人屍體,排成一排,和早先的兩具屍體並排而跪,面對那高突的青冢,然後返身一躍,去如飄風,眨眼不見。

  高光只瞧得兩眼發直,輕嘆一聲,道:“好利落的手法,好佳妙的輕功。”

  黃榮臉色凝重,回顧了左少白一眼,只見左少白雙目神凝,望著那青衣人消失的地方出神,臉上是一片訝然,顯然,他心中也正充滿著重重的疑竇,驀地裡,響起了一聲長嘯,緊接著嘯聲呼應,來自四面八方。

  高光一皺眉頭,低聲對黃榮道:“不知來的何許人物,聲勢竟如此之大!”

  黃榮還未來及答話,忽聽左少白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呀!那兩個青衣人,究竟是誰呢?難道白鶴門中子弟,除我之外,當真的還有活在世上之人不成?”

  §第十章 七澤第一家

  但聞嘯聲越近,周圍人影閃動,十二個全身勁裝,手執厚背鬼頭刀的大漢,分由南、西、北三個方向,快步而來。

  黃榮輕輕一扯高光的衣袖,低聲說道:“藏好身子。”

  原來那高光已把頭伸出了草叢外面。只聽一個粗壯的聲音,大聲叫道:“諸位兄弟瞧到了嗎?那四個跪對青冢的人。”

  另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接道:“瞧到了。”人影閃動,一個執刀大漢,急急奔了過來,伸手向最近一人抓去。

  但聞那粗壯的聲音喝道:“不許亂動,幫主大駕未到之前,咱們必得保持著現場的情景,不可妄動一草一木。”

  奔近四具屍體的大漢,應了一聲,向後退去。黃榮藉著草叢中一點空隙,向外看去,只見分由三個方向行來的十二個勁裝大漢,已然合在一起,低聲商量,不知在談些什麼?

  左少白回顧了黃榮和高光一眼,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除非被人發現了藏身之處,切不可輕易動手。”

  高光隨手抓起了兩塊石頭,握在手中,備作迎敵之用,原來,三人在那關王廟中被人迷倒關入水牢,兵刃盡失,除了左少白由那青衣少女手中奪來一柄長劍之外,黃榮、高光,手中都無兵刃。

  遙遙傳來一聲大喝,道:“幫主駕到!”

  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分佈開去,擺成了一座陣勢,面對青冢,刀橫前胸,刀柄上垂下的紅色穗子,隨風飄舞,獵獵作響。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齊齊垂下手中的鬼頭刀,欠身作禮。一個五旬左右的青衫老者,緩步走近青冢。

  在那青衣老者身後,緊隨著一個四十上下,留著兩撇八字鬍,枯瘦如柴的矮子。這兩人都是赤手空拳,但身後卻跟著四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背上背弓,腰間懸箭,肩頭上黃穗飄風,插著一柄長劍,護擁而行。

  高光暗暗罵道:“這人臭排場倒是不小。”

  那青衣老者目光轉動,掃掠了那四具並跪的屍體一眼,道:“這四人都已絕了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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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左首一個勁裝大漢,似是那十二人中的首領,欠身說道:“都已死去多時,屬下保持現場,未曾移動分毫,敬請幫主查看。”

  青衣老者微微一皺眉,道:“這四人可也是為那仇恨之劍所傷?”

  那大漢應道:“每人前胸要害處插有短刀,弟子未敢擅自取閱,但看那形狀,極似那‘仇恨之劍’。”

  青衣老者緩緩點頭,道:“拔出來給我瞧瞧。”

  那大漢應了一聲,雙手並出,極快的拔出四人胸前短劍,日光下駭然可見“仇恨之劍”四個字。

  青衣老者並未伸手接劍,長長嘆息一聲,道:“收起來……”語聲微微一頓,自言自語地接道:“這麼看將起來,本座的料斷不錯了,這白鶴門中,還有未死之人,這‘仇恨之劍’定然是白鶴門餘孽作祟。”

  那留著八字鬍的矮子,右手大指、食指拈著短鬚,兩道目光卻一直投注四具屍體之上,冷冷一笑,道:“幫主料事如神,白鶴門餘孽重現江湖,那是絕無差錯了……”微微一頓,扳轉話題,道:“在咱們未到之前,四人死亡之後,中間一段時光,已有人先咱們到過此地了!”

  隱身在暗處的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矮瘦之人,一臉陰險刁猾之氣,定然是一位善用心機之人。”

  但聞那青衣老者接道:“何以見得?”

