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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鳳久安] 桃花煞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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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1:2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0章 王者歸來

    蘇妙做飯時,思考著要如何向卓忘言道謝。

   “……給他買點零食吧要不?”蘇妙說。

    她想起第一次見卓忘言,他說他餓了,蘇妙給他拿餅乾蛋糕薯片之類的小零食給他時,他當時的反應非常的萌。仿佛是第一次吃到這種東西,還不好意思表現出來,懵完了,慢悠悠對她笑,然後睜著眼睛繼續吃,繼續發懵,好玩極了。

    蘇妙自言自語道:“璞玉啊,這是璞玉啊……”怕是之前只埋頭搞研究,沒碰過除了正經飯之外的“垃圾食品”吧。

    這樣看的話,卓忘言這個人,估計也不會碰煙酒?

    瞧瞧!!乾淨的都不像現在的臭男人!

    “吃喝嫖賭,樣樣不通。”蘇妙拿著鍋鏟梆梆敲了兩下鍋,關掉抽煙機,說道,“好男人啊!絕世好男人啊!”

    她端著飯走到客廳,一邊吃一邊對客廳的鬼房客們說:“想想看,我找個像卓老師那樣的老公也挺好,你們說是吧?”

    眾鬼一愣,不知下面的話該如何接,接錯了,很容易被鄰居親自請去“喝茶”。

    對門偷聽的卓忘言,紅了耳朵。

    蘇妙道:“你看卓老師的條件啊,學歷好,品性好,不抽煙不喝酒,乾淨整潔,教養也好,除了看書做研究也不會搞其他麼蛾子出來讓你給他擦屁股……”

    紅衛衣小哥勇敢發聲,替鬼王貼心詢問:“……妙妙,他不會說話,你介意嗎?”

   “……你仔細想,這個也是優點。”蘇妙咽了米飯,天真道,“他是不會說話,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他也不會跟你吵架啊?!多棒!是不是!有時候你氣的就是男人那張不會說話的破嘴,所以人家卓老師……簡直完美有沒有?!”

    墨鏡鬼罕見地加入了對話,葷笑道:“哦,有事直接床上溝通?”

    它剛說完,就被灰衣老鬼揪著領子揍了。

    “文明用語不明白嗎?!蘇妙是個小姑娘!素質呢?”

    “老兵,看在你是老兵的份上,我尊重你,不生你氣。”墨鏡鬼依然壞笑著,“她這個小姑娘,腦袋裡想的可比我們葷多了。”

    蘇妙勺子往碗裡一拍,擼袖子,翻了個白眼,前一秒是怒氣衝衝要反駁的樣子,後一秒就笑道:“你真懂哈哈哈哈……咳,司令,紀律紀律,別打架,墨鏡叔也沒說什麼。”

    眾鬼嘰裡呱啦笑了起來,笑聲各個不同。

    蘇妙堵著耳朵等他們笑完,又道:“你看啊,人家卓老師的外在條件簡直頂配。身高我目測起碼一米八,那長相,我就不說了,你們都不瞎,人家那長相,放出去就是為國爭光,可以憑一人之力拉高我國男性平均顏值,是吧?”

    眾鬼點頭,紛紛表示無法反駁。

    “皮膚又白,睫毛又長,眼睛還那麼好看……還腿長。”蘇妙吧唧了吧唧嘴,頓時覺得飯都不香了,“以後生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長得都漂亮,是吧!起碼是朋友圈每天曬十遍孩子照片也不會被親友拉黑的那種水準!”

    紅衛衣小哥嘎嘎鵝笑,上氣不接下氣道:“你把人家想到床上就算了,還想的這麼長遠,下一代都想了……”

    卷髮女鬼道:“萬一他賺的不多呢?”

    蘇妙笑:“我賺的多啊!男人有錢就變壞,就讓他一直傻白甜下去吧,多好。”

    過了一會兒,蘇妙又加了一句:“他還養寵物,養寵物證明他內心還是很童心的,對吧,你看這個反差萌!雖然他養的是只雞,而且過幾天可能就不好看了……”

    留了一道心竅聽蘇妙說話的卓忘言,幽怨地看了眼鳳凰團。

    作為卓老師“唯一”拖後腿缺點的鳳凰團委屈巴巴,瑟瑟發抖。

    蘇妙把最後一口飯吃完,道:“所以,待會兒我要登門感謝一下他,順便為我的人生大事考察考察。”

    說是這麼說,但蘇妙可能只有三分認真,剩餘七分都是自我調侃。

    然而對門可是當真了,卓忘言愣了幾秒,合上書,打掃起衛生來。

    房子掃好了,人也穿戴整齊了,卓忘言靜靜聽著對門的動靜:

    蘇妙穿好鞋了!

    蘇妙打開門了!

    蘇妙走過來了!

    卓忘言的手放在了門把上。

    然後,蘇妙的腳步聲卻無情的遠去。

    卓忘言狠狠怔住,像是被愛人拋棄的小可憐,一臉不可置信。

    鳳凰識時務地藏到了書堆裡,連頭頂那撮黑毛也收了起來,生怕被王遷怒。

    鬼房客們飄了進來。

    “她去給你買禮物了。”紅衛衣小哥安慰道,“登門感謝,總要帶點禮,再等等。”

   ---

    卷髮女鬼跟著蘇妙一起去購物,可能是將近七月七了,路上見到的鬼也多了。

    買零食禮包時,蘇妙看見即將上映的電影海報,大字寫著“鍾馗捉鬼新傳奇”,她愣了一愣,問卷髮女鬼:“你說你們也沒什麼害處,法務部為什麼要除掉你們?”

    卷髮女鬼道:“誰告訴你我們沒壞處?”

   “……哦,那你們有什麼壞處?”蘇妙道,“除了嚇我這種能看見你們的人。”

    卷髮女鬼:“天真。”

    “假如我是個掌握國家機密的人,死了變成了鬼。”卷髮女鬼用毛衣針指著蘇妙,“而你是一個有陰陽眼的小人。我呢,可能有沒有完成的心願,牽掛不下的家人,你呢,想套消息牟利,這個時候,我們倆達成交易,你幫我照顧家人,我告訴你,你想要的國家機密。這樣呢,危害大嗎?”

    蘇妙整個人都不好了。

    “蘇妙,是你太善良。你完全可以利用我們,你的力量,非常強大……”卷髮女鬼拍了拍她腦袋,“法務部必須存在,首先是因為我們按照自然法則,確實不應該逗留在人間。其次就是……鬼多了,危機也就多了。法務部就相當於警察局,而鬼……你就把我們看作是黑幫吧。”

   “……啊?”蘇妙道,“這個比喻會不會不太恰當?”

    “很恰當。”卷髮女鬼道,“不是所有的陰陽眼都能成為法務部的明辨者。民間還有許多能看見聽見我們的陰險小人,他們會利用鬼的資訊,達成自己的目的。有的還會團體合作,成立利益組織,最常見的組織,你猜他們人鬼合作目的是什麼?”

    “猜不到。”

    “為權力和政治牟利。”卷髮女鬼道,“一個想高升的官員,會通過各種途徑找到與鬼合作的陰陽眼,買賣消息,為自己的上位做籌畫。妙妙,你算過命嗎?很多的算命先生,尤其是高官貴婦們常去的,其實都是以算命為幌子,實際上拿錢買消息……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就是拿錢買官。”

    蘇妙大開眼界:“怪不得抓你們的那個機構叫法務部!”

    “維持國家法治,打擊涉黑涉政鬼……這是法務部的主要職責,所以見一個殺一個才成為了維護秩序最穩妥的方式。”卷髮女鬼道,“一些鬼,尤其是生前就涉黑涉政的鬼,和那些非官方的陰陽眼之人相互利用,販賣消息,採取非法手段為活人牟取利益,如果發展壯大了,就會逐漸形成團體,相互傾軋,爭奪市場……這不就是黑幫嗎?這個情況下,法務部就相當於警察局了。當然,你再想想,這種情況下,還會出現什麼局面?”

    蘇妙機靈道:“警匪勾結?”

    “恭喜你,答對了。”卷髮女鬼點頭道,“我們的鬼王沉睡了好幾百年,也就是說,鬼的社會,群龍無首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幾百年,鬼這裡存在著各種小組織,目無法紀,相互爭奪地盤,販賣資訊,甚至説明還活著的人,殺人越貨……而法務部自然也有被收買的明辨者,拿了好處後,成為這些團體的保護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鬼的社會啊,現在是一片混亂,秩序崩壞多年,群鬼割據,爭搶地盤,盤剝弱鬼,甚至還有向法務部買賣弱鬼為己牟利的現象……”

    蘇妙驚出粗鄙之言:“臥槽!”

    “妙妙,你這裡,是罕見的天堂,特別光明。”卷髮女鬼道,“但還有很多鬼,他們的願望你實現不了,比如他仇恨一個人,想要殺了他,你做不到,而那些與惡人合作的團體可以為他實現,這個時候,他們就會相互利用合作,各取索取,而正常世界犯罪率也會激增,所以……法務部必須存在。”

    蘇妙:“我懂了。”

    卷髮女鬼道:“當鬼王蘇醒後,法務部會在一定時期內,不插手鬼的事,直到鬼決鬥出領導者,重建秩序後,他們法務部也會肅清內部,抓出內鬼,再次行動。所以,鬼王蘇醒,對於雙方而言,都是重要的轉機。”

    “我大概懂了。也就是說,你們現在,就相當於……黑幫老大是個植物人,黑幫內部小頭領眾多,秩序混亂,正常的鬼都難以生存,且和警局裡的敗類勾結,烏煙瘴氣……黑幫老大醒來後,黑幫和警察局都要趁此機會,以雷霆手段肅清內部,整理出新的隊伍,構建起新的秩序,對吧?”蘇妙興致勃勃問道,“那你們的鬼王醒了嗎?”

    卷髮女鬼表情微妙,含笑回答:“醒了,他安頓好了家人,很快就會昭告天下,出手重建秩序。”

   ---

    蘇妙零食大禮包買了好多,拎著去給卓忘言道謝。

    卓忘言含蓄笑著,神情又迫切又帶著點羞怯,請蘇妙進了屋。

    客廳放著四排與牆齊高的書架,塞滿了書,桌子旁的地上也都高高摞著書,看的蘇妙咋舌。

    卓忘言一手拿著本,一手握著筆,巴巴看著她,等著她說話。

    一隻毛團兒從書堆裡爬出來,搖擺著屁股沖向蘇妙,嘰嘰叫著。

    蘇妙彎下腰,捧起它:“啊,小鳳凰!”

    被搶了視線的卓忘言挑了下眉,幽怨地看著鳳凰。

    “趁這個時候還可愛,要快點擼……咳,我是說揉。”蘇妙對著卓忘言,自動開啟了文明用語狀態,“再長長,變成公雞就不好看了,動物還是小時候好看。”

    小鳳凰愣住。

    卓忘言抿嘴一笑,在紙上寫了四個字,豎起來給蘇妙看:“它很漂亮。”

    小鳳凰撲棱著毛絨絨的小翅膀,昂著頭嘰嘰表示贊同。

   ---

    這天夜晚,閃著金光的鳳凰,展開漂亮的羽翅,托著長長的尾巴飛向夜空,長長鳴叫。

    聲音穿透雲層,帶著月光,傳遍了整個天地。

    蘇妙睡得很熟,夢中還在逗弄著小雞仔,砸吧著嘴說可愛。

    而五湖四海的鬼,以及陰司法務部的明辨者們,聽到鳳凰的長鳴聲,各個呆愣。

    一些鬼嚇得身形不穩,反復去世。

    “王……王真的醒了?”

    “那個明朝時就登上王位的鬼嗎?”

    “鬼王醒了!!是真的!”

    林書黎被那充斥著煞氣的悠長鳴叫聲驚醒,從床上一躍而起,打開窗戶。

    夜空中,月又大又圓,冒著煞氣的鳳凰緩緩飛過。

    林書黎愣在窗前,好半晌,他拿起電話。

   “……部長,鳳凰……煞魔鳳凰在咱們海市。”

    那端的部長聲音疲倦道:“我知道,我也正在看。”

    “難道這是……”

    “你想的沒錯。”部長回答,“鬼王在我們海市,書黎,通知各區負責人,鬼王蘇醒了,千真萬確。”

    “部長,這只鳳凰難道是……不會吧?”

    鬼王煞氣重,煞氣會聚成動物形,成魔後跟隨鬼王。

    正常來說,跟隨鬼王的煞魔,一般都是真實存在的動物,如虎,狼等。

    龍鳳這種傳說中才會出現的形象,即便是鬼王想擁有,也要看自己的煞氣能不能聚成形。

    部長沉默了好久,才道:“書黎,唐人記載的那個,傳說中的鬼王諦清,煞魔是是什麼?”

    林書黎道:“書上說,諦清的煞魔不是世間存在的動物,而是一條象徵王權的龍。”

    部長道:“千年的大鬼,被我們給撞見了……現在醒的這個鬼王,煞魔能聚形成鳳,看樣子,水準是和諦清不相上下了。”

    林書黎緩緩放下電話,聽著鳳凰的鳴叫,喃喃道:“唐人的記載,竟然……是真的。”

    真的有鬼王,能把上古傳說中的祥瑞聚形為煞魔。

    今夜,鬼王放出煞魔鳳凰,昭告天下群鬼——王者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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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1章 算命先生

    “爸,媽,我今天加班。”清早出門,林書黎交待了一句,“晚上你倆自己吃,不用等我。”

    等林書黎走遠,老太對喝茶看新聞的老頭說道:“我早跟你說,他這種工作哪有時間自己找物件!你還總不讓我說,相親怎麼了?咱倆不就是相看來的嗎?!你讓他自己處朋友他也得有這個時間!”

    老頭癟了癟嘴,吸了口茶,沒吭聲。

    “早就知道跟你廢話沒用。”老太太收拾好廚房,換上衣服,拎起小包就要出門。

    老頭這才問:“你上哪?”

    “找兒媳!”老太太戴上帽子,關上門走了。

    “賈姐,來了啊!”社區門口,一群打扮豔麗的退休老太太們聚在一起,看樣子是要集體到什麼地方去。

    賈老太太,也就是林書黎的媽精神飽滿地問姐妹們:“咱先去哪?相親角還是婚介所?”

    一個珠光寶氣富貴相的白臉老太擠眉弄眼道:“咱先去個好地方,我上個月就預約了。”

    路上,富貴老太神秘兮兮說了,原來是要帶她們去找仙兒算命。這位仙兒掐算極准,還能逢凶化吉,就住在鄰市山上的私家小別墅裡。

    到了地方上了山,那算命仙兒住的別墅裡面別有洞天,裝修成了廟堂的模樣,燈缽壁掛、神像佛像,一應俱全,搞得挺像樣。老太太們一踏進來就安靜了,也不管兩旁的神像是儒釋道哪家的,先雙手合十懷著敬畏之心一個個拜過去。

    富貴老太太閉著雙眼神情嚴肅地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燃了三炷香,之後對姐妹們說:“仙兒也是看眼緣兒的,等人家來了,你們想問什麼一個個問,人要相中你了,會給你一次單獨的推八字機會。”

    姐妹們連忙點頭,就算有人心中半信半疑,這時也好奇起來。

    仙兒來了,穿著褐色道袍,手腕上掛著一串佛珠,覆舟嘴綠豆眼,眼睜開與不睜一個樣兒。

    “大師,這些是跟我一起來的,都是要好的朋友,也想讓大師給掐算掐算。”富貴老太太道。

    大師不說話,只是慢慢點頭,然後坐下來,推來一個盒子:“這是你上個月問題的化解法子,回家開。”

    “謝謝大師,謝謝大師!”富貴老太太手捏著錢包口,問,“那我兒子這次能不能?”