  矮個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幫主可曾留心這四具屍體的傷口麼?咱們幫中兩位香主,血色鮮豔,分明是死亡不久,另外兩具屍體不但血色有異,死亡時間較久,就是那胸前的短劍,也被人移動過了,因此,屬下敢斷言,在我們之前,有人到過此地,那時咱們幫中兩位香主還未到此,一人且曾取下了兩具屍體胸前短劍,因為聽得了咱們幫中香主,疾奔而來的聲息,慌慌張張的把兩柄短劍,重又刺入那兩具屍體傷口之上……”

  隱在草叢中的左少白等,聽這矮瘦之人分析推論事情的經過,有如親目所睹,毫釐不差,心中大是驚異,暗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這人雖是又瘦又矮,但論事的精闢,心思的慎密,實叫人不得不服。”

  青衣老者點頭讚道:“先生高論,使本座又長了不少見識。”

  矮個子接道:“那人既非咱們幫中香主,但也不知那‘仇恨之劍’的來歷,如是咱們幫中兩位香主,到的時刻早上一些,屬下可狂妄的猜他一句,那些人只怕還隱身在附近草叢之中。”這幾句話,說的十分肯定,只聽得左少白等三人心頭鹿撞。

  高光暗暗道:“這小子料事之能,果是驚人的很。”

  那青衣老者四顧了一眼,說道:“既是那些人和‘仇恨之劍’無關,咱們也不用找他們了……”語聲微頓,接道:“此刻什麼時光了?”

  矮個子仰臉望望天色,道:“辰時光景。”

  青衣老者道:“咱們和那八卦門的掌門人,約會時刻將到,也該走了。”轉身大步而去。

  那矮瘦之人,低聲吩咐身旁一個大漢幾句,緊追那青衣老者身後行去。十二個手執鬼頭刀的大漢,齊齊躬身送行,直待那老者遠去,才抱起四具屍體,去如飄風,眨眼走的一個不剩。

  左少白緩緩站起身子,望著那青衣老者消失的方向,出了一陣子神,回頭望著黃榮、高光說道:“兩位兄弟,可知他們是什麼幫嗎?”

  黃榮道:“來人未帶標識,無法辨認。”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都曾參與圍殺我們白鶴門,來人既稱幫主,想來或將是主凶之一!”

  高光道:“不要緊,咱們雖然不知他們幫名,但我已熟記那幫主模樣,不怕找他不著。”

  黃榮道:“咱們都是初入江湖,對武林中各門各派,都無辨識之能,必得想個法子才行。”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白鶴門慘遭屠殺一事,雖是仇恨不共戴天,但也不能因此造成一番武林浩劫,我只要找出那挑撥是非,從中主謀的元兇禍首,得而誅之,以慰父母亡靈。替白鶴門一百餘口屈死之人報了仇,也就算了。”

  黃榮道:“盟主大仁大義,不肯遷怒他人,只此一樁,亦可得皇天相佑了。”

  左少白對那青冢拜了三拜,帶著黃榮、高光,離開了白鶴堡。三人重返岳陽,找了一處客棧住下,左少白瞧了黃榮的劍傷之後,說道:“黃兄傷勢雖已無礙,但最好能養息幾日,待傷勢大愈之後,咱們再去那關王廟討回兵刃。然後到嵩山一行。”

  高光大喜接道:“可是去少林寺麼?”

  左少白道:“不錯,我要找少林掌門人,問問他,白鶴堡究竟犯了什麼江湖大忌?引得天下武林同道,群起圍攻,傷殺無辜一百餘口!”

  高光撫掌笑道:“好極,好極,久聞那嵩山少林,為武學聖地,心慕已久,能去瞧瞧,可算是大開眼界的事。”

  黃榮為人持重,凝目沉思了片刻,道:“盟主請恕我掃興,只弟有幾句逆耳之言,不吐不快。”

  左少白道:“黃兄有話儘管請說,在下承蒙二位擁稱盟主,實是愧不敢當,此後咱們還是兄弟相稱最好。”

  黃榮道:“禮不可廢,盟主這般謙遜,咱們以後稱你為大哥就是。”

  黃榮接道:“左兄不但身懷絕技,武功強過我和黃兄,就是大仁大義的胸懷,也非我們能及,尊你兄,正該當之無愧。”

  左少白還想謙辭,聽得高光如此一說,只好忍下不言。

  黃榮微微一笑,道:“日後左兄能夠盟主武林,領袖群倫,我和高兄弟,也可分得一份榮耀……”

  語聲微頓,不等左少白開口,又搶先說道:“少林寺在武林素有泰山北斗之稱,寺中僧侶,不下千人,各有絕技,咱們三人,絕難盡屈少林高僧,何況此去一行,勢必揭開左兄身世之謎,那時,天下武林都和咱們為敵。此來萬不可行險!不如隱身暗中,追查真相,待查明真相,作好準備,再昭告天下,表明身份,奠祭左老前輩陰靈不遲。”

  左少白嘆道:“那劉老前輩已死,先父遺物,也被人騙走,已是真相難尋,如何一個查法?”

  黃榮道:“左兄不用焦急,咱們今日所見,足證白鶴門尚有未亡之人,那‘仇恨之劍’含意至深,咱們先設法查出那使用‘仇恨之劍’的主腦人物……”

  左少白急急接道:“不錯,不是黃兄提出,我幾乎失去了眼下這一條最好線索。”

  高光突然站起身子,道:“大哥、黃兄,請在客棧中暫息風塵,兄弟去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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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這人有時精細,有時粗豪,但那躁急的脾氣,卻永改不了,話出口,人已走的沒了影兒。左少白本待要把他攔住,竟是未來得及。

  黃榮微微一笑,道:“左兄不用替他擔憂,高兄弟粗中有細,必可無恙歸來。”

  且說高光一溜煙,奔出客棧,望著街頭往來的行人,發起呆來,忖道:“街上行人千萬,我要向那個打聽‘仇恨之劍’?”,但覺腦際一片紊亂,想不出一個法子。

  茫然中信步而行,不知走過了幾條街道,抬頭望去,只見一座高大茶棚,橫在眼前。茶棚中坐滿了人,長衫、短褂,赤臂挺胸,各色人等,無所不包,一片鬧哄哄的吵雜之聲,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些地方,由來是非流言的總匯,不妨進去,坐它一會,或可聽得一些有關訊息。”當下緩步走了過去,找到一處最熱鬧的所在,坐了下去,凝神聽去。

  只聽一沙嗓子的中年大漢說道:“咱們岳陽城,有得好戲瞧了,這幾日連續發生命案,死的盡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聽說西關莊家之霸,昨夜被人刺死,死後胸前還紮了一把刀子,那刀子還有名堂,叫作什麼仇……仇劍……”

  另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接道:“可是叫‘仇恨之劍’麼?”

  沙嗓子接道:“對啊!一點不錯,就是叫‘仇恨之劍’……”

  那細聲細氣的聲音,不甘示弱,接口搶道:“這件事鬧的大啦,據說江大爺也動了火啦,派出八匹快馬,到處去邀請高人,來咱們岳陽城追查那殺人的凶手。”

  另一個尖嗓門的說道:“聽說這件事,和十幾年前城東白鶴堡的慘事有關,唉!想起當年人家左堡主在世的時候,咱們這岳陽城,百里內從未有過一次風吹草動的事……”

  另一個蒼老的口音,接道:“想當年老朽就在那白鶴堡的附近,常和那左堡主碰頭見面,白鶴堡發生事故,我也是親眼看到,那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刀光劍氣,血肉橫飛……”

  他正說到緊要之處,四周的茶客,也正聽得神往,但那蒼老的聲音,卻突然停下不言。

  高光心中暗道:“這人既居住在白鶴堡,對昔年慘事,當有記憶,如能設法把他帶去,同見左兄一敘或可有助他回憶的見聞經過。”

  只聽一個急促聲音問道:“以後呢?怎麼樣了?”

  他一連喝問很久,始終不聞蒼老的聲音應話,高光吃了一驚,暗道:“莫非那老人已被人害了不成。”當下匆匆站了起來,回顧望去,只見茶棚一角,遠遠站著一個三十上下的大漢,那大漢,倚在支持茶棚的一支木柱上,雙目卻不住投注到那說話的老者身上。

  他突然不言,自是心中畏懼,奇怪的是老者如何會認識他?

  忖思之間,突然那尖嗓門聲音叫道:“不得了,周老爺死啦!”

  這一聲呼喝,立時在茶棚中引起了巨大的騷動,茶客紛紛起立,向外奔去。

  要知人命關天,那些善良的百姓人家,誰也不願捲入漩渦之中。

  高光被那喧嘩之聲一擾,再去找那大漢時,已然不見。

  他為人粗中有細,略一忖思,反向那後面走去,滿坐茶客,紛紛由前門奔逃,後面反而顯得十分清靜。

  高光穿過了一座小門,眼前是廣大的院子,果然見那大漢,正舉步向一間小木屋中走去。

  那大漢耳目似甚靈敏,高光一進後院,他已驚覺,霍然轉過臉來,冷冷喝道:“什麼人?”左手一揚,一道細如髮絲的銀芒,閃電一般,奔向高光前胸。

  高光料不到他口中問話,暗器卻隨著出手,趕忙向旁側一閃,一縷銀芒,掠著耳邊打過,寸許之差,險被擊中,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你有多少暗青子,儘管招呼出來,試試看能不能傷了高三爺?”