    大師閉上眼緩慢點頭,道:“升,最小也是區書記。”

    老太太一聽,眉開眼笑,當即拿出一遝厚厚的現金,使勁擠進了功德箱內。

    大師道:“你還有什麼想算的嗎?”

    老太太說:“我那孫女明年高考……”

    大師沉默了好久好久,仿佛睡著了一樣,富貴老太太等著他開口。

    果然,大師“回魂”了,他睜開眼睛,歎了一聲:“成績不好,走藝考還有門路。你孫女命中那顆紅鸞星不得太早亮,亮了太早不好。我說的話,你可明白?”

    富貴老太太一琢磨,嚇道:“這妮子,別是早戀了吧!”

    大師微微一笑,道:“我看倆星離得近,對方十有八\九是她同班同學,回去敲打敲打你孫女,對方是個災星,家貧如洗,自己不正幹,是個破落命。”

    富貴老太太謝過大師,拿起電話上外面聯繫兒媳“敲打”孫女去了。

    大師慢悠悠掃了剩下的這三個老太太,緩緩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們求的是什麼。”

    “都是兒子的姻緣,對吧?”

    三個老太太眼放光,一個勁點頭稱是:“神了神了,我們仨家裡都有兒子……”

    大師指著左邊那個,說道:“你兒子命中帶財,是個財星,只可惜運氣不好,命中有小人,原本是大富大貴的命,現在卻在事業單位做財務,我說的可准?”

    左邊那個老太太拍著大腿道:“求大師指點啊!”

    大師道:“他命中那個小人是個男的,誤他姻緣。什麼時候斷,什麼時候你兒子的姻緣才有希望……回去吧,這看他自己,你幫不得。”

    左邊那個老太太石化了,好半晌才回過神,抹起了眼淚。

    大師身後的鬼吃吃笑著:“這老太太心裡明鏡似的,知道他兒子喜歡帶把的,但還是不信,笑死我了。”

    大師抬起手,示意它安靜。

    “你兒子桃花緣極好。”他看著右邊那個老太太說道,“但太氾濫了也不行,他沒那個命,鎮不住,三十歲以前都是浪子,三十歲以後才可成家……晚婚較好,莫要著急。”

    右邊那個老太太松了口氣,道:“有就行,有就行……這我就不急了,多謝大師多謝大師!”

    大師背後的鬼吐槽道:“腳踏三隻船,都把人家小姑娘騙墮胎了兩次,還要什麼正緣,沒臉沒皮的!”

    大師把目光轉向了賈老太。

    他身後的鬼說:“她兒子是法務部的,叫林書黎。咱在法務部的線人說了,這人是個幹將,但沒多少政治頭腦,以後最多也就是個隊長,死板,沒辦法拉攏……今年三十整,現實的工作是個刑警,聽他媽跟社區的人說,追他兒子的姑娘不少,但沒一個走到底的。”

    大師道:“我給他看個盤吧。”

    大師問賈老太:“你兒子的生辰八字。”

    賈老太報完,大師一掐算,道:“你兒子破軍七殺入命,不是軍就是警,事業上目前看發展良好,只是這個姻緣……速速給他相親介紹,不然你兒子以後,怕是要跟有夫之婦糾纏不清,甚至危及事業生涯。”

    賈老太一聽,整個人都懵了。

    “安排安排!!我回去就給他安排上!”她掏出錢包裡所有的百元現金,放入了功德箱,“大師,這個相親,有什麼能指點的嗎?”

    大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道:“就近原則,找穩定的。約週五相親,成的機會更大。”

    等老太太們走了,鬼問:“看上有夫之婦?”

    大師脫了道袍,摘了佛珠,伸了個懶腰道:“我也是會看盤的好嗎?他那八字,婚姻宮奇怪得很,註定要看上有夫之婦,要是流年不順,還會傷到他自己的事業。”

    “那,安排到週五相親是瞎扯的嗎?”

    “也不算吧。”大師笑著說,“常識而已,刑警公務員什麼的,週五下班才有空閒看電影吃飯吧?總要為客戶著想。”

    鬼桀桀笑了起來。

    大師又問鬼:“昨晚你鬼哭什麼?”

    鬼怔了一下,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說道:“最近可能會大變動,讓我在你這裡躲幾天。”

    大師也沒有很驚訝:“怎麼,你們又要鬥個領頭羊出來了?”

   “……這次是真的。”鬼道,“我們幫會的老大……包括我們整個陰陽幫會可能會被滅。”

    陰陽幫會算是鬼中最大的幫會了,大師這個算命的業務,也算是它們的一個分支。聽到自己的生意會受到波及,大師也重視了起來:“被另一個幫會合併嗎?”

    鬼道:“比那個更嚴重,現在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剛剛醒的鬼王是什麼樣的脾氣,都是在猜……但我第六感,覺得不太妙。”

   ---

    回去的路上,就是兒子命犯男性小人的老太太也不哀歎了,全都打起精神給賈老太的兒子找合適的物件。

    “我這兒有個,泡溫泉認識的老姐妹,市政退休的,給她外甥女找對象。”一個老太太點著微信頭像說道,“我幫你問問?”

    “趕緊的,現在不管啥樣的,先讓他相著!”賈老太都要急哭了,“他都三十了,以後日子過不下去,真跟有夫之婦糾纏可咋辦啊!”

    “別急別急,我這就問著呢!”

    那邊的溫泉老姐妹看起來也很急,一有人問,立刻把資料打包,帶照片全發了過來。

    “我外甥女,叫蘇妙,老家外省的,省會城市。爸是法院院長,媽是大學教授,獨生女,她考的海市的公務員,人聰明,學習好,正經一本大學畢業,碩士文憑,今年二十六,周歲,老家有車有房……有合適的介紹嗎?!著急死了,她家裡不著急,我快急死了!”

    “這姑娘條件太好了。”老太說,“賈姐,你看,人姑娘這條件,你把控不住啊……”

    賈老太道:“照片長啥樣?是不是不好看?”

    老太點開照片,呦了一聲:“挺水靈的,有鼻子有眼的,看著也沒毛病……”

    “這條件長相怎麼會找不到呢?”賈老太道,“問問看,是不是有什麼病?”

    老太問完,對方語音回復:“沒有沒有,身體健康,只顧著讀書上學耽誤了……你看有合適的嗎老姐姐?對方小夥子只要踏實能幹,有正經工作,長得不矮就行!”

    賈老太心一橫,說道:“安排上!能不能成看他們自己!”

   ----

    蘇妙下班回來,抽出筆記本,看著上面記錄的鬼房客們所說的心願,猶豫著挑哪一個。

    老姨的死亡奪命連環call讓她不得不接聽電話。

    “喂……”

    “上周給你介紹那個怎麼回事?!人家回去說得特別難聽!”

    知道就是這個事,蘇妙道:“老姨,你饒了我吧,他難看也就算了,人品還不好,只是聊個天都能把天聊死,我沒當場把碗扣到他腦袋上就算仁慈了……”

    “你就是聊不下去也別得罪人家啊!這要傳出去,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我本來也就沒說想。”蘇妙笑。

    那頭說道:“聽著,老姨又給你介紹了一個,這個你去見見面,別跟上次一樣耍性子懂嗎?不要給人家臉色看。”

    “哦,只許男的給女的臉色,不許女的給男的臉色?”蘇妙說,“他們是皇帝嗎?見個面而已,還想我自稱臣妾說好話哄著他們嗎?!”

    老姨:“我要被你給氣死了!讀書把人都讀傻了!掛了!”

    老姨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就把新的相親物件資訊發了過來。

    蘇妙壓根沒理,把手機倒扣在桌上,筆尖點著筆記本上的名字,又看了一遍。

    “這次……就送你到彼岸吧。”蘇妙的筆尖,最終停在了紅衛衣小哥的名字上。

    程風,二十三歲,兩年前在大學畢業旅行那天,因山體塌方,遇難去世。

    蘇妙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蘇妙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個未知號碼。

    “喂,你好,快遞請放快遞櫃,保險不辦理,貸款不需要。”

    對面靜了幾秒鐘,笑道:“是嗎?那,打擾了。”

    聲音挺好聽的,莫名有點熟悉。

    但蘇妙還是掛了電話。

    家中,剛剛洗完澡擦著頭髮的林書黎盯著手機,氣笑了:“竟敢不存我號碼?!”

    他特地登門送花,還晃了一下她的電話,報了名字,結果這姑娘竟然沒存?

    林書黎又打了過去。

    “喂……”蘇妙打了個哈欠,“找哪位?”

    “你好,是蘇妙蘇女士嗎?我是……”

    “嗯,不辦銀行卡。”蘇妙下意識回,“不改手機業務。”

   “……浮萍區刑警中隊的林書黎。”

    “啊?!”蘇妙一下子正經了起來,看了眼手機,想起一周前這位長得還不錯的黃毛刑警小哥來過,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上次忘了存,最近推銷電話太多……是有什麼事嗎?”

    “週五下班有空嗎?”

    “週五?”蘇妙看了眼日曆,“哦……您有什麼事?”

    “有空一起吃個飯?”林書黎話中帶笑。

    蘇妙:“……”現在流行員警利用職務之便勾搭報警人了?

    蘇妙對他的印象一落千丈,小聲呸了一下,掛了電話。

    她把林書黎拖進黑名單後,點開老姨的微信,決定禮節性回復一句。

    結果看見老姨發來的男方資料和照片。

    林書黎,海市人,三十歲,本科學歷,刑警,立過三等功,身高179,踏實穩重,品學兼優。父親公安局退休幹部,無兄弟姐妹,有自住房一套,暫時無車。

    照片是林書黎穿著警服的藍底證件照,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特別有精氣神。

   “……”

    蘇妙動手把林書黎從黑名單放出來,又加了微信,發了個謝罪表情包。

    喵喵叫真的妙:“對不起……沒看見,沒想到是相親,我剛還罵你油膩來著。”

    我是鍾馗:“哈哈,沒關係,警惕心高是好事。週五想吃什麼?我們沒排班,下午去接你?有什麼想看的電影嗎?”

    蘇妙看著他的微信名和瞪眼張飛般的醜鍾馗頭像,吐槽了一下這位刑警小哥的審美後,說道:“……鍾馗捉妖。”

   “OK,我訂票。”

    蘇妙放下手機,眨了眨眼,想起對門的帥哥鄰居,唱歌般感慨道:“噫?最近見的都是帥的,難道我要走桃花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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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2章 一枚買命錢

    蘇妙掰著眼睛刷睫毛膏,紅衛衣小哥趁灰衣老鬼不注意,鑽進來,趴在蘇妙耳邊,鬼聲鬼氣幽幽說道:“妙妙。”

    蘇妙手一抖,怒戳自己,臉上瞬間多了幾道黑。

    鏡子裡只有她,看不見鬼們,有時候仔細想想,還挺可怕。

    蘇妙一拍桌,怒斥紅衛衣小哥:“你犯什麼神經,再鬧我就把你往後排!”

    紅衛衣小哥八卦的飄近,探頭來問:“決定好了?”

    “嗯。”蘇妙抬起手指,“你是第一個。”

    紅衛衣小哥保持著微笑,默了一瞬,又換上一副笑臉:“花30枚混沌冥幣的消息,你還關注嗎?”

    “韓濤家的那個嗎?有結果了?到底是他女兒嗎?”

    “韓濤的妻子請了個律師。”紅衛衣小哥道,“做了DNA比對,鑒定結果確系父女關係,親生的沒錯。”

    蘇妙一時之間不知作何感慨:“那這麼看,跳跳的奶奶也太貪財了……”

    “然而還沒完。”紅衛衣小哥道,“老太太也請了律師,說韓濤妻子拿來做DNA比對的頭髮不是韓濤本人,而是她現任丈夫的……”

    蘇妙眼睛瞪得像黑貓警長:“哇喔。”

    紅衛衣小哥道:“那個社區的鬼夥計們說,要想繼續打探下去,就得再加錢,你還加嗎?”

    蘇妙:“加!”

    紅衛衣小哥笑了起來,笑出宋詞聲——淒淒慘慘戚戚。

    他笑完,伸出手:“錢呢?追加五十混沌冥幣,你讓我出嗎?這個價更高了。”

    蘇妙愣了愣:“你就當你出錢,買了一張加急送走你的船票,如何?”

    紅衛衣小哥哀聲道:“好吧,那你這張船票可真夠貴的。”

    蘇妙道:“其實,我也正想找時間跟你聊聊,程風,你的心願是什麼?”

    “聽起來好像在參加什麼音樂選秀大賽……妙妙評委。”紅衛衣小哥調侃道。

    “說吧,我是看你死的,相比之下,沒那麼蹊蹺多事……而且相處下來,你人品性格也不錯,所以從你開始,可能更穩妥些。”

    紅衛衣小哥:“世界和平。”

    蘇妙怒拍眼影盤:“別跟我開玩笑!”

    紅衛衣小哥笑容漸漸消失,維持不住微笑的他,突然哭了起來。

    蘇妙也沒辦法遞紙巾,只好靜靜等他哭。

    “她叫晴方好。”他說,“大二那年在地鐵站做志願者服務,她手機被偷,我見義勇為……我們這麼認識的。當時看到她的名字,我就……一見鍾情。”

    蘇妙盤坐在床上認真聽著。

    “姓好聽,名好聽,人也漂亮,她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孩兒。”紅衛衣小哥抬眼,不自覺地強調,“非常非常溫柔,教養很好,聲音也好聽,是對門大學的……我就經常約她出去玩,或者跟她一起泡在學校的圖書館。”

    “畢業那年夏天,因為她已經保研,我也找好了工作,以後不在一個地方……我就怕錯過她,我以後會後悔,所以就打算和她表白。”

    蘇妙道:“……沒成功?”

    “我從她室友那裡打聽到她想去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是連海洲的一個著名景點,以自然風光秀美出名。

    “於是,我就策劃了一場表白儀式。”紅衛衣小哥道,“她應該知道我要表白,我約她一起到咫尺天涯旅遊時,她很快就答應了。”

    “我讓大學的室友們提前一天到,在景區門口等著。我跟她坐觀光大巴到,計畫她一下車,儀式就開始,我向她表白……”

    蘇妙想起程風的死因,倒抽一口冷氣,眼眶泛紅,鼻子也有點發麻。

    “你們遇上了塌方?”蘇妙顫著音問道。

    程風點了點頭,也含著血淚說道:“整個車翻下了山谷,車上二十三個人,七個死了,其餘的重傷……我就死在那個時候。”

    蘇妙輕聲問:“……她呢?”