  那大漢右手連揮,四五道銀芒,連續出手,布成了一朵梅花形,齊齊射到。

  高光口裡雖是說著大話,心中卻已提高了警驚。匆匆一瞥間,已瞧出那人打出的暗器,乃是梅花針一類的小巧之物。凡是此種暗器,定然經過劇毒淬練,見血封喉,而且可以一發數十支,叫人防不勝防,險險避開了第一道暗器,已然打量好了進退之路,眼見那大漢一揮腕,五道銀芒,齊齊射出。立時一提丹田真氣,陡然向後躍退兩尺,閃入那木門。

  但聞幾聲嗤嗤輕響,五道銀芒,盡都射在那木門上,五根長約寸半、粗如線香的白虎透骨針,每根相距三寸,整整齊齊的釘在木門上,排成了一朵梅花。

  高光雖然連避開對方兩道暗器,但他心知今日遇上之人,是位暗器名手,手法之純熟,勢道之勁急,都非常人能及,必得小心應付才行。

  就這心念一轉間,將頭望去,那位大漢早已走的不知去向。那半掩半開的廂房木門,依然如舊,似是大漢並未進入房中。大院中,除了那座小木屋外,堆積了一地木柴,想是用作燒茶。

  高光提氣戒備,快步走到那木柴堆邊,隨手撿了一根木柴,當作兵刃,繞那木柴,行了一週,才緩步向那小木屋行去。

  他心中畏懼那大漢暗器厲害,不敢貿然衝入,探首望去,只見那小木屋中,堆滿了破損的茶具,蛛繞塵封,似是很久沒人來過了,正待舉步而入,突然一件冷冰之物,觸及後頸,身後傳過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要命的不要動,我手中之刀,號稱百毒,見血封喉。”

  高光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完了,我怎的竟然未想他施展壁虎功,把身子貼在這木屋廊椽之下。”

  他生性暴急,從不服輸,雖然處在極端險惡,生死一發的環境下,仍是不甘束手被擒,暗中提氣,運集功力,準備陡然回身反擊,縱然傷在他毒刀之下,也要讓他挨一木柴。

  他想的雖是不錯,但卻晚了一步,只覺右後肩穴道一麻,緊接著又有兩處穴道被點,右手一鬆,手中木柴先落,人已緊接著向前一栽,摔倒在地上。恍忽中,雙目被人包了起來,耳際間聽到一陣茶具相撞的聲音,被人抱起,走入了地道之中。

  他雙目被黑巾蒙遮,難以見物,這些景象,全憑雙耳聽聞,再加上一番判斷。

  他盡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不要發作出來,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耐不住,破口大罵道:“王八羔子,你們要把高三爺帶到哪裡去?”

  但聞砰然一聲,左臉上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只打的高光頭暈腦脹,鮮血順著口角淌下。

  這一掌打起了高光心火,索性大罵起來。只聽砰砰之聲,不絕於耳,只打的高光滿口鮮血,雙頰紅腫,可是此人脾氣暴急,愈打他,愈是罵的厲害。

  一個細聲細音,說道:“這小子,倒是強悍的很,咱們點了他啞穴吧,晚上再好好的整他。”

  高光陡然停下了喝罵之聲,暗暗忖道:“這聲音熟悉的很,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心思用到了別處,也不再開口罵人了。只覺腦際間靈光一閃,突然想這聲音,正是適才在那茶棚中聽到那細柔的聲音,不禁恍然大悟,暗道:“是啦!原來他們是有意安排下這個陷阱讓我自投羅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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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只覺自己被送到一座密室之中,雙手、雙腳盡被捆了起來。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又被提出密室,走約一盞熱茶工夫,又行停下。高光雙目雖然被蒙著,但他已隱隱覺到周圍有很多的人。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這些人可都是你殺的麼?”

  高光心中一動,道:“我雙目被掩,如何能瞧的出來?”

  只聽那蒼老聲音說道:“解下他蒙眼黑紗。”

  高光頓覺眼前一亮,雙目上黑紗已除,四顧一週,只見正停在一所大廳正中,廳外一片黑暗,想是正值深夜,但是大廳中,卻是燈火輝煌,高燃著二十四支巨大的紅燭。

  上首端坐著一位花白長髯的老者,方臉大耳,生像本極威嚴,但卻帶著一臉愁急面容。四周環坐著高矮不同之人,大約有三四十人之多,而且一眼之下,即可看出,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物。

  那白晝曾和自己動手的中年大漢,卻站在那花白長髯,高居首居的老人身後。目光移動,只見地上並肩放著八具屍體,每人的前心要害之上,傷痕宛然,一片血跡。

  在那花白長髯老者身前的木案之上,並放著八柄寒光閃閃的短劍。

  高光只瞧那短劍形狀,已知是震動武林人心的“仇恨之劍”。

  只見那老者聳動一下斜飛入鬢的長眉,說道:“你看到這八具屍體了?”