    好久之後,程風說:“她活著,失去了一條腿。”

    “妙妙……我恨我自己。”程風血淚滑落,蘇妙只聽一聲骨頭崩裂的聲音,程風的胸膛,多出了一個碩大的血洞。

    “我躲過法務部的巡捕,找到了她……”程風說,“她當時已經蘇醒,轉回了海市的醫院,那時她的家人已經知道是因為我約她出去,遭遇的意外……他們哭著,全都哭著,質問我爸媽……讓我父母賠償……”

    蘇妙心裡咯噔一聲,又有了不好的預感:“怎麼能這樣……可你父母受到的打擊更……”

    “是我的錯。”程風搖頭道,“如果我不那麼張揚,想炫耀我對她的浪漫,她就不會失去那條腿……妙妙,她本來有美好的前程,是我毀了她……”

    “可你……”

    “兩家爭執的時候,她醒了過來……她哭著求自己的父母,不要這樣,她不要賠償,她也不要他們說是我的錯……”

    蘇妙象徵性伸出手,穿過程風的身體,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她是個好姑娘。”

    程風血淚滴落在地面上,迅速蒸發不見。

    “我在醫院待了很久,看著她複健……對著她父母,她很樂觀,每天都在安慰她爸媽,說裝上假肢後,看起來更酷了……很帥氣的。但她很痛苦,一個人的時候,我見過她痛哭……”

    “朋友把我的微博告訴了她,她一直在我的評論下與我說話……說她很好,讓我不要擔心她,以後……以後等她身體好了,可以走遠路了,就去咫尺天涯,完成我和她最後一個約定……她說,下輩子,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蘇妙眼淚不值錢,鼻涕也一把接一把。

    程風道:“後來法務部的人蹲點知道了我一定會去看她,我不敢再待下去,我不想在她面前,被法務部的人打散,我從一個老前輩那裡,知道了鬼的社會法則,也知道了自己再沒有轉生的機會……”

    “你的心願……是什麼?”蘇妙擦著鼻涕問道。

    “我欠她的那句表白,我要給她表白。”程風說,“……妙妙,我一直在買她的消息,這週五,她就要結婚了。”

   “…… 啊?!”蘇妙打了個響嗝,不敢相信他剛剛說了什麼。

    “她要結婚了。”程風道,“我想請你,在她舉行婚禮前,替我說出那句表白,好嗎?”

    蘇妙看了眼日曆:“……後天。”

    “在百麗瀑布酒店。”程風道,“我很感激那位娶她的新郎,我見過他……在醫院。他是方好的青梅竹馬,他對她是真的好,方好嫁給他,我很開心。”

    程風又哭了出來,重複著:“我真的很為她開心……”

   ----

    程風離開後,蘇妙找到了程風生前的微博。

    最新的一條微博,是兩年前的夏天,山體塌方事故發生前二十分鐘,他拍了一張藍天的照片,說了一句:“藍天白雲,晴方好,我想把我心中所有的美好,都說給你聽。”

    下方的評論顯示八百多條,蘇妙點開後,團在床上,哭得像個淚人。

    “程風,你好嗎?我今天站了起來。”

    “程風,你好嗎?我學會了走。”

    “程風,你好嗎?今天,你的室友來看我,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你也是。”

    “程風,你好嗎?今天下雨了,我想你了。”

    “程風,你好嗎?今天讀了本書,時間會慢慢把感情塵封,程風,你呢?你也會在我心裡,慢慢變成我的老朋友嗎?”

    “程風,你好嗎?我的生活,慢慢恢復……”

    “程風,今天我去吃了火鍋,和他一起……坐在上次的位置,很好吃。”

    “程風,我看到了那只流浪貓,我們叫它小黑,它還在……他和我決定收養。”

    蘇妙抽光了一盒衛生紙,眼睛腫的像桃子。

    最新的一條,晴方好寫了很多。

    “我忘不了你,程風,你就像我的晴天,我想,我會永遠記著你,記得你的笑,記得你跟我講的笑話……我要結婚了。他是個很好的人,你不在的日子裡,他照顧著我,我。程風,祝福你,希望你記得我,我們未完成的約定,下輩子,一起,好嗎?”

    蘇妙重重歎了口氣,擦乾了眼淚,坐起來發呆。

    “表白嗎?”她再次看了眼日曆。

   ——喵喵叫真的妙:“林警官,這週五臨時有事,可能要失約了。”

   ——我是鍾馗:“??失約?蘇女士,耽誤人民警察的時間,膽子不小。”

    蘇妙瞥了下嘴,根本沒心情跟他玩笑。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林書黎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喂,怎麼回事?”

    蘇妙:“嗯?這還要查崗嗎?”

    “刑警的直覺。”林書黎笑道,“昨晚還說可以,今天就改約了,你們單位我知道,壓根不會安排週五加班,說吧,是家裡有什麼事還是想跟朋友逛街,把我給鴿了?”

    蘇妙說:“真有事。”

    她剛哭完,這個非正常的鼻音立刻被刑警察覺到了。

    “被誰欺負了?剛哭完吧,說吧,有沒有我能幫忙的?”

    蘇妙搖頭:“真的不用,不是什麼大事,朋友這週五結婚,現在才通知我,所以,我可能要爽約了……”

    林書黎哦了一聲,表示可以接受這個理由。

    “好朋友結婚現在才通知你,確實需要哭一哭。”林書黎玩笑完,說道,“那就再說,指不定我週五也有事,我也不急,反正也見過你真人了。”

    蘇妙微微笑了笑,掛了電話,再次點開程風的微博,一點點看。

    看得出,程風在學校的人緣很好,他的很多同學也會在他的微博主頁下方留言,忌日還有同學朋友紀念。

    蘇妙從關注列表找到了程風的幾個朋友,忽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出來。

   ---

    對門,鬼王靜靜等了等,手指一抬,在空氣中寫了個“召”字。

    召字下方,浮出程風的姓名和八字。

    過了不久,程風就從蘇妙家鑽到了卓忘言家。

    “下一個是我。”程風說,“你應該知道了吧,畢竟你一直聽著。”

    鬼王輕輕抿了抿嘴,抬手指了指他身後掛著的混沌冥幣。

    “你說這些錢嗎?” 程風道,“本來想攢夠錢,換一枚鬼王的買命錢給她。”

    程風垂眼苦笑道:“可惜不夠,還差十一萬多……”

    鬼王注視著他。

    程風又道:“我聽他們說,按照傳說和古人記載,鬼王擁有語言和洞察的能力。語言可命百鬼,洞察可察人心……但你沒有語言能力,這是為什麼?”

    鬼王微微一挑嘴角,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好半晌,程風聽到一個聲音,帶著帶點沙啞,像惡魔在耳邊的低語,還帶著讓人意識不清的魅惑感,仿佛聽到這個聲音,自己就會把身體交由他支配。

    那個聲音說道:“你可曾欺騙過她?”

    程風愣住,好久之後,他老實回答:“有。”

    “你可曾傷害過她?”

    “沒有。”

    “為何欺騙?”

    “他交待,不能把他的事情說給任何人聽。”程風乖乖回答,“所以我向蘇妙隱瞞了一部分。”

    聲音消失了。

    程風一個激靈回神,看見鬼王交叉著手,面色平靜坐在籐椅上,看著他,目光冷漠。

    程風心知,他小看了眼前的鬼王。

    程風撲通一聲跪下來,說道:“我坦白。”

    “變鬼後,我在逃避法務部追殺時,認識了一個老鬼。”程風道,“雖然他沒有告訴我自己是什麼來歷,但我能看得出來,他身上的衣服起碼是漢朝以前的……普通話說得很生硬,是個古人,作鬼已經超過千年了。我受他指點,才找到了妙妙……老鬼跟我說,妙妙是個花神,而有花神就說明,鬼王諦清就要醒來了。”

    卓忘言靜靜聽著。

    “但他說,鬼王諦清可用言語控制百鬼,我看你不會說話……以為你並不是諦清。”程風道,“老鬼告訴我,諦清不在的日子裡,會有很多鬼自立為王,所以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那些自立為王的其中之一……”

    卓忘言微微挑眉。

    “我騙了妙妙。”程風道,“我會把妙妙的消息說給老鬼。我也參與了買賣消息……我當時只想要錢,所以……”

    卓忘言眯了眯眼,程風直覺心口發悶,似有什麼東西想活活把他從裡面撕碎。

    “但我沒有賣什麼害人的資訊。”程風說道,“之前韓濤一直在向鳳山那邊的鬼賣妙妙的消息,有次,妙妙無意間說出一些流浪貓流浪狗特別喜歡她,只要她說來,那些流浪貓狗就會聽話地到她身邊來……韓濤想把這條消息賣給鳳山的那個鬼頭領,我攔了下來。”

    程風道:“我用一百枚買下了韓濤的這條消息,讓他遵守行業規矩,不要再二次售賣。”

    卓忘言緩緩側過頭,看向他,似乎在問他為什麼。

    程風咽了咽口水,說道:“因為老鬼說過,鬼王諦清生前是受天地詛咒的人,為了能追隨花神轉世,必須將自己的一部分能力交給花神。妙妙是花神,可她自己不知道……雖然沒有鬼直接挑明這件事,但他們都很關注妙妙的一舉一動,我猜測,它們是想知道妙妙拿走的那部分能力是什麼。”

    程風抬起頭說道:“有時候,妙妙認真起來,對我們說的話,只要是命令語氣……我不由自主地就會聽從……雖然這種感覺很微弱。所以,當妙妙說流浪貓狗非常聽她的話,一叫就過來……我憑直覺,知道這個一定不能隨便亂說,更不能被其他鬼知道。”

    卓忘言微微一笑。

    “起初在妙妙身邊,確實是想利用她達成心願,又利用她賺些錢換命幣……可後來,我反悔了。我不願意她受到傷害,身懷特殊能力的人,又是能幫助我們的人,我不想讓她被惡人惡鬼利用。她很好……她也是個好女孩。”

    卓忘言慢慢抬起手,程風歎了口氣,閉上眼睛。

    “我把話說完了,就這麼消失……雖然不甘,但我不悔。我已經把心願說給妙妙聽了,有人知道我的故事就好……這樣就好。”

    然而,微風拂動著他的頭髮,金光過後,程風渾身一輕,身後攢下的一排排的錢掛不見了,一枚金色的錢幣緩緩落下,程風張開手,錢幣輕輕落在他的掌心。

    “一枚錢,一條命……”程風驚愕,“難道這是……買命幣?”

    卓忘言微微搖頭,動了動手指。

    錢幣翻轉過來,程風看見,錢幣上有四個字:一生平安。

    卓忘言輕輕一笑,桌子上的本子嘩嘩掀開,金光黑氣將本子攤開放在程風面前,搖動著筆,寫下一行有力的字:

    你要的錢幣,天地會護佑她一生平安。

    這是他用誠實換來的,鬼王微微歪頭,眼神裡帶著笑意。

    程風呆愣許久,抱著這枚平安幣,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程風走後,寄居鬼以鬼影的方式出現。

    “王妃運氣真不錯,每一世在她身邊的,都還算好人。”

    卓忘言微微一笑。

    “王,鳳山那邊的鬼您想何時處理?我派人查探了,鳳山那邊成立的幫會,人數已經多達六百,眼線遍佈整個東南區。”

    卓忘言搖了搖頭。

    “您在意程風說的那個千年老鬼嗎?”寄居鬼道,“……也是,聽程風的話,那只老鬼似乎很瞭解您。”

    本子再次翻開,多出一行字:“那是故人,不必介懷。”

    寄居鬼暗暗一驚。

    對於鬼王而言,故人,指的是很早很早以前的,遠遠早於他這個唐朝鬼,也遠遠早於漢……

    寄居鬼嗓子發幹,汗毛倒豎。

   ----

    程風回到蘇妙家,蘇妙打開臥室門,腫著眼睛,認真鄭重地說:“程風。”

    “嗯。”程風望著她。

    “你的願望,我來替你實現。”蘇妙伸出手。

    程風也伸出手,二人在陰陽兩世,隔空相握。

    滿含生機的藤蔓爬上了二人的胳膊,連接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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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3: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3章 程風,你好嗎?

    週四晚上,百麗瀑布大酒店前裝飾完畢,門口的花拱門上也貼上了明天將在這裡舉行婚禮的新人名字。

    新娘晴方好,新郎萬鵬,酒店關門後,酒店的管理人員和婚慶公司的員工還在佈置會場和宴席桌簽。

    “這一桌是新郎大學同學,新郎的朋友……嗯,新娘那邊的來賓擺好了嗎?”

    “姐……這個名單上備註,新娘這邊還有一桌,桌簽叫“程風,你好嗎?”,讓我們擺最前面……這個合不合規矩啊?”

    最前面通常是雙方父母席。

    “人家怎麼要求,你就怎麼來!”負責人道,“別那麼多話!”

   ----

    海市居安花園內,奔波一天的蘇妙累癱到床上,爸媽終於想起這個寶貝女兒,打電話來問最近的生活情況。

    “工作忙嗎妙妙?”

    蘇妙:“……不知道,今天沒去。爸、媽……週六再聯繫,我睡了……”

    她手一歪,手機摔在地上,閉上眼就睡著了。

    程風坐在客廳,手裡緊緊攥著那枚平安幣,無言沉默著。

    灰衣老鬼問卷髮女鬼:“這姑娘不上班去哪瘋野了?”

    卷髮女鬼淡淡一笑,低頭織著毛衣,說道:“學雷鋒,做好人好事去了。”

    “罕見,真罕見。”灰衣老鬼說,“之前都不捨得請假,這次一下子請了三天。”

    蘇妙定了早上六點的鬧鐘,往常上班時,響三次都起不來的蘇妙,週五早上聽見鬧鈴響,跟機器人一樣,迅速開機啟動,打仗似的洗漱化妝。

    她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白色小禮裙,穿好後,慌張拍粉塗口紅。

    卷髮女鬼飄進來說道:“換個亮一點的口紅顏色,把眼妝補上!”

    蘇妙:“今天我是去參加婚禮,不能塗亮的,也不能塗眼妝!”

    她說完,拿起一盒新的抽紙,塞進了包裡,匆匆忙忙出門。

    程風跟著她,一臉緊張,焦灼中還夾雜著一絲絲期待。

    蘇妙出門時是早上七點,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按照約定,敲了敲鄰居家的門,提醒他起床。

    卓忘言就像是在門口等著她敲門一樣,瞬間就拉開了門。

    “我外出。”蘇妙道,“原以為今天敲門有些早,沒想到卓老師這麼早就起來了……”

    卓忘言搖了搖頭,展開筆記本,給她看上面寫的字。

    “我跟你一起去。”

    蘇妙愣道:“你知道我去哪?”

    卓忘言點頭,翻開了下一頁:“參加晴方好的婚禮。”

    蘇妙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這麼巧?!卓老師你也認識她?”

    卓忘言點了點頭,又翻開下一頁,仿佛知道她會問什麼一樣,答案也是寫好的:“我有個學生是海城大學的,他告訴我他們在組織幫一個叫程風的學生完成最後的約定。”

    卓忘言羞澀笑了笑,仿佛在說:“好巧啊。”

    “走吧,他們應該都等著呢。”卓忘言寫道。

    蘇妙眼眶一熱,站在原地哭了起來:“大家都好好!!”

    原來,她前天晚上看程風微博時,有了個計畫。蘇妙通過微博聯繫上了程風的同學朋友,包括他的室友,說自己以前受到過程風的幫助,知道了這件事,又看到了晴方好每日的留言,想替程風那本該完成的最後一個告白儀式。

    沒想到,她剛把這個想法說出來,程風的同學們就把她拉到了一個群裡。

    “這位是新郎。”程風的室友們介紹道,“我們也在商量這件事,新郎也是想通過這個活動,完成新娘的一個心願。”

    蘇妙跟新郎溝通後,帶著程風奔去和新郎見面,聽了新郎的安排。

    “謝謝蘇妙小姐。”溫柔的新郎誠懇地道謝,“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方好對我說過很多次,他當年還資助過班裡的貧困學生,是個很熱心的人……如果他能看見就好了,我想對他說,放心吧,把方好交給我,放心吧。”

   ---

    百麗瀑布大酒店前,鮮花散落一地,接新娘的車到來了,新娘的婚紗蓋住了她的義肢,新郎小心翼翼將她扶下車,慢慢踏上紅毯,走向花台。

    蘇妙原本想坐在角落裡看,然而程風的室友們,把她看作其中一員,邀請她坐在了最前方的位置。

    最前方的這一桌,坐的都是程風的室友和同學,他們也受到邀請,出席了婚禮。

    當新郎新娘走來時,他們站起來鼓掌,全都帶著笑容,眼含熱淚。

    程風在蘇妙旁邊站著,只有蘇妙能看到的血淚一滴滴,滴落在桌上,又蒸發不見。

    新娘從這裡經過,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轉頭望著這一桌。

    她看見了昔日熟悉的一張張面孔,還有那個桌簽。

    “程風,你好嗎?”

    新娘猝不及防,笑著落下了淚。

    程風輕輕吸著氣,哭著說:“方好,你真美。”

    新郎新娘站在臺上,在司儀請新郎描述他和新娘的愛情故事時,新郎說道:“方好,我有禮物要送你。”

    司儀道:“會是什麼呢?請看大螢幕!”

    新人背後的大螢幕亮了起來,傳出一聲:“晴方好,我想把心中美好說給你聽。”

    新娘驚愕轉過身。

    螢幕中,是咫尺天涯,藍天白雲,清澈的湖泊,一群漸漸褪去青澀的年輕人,對著鏡頭大聲喊:“晴方好,我想把心中美好說給你聽。”

    是程風當年的室友和同學。

    兩年前,提前一天到達咫尺天涯,要給她驚喜的那群參與者。

    雖然畢業後天各一方,但為了他們共同去世的朋友程風,他們聚在了一起,按照兩年前程風的安排,又回到咫尺天涯,給新娘錄製了這段視頻。

    視頻裡,每一個人對著鏡頭說一句:“晴方好,我想把心中美好說給你聽。”

    新娘泣不成聲。

    最後,一群朋友在咫尺天涯最美的景色旁,齊聲高喊:“晴方好,我想把心中美好說給你聽。”

    現場,程風的同學朋友們站起來,舉起手中的牌子,大聲喊:“晴方好,你好嗎?”

    晴方好轉過身,淚流滿面。

    她咬著唇哭著,慢慢抬起手,笑著說:“程風,你好嗎?我……很好。我很好!”

    謝謝你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抱住我,用身體護住了我,保護了我。

    謝謝你,程風。我過得很好,失去你的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以後,我也會過得很好。

    請你也,幸福下去。

    蘇妙擦著眼淚,輕聲道:“你想對她說什麼?”

    程風忽然笑了,笑的很燦爛。

    他也抬起手,慢慢搖著。

    “晴方好,我想給你這世上所有的美好……我喜歡你。”

    他慢慢走上前去,抱住了穿著婚紗的晴方好。

    陰陽兩隔的兩個人,再也見不到的兩個人。

    “晴方好,請你,一生安好。”

    程風攤開手掌,把那枚一生平安的錢幣,送給了晴方好。

    蘇妙看著近在咫尺的兩個人,輕聲道:“……咫尺天涯。”

    原來,這就是咫尺天涯。

    新郎攙扶著新娘,眼裡也泛著淚光。

    蘇妙看見,當新娘閉眼流淚時,程風的後背開始慢慢泛起金光。

    光芒越來越亮,程風低頭看著雙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怔愣一下,咧開嘴,帶著淚水笑了起來。

    程風輕輕說:“我愛你,祝你幸福。”

    他低下頭,在新娘額頭輕輕一吻。

    輕的,如同蝴蝶振翅。

    “妙妙!”程風乘風而去前,轉過頭笑著大喊,“謝謝你,妙妙,後會有期……”

    他消散了。

    妙妙哭崩了,她攤開手,一顆烏黑帶著水光的魂核在她的手心打轉。

    “程風……祝你幸福。”蘇妙哭著說道。

   ----

    婚禮繼續進行,新娘的笑容更加美麗。

    一雙手從旁邊伸來,扶住了蘇妙。

    蘇妙淚眼朦朧抬起頭,卓忘言低垂著眼,看著她。

    他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輕把她摟在懷中,拍著她的後背。

    蘇妙輕聲說:“扶我走吧……”

    婚禮還在繼續,她不能在這裡哭。

    卓忘言點了點頭,攙扶著她離場。

    離開之前,蘇妙回頭望著新娘。

    剛剛,就在那裡,誰也不知道,那個失去生命的男孩兒,吻別了新娘,化風而去。

    蘇妙從包裡胡亂拽出紙巾,擦了眼淚,背過身去,又擦了鼻涕。

    卓忘言輕輕笑著,忽然心臟猛地一痛。

    卓忘言本就蒼白的臉如今似雪一樣,一下子跪倒在地。

    蘇妙嚇了一跳:“卓老師,你怎麼了?!”

    她忽然想起晁律師交代過,她的這個新鄰居身體不好。

    “你要不要緊?”蘇妙道,“哪裡不舒服?有帶藥嗎?我送你去醫院!”

    卓忘言拉住她,慢慢搖了搖頭,他從口袋裡拿出筆,在紙上寫道:“回家。”

    “可你……”

    卓忘言站了起來,額上一層薄汗,溫溫柔柔笑著,堅定地搖了搖頭,指了指“回家”那兩個字。

    忽然之間,蘇妙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轉頭看去。

    她的身後,多出了好多陌生的鬼,一個個滿是煞氣,盯著卓忘言看。

    蘇妙差點被它們嚇背過氣去。

    卓忘言手指微微一動,鬼們像收到了指示,四散而去。

    蘇妙不知自己腦補了什麼,再次看向卓忘言,眼睛裡充滿了驚異。

    他身體這麼弱……不會是被鬼盯上的緣故吧?

    民間不是有說法嗎?有的人生來就容易招鬼注意。

    “我送你回家!”蘇妙堅定道。

    這時,一輛警車停了下來。

    林書黎收起槍,看著逃竄的鬼,嘖了一聲。

    再一轉眼,看見蘇妙,他搖下車窗,喊道:“去哪?捎你一程。”

    卓忘言慢慢轉過臉,看向林書黎。

    林書黎:“謔……”

    看不到鬼氣,但……跟蘇妙在一起的這個男人,陰森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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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4章 化鬼

    蘇妙把卓忘言塞進了警車,自己跟著也坐了進來:“那就勞煩員警同志送我們回去了!”

    卓忘言似乎是不舒服,但強撐著,手指尖輕輕搭在她的胳膊上。

    不得不說,這個時候就算卓忘言使勁捏著她的手,她也不會多想,人不舒服的時候會下意識依靠旁人。可卓忘言並沒有,即便是生病的情況下,他也很紳士。

    蘇妙想起自己那一屋鬼房客們對卓忘言的評價,好感度又上升了。

    林書黎問道:“安居花園嗎?你倆都是?”

    “這是我鄰居。”蘇妙紅著臉介紹。

    有一瞬間,蘇妙擔心林書黎會過度腦補,之後像廣大相親男那樣,扣一個水性楊花的帽子在她頭上。

    不過林書黎似乎對蘇妙和鄰居的關係沒有多拓展猜想,他的好奇點貌似並不在男女關係上面。

    他狀似無意道:“這位是怎麼了?”

    “卓老師身體不太舒服。”蘇妙說,“我送他回家。”

    剛剛那副畫面,著實把蘇妙嚇到了。

    卓忘言跪倒那一刻,出現在她身後的那些鬼,讓她想起了盤旋等待在將死之人身邊的禿鷹。

    因此,她在上車前,給晁律師打了個電話。

    “送他回家!”晁律師說,“沒事沒事,家裡有藥,快些回去!”

    一邊說著沒事,一邊說快些回去。

    蘇妙總覺得有點奇怪。

    不僅如此,出現在這裡的林書黎,以及上車後,車內的氣氛,都讓她感覺奇怪。

    林書黎又發問了:“是個老師啊?在哪教書?”

    蘇妙怔了怔,看了眼卓忘言,卓忘言笑了笑,意思像是你可以隨意介紹,我怎麼樣都行。

    得到卓忘言的允許後,蘇妙道:“卓老師是唐史研究方面的專家,目前在家攢書……”

    “哦,大學的。”林書黎問,“海城大學嗎?”

    蘇妙看了眼卓忘言,想起他說海城大學的學生告訴他今天的這場婚禮活動,說道:“嗯,所以今天朋友的婚禮,我們一起來了。”

    林書黎慢悠悠問道:“卓老師是不會講話?”

    蘇妙替他回答:“嗯。”

    林書黎沒有再問卓忘言,他悄無聲息的就換了話題。

    “蘇妙,你跟我說實話,上次是怎麼知道女童失蹤案被害地點的?”

    蘇妙一口咬定:“真的是夢到的。”

    林書黎道:“我們把你列為懷疑物件調查了,但很快就排除了。你沒有車,和本案的嫌疑人也沒有交集,更沒有動機,所以不存在作案的可能。嫌疑人抓捕歸案後全交代了,帶著我們去指認了案發現場……”

    蘇妙聚精會神聽著。

    “包括嫌疑人作案時穿的衣服,上面檢測出了被害女童的血跡,衣服的花色花型和你描述的差不多。”林書黎道,“以前,因為做夢,來向我們提供線索的報案人也不少,但你知道你和他們的區別在哪嗎?”

    “在哪?”蘇妙絲毫沒察覺,自己已經踏入了林書黎的言語陷阱。

    “第一,他們都是受害人的直系親屬。第二……他們不會特意強調證據。”林書黎緩緩而笑,笑的比鬼還像鬼,“你的描述,聽起來就像是……直接目擊了案件經過一樣。”

    蘇妙冷汗濕透了內衣,儘管她認為自己還保持著平靜,但她的神情變化已經被林書黎看在眼裡。

   “……呃,可我真的是夢到的。”蘇妙堅持著這一點。

    員警就算是懷疑又怎樣?林書黎不也說了嗎?他們已經排除了她的嫌疑,包括她是目擊證人的可能。首先是她沒有到達現場的時間,其次是她有社區門口的監控作證,笑笑失蹤那晚,她下班到家後,就沒再出去過。

    車到了安居花園門口,林書黎停下車,轉過頭來,痞笑道:“蘇妙,你請的家仙,是什麼?”

    蘇妙愣住。

    家仙兒?哦,她聽說過,民間會有一些人請一些動物來做護家仙,說是有問必答,護家宅平安,還能請上身什麼的。

    蘇妙松了口氣,笑道:“對對對,我把整個動物園都請來了。”

    林書黎也笑了。

    他把目光轉向卓忘言,對方聽到他們的對話,表情沒有一絲波動,這不像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而且……卓忘言看他的表情並不和善。

    “謝謝員警叔叔了。”蘇妙扶著卓忘言下車,給林書黎揮了揮手。

    林書黎單手撐著車窗,吹了聲口哨,讓她回頭。

    “蘇妙,不如明天見?”他說,“浪費我兩張電影票,總要補償回來。”

    話音剛落,不僅是他,連蘇妙都察覺到了空氣溫度明顯降了。

    她打了個冷顫:“……下周吧,明天沒心情。”

    林書黎卻盯著卓忘言看。

    卓忘言被蘇妙攙扶著,慢慢抬起眼。

    林書黎副駕上放著一塊像懷錶一樣的金盤,此刻像壞了一樣,正在瘋狂旋轉。

    這個東西是探測鬼的司南,只要五百米內有煞鬼,它就能指明方向。

    今天辦完事回中隊的路上,正是感應到百麗瀑布酒店附近有鬼,他才掉頭追捕。

    然後就碰到了蘇妙,以及蘇妙的這個鄰居。

    林書黎:“對了,卓老師給張名片?我最近也在看唐史,以後遇到不懂的,還能請教請教。”

    哢嚓一聲,司南停止了轉動。

    林書黎呼吸一滯。

    卓忘言嘴角微微揚起,並沒有理會林書黎,只是示意妙妙扶他進去。

    蘇妙道:“林警官,我們就先回了,咱們以後再聯繫!”

    這是句告別話,客套敷衍居多。

    可卓忘言聽到後,很受傷地看了妙妙一眼,妙妙莫名其妙。

    林書黎倒車出去,一個剎車停在大門外,拿起司南查看情況。

    然而他手指碰到司南的瞬間,司南碎成一堆粉末。

    林書黎:“安居花園……真有意思。”

    蘇妙,姓卓的老師,還有之前在安居花園追擊的那些停留在一煞階段的鬼,以及這枚壞掉的司南……

    林書黎琢磨著,撥了個電話回去,“喂,媽。問你啊,你給我介紹的這個蘇妙,原先家住哪?”

    問出蘇妙的原住址後,林書黎不知從何處拽出一張地圖:“閔匯市……閔匯市,在這裡,西北區法務部的管理範圍。”

    他找到了。

    之後,他倒抽一口冷氣。

    閔匯市那個地方,在黑炎的包圍圈內,這也就是說,法務部在閔匯市,沒有安全區,全市煞鬼無人整治。

    再往西去一百公里,就是西北區的重要隘口城市,法務部西北區的總部城市。

    林書黎覺得蹊蹺,給老骨發了個短信:“在值班嗎?幫我在資料庫查一下,西北區閔匯市什麼時候淪陷的。”

    林書黎到達單位前,老骨回復了。

    “二十七年前,不到三夜就淪陷了,據說是突然來了很多大鬼,好像必須要拿下那個城市的控制權一樣,火力特猛烈,在那裡的法務部辦公部門招架不住,經上司批准,撤走了。”

    林書黎又往回翻找到蘇妙的資訊,看她的出生日期。

    “蘇妙……二十六歲,到下個月底就二十七了。”他喃喃道,“會有聯繫嗎?”

    他下了車,隊長正在外面抽煙。

    林書黎問道:“沒記錯的話,嫂子是海城大學的老師?”

    “你說我老婆?她辦公室行政。”隊長說,“你有事?”

    林書黎道:“我一遠方親戚想考研,唐史方向的,想問問嫂子,海城大學這個方向的老師,哪個好?有沒有一個姓卓的,長得特招人的那種年輕老師,大概三十來歲。”

    “遠方親戚是小姑娘吧?”隊長呵呵笑道,“現在考個研都挑老師長相了?”

    林書黎笑道:“沒辦法,幫我問問吧。”

   ----

    蘇妙回到家,灰衣老鬼追問送走了沒有。

    蘇妙抬起頭,想起自己以後再也看不到紅色衛衣小哥,心中一陣酸楚。

    “時間長了,是人是鬼,都會有感情。”墨鏡鬼說道。

    蘇妙回到臥室,趴在床上,說道:“你們都不要進來。”

    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半夜,蘇妙爬起來,走到窗臺前,攤開手,看著那枚烏黑圓潤的魂核,小聲說道:“希望你能開久一點……”

    魂核入土,蘇妙澆上水,把它抱進了臥室,放在了書桌上。

    她手腕上那無形的藤蔓化作綠意滲入到土中。

    卷髮女鬼飄了進來。

    “不捨得?”

    “如果你知道這個人再也見不到,說再見的時候,你會不會不舍?”蘇妙問。

    卷髮女鬼哼了一聲,纏著她的毛線球。

    “你跟司令,你倆沒有告訴我死因,也沒來找過我。”蘇妙道,“明明之前每天都催我替你們完成心願。”

    卷髮女鬼頭都不抬,說道:“我的可沒程風那樣讓你感動,你還是別期待了。”

    “你是不想進入新輪回了嗎?”蘇妙問,“你改變主意了?”

    卷髮女鬼看向那盆花,說道:“鬼再次瀕死是什麼感覺?”

    “嗯?”蘇妙不解。

    “沒什麼。”卷髮女鬼收起毛衣針。

    蘇妙只覺得今天冷清,躺在床上,和女鬼閒聊起來:“一直想問,你們是死的時候穿著拿著什麼,變鬼就也拿著什麼嗎?”