  高光道:“看過了。”

  那老者伸手指著案上短劍道:“這些短劍,你可認識麼?”

  高光道:“自然認識,那就是震動武林的‘仇恨之劍’。”

  長髯老者道:“不錯,那八具屍體,你也看到了?”

  高光道:“早看到了。”

  長髯老者突然厲聲接道:“你可曾瞧出他們前胸上的傷痕?是何物所傷麼?”

  高光道:“八個屍體,八柄短劍,自然是死在那‘仇恨之劍’下了。”

  長髯老者道:“你可認識老夫麼?”

  高光搖搖頭,道:“不識……”

  緊臨那老者身旁的一個席位上,坐著一位身材矮瘦的中年,突然接口說道:“那你認識這八具屍體了?”

  高光搖頭說道:“素昧生平,從不相識。”

  矮瘦中年霍然起立,道:“如不讓你嘗試一些苦頭,諒你也不肯從實招來。”大步離坐,直對高光走了過來。高光本能的一抬雙臂,準備先阻止那人來勢。

  哪知雙臂一舉之下,才知道兩臂之上,早已被人用一種卑劣方法,傷了經脈,看上去雙臂雖然運用自如,但卻無法運氣行功,和人動手。

  這時,那矮瘦中年,已然逼近了高光,正待出手點他五陰絕穴,聽那老者說道:“譚兄暫請停手……”

  那矮瘦中年回頭望了長髯老者一眼,道:“莊主還有何指教?”

  長髯老者道:“在下有一點淺見,那就是咱們還未找到確實證物之前,且不可施展太過歹毒的手段。”

  高光心中暗暗讚道:“這老人,還不失君子之風。”

  那姓譚的矮子突然抱拳對那長髯老者一禮,道:“莊主仁慈為念,但此人刁頑異常,如是不點他五陰絕脈,只怕他不肯把認出內幕之情。在下之意,先迫他說出經過,再設法解他被咱們點傷的穴道經脈。”

  那長髯老者冷然一笑道:“譚兄,萬事均不可操之過急。”

  矮瘦中年是自知難和那老者爭執,不再言語,緩緩退回座位。

  長髯老者抬起頭來,打量了高光一陣,接道:“大丈夫做事,一向是敢做敢擔,這八人是否被你殺害,尚望說出。你也是習武之人,當知那‘五陰絕脈’上幾處穴道,被點之後的疼苦,是何等厲害?但如你能盡言胸中之密,老夫可保證你不會受絲毫損傷。”

  高光暗道:“這話不錯,我雙臂經脈被傷,已無反抗之能,如若他們當真的動起大刑迫供,今日這番苦頭,定然吃的不消。”

  心中念轉百動,口卻緩緩應道:“在下確然不識這八具屍體,人也非我所殺,你們不信,那也是沒法的事。”

  那長髯老者,雙目投注到高光的身上,說道:“你當真不識老夫麼?”

  高光搖搖頭,道:“咱們從未見過,自然是不相識了。”

  四座之人,一齊把目光投注過來,似是對高光不識這老者一事,大為覺著奇怪。

  長髯老者輕輕一捋長髯,道:“你可知此刻你置身何處麼?”

  高光道:“不知道!”

  長髯老者道:“就是老夫的居家之處,在武林中也算得小有聲名,七澤第一家,想你定已聽人說過了?”

  高光低聲吟道:“七澤第一家,七澤第一家……”自吟誦了四五遍後,搖頭說道:“沒有,在下從未聽人說過。”

  四座中人,臉上齊齊泛現出怒容,似是高光一句話,傷到了全廳中人。

  兩個年紀輕輕的勁裝大漢,似是無法忍耐心中悶氣,霍然站了起來,道:“這人分明是有意的辱及莊主,罪該亂刃分屍!”