    卷髮女鬼搖頭:“買的,我們有鬼市。不過一般只要不影響面子,大多數都不會冒著被法務部發現的風險去鬼市的。法務部有時候會收到內鬼給的線報,到鬼市大清掃。”

    “你織毛衣織圍巾的線也是在鬼市買的嗎?”

    卷髮女鬼輕描淡寫嗯了一聲。

    “印象裡,你的毛線好像一直用不完……”

    “嗯。”

    所以,她冒著被清掃的風險,去過鬼市多少次了?

    卷髮女鬼抬起頭,說道:“它發芽了。”

    蘇妙坐起身來,果然放在書桌上的花盆中,一段像小拇指一樣的綠徑鑽了出來。

    “這麼快!”

    然而,鑽出來後,它就靜止不動了。

    蘇妙歎了口氣。

    “有時候想想,我活著,還真是不可思議……”蘇妙道,“等把你們都送走後,我會做什麼呢?”

    “會有新的鬼求你。”

   “……是啊。”蘇妙說,“以前嫌煩,也怕自己被你們坑,怕是拿命換心願,魔鬼交易什麼的,所以一直很抵觸。可是開始了之後,我忽然有了一種可怕的感覺,我覺得我放不下……”

    “送走程風讓你這麼難過?”

    “程風以後,就不叫程風了。”蘇妙道,“那我死後呢?也和你們一樣嗎?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可再來的時候,已經不是我了。”

    卷髮女鬼聽的只打哈欠,懶散道:“睡覺吧你。”

    她是怕蘇妙難受,進來跟她聊聊天,可這姑娘就有這種臭毛病,能把天越聊越無聊。

    蘇妙說:“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到哪裡去。哲學三問……我現在勉強知道從哪來到哪去,知道天地就是個循環系統,就像水迴圈一樣,這樣迴圈著來去。但,我是誰呢?”

    蘇妙慢慢閉上眼睛,陷入睡夢前,她說:“為什麼是我呢?”

    對門,卓忘言小聲喘息著,汗水濕透了襯衣。

    鳳凰化為煞氣,在他身旁焦急打轉,卻手足無措。

    “期限快到了。”寄居鬼的鬼影鑽了進來,憂愁道,“王妃已經種上了,可等開花已經來不及了,心跳會在淩晨停止,王……”

    卓忘言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淩晨時分,卓忘言停止呼吸,床上的人慢慢散去,只剩一隻沉睡的鬼。

    鳳凰化作了鬼影,輕輕立在床頭,低低叫了一聲。

    寄居鬼歎了口氣,說:“磨嘰。”

    不管什麼時候,王妃總是慢半拍!

    作者有話要說:  妙妙,你鄰居變鬼啦!

    妙妙,你夫君又變鬼了!

    妙妙呀,你老公他又又又變鬼了!

    睡美人,等著你去吻醒他呢,快上!

    妙妙:?(有這等佔便宜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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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4: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5章 我鄰居死了!

    送走紅衛衣小哥後的第一個週六,灰衣老鬼沒有提供叫醒服務。妙妙睜開眼睛時,桌上的表,短胖的那根指標,已經指向了數字10。

    蘇妙坐起身,蓬頭垢面,擦了口水,睜開兩隻大眼,先看向書桌上的那盆花。

    “唔,真的好快!”比笑笑留下的那顆魂核還要快,只是一個晚上,已經有了花苞。

    蘇妙:“按照這個速度,中午應該就能開花了吧?”

    蘇妙換好衣服,站在書桌前,湊近仔細觀察這盆花。

    “噫,花苞是黃色的。”

    笑笑的那個魂核,種出來的花是白色的,而程風留下的這枚魂核,雖還未開花,但從花苞的顏色看,將來會開出黃色的花。

    蘇妙想起經常講黃段子的紅衛衣程風,嘿嘿笑了起來:“讓你天天講黃段子,你看你的花都比別人的黃。”

    說完,蘇妙歎了口氣。

    背後悄無聲息鑽進來的卷髮女鬼說:“程風走的第一天,想他。”

    蘇妙咯咯笑了起來。

    她抱起這盆花轉過身,神色平靜帶著點微笑說道:“我想通了。”

    “想通什麼?”卷髮女鬼問。

    “昨天我還在傷心,我分析了很多,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後來發現,不是程風讓我傷心,也不是別的原因,而是……人的離別總是令人傷心的,尤其是你知道可能自己此生再也見不到他們,和他們說再見時就會更傷心。”

    卷髮女鬼道:“指不定哪天你出門見到沖你笑的小嬰兒,就是他。”

    “嗯。”蘇妙道,“所以我想通了,不那麼悲傷了。姐姐,我參與了你們此生的最後一段旅程,又送你們開始新的旅程,普通人能參與的或許只是你們的從生到死,而我將見證你們的從死到生。這應該是開心的事,想明白這一點後,我就悟了。”

    蘇妙單手抱著花,打開臥室門:“所以,我要把這件事繼續下去,悲傷裡帶著喜悅這種情感,就由我來體驗吧,我不會怕的!”

    她一手叉腰,一手抱花盆,站在客廳中央,神采奕奕道:“接下來,從誰開始呢?司令和姐姐為什麼不來找我報名?”

    灰衣老鬼和卷髮女鬼默不作聲。

    墨鏡鬼道:“司令可能難度大一點,不然,這次就從燙頭女士開始吧?”

    卷髮女鬼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毛衣針,抬頭說道:“蘇妙,剛開始,還是讓你先見識些人生美好吧。至於我,等你什麼時候麻木了,再來處理我就好。”

    蘇妙:“你這樣說容易激將哦我告訴你!”

    不過蘇妙不傻,女鬼這麼說,就證明她的心願應該會很棘手且……醜惡?

    把她往後放放也好,蘇妙考慮好後,轉頭說道:“那麼其他……”

    屋裡就飄著三隻鬼。

    灰衣老鬼,卷髮女鬼,以及之前不怎麼說話的墨鏡鬼大叔。

    不,明明還有兩隻鬼呢!

    一隻綠毛殺馬特,一隻沉默寡言看起來很穩重的中年大叔!

    那兩個也在她這裡報了名,一個是死於街頭鬥毆,一個是死於車禍內出血。

   “……”蘇妙,“啊?人呢?我這心願屋是倒閉了嗎?顧客呢?!”

    灰衣老鬼背著手,慢悠悠道:“正想和你說,那兩個,昨晚後半夜就不見了。”

    “那你們也沒問問他們去哪了?”蘇妙奇怪。

    “我們之間都是自由的。”卷髮女鬼道,“除了關於你的事情會商量,其他時間都是自由的。”

    “他們出去也不怕被法務部打死!”蘇妙急道,“都變鬼了,怎麼還想出去浪?!有什麼好浪的!人身安全第一位不明白嗎?”

    “你跟我們著急也沒用。”墨鏡鬼幽幽道。

    “司令不是管紀律的嗎?”蘇妙問灰衣老鬼。

    灰衣老鬼道:“我只能在這間屋子裡管住他們……”

    卷髮女鬼拆臺道:“其實以前,能夠管住他們的是程風。”

    “誒?”蘇妙驚了,“為什麼是他?”

    程風在她這屋鬼客中,看起來只是個開心果……

    “我們幾個沒有什麼後臺組織。”卷髮女鬼解釋說,“程風有。妙妙,之前大家都在時,韓濤是通訊兵,各種倒手消息,程風其實是管理者,大家都會聽他安排,彼此之間也不吵架,在你這裡占著各自的位置友好相處,司令是管理內部,監督和阻止小馬和禿頭偷窺你。”

    小馬和禿頭就是今天不辭而別的那兩個鬼。

    灰衣老鬼道:“你送走了程風,他們也不會聽你指揮,想去哪浪就去哪浪了……”

    蘇妙垂頭思索。

    卷髮女鬼和灰衣老鬼自覺心願難度大,因而沒在初期到她這裡報名請求完願。而剩下的三隻鬼裡,墨鏡鬼的死因是槍殺,相比之下,小馬和禿頭的死因很正常……也就是說,從小馬和禿頭開始完願可能會更容易些,但他們要是不在……

    蘇妙抬頭,對墨鏡鬼說道:“等到明天晚上,他們如果還不回來的話,我就把你送走。”

    墨鏡大叔笑得像只養在黑幫裡的貓,充滿了反派感。

    蘇妙:“……”

    她還是祈禱兩個死的比較正常的鬼客們早點浪完回來吧。

   ------

    童安市與海市相鄰,是早期的重工業基地,現在因居民外遷,空氣污染,經濟效益不好等原因,看起來荒敗不已,與海市相比,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童安市終日不見太陽,空氣昏茫茫一片,市郊到處都是廢舊的工廠,見不到幾個活人。

    活人少的地方,鬼就多,鬼多了,秩序等級也就出現了。

    童安市的組織叫北朝丐幫,領頭的據說生前是個連環殺人犯,活著的時候一直沒被警方逮到,逍遙法外到做了鬼,混得風生水起,成為了東南區最大的鬼幫頭領。

    據說北朝丐幫的軍師是明朝人,生前是個陰陽家,也是開了陰陽眼的人,死後就漂泊到童安市,加入了最早的北朝丐幫,成為了輔佐首領的軍師。

    按他自己的話說,他已經輔佐了北朝丐幫近千任首領,可謂是流水的首領,鐵打的軍師。

    而此刻,一家陰森廢舊的工廠內,鬼們聚集著,鬼目在黑暗中幽幽發著暗光,看著門口跪拜的兩個鬼。

    兩隻鬼身旁站著一隻駝背的老鬼,說道:“韓濤死後,咱在海市的訊息源就被陰陽幫會切斷了。幸運的是,昨晚,這二位主動聯繫,說要入會,請求庇護,還為我們帶來了有價值的消息。喂,你,禿頭,對,就是你,給老大再說一遍。”

    “老大,是鬼王,我要說的是鬼王的消息!”禿頂的大叔說道,“他現在在安居花園住,他比你們知道的蘇醒時間早!那晚,他先來的是蘇妙的家!”

    他身邊的殺馬特小鬼說:“對對,我們之前就留意韓濤在向你們報告蘇妙的事,當時我們想入夥,可有人攔著,那個人應該是陰陽幫會的,說如果我們敢輕舉妄動,他就會把我們舉報給法務部的特勤。昨天蘇妙把那個人送走了,我們尋思著,只有這裡能給我們庇護……”

    北朝丐幫的老大長相清秀,比想像中的年輕斯文,如果他站出來說自己就是那個八十年代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恐怕無人相信。

    清秀的老大笑嘻嘻聽完,問身邊的長髮白須鬼:“軍師,你怎麼看?”

    軍師撫摸著白須說道:“我生前翻過唐人記載的花神錄,那時還是完整版本。上面記載著鬼王諦清和花神的因果關聯。”

    軍師道:“老身死後,聽聞當時的鬼王手段狠辣,一夜之間肅清鬼幫,之後就陷入沉睡,與唐人記載的鬼王諦清一模一樣。”

    清秀的老大問道:“仔細說說。”

    “唐朝的那些陰陽家們推測,花神降生前,鬼王會以鬼形提前醒來,清掃三界,之後沉睡等待花神降生。花神降生後,他會在某一天蘇醒,拿回‘言與察’兩樣能力,與花神重建三界秩序,到花神辭世後消散。”

    軍師歇了口氣,又道:“老身研究多年,慢慢拼湊起關於鬼王諦清的秘密。諦清的時間感與我們不同,而明朝時又一夜降臨三界,重返王座之後再次沉睡的鬼王,老身肯定,他就是古人所記載的,在漢朝一夜降生,沉睡至唐朝才再次蘇醒的鬼王諦清!”

    軍師慢慢踱步向前,說道:“老身推測出這個規律後,就一直按照《花神錄》中辨別花神的方法,在尋找著疑似花神。二十七年前,閔匯市一夜之間來了許多唐朝大鬼,將法務部逐出閔匯市,緊接著,帶著孕育之光的女嬰就出世了……”

    軍師看著兩隻男鬼,笑道:“老身懷疑她就是花神降世,多年來無數次在她周邊安插消息線……終於,我的猜想得到了印證。你們說的不錯,鬼王諦清醒來的時間要比他宣告天下早許多,他醒來後第一個去見的,就是這個叫蘇妙的女人。鬼王諦清和花神,他們回來了。”

    清秀的老大聽完,對門口兩個跪著的告密鬼笑道:“可惜了,我們知道的比你們要多啊,你們的消息並沒有價值,背叛告密之士……我們可不敢收啊。”

    “不!”禿頭男鬼立刻道,“我們還知道鬼王的弱點!求老大聽我們說完!”

    清秀老大發笑:“堂堂一個應天地而生的鬼王,會讓你們知道弱點?!”

    軍師呵呵笑了起來:“不如讓他們說來聽聽,唐人也有記載,鬼王諦清並非無懈可擊,要想讓我幫的鬼士們活下去,我們應該在諦清出手之前,先發制人。”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能與天地同壽。”清秀的老大眼中閃爍著野心之火,低聲道,“做天地認可的鬼王可化人身,這不就是復活?他能從漢朝起一世又一世,與世長存,那不就是長生不死?!”

    清秀的老大道:“啊……殺了他,我就是鬼王了。”

    軍師笑撫鬍鬚,問兩隻告密鬼:“說說看,鬼王的弱點。”

    “他靠蘇妙種花而活!”殺馬特小鬼搶先說道,“我們當時在場,都看到了。花開之後,鬼王才來,他的人身需要蘇妙的花活著,當時他身邊的那只鬼說,那朵花只能讓鬼王活十日。我們一直掐著時間,昨夜,鬼王沉睡了過去,千真萬確,我們還聽到陪他的那只鬼說,大鬼現在調不來多少個,留了只鳥在那裡看守,還說蘇妙的花今天就能開,只要在花開之前,無鬼來犯就好!”

    禿頭男被搶了功,非常焦急,搶著補充道:“蘇妙種下去了另一朵花,只要在花開之前毀掉那朵花,鬼王就醒不過來了!”

    殺馬特小鬼似乎要比拼功績,又道:“蘇妙現在還不知道!鬼王沒跟她說花的用處!”

    清秀的老大沉默地站在工廠的窗前,微亮的晨光穿透他的身體,他說:“軍師,聽到了嗎?”

    軍師呵呵笑著,手重重一揮:“聽到了。”

    拔刀聲清脆,一道紅光閃過,兩隻告密鬼大睜著眼,化作煙消散。

    魂核掉落。

    清秀的老大嘻嘻笑著。

    他的身體慢慢變實,光灑在了他的臉上。

    “可憐的,連什麼是大鬼都不知,還敢來告密。”清秀的老大道,“二煞過後,未被法務部找到的鬼,就會從鬼影擁有鬼身,煞氣可變兵刃,擁有與法務部抗衡的能力,也有斬殺其他鬼的能力,自然……也能改朝換代,斬王登基!”

    “原來做了鬼王,就可吸收花神種出的生機,與天地同壽……”清秀的老大轉過頭,雙目赤紅,笑著說道,“我北朝丐幫的大鬼聽令!”

    頓時,工廠裡的鬼影皆化出鬼身,煞氣化刀劍。

    “目標,安居花園。”清秀的老大笑道,“毀掉花神的花,斬殺鬼王!”

   ---

    蘇妙給程風的魂花噴了點水,放在門邊,去敲鄰居家的門。

    快要中午了,要提醒他吃飯。

    蘇妙敲了好久,沒人開。

    她給晁律師打了個電話。

    晁律師嘶聲裂肺道:“啊啊啊!我正在往回趕!!你別進去!!”