  長髯老者舉手一揮,道:“也許他是真不知道。”

  群情雖然激動,但人人都似對那老者十分敬重,他一出言喝止,立時鴉雀無聲。

  長髯老者目光又轉到高光的身上,說道:“你既不知七澤第一家,定然也不知老夫的名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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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這高光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黑白兩道中的高人,多未聽聞,自知縱然那老者說出姓名,只怕也不知,但見此人這般氣勢,決非常人,不難含糊支吾過去,當下說道:“我雖不知道這七澤第一家的名號,也許聽聞過莊主之名。”

  長髯老者道:“知與不知,告訴你都是一樣,老夫姓黃雙名天奉。”

  坐在右側一個四川大漢,接口說道:“告訴你姓名,你也許不知,洞庭水域十八寨,長江三十六舵關,總瓢把子,人稱洞庭王五湖神龍,你總該知道了吧?”

  高光道:“原來是個洞庭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宵幸得一會,足慰生平思慕了。”

  他這幾句話,一氣呵成,有如背書一般,一聽之下,立時可知他是說的客套之言。

  那矮瘦的中年,低聲說道:“看他說話神色,倒非偽裝,或是真的不識黃兄了?”

  黃天奉道:“譚尼說的不錯,他似是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動。”

  那矮瘦中年又道:“兄弟四個門下,被那‘仇恨之劍’殺了兩個,此仇此恨,豈可不報,如是兄弟坐而不問,傳言開去,兄弟也無顏再在江湖之上立足,其人連黃兄的威名,亦不知道,定然是初出茅廬的人,黃兄以為如何?”

  黃天奉道:“譚兄的高見極是。”

  那矮瘦中年又道:“近年武林道上,除了那充滿著詭奇、神秘的‘仇恨之劍’以外,兄弟實在想不出還有何等人物。因此,兄弟斷言,他必是那‘仇恨之劍’中的人物。”

  “仇恨之劍”,雖然現世不久,但它標識明顯,手段毒辣,傷死在劍下的大都是黑白兩道中甚有地位的高手,是以,極快的震動了江湖。

  但卻沒有人能知那“仇恨之劍”驚人的屠殺,目的何在?也無人知道那“仇恨之劍”的主腦是誰,唯可以瞭然的是那“仇恨之劍”並非是一二人的主謀其事,而是一個神秘莫測,飄忽不定的集團。因此,那“仇恨之劍”,在武林人的心目中,已是代表了一個崛起江湖的新興勢力。

  黃天奉霍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高光身前,右手食中二指疾出,分點了高光雙臂“井穴”。

  高光雙臂上經脈受了暗傷,眼看那黃天奉伸手點了穴道,卻是無能抗拒。

  但聞黃天奉哈哈一笑,道:“老夫門下弟子無知,用獨門透骨打脈手法,傷了你的雙臂,老夫這裡代為謝罪了。”

  高光穴道被點,心中正自焦急,暗道:“完了,全廳中人,無不主張嚴刑迫我口供,只有這老者,獨排眾議,他既然改變了願意,今日這番苦頭,定是難以免除。”

  哪知事情變化,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黃天奉竟是解了他受制經脈,暗中運氣一試,果覺雙臂的受傷經脈竟然暢通無阻,當下抱拳還了一禮。

  黃天奉道:“還未請教上姓大名?”

  高光道:“兄弟高光。”

  黃天奉一抱拳道:“高兄請坐。”

  全廳中人,眼看黃天奉突然對高光客氣起來,無不大感奇怪,只是無人敢出口詢問罷了。

  黃天奉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肅然說道:“天色不早了,諸位也該休息一下……”

  目光一轉,望著那矮瘦中年道:“譚兄酒量素豪,請陪這位同吃一杯。”

  那矮瘦中年一皺眉頭,欲言又止。黃天奉牽著高光一雙手,舉步而行,繞過大廳上的一扇屏風,直向後廳而去。全廳群豪,齊齊站起身來,抱拳送行。

  高光原想要吃上一番苦頭,卻不料形勢大變,由階下之囚,受到了極優厚禮遇,亦不禁有些茫然不解,一面行走,一面暗自忖道:“他突然改顏相向,對我這般客氣起來,只怕是別有用心,不可不防。”

  回頭望去,只見矮瘦中年,緊隨而入,其人卻是雙眉愁鎖,一語不發,顯然憋了一肚子怒火,只是不敢發作而已。

  黃天奉帶兩人穿行過一片甬路,進入了一間布設雅緻的小室,四周黃幄垂遮,四角處,高燃四支紅燭,正中一張木桌上早已擺上了佳餚美酒,兩個垂髦青衣少女婢,垂手而立。

  高光已很久未進食物,聞到酒菜香味,頓覺飢腸轆轆,恨不得立刻坐下去大吃上一頓。

  黃天奉肅客入座,左手一揮,兩個垂髦美婢,齊齊欠身一禮,退了出去。

  那矮瘦中年鐵青著一張臉,在高光對面坐下,他雖然極力控制著心中的激動怒火,但神色間,仍是不覺的流露出來。

  黃天奉端起酒杯,笑道:“兩位請先進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高光腹中飢飢,也不客氣,立時酒到杯乾,自顧自的大吃起來。