    過了一會兒,又聽晁律師說:“算了,你還是進去吧!!守著他!!大不了等他醒了我被他扒層皮!你的花兒呢!!快點開吧求求你了!我馬上就到海市!!等我!”

    蘇妙聽到他那頭亂糟糟的,汽車喇叭聲不斷,晁律師罵罵咧咧道:“海市的城市規劃吃屎去吧!不要堵車啊!!靠!傳音令終於有反應了!將軍將軍你聽我說!!海市現在沒幾個能打的,王昨晚死過去了!沒人看守!除了那只傻鳥!求你快點幾個兵來海市吧!啊?!!你說啥??我沒資格調兵遣你??李成德!!你別以為自己被王上欽點為西北大將就得意忘形了!”

    蘇妙掛了電話,拍了拍腦門:“??”

    什麼玩意?他是在聽相聲嗎?

    算了,還是先去看看卓忘言吧。

    蘇妙輕輕轉動鑰匙,小聲道:“打擾了……我來看看你。”

    門開後,蘇妙看見一隻冒著黑氣的金色的鳥,很大,站在桌子上。

    蘇妙:“……”

    鳳凰:“……”

    對視三秒後,那只鳥慌裡慌張化作一陣煙跑了。

    蘇妙:“完蛋!!!”

    是想吃卓忘言的禿鷹嗎?!

    “卓老師!”蘇妙心道,新鄰居果然是容易被妖魔鬼怪盯上的體質,唐僧嗎?

    卓忘言安安靜靜躺在床上。

    蘇妙走過去,又輕聲叫了一句:“卓老師?”

    卓忘言平躺著,像死了一樣。

    蘇妙“瞻仰”著他的遺體,鬼使神差地,緩緩伸出手,探他的氣息。

   “……”

    蘇妙又慢慢縮回手,木呆呆看著他。

    “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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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4: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6章 鬼吻

    人死後化鬼,而鬼這種東西,則是無處不在的。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有時只有你一個人的電梯,在即將合上門時,會再次打開,就像又放進來了一個隱形人一樣,你看不到,可“它”卻實實在在的與你同乘。

    有時,走在喧鬧的大街上,會忽然感覺一陣風刮過,之後,兩頰一熱,耳朵嗡嗡耳鳴起來。

    甚至有時,明明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卻能聞到陣陣異香,像誰剛從浴室走出來一樣。

    這些,就是鬼留下的蹤跡。

    一隻鬼跟隨人們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容易,因為痕跡微小,不容易被發覺。但一群鬼移動,難度就大了。

    從童安市到海市的大巴車上,司機打了個哆嗦,問乘客:“你們冷嗎?”

    乘客們紛紛表示冷。

    司機:“奇了怪了,今天降溫了?”

    明明冷氣還是平時的溫度,怎麼就今天冷了起來?

    大巴過隧道時,光線暗了下去,如果這時有人抬頭,會在眼球移動的瞬間,捕捉到玻璃上映出的影子。

    大巴車超載了,乘客只有十一人,但車上卻站滿了冒著煞氣的大鬼。

   ----

    從十五歲見鬼開始,妙妙已經見了十年的鬼。死和鬼於她來說,不再是讓人害怕的事情。

    蘇妙愣愣地注視著床上沒有呼吸的鄰居,手不聽使喚,又擅自行動,觸碰了卓忘言的脖頸。

   “……”蘇妙恨鐵不成鋼罵自己的手道,“你怎麼跟貓尾巴一樣!”

    眾所周知,貓尾巴和貓不是一種生物,妙妙的手和大腦,也一樣。

    蘇妙的大腦瘋狂提醒著她的手不要輕舉妄動,但手不聽啊!

    “誒。”當手觸碰到卓忘言時,妙妙震驚了。

   “……有點溫?”蘇妙自言自語道,“軟的?溫的?幻覺?”

    她整張手貼了上去:“……有跳動?”

    蘇妙大腦的控制系統此時徹底罷工了,完全鎮壓不住蘇妙的身體,蘇妙耳朵貼在了卓忘言的胸前,試圖聽他的心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迷迷糊糊一轉眼,看到了床邊衣櫃前鑲的鏡子。

    蘇妙盯著鏡子看,眼睛慢慢瞪圓了。

    鏡子裡的她,耳朵貼在被子上,而她眼前的鄰居,並沒有出現在鏡子裡!!

    蘇妙渾身的血都凝固了,咽了咽口水,慢慢爬起身,張開手,慢慢退開。

    退了幾步,她又探著身子,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戳了戳床上的人。

    她轉過去看鏡子,鏡子裡,依然只有她,沒有卓忘言。

    “鬼……”妙妙憑藉十年見鬼經驗,得出了結論,“已經變鬼了?!”

    看來是死透了,可是……可是為什麼不是鬼影?!

    妙妙雖然沒問過鬼他們死後會經過幾個階段,但憑藉她這些年看到的,她心裡多少能判斷出,人剛死化鬼時,只會是鬼影的形態,就跟她家裡的那些鬼房客們一樣,時間長了,或者出現什麼契機了,才會慢慢成為實體,身體看得見摸得著。儘管普通人依然看不見有了身體的鬼,但對於妙妙這些陰陽眼,如果手邊沒有鏡子,他們很難判斷有身體的這些,是人還是鬼。

    妙妙驚呆了。

    “難道卓忘言原本就是鬼?”

    可,自己昨天還和卓忘言出席了婚禮,雖然婚宴上她沒有注意到卓忘言在哪裡,但一起進門時,卓忘言接過新人家長送來的喜糖,剝開一個嘗了。

    如果是鬼的話,根本不會有人看到他,也不會給他遞喜糖,他也根本不可能吃掉那塊糖吧?

    而且林警官也跟他搭話了……林警官能看到的!

    卷髮女鬼飄了進來。

    “被你發現了。”她說,“心情如何?”

    蘇妙轉過臉,表情僵硬。

   “……他是個什麼東西?”蘇妙道,“他是鬼嗎?”

    “是啊。”

    “也就是說……他一直是鬼?”

    “沒錯,一直是。”

    “可我帶著他出去,別人也能看到他……所以他到底是人是鬼?”蘇妙沒見過這種情況,她多年的見鬼經歷並不能解釋這個現象。

    “你一直沒問過,我們也沒說。”卷髮女鬼道,“從個體來說,鬼有三化,一化就是人化鬼影,限制頗多,法務部來抓的時候,你只能藏。二化就是鬼影化身,有了身體就可以用工具作戰,陰兵聽過嗎?就是指二化的鬼,這個時候就能和法務部抗衡。”

    “三化就是化肉身,和人一樣。”卷髮女鬼道,“這是鬼的三化。到底什麼時候化,也有個體差異,也要看天意。心性不堅,不瘋不癲,運氣不好的,基本上沒辦法二化,更別提三化。。”

    “他是三化?”

    “他不是。”卷髮女鬼看著床上的卓忘言說道,“你現在看見的是二化,畢竟鏡子裡你看不到他。而且……我剛剛說的這些只是普通規則,在他身上可能也不適用。有一點你要知道,他要是醒過來,就能化出真實的人身,有溫度有呼吸,可能完全不會受限制,你可以把他當作真實的人。”

   “……”蘇妙道,“這不就是逆天的本領嗎?!那做鬼太好了有沒有!死了跟復活有什麼差別?!”

    “只有活人會說做鬼好。”卷髮女鬼嘲諷道。

    蘇妙:“你的意思是,卓忘言是鬼,但他平時化人身偽裝成活人來見我,現在這樣可能是出了差錯,或者在充電,所以暫時是鬼身的狀態……”

    蘇妙沉吟道:“那他來頭不小啊?!連死都是實心的……”

    蘇妙瞥了一眼浮在空中的卷髮女鬼,她還是個虛的。

    “那他有什麼目的?”蘇妙道,“肯定是我吧?這麼看來,那個律師也是……怪不得他們說話奇奇怪怪的。”

    “那個律師是人。”卷髮女鬼道,“你知道鬼上身嗎?姓晁的律師屬於這一類。”

    “鬼上身?!”

    “身體虛弱的人,瀕死的人,就會被他佔據身體,代替原主活著。”卷髮女鬼道,“俗稱鬼上身。”

    蘇妙喃喃道:“他們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她想起卓忘言用軟筆寫字,對智慧電器完全不通,吃個零食都那麼驚訝。

    他應該不是現代人……古代人?

    會是哪個朝代的?

    等等,還有剛剛的那只鳥,不是自己眼花了……

    蘇妙激動地抖了起來,整個肌肉都僵硬了:“姐姐,剛剛我進來時看到了一隻黑不溜秋又發著光黃黃的鳥……我以為是禿鷹之類的,現在想想看……是那只雞仔吧?!晁律師不是說,它叫鳳凰嗎?!真的是鳳凰嗎?!”

    卓忘言的手指動了動,蘇妙迅速轉頭,盯著他看。

    “要醒了嗎?”蘇妙輕聲問道。

    卓忘言的睫毛微微顫動。

    蘇妙壓低聲音感慨:“好長的睫毛……”

    卷髮女鬼道:“把你的花兒搬來。”

    “花兒?”蘇妙眨眼。

    “程風的那朵。”卷髮女鬼道,“再給你說個秘密,你的這個鄰居,搬過來就是想吃花。”

    “……吃什麼?”

    “看起來,程風之前的猜測沒錯,應該是花開他醒,吃了花化肉身。妙妙,你種的花,是他的食物。”

    “吃花鬼?!”

    “花快開了。”灰衣老鬼在門口指著那盆花說,“也該醒了吧?”

    蘇妙語氣興奮道:“真的嗎?花開他就醒了?”

    蘇妙跑回去,抱起花盆,果然,金黃色的魂花處於含苞待放的狀態。

    蘇妙小聲感歎:“這都是什麼奇跡?!”

    蘇妙轉過身,抱著花向鄰居家走去:“所以說,上一朵花,是被他吃了?”

    會吃花的鬼,所以才搬到她對門,等她種花吃嗎?!

    蘇妙身後的燈忽然閃爍起來,繼而是整個樓的燈都忽明忽滅起來。

    氣溫驟降。

    蘇妙愣了一下,轉過身:“……跳閘?”

    跳閘的話,電閘箱就在她手邊。

    蘇妙放下花盆,去開電閘箱。

    手觸碰到電閘箱時,電閘箱是扭曲旋轉起來。

    蘇妙縮回了手:“怎麼回事?!”

    墨鏡鬼飄進樓道,大喊:“是決鬥陣!!我們現在都進決鬥陣了!!”

    “決鬥陣什麼意思?!”蘇妙慌了,她直覺到這玩意不是個好玩意,她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報警,報警管用嗎?!”

    “決鬥陣是鬼陣。”灰衣老鬼說,“我曾經見過,兩派爭王,凡被圈進陣的鬼,必須拼個你死我活,鬥出王來,才可解陣……”

    “所以說,這個陣是什麼?!”蘇妙驚恐道,“我們被圈起來了?為什麼我們會被圈起來?!”

   “……”卷髮女鬼道,“為什麼妙妙也在?”

    “陰陽眼也算數?”灰衣老鬼不解道,“決鬥陣只是鬼之間的擂臺,是把人隔離開,在兩界中間進行的決鬥……按理說,妙妙應該會被隔離出去才對。”

    鬼陣只能圈鬼,然而蘇妙作為人,卻也被圈了進來。

    “有人下了決鬥書。”墨鏡鬼幽幽說道,“向鬼王決鬥,是王者戰,挑戰書貼出來,以被挑戰者為中心,方圓五百米,就會形成決鬥區。決鬥區是封閉的,只有兩種情況能開陣,挑戰者消失,或者被挑戰者消失。”

    “拿著你的花,到他身邊去。”墨鏡鬼道,“能下挑戰書,證明挑戰者就在不遠處,馬上就要來了……好在你的花要開了。我和司令去拖住挑戰者,儘量給你們留時間。”

    “晚了。”卷髮女鬼抖了起來,極度的恐懼使她被死亡束縛,身體被割裂成八塊。

    蘇妙驚了。

    “姐姐……”

    這是……碎屍?卷髮女鬼生前竟然是被人碎了屍?

    灰衣老鬼道:“別想你怎麼死的!頂住!這些算什麼,不要怕!”

    寒氣襲來,寒氣夾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一點點冰凍。

    蘇妙懷中的花顫抖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到了黑壓壓的鬼,手中帶著黑色的刀槍棍棒,朝這裡走來。

    “這……”蘇妙愣愣道,“多數打少數……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大鬼!”墨鏡鬼面部扭曲,一道黑血從他眉心的彈孔蜿蜒下來,他也頂不住了。

    “是大鬼!”

    灰衣老鬼走上前,說道:“他娘的,以為我怕?!小姑娘進去!”

    蘇妙抱緊花盆,慢慢退到卓忘言床前。

    “連二化都沒有的小鬼,不躲起來,是要來送命嗎?”一個極其變態的聲音響起。

    蘇妙意識到,這不僅是多數打少數,這還是上階虐下階。

    她身邊的鬼都是鬼影,正如卷髮女鬼所說,鬼影沒什麼反抗能力,只能躲。

    而對方,它們全是有鬼身的大鬼啊!

    “去他娘的,老子命早沒了!”司令罵道。

    “哦?那你們也沒什麼用啊。”變態說道,“你是能打,還是能擋?”

    “老子讓你砍,還能耽誤你個兩三秒!”司令道,“老子是打不了你,但也不是沒用!”

    彈藥不夠,身體填充,誓要和侵略者抗到底!

    對方聽到這句話後,嘁了一聲。

    蘇妙頭皮一緊,轉過頭。

    屋內密密麻麻站了一圈鬼,雙目閃著血色。

    他們都有身體,手中握著黑色的刀,刀刃泛著幽光。

    鏡子裡,只有蘇妙一人,抱著花盆。

    “把花給我。”一隻臉上帶著刀疤的大鬼說道。

    蘇妙沒有說話。

    “沒聽見嗎?把花給我!”刀疤大鬼瞪眼,血幾乎要從他的眼睛裡迸濺而出。

    蘇妙依然不說話。

    她大腦飛快轉動,思考著現在的方法。

    既然會問她要花,而不是直接動手來奪,那麼就證明他們的目標不是她,也不打算傷到她。

    蘇妙定下心後,打算無視到底。

    她一屁股坐在卓忘言床邊,把花緊緊摟在胸前,怒視著這些鬼。

    大鬼們慢慢縮小著包圍圈。

    鬼氣越來越近,蘇妙整個人都嚇僵了。

    黑色的煞氣冒著寒氣,幾乎快要碰到她的臉。

    她聽到走廊裡,墨鏡鬼大喊:“妙妙!王中海!!對他說,他永遠是我兄弟!”

    門口傳來一聲尖叫,煞氣頓時膨脹了十倍,陣中的地面震動起來。

    一點點包圍妙妙的大鬼自言自語道:“二化。”

    墨鏡鬼二化了。

    鬼的化煞,似乎是很痛苦的,蘇妙聽到了墨鏡鬼的慘叫聲,仿佛千萬把刀砍在他的身上。

    蘇妙抱著花盆的手,緊緊握著,泛起青白色,她開口,反復說著:“快開!快開啊!快開!!”

    大鬼舉起了刀,向花兒砍來。

    “卓忘言,快醒啊!!”如果是他的話,擁有鬼身,起碼有能力反抗他們!

    躺著被人砍死算什麼英雄好漢,就算是廢物,也要在反抗中去死!