  那矮瘦中年卻是停筷不動,冷冰冰的坐到一側,不言不笑。

  酒過三巡,黃天奉才對高光說道:“這位譚兄,乃是形意門中高手,和老夫相交整十年,彼此情義深重,乃老夫生平中甚少知交之一。”

  高光欠身說道:“兄弟高光。”

  那矮瘦中年心中雖然不樂,但又不能不理,雙拳一抱,道:“兄弟譚三成。”語氣冰冷異常。

  黃天奉回顧了譚三成一眼,笑對高光說道:“那‘仇恨之劍’首腦,對高光想極厚愛了?”

  高光暗道:“他客氣對我,原是想套我的話,可惜我高光真不知那‘仇恨之劍’的隱密,你這場心機白費了。”口中答道:“在下確實不知內情……”

  黃天奉接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規,任何門派幫會,都有他們獨特的規矩,想那‘仇恨之劍’的首腦,訂出的規戒,定然是嚴酷、殘忍,使屬下不敢擅自洩露隱密。”

  譚三成此刻才瞭然黃天奉的用心,想以烈性美酒,灌醉高光,好從他口中套出實言,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回頭看高光時,已有了七成酒意,趕忙端起面前酒杯,道:“在下也敬高光一杯。”

  高光舉酒就唇,一飲而盡,連聲讚道:“好酒啊!好酒!”

  黃天奉眼看高光已有了九成酒意,如是再喝下去,勢必將當堂醉倒,悄然收起了酒壺,笑道:“老夫聽說那‘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大姑娘,不知這傳言,是否確實?”

  他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在一個已有九成酒意的人,很難不洩機密。

  高光舌頭已有些不聽使喚,語焉不詳,說了半天,黃天奉和譚三成,仍是聽不清他說些什麼。

  譚三成一皺眉頭,道:“高兄,那位姑娘借用‘仇恨之劍’這個怪異的名字,當真匪夷所思,用的好極,先給人一個莫測高深之感。”

  黃天奉珍藏這名酒,酒性劇烈無比,高光又非善飲之人,空腹烈酒,最易入醉,他連吃數杯,早已難支,譚三成旁敲側擊,用盡心機,希望高光在酒意朦朧中,洩出隱密,卻不料高光已支持不住,身子一側,一觔鬥倒摔在地上。

  譚三成霍然起身。探手一把,抓起了高光,急急說道:“高兄再喝一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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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31 11:07:19 |只看該作者
五九

  但見高光嘴巴一張,吐出一口酒菜,直向譚三成身上噴來,一股刺鼻子怪味,同時衝來。譚三成右手一鬆高光,疾快的閃向一旁。

  但聞蓬然一聲大震,高光整個身子,平摔地上。這一跤雖是跌的不輕,但那高光卻是渾然無知,鼾聲大作,竟然熟睡過去。

  黃天奉搖搖頭,道:“想不到這小子竟然毫無酒量。”

  譚三成振振有詞的說道:“如是以兄弟之意,嚴刑迫他招供,說不定早已問的明明白白了。”

  黃天奉道:“不妨事,如若他真是‘仇恨之劍’的屬下,那主持‘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必然將四處尋找於他。”

  譚三成道:“兄弟另有一個主意,但不知是否可行?”

  黃天奉道:“譚見有何高見?”

  譚三成道:“兄弟之意,不如把他放了,黃兄就現有屬下中,選出一十二個高手,扮成各種不同身份之人,暗中追蹤於他,必可找到他們落足之處?”

  黃天奉一伸大姆指,道:“好主意,這叫做欲擒故縱,就依譚兄之見。”

  譚三成道:“必將善待此人,使他不生異心。”

  黃天奉點頭微笑,召來兩名美婢,扶持高光安歇。高光爛醉如泥,一覺睡到次日午後,才醒了過來。睜眼看去,只見兩個美麗的垂髫小婢,含笑站床前,不禁吃了一驚,急急說道:“兩位姑娘是什麼人?在下何以在此?”

  兩婢微微一笑,道:“小婢是奉命侍候高爺。”

  高光凝目思索了片刻,道:“黃莊主哪裡去了?”

  左首一個美婢答道:“莊主有事遠行,需時半月才得返回,臨去之際,吩咐小婢,善待高爺。”

  左面一婢接道:“我家莊主,最是好客,大江南北,遠朋近友,只要找到我家莊主,無不被待如上賓,七澤第一家,能在江湖上受人稱頌,自非無因。”

  兩個美婢,不但人生的十分嬌豔,口齒亦是伶俐的很,不容高光接話,左首美婢又已搶先說道:“莊主吩咐我等,如是高爺願留居此地,待他歸來,自是最好不過。”

  高光接道:“如是我要走呢?”