    輕輕一聲,就像微風撞擊在古老的銅鐘上。

    花開之時,大鬼的刀砍下來的剎那,一陣颶風刮過,金色的鳳凰如神兵天降,閃動著翅膀,煞炎撲向屋內的大鬼。

    蘇妙一歪,被煞炎帶起的熾熱颶風吹倒在卓忘言身上,花盆碎了。

    金色的花漸漸消失,金色的光如藤蔓爬上了卓忘言的手臂。

    鬼王睜開眼,手輕輕搭上蘇妙的腰。

    蘇妙愣愣地看著他,說:“那個……睡醒了?你有什麼武器嗎?有一群鬼來找你打架……”

    離近了才發現,他的眸色,似乎比之前深了許多。

    卓忘言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吻了蘇妙。

    蘇妙徹底不會動了,整個人怔在床上。

    卓忘言起身,走向群鬼。

    他目不斜視,所過之處,兩旁大鬼皆化青煙,連同魂核一起,碎成粉末。

    二化後匕首在手的墨鏡鬼身後護著灰衣老鬼和卷髮女鬼,仍在血戰。

    金瞳閃爍著,卓忘言抬起手臂,鳳凰盤旋而回,立於他的手臂上。

    所有的鬼,全都停了下來,似天地壓著他們的頭顱,令他們雙膝跪地。

    卓忘言說:“告訴他們,我叫諦清。”

    鬼陣分崩離析,決戰書碎成粉末,被風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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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5: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第17章 春秋老鬼

    卓忘言手指微微一勾,墨鏡鬼,司令以及卷髮女鬼大鬆口氣,跌跌撞撞飄了回來。

    司令撫摸著長回來的左臂,卷髮女鬼拼好身體,對墨鏡鬼投來感激的目光。

    墨鏡鬼嘿嘿一笑,收起匕首,滿意地觀賞著自己的鬼身。

    從此以後,他不必在法務部的追捕下狼狽地東躲西藏了。

    卓忘言沒有再說話,他眼皮懶懶一抬,碎了進屋包圍蘇妙的那群大鬼,只是一個眼神,就讓跪伏在地的那些大鬼明白,什麼才叫秒殺。

    對於剩下的大鬼,他似乎並不感興趣,收了威壓後,揮手讓它們逃了。

    灰衣老鬼道:“放他們一馬?”

    卓忘言微微點了點頭,一瞬間,撤去嚴肅,扭過頭望向臥室,目光也變得柔軟了許多。

    剛剛回過神的蘇妙抱著被子嚶嚶叫。

    少女心在現實面前,一會兒崩碎一會兒重生,令她忍不住地怪叫。

    是,她是幻想著和長得好看的小哥哥浪漫一吻,但小哥哥如果不是人就……

    卓忘言聽到蘇妙的嚶嚶聲,忍不住笑了起來,裝完祥瑞之物,一直繃緊神經的鳳凰也放鬆了下來,爪子不由自主地在卓忘言身上劃拉了劃拉。

    卓忘言一個眼神甩來,伸手摁住了鳳凰的咽喉。

    鳳凰:“??”

    煞氣纏繞著鳳凰,一道光過後,鳳凰變成了毛絨絨的小雞仔,從卓忘言胳膊上滑落在地,摔了個屁股蹲。

    卓忘言冷冷看了它一眼,轉身進門,煞氣順手帶上了門,把三隻鬼和一隻小雞全關在了門外。

    晁律師車開進院子,慌裡慌張奔來:“這個味道……”

    煞氣還未散盡,整個安居社區陰雲滾滾。

    寄居鬼:“完蛋了,法務部要上門拜訪了!”

    這麼明顯的決鬥台,法務部絕對能感應到,就算不感應到,也能得到線報。

    寄居鬼掏出一道空白黃符,咬破手指在上面塗畫。

    不久之後,這只符籙化作虛影,飄了起來。

    “你們三個。”寄居鬼道,“跟著它走,緊急避難!”

    打發走三隻鬼,晁律師拾起唧唧叫的鳳凰,捧在手心說道:“大爺,王嫌棄你了又?”

    鳳凰團委屈不已,唧唧叫著訴說不滿。

    晁律師一聽,冷汗直冒:“我的大爺啊,你說說你見到王妃跑什麼?”

    鳳凰團嘰嘰喳喳說著理由。

    無非就是,諦清說要是讓王妃看見原形,他回頭就拔光我的毛。

    寄居鬼:“那是平時!這時候你跑什麼跑,得,你也是活該。”

    煞氣剛剛散乾淨,寄居鬼就聞到了明辨者身上的火藥味。

    果然來了。

    “喲……真是狗鼻子,來得倒快。”晁律師說著,把鳳凰團揣進口袋,雙手理了理兩鬢,站在卓忘言門前,擺出了迎客的姿態。

    老骨從警車裡鑽出來,抬起頭看著安居花園。

    “黑氣消散了,也看不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老骨說道,“還是來晚了一步。”

    “是麼?”林書黎戴上手套,手握著一把獵-槍,徑直向蘇妙家走去,“那就碰碰運氣。”

   ----

    卓忘言收起鬼氣煞氣,乖乖化了人身,才敢推開門走進臥室。

    他側過身,看了一眼鏡子,自己就映在鏡子裡。

    卓忘言走過去,蘇妙還坐在他床上,此刻仍然捂著臉,也不知哭了沒有。

    卓忘言垂下眼,每一根睫毛都散發著委屈的氣息。

    他單膝跪地,看著蘇妙。

    蘇妙聽見他進來,過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從指縫裡好奇看了眼,這一看,把她嚇得夠嗆。

    “幹什麼?”蘇妙嚇得都跳起來了,“使不得使不得!”

    他怎麼還跪下來了呢!

    卓忘言拉過她的手,攤開,在她手心輕輕寫起字來。

    蘇妙:“那個……”

    卓忘言寫完,滿懷期待看著她。

    蘇妙說:“其實我想說,我從小就不知道人家在我手上寫字寫的是什麼……我判斷不出,我觸覺很廢的。”

    卓忘言愣了一下,神情似有些無奈,接著,他拉著蘇妙的手,似乎又想吻她,卻在中途停了下來,去翻找紙和筆。

    “你真的不會說話嗎?”蘇妙目光追隨著他,問道,“他們說你需要吃我種的花維持現在的身體……你是哪種鬼?吃花鬼嗎?為什麼你可以化出人身?你跟活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你現在也出現在鏡子裡了,所以你是又從鬼變成了人嗎?”

    剛把紙和筆取回手中的卓忘言聽到這一連串的問,怔在原地。

    蘇妙:“看來是真的不會說話……”

    她微微歎了口氣,又好奇道:“可是剛剛你有說話……我聽到了。你名字叫什麼?你剛剛是說你自己名字吧?”

    卓忘言認認真真在本子上寫下兩個字:“諦清。”

    “唔,好名字。”蘇妙道,“就是不像人名。”

    諦清微微笑了起來。

    “沒有姓嗎?”

    “曾有。”

    “曾經有?”蘇妙更好奇了,似乎是要掩蓋剛剛那一吻的尷尬,她用問題塞滿了大腦,急切地找話題,“那你是哪個朝代來的?你不是現代人吧,我猜就是!”

    卓忘言寫好回答,豎起來給她看:“吾名諦清,很久以前,很久。我曾有姓,亦有他名。現今,我叫卓忘言,不曾騙你。”

    “你來做我鄰居,是因為我能種出那些花嗎?”

    卓忘言愣了愣,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是,然而也不是。

    卓忘言手微微顫抖著,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寫出真實的答案。

    最終,他寫道:“你是我的。”

    剛寫完,還未豎起本子,兩人被敲門聲打斷。

    “員警!”林書黎喊道。

    二人聽到晁律師的聲音:“你有搜查令嗎?把你的警號給我,我要告你去!還有你,你連警服都沒穿,你是什麼來頭?裝什麼員警!”

    老骨的確不是員警,他現實中只是個下崗待就業大齡男青年,在法務部值班時看到司南指示,趁著林書黎的警車一起來的。

    蘇妙:“誒?是林警官?”

    卓忘言臉色沉了下來,他豎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唇,示意蘇妙不要說話,他去開門。

    卓忘言拉開門,冷冷看著林書黎。

    “員警,接到群眾舉報,說這附近有逃犯。”

    老骨抖著手掏出司南,然而感應鬼氣煞氣的司南卻毫無動靜。

    卓忘言垂眼看著司南,微微挑了下眉。

    老骨悄聲說:“是人。”

    林書黎:“能跟卓老師再次見面是緣分,不知卓老師可否報上全名?”

    這樣,就可以在人口資訊庫查看了。

    卓忘言看向晁律師,抬了抬下巴。

    晁律師:“不就是名片嗎!給你。”

    他摸出一張名片塞給林書黎:“行了吧?卓老師德高望重,怎麼會窩藏逃犯,我們真的沒看見什麼逃犯!真是的,你記著,我一定向你們單位舉報你!”

    林書黎收了名片,嗤笑一聲:“隨你便。”

    這時,值班室的電話打了過來。

    “老骨。”那端呼吸急促,“快快快!!祥雲山有決鬥台警報!鬼幫械鬥!!鬼幫械鬥!快來!!”

    與此同時,老骨手中的司南瘋狂轉了起來,指標指向了與安居花園相反的方向。

    老骨眼神示意:“怎麼辦?”

    林書黎只好放棄搜查。

    林書黎帶著老骨離開之前,駐足說道:“那位律師,提醒一句,你的魂沒完全卡進殼子裡。”

    他說完,帶著老骨走了。

    老骨道:“當真?!”

    林書黎點頭道:“兩個人。不管是寄居鬼還是其他什麼玩意,目前都是人……”

    是人的話,獵殺煞鬼的武器就派不上用場,也就是說,只能幹看著,哪怕他心裡明白他們是鬼,也無可奈何。

    “去跟部長報告吧,你就說你發現的,安居花園需要重點監控。”林書黎把功勞讓給了老骨,“有寄居鬼出沒,不久前還開過決鬥陣……時刻盯著,不怕他們露不出尾巴!”

    “膽大妄為!”林書黎離開前,憤憤說道。

   ---

    卓忘言無言望著寄居鬼。

    晁律師:“咳……是這樣的,我比他高,所以頭頂會多出來那麼一點。”

    卓忘言垂眼看向晁律師的腳,似乎在說:“那就砍腳。”

    晁律師頭皮一涼,恨不得把腳縮回去。

    “我有話跟王妃解釋!”晁律師道,“您是不是已經告訴王妃了?”

    卓忘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晁律師:“明白了,我這就去說。”

    頓了頓,晁律師又道:“會儘量把故事說的浪漫一點。”

    卓忘言嘴角微微一瞥,乖乖坐在客廳等候。

    晁律師深吸口氣,進了臥室。

    “蘇妙你好。”他說,“我是晁沖,咱們又見面了。我真名叫李羨,武周時期人,死在開元三年,生前是個東都覡。”

    “是個什麼?”進來就報真身,可真有誠意,然而蘇妙聽不懂。

    “覡,男巫。我這一脈繼承的就是靈魂寄居與通曉百語,包括人鬼魔之心語……哈,您想叫我什麼都可以,名字於我而言就是個符號。”

    “哦,那就晁律師好了。”蘇妙說。

    “好的好的。”晁沖道,“是這樣的,想必您一定很疑惑,也很好奇。您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

    “他的來歷。”蘇妙指了指客廳,“是誰,要幹什麼,是不是真的要吃我種的花才能活?”

    “先回答您最後一個問題,從某種角度來說,是這樣。”晁沖說,“您其實是花神,是被天地選擇,輪回往生的花神。或者說,我們叫您女神都行……”

    “噗……”蘇妙沒忍住。

    女神什麼的……

    “而王。”晁沖道,“卓忘言是我給他偽造的人世身份,王本名諦清,是跟隨您輪回的鬼。王生來就非世間之人,因而往生需要您的説明才可有人身,與您同活一世……”

    “哈?憑什麼和我同活一世?”

    “您二人都是天地祝福的人。”晁沖很會講話,“您現在忘了,您在很早之前,和王一起與天地定下契約,你與王二人是同生同死。你生,王的鬼身從天地而生,你死,王也會從天地消失。而您從每一個魂核中種出的生機,給予王行走人間的生命。”

    蘇妙誠實回答:“聽不懂。我是說,這種總要有個開端吧?”

    “那就早了。”晁沖道,“很早,相當早。”

    “算了……你還是說說,他生來就是啞巴嗎?”

    “不。”晁沖道,“每次輪回,王依託你而生,而每次為了提醒王你降生於世,你會拿走他一樣能力,上上次,也就是春秋時期,您拿走的是嗅覺。上次,您拿走的是視覺,這次您拿走的是語言……”

    蘇妙索性放棄思考,當天方夜譚聽:“哦,那我怎麼還給他?”

    “咳……”晁沖沉默了會兒,說,“就……做夫妻,就還他了。這樣也意味著,王沒有找錯人。”

    蘇妙:“……”

    當我沒說。

    “我倆從什麼時候開始,春秋?”

    “對。”晁沖說,“您二人相識很早,遠遠早於春秋。然而首次與天地訂立輪回契約,確實是從春秋開始。”

    “哦,他春秋時叫什麼?”蘇妙這麼問,純粹是閑得慌,反正晁沖說什麼,她早聽不懂了。

    “你聽過一首詩嗎?”晁沖問。

    客廳裡,卓忘言的面前忽然多出一張黃符。

    黃符燃盡後,傳來一個老人滄桑的聲音:“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願與王上在鳳山一見,老朽有東西想託付給您。”

    卓忘言微微一笑。

    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這是唐人李白寫的一首詩,拿來做典的故事,是蕭史和弄玉。

    相傳春秋時期秦穆公有個女兒名弄玉,她很喜歡音樂,有一天,她夢到一位風華無雙的年輕男人在夢中吹簫,遂動了心,夢醒後就催促著秦穆公,說要與他結為夫妻。

    秦穆公也算愛女之人,竟然真的按照女兒所說,去尋找這位年輕男子,終於在華山明星崖下找到了這位男子,秦穆公找到他時,他正在吹簫,蕭聲極美,仿佛不似人間之音。又說他似仙人,可謂是長得又好,氣質又出塵。男子自稱叫蕭史,於是,秦穆公就把這位男子領了回去,與弄玉結為夫妻。

    小倆口婚後恩恩愛愛,琴瑟和鳴。有一日,二人月下吹簫,天邊竟飛來一龍一鳳,龍乃赤龍,鳳為紫鳳。

    弄玉也沒有驚訝,她騎上紫鳳,蕭史跨上赤龍,二人就這麼飛天而去。

    秦穆公聽說女兒和蕭史乘龍鳳而去,連忙帶人去追,車騎隨從追到華山,龍鳳消失不見了。秦穆公傷心不已,在華山明星崖立祠紀念。

    如果有人在網上搜索蕭史弄玉,或者鳳凰台憶吹簫什麼的,就會得到如上版本。

    然而,真實的情況,沒有人比當事人更瞭解。

    諦清非人,也不曾真正的進入過輪回,比起把自己投入輪回轉生的蘇妙,諦清回想起往事,要比蘇妙記得清楚些。

    蕭史是他初次與花神訂立輪回契約時用的名字,人類三界開始有序輪轉之後,上古大神便隕落了。諦清睜開眼睛時,他身旁的花神已經自降神格,投入輪回。

    諦清走遍華夏大地,尋找著他的愛人,沒想到,花神輪回極慢,一直到春秋時期,他才從天地中感應到那抹溫柔的生機。

    他化名蕭史,到華山用蕭聲喚醒她的記憶,後來就拐走了她。

    這些事情,秦穆公不知,弄玉身邊的一位士兵卻全都知曉。蕭史曾對那名士兵說過,我與弄玉都非凡人,不久前,我們感知到天地召喚,馬上就要登仙而去了。

    士兵本來將信將疑,直到見了從月亮中飛來的赤龍紫鳳,才跪地大呼:“仙者!是仙!”