  右面一婢笑道:“莊主吩咐,如是高爺堅持要走,亦不許強行留難。”

  高光暗暗忖道:“我一日夜未返店中,兩盟兄必已等得望眼欲穿,豈可在此多留。”當下說道:“兩位暫請退出,在下要起床了。”

  二婢掩口一笑,道:“小婢扶侍高爺穿衣。”

  高光搖頭說道:“不成,男女授受不親,這如何能夠使得?”

  二婢相視一笑,退出房去,高光匆匆起床,穿好衣履,心中暗自奇道:“這黃莊主怎會陡然這般善待於我,其間只怕是別有用意,最好早些離開此地。”也不待二婢回房,大步出室而去。

  這是座築建宏偉的大宅院,重樓迭閣,極盡堂皇,高光大步而行,穿過庭院,也無人阻攔於他。出得大門,只見碧波蕩漾,垂柳飄風,眼前是一片湖水。

  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高大的門樓上,橫著一張匾額,寫著:“七澤第一家”五個大金字,當下默記了四周景物,辨識了一下方向,直奔岳陽而去。

  左少白和黃榮,正等焦急萬狀,急見高光無恙歸來,心頭大喜,黃榮急步迎了上去,握著高光一隻手,道:“高兄弟,你沒有事麼?”

  高光道:“有勞兩位兄長掛懷,小弟這一日夜中,雖然是驚風駭浪,但總算幸得無恙。”

  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你一日夜沒有音訊,急壞了盟主大哥,我們踏遍了岳陽城,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高光道:“小弟這場際遇,如非親身經歷,說來實難叫人相信……”

  黃榮道:“遇上了什麼事?”

  高光道:“似真似幻,友敵莫辨……”當下把經過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凝目沉思了片刻,突然挺身而起,道:“兄弟,你中了人家欲擒故縱之計,咱們得快走!上路。”

  高光恍然大悟,道:“我說呢!他們忽然對我客氣起來,原來是要我幫他們帶路來了!”

  左少白道:“據我昨日所見,這岳陽城中,似在醞釀著一次風暴。”

  黃榮接道:“似是有著很多武林人物,正在向此地集中。”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三人,都缺乏江湖經驗,不解險詐,也許早已在不覺之中,洩露了我身世之秘,這場風暴,或許是咱們引起來的。”

  黃榮道:“也許是那‘仇恨之劍’引起……”

  左少白道:“咱們三人既無門派,又識人不多,最容易被誤會,不論這場風暴是否咱引起,但咱們將為雙方認作敵人。”

  黃榮道:“大哥高見,但咱們如若想避開這場風暴漩渦,此刻還來得及。”

  左少白凝目沉思片刻,堅決說道:“不行,不能避開!”

  高光笑道:“對呀!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如是咱們總是逃來避去,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語聲甫落,瞥見門口處人影一閃,一個青袍花白長髯的老者,已然停身在木桌之旁。

  高光訝然說道:“七澤第一家的莊主……”

  黃天奉笑道:“不錯,老夫黃天奉,高兄酒意醒了麼?”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又矮又瘦的中年人,正是那形意門中高手譚三成。

  只聽譚三成哈哈一笑,道:“咱們承高兄帶路,才找到此地,這番情意,咱們心領了。”

  高光氣的臉色鐵青,霍然站起身來,喝道:“你們用酒灌醉了我……”

  左少白一揮手,不讓高光再接下去,說道:“兩人用盡心機,訪查我等下落,不知有何見教?”

  黃天奉臉色肅穆,冷冷說道:“老夫先警告諸位一句,這座小店的前後左右,都已被重重包圍,如若諸位有逃走之心,那可是自尋煩惱。”

  黃榮道:“咱們一不偷,二不搶,為什麼要逃走呢?”

  黃天奉道:“老夫只不過是提醒諸位一句,如是諸位未存逃走之心,那是最好不過。”

  譚三成道:“莊主是何等身份之人,何用和他們囉嗦多言,不如開門見山的問個明白。”

  黃天奉點點頭,道:“好……”目光一瞥左少白等人,道:“三位之中,哪一位是管事的?”

  高光一指左少白道:“這位是咱們龍頭大哥,他如肯叫咱們束手就縛,我等決不還手,如是他叫割下你們兩位的腦袋,兩位就是躲到龍宮去,也逃不了!”

  黃天奉對左少白一拱手,道:“請教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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