    對於諦清而言,即便是已經過去千年,但他回想起來,仿佛是在昨日。

    他與花神的輪回轉世,在他眼裡,就好比夫妻之間的小情趣。

    乘龍鳳飛往昆侖後,在神殿塌陷消失之前,諦清和花神訂立了契約。

    諦清並不打算與花神一樣投入輪回,成為凡人,迴圈往生。凡人脆弱又會忘記,諦清怕遺忘,因此,他在搖搖欲墜的神殿起誓,他不會和花神一樣進入輪回,哪怕不再有身體,做不了神,他也不會忘記花神。

    說好的天長地久,凡人做不到,但他可以。

    神殿倒塌後,世界進入了人類鼎盛期,上古大神們徹底消失,不入輪回的諦清,被天地銷毀神格,化作了鬼影。

    為了不讓他消失,花神將他與自己捆綁起來,若花神即將輪回降生,那麼諦清就會以鬼的身份蘇醒,花神想辦法從魂核中榨出生命,給諦清續命。

    花神死,與她綁定的諦清就會再次消失,天地將他藏起,隱於規則之後,等花神再次輪回出生,諦清才會出現。

    為了能找到對方,花神將在每一世誕生時,取走諦清的一樣能力,有借自會有還,諦清就能清晰地感應到花神出生在何方,二人結為夫妻後,再將能力奉還。

    每一世皆是如此。

    只不過,花神的確是個慢性子,輪回極慢。好在諦清也不是人,對時間沒有概念。

    所以,這種訂立契約,天懲地罰的輪回方式,二人都還能接受。

    第一世,蕭史弄玉化土後,諦清再次感應到花神降世,是在漢朝,他睜開眼睛,對三界進行了清掃,類似於打掃衛生等待妻子回家一樣,自己並不知他的所作所為,已在人間掀起驚濤大浪,留下了令人膽顫心驚的名字。

    花神姍姍來遲,至唐朝時才降生,十五歲覺醒後,種了第一朵花,諦清被生機喚醒後,開心找去,結果陰差陽錯的,撞到一個春秋時期的老鬼,老鬼做了鬼之後,能看到人的魂靈,當即認出了諦清和花神正是之前他伺候過又登仙了的主子,蕭史和弄玉。

    這可好,老鬼竹筒倒豆子似的巴巴拉拉全給講了,令花神回想起了上一世,又想起了上一世諦清帶走自己時,她那傷心哭泣的老父親秦穆公,心中一痛,和諦清打起冷戰。

    上一世被拿走眼睛的諦清看不到她,也就看不見她到底有沒有生氣,揣摩不出老婆情緒的諦清,乖乖陪著花神,她說幹什麼就幹什麼,她說別幹什麼,他就不幹什麼。

    以至於,後來,花神氣他也不知道主動示好,性子一上來,擰巴了,一直擰巴到花神咽氣前,拉著諦清的手,又氣又傷心,咬牙切齒道:“你個傻子……下次,主動些。”

    諦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花神並沒有真的生自己的氣,是自己看不到,誤會了她的本意!

    於是,再次醒來的諦清決定,這一世,一定要主動些。

    想到這裡,諦清微微側過頭,看向主臥。

    主臥裡,晁沖正跟蘇妙講她和諦清的第一世姻緣。

    剛剛的符籙已經燃燒乾淨,諦清笑了笑,站起身來,輕輕走過去。

   ---

    海市的祥雲山附近,正在進行著一場人看不到的鬼戰。

    普通人驅車經過時,只會感慨一聲:“山上就是冷啊,比市區冷多了。”

    一個計程車司機載客到祥雲山,他車前掛著一條紅繩,繩子繞著結,栓著一枚錢幣,正是之前諦清送他的那枚買命幣。

    客人下車後,計程車司機往市區開,倒車時,他望著映在後視鏡中的山影,抖了一抖:“嘿,看著怪陰森的。”

    明明剛入秋,山卻看著異常的冷。

    計程車司機踩了一腳油門,打開收音機,向市區開去。

    紅燈亮了,他停在一個十字路口,跟著收音機裡的歌哼了起來。

    這時,一輛超載的大貨車直直向他沖來,速度極快,貨車司機大叫著什麼,計程車司機來不及反應,下意識閉上了眼。

    只聽咚的一聲,計程車司機慢慢睜開眼,後視鏡裡,大貨車栽倒在他的正後方。

    計程車司機連忙下車,一邊打電話報警,一邊跑過去救人。

    大貨車司機奇跡般地沒受傷,他從已經變形的駕駛室爬出來,整個人都嚇軟了,哭著大喊:“我剎車失靈了……”

    跑過來救援的路人拍著計程車司機說道:“剛剛貨車從你車頂上飛過去了……你真是命大!”

    計程車上掛的那枚命幣,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根紅繩,空蕩蕩的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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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18.鳳山上的老鬼

    蘇妙聽天書一樣聽完了晁沖講的春秋浪漫“鬼扯”故事。

    “哈哈哈哈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我是誰?”蘇妙指著自己, 豪邁地笑出聲。

    “您春秋時的身份是秦穆公的愛女。”晁沖趁機誇讚道, “姿容絕世, 貌美無雙, 才藝雙絕!”

    “嗯嗯, 諦清是誰?”蘇妙遮罩掉晁沖一連串的形容詞,再次發問。

    “您沒聽錯。”晁沖肯定道, “他就是蕭史。您二人就是蕭史弄玉, 那個著名的典故!您現在在網上一搜就有, 好多著名詩人詞人,比如李白,比如李清照, 都用您二人的愛情故事做典。您與王,春秋時期因蕭結緣, 那就是你們約定的第一世……他終於找到了化身為人進入輪回的您, 之後他進入你的夢中, 用簫聲指引你找到了他。這之後, 您與王日夜笙簫, 情濃之時乘龍鳳離去,與天地訂立輪回契約, 借助天地之力,開始了屬於您二人漫長的愛情輪回……”

    晁沖果然沒有辜負卓忘言的託付, 把故事死命往浪漫裡講。

    然而這並不影響蘇妙的吐槽:“……我倆是天地的親孩子啊, 想訂立契約就訂立契約, 人家天地也是閑著沒事幹了,訂個契約就同意給我們長生輪回的機會咯?”

    她從十五歲開始,聽的鬼扯多了,以前她身邊還有個知音編輯鬼,每天給她講故事,那一陣子,她每晚都是聽著各種奇葩故事入睡。留下的後遺症就是,現在不管聽見什麼稀奇古怪的故事,她都不會過度驚訝,且能精准地針對故事進行分析吐槽。

    “當然了。”晁沖摸出手帕擦汗,“您二人還真就是天地的親生兒女!您說得沒錯,不愧是王妃,一猜就中,您是這世間少有的聰明人,您看您聽到這種故事波瀾不驚,大氣雍容,果然非一般人可比。”

    被晁沖的彩虹屁震撼的蘇妙:“信你才有鬼呢……你個滿嘴跑火車的馬屁精。”

    卓忘言悄悄推開一條門縫,期待的小眼神看向蘇妙。

    蘇妙猛然想起,晁沖的故事一直以讓她與卓忘言戀愛為中心閒扯,可謂形散神不散,核心就是勸她:“王妃呀,快和王戀愛吧!”

    蘇妙一針見血的指出:“晁律師……你不會是想說動我和卓忘言相親吧?”

    晁沖一擺手,立刻回答:“那哪能!”

    看來這些鬼臉皮還沒那麼厚,蘇妙剛想鬆口氣,只聽晁沖補充道:“您跟王是天註定,相親這種既難聽又不浪漫又不代表愛情的詞,怎能配得上您二位可歌可泣的美好愛情!!”

    蘇妙:“……”厲害厲害,說的我都想給你起立鼓掌了。

    蘇妙:“先說好,我不會莫名其妙就跟一隻鬼戀愛……就算是鬼王也不行。”

    晁沖根本沒有驚訝,他淡定道:“上一世,您就是這麼說的。”

    蘇妙:“誒?”

    晁沖道:“您性子有點慢,對於感情反應的也慢,上一世王被您拿走了視覺,原本我們以為很快就能從您那裡拿回來,結果……您拖了王一世。要命的是,王雖心急,但卻從沒催過您,處處順著您的意思來,可謂是無比貼心。所以上一世到了最後,您跟王也就是牽個小手……唉。”

    晁沖幽怨長歎,唏噓不已。

    蘇妙轉過頭看躲在門縫後的卓忘言。

    卓忘言歪頭笑了笑,仿佛在說沒關係,能牽手就好。

    蘇妙:“……您說這個王妃我不認識,絕對不可能是我。”

    蘇妙心想,怎麼會!她剛剛那個不和鬼戀愛的話也就是保持形象才說的,卓忘言這麼秀色可餐,她現在要極力控制自己,才能令自己保持矜持,不那麼快速點頭對卓忘言大喊:我可以!!

    上一世的那個花神,絕對不是自己!

    “媽的,這算他出軌嗎?”已經把卓忘言歸為己有的蘇妙酸唧唧想。

    晁沖看向卓忘言,似是在聆聽聖意,過了不久,晁沖道:“王說,要帶您去個地方,您願意嗎?”

    蘇妙:“哪裡?”

    “去鳳山見個故人。”晁沖道,“王想和您一起同行。”

    卓忘言目光期盼,巴巴看著蘇妙。

    蘇妙鬼使神差地點頭:“……好。”

    卓忘言的雙眼一亮,開心地推開門,優雅地伸出了手。

    晁沖退至後方,讓出位置:“您請。”

    卓忘言是要牽她的手。

    蘇妙紅著耳朵,不要臉地把手遞過去,心裡想:“上一世的肯定不是我,放這麼大一個帥哥在身邊,死前才發展到牽小手??你看我!!你看看本宮!”

    本宮不僅現在就牽了手,還吻了——雖然不是她主動的,但他的吻已成功拿下!

    她把手遞過去,卓忘言牽住她的手,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小鳳凰多次想不要命地飛到中間,上演認娘現場,都被卓忘言一個眼神釘回了晁沖口袋。

    等卓忘言拉著蘇妙的手走出去,晁沖才撫摸著鳳凰道:“別去當電燈泡了,等王把王妃追到手,您給王妃賣個萌,想睡到床中間都可以,有王妃給您撐腰,您還需怕王?!”

    鳳凰非常受用,決定以後全力支持主子追妻,絕不再像上一世那樣,讓主子單身到死。

    晁沖驅車送二位一鳥去鳳山。

    蘇妙:“也是奇怪了,如果是人的話,現在跟你們去一個荒郊野外,我肯定不同意。但一說你倆是鬼,我就放心了……”

    晁沖道:“王妃您生來就不怕鬼,這是您擁有的能力所帶來的。”

    卓忘言溫柔看向她。

    蘇妙坐直了。

    “對了,我家的那三隻鬼呢?”

    “王妃放心,他們很安全。”

    “那,上午來挑釁的那些鬼呢?”

    “王殺了一半,放走了一半。”晁沖道,“放他們出去後,因為煞氣過剩,他們一定會去找其他的鬼幫會挑戰,這樣也好。一來可削減煞氣,二來,雙方在決戰時,也能傳達出王不容挑釁的威嚴。王妃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鬼來犯上!”

    卓忘言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拿給蘇妙看。

    “我們去接他們回來。”

    “他們?”蘇妙頓了頓,道,“你是說,我家裡的那三隻鬼,現在也在鳳山?”

    晁沖回答道:“不錯,王就是這個意思!”

   “……對了,我家還有兩隻鬼,昨晚離家後就再沒回來過,他們不會出什麼事吧?不是說,海市的鬼現在正在決鬥什麼的……萬一波及到他們怎麼辦?”

    “那兩隻鬼,王妃還是忘了吧。”晁沖道,“下午已經有人告訴過王,正是那兩隻鬼的背叛和通風報信,才有鬼幫選擇這個時機前來冒犯爭王。”

    “背叛?!”蘇妙一拍大腿,“他們背叛我做什麼?明明已經決定好要替他倆完成心願了,程風之後,就是他們兩個啊!”

    “這個……”晁沖憂鬱歎息,“您這裡因為沒有壓迫,鬼在您這裡過得相對輕鬆,而且也沒有法務部來巡查,所以他們在您這裡待著很舒適。王妃,您在挑選心願時,一定要瞭解他們到底是真心想讓您替他們完成心願,還是說,是在欺騙你,利用你,只想在你身邊以鬼的形式長久地生活下去。”

   “……這麼說,他們其實是想做鬼?”

    “不錯,有鬼是把完願看得比自己重。而有的鬼,在世間停留時間長了,執念深了但心願淡了,就會以鬼的形式,一直生活下去。雖然王妃送走的鬼是開始新的輪回,可在有些鬼眼裡,開始新生意味著放下此生,結束此生。會有鬼不捨得的……”

    卓忘言又寫了一行字,拿給蘇妙看。

    “鬼是執念的化身,放下,不容易。”

    蘇妙長長歎了口氣。

    “原來還會有背叛……”蘇妙語氣失望道,“我以為韓濤的事過後,留在我身邊的都是需要我説明的。”

    提起韓濤,蘇妙突然來了精神:“卓忘言,之前韓濤二化時,我心中的那個聲音……是你吧?”

    卓忘言拼命點頭,表情似乎在說:“妙妙真聰明!”

    “等等……”蘇妙驚恐道,“卓忘言的身份是假的,那之前說的什麼看望學生,出席學生的婚禮,也是編的?!”

    卓忘言緊張地點了點頭,愧疚地看著她。

    “這麼說,林警官很危險。”蘇妙思索著。

    晁沖趁機道:“那個林警官是法務部的,王妃儘量和他保持距離。”

    蘇妙:“……啊?”

    這是什麼神奇的展開?!

    “那你這個假身份……”

    “王妃放心吧!”晁沖道,“名字是借來的空殼,我從很早就開始準備。您現在上網搜王這一世的名字,還能搜到百度百科呢,絕對完善!我連王的畢業證都準備了,王這個名字還出過書呢,歷史讀物《我眼中的盛唐》,我們請槍手寫的。”

   “……”蘇妙無語了,“你厲害。”

    “有個寄居鬼,頭銜比較大。”晁沖指了指上頭,“公安部的,嘿嘿。身份入資料庫什麼的,完全不成問題。”——

    林書黎捏著卓忘言的那張名片反復琢磨,名片上寫著燕城大學唐史名譽講師,海城大學客座講師,歷史作家:卓忘言。

    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拿到許可後,林書黎打開了人口資訊資料庫,輸入卓忘言三個字。

    身份資訊彈了出來。

    “卓忘言,年齡三十歲,畢業于燕城大學歷史系……碩士學歷,燕城本地人,父母……”

    父母的資訊點開之後,是已死亡,但父母二人資訊真實存在。

    林書黎怔了數秒,在網路上搜索起了卓忘言的名字。

    竟然還有他的百科!

    “是他。”林書黎看到了照片。

    “滴水不漏。”林書黎慢慢咧開嘴,“……這麼周密的身份安排,又有寄居鬼在旁,莫非你就是鬼王?”——

    鳳山到了,晁沖走小路上了山,之後把車停在了一個山口。

    “從這條路上去。”晁沖說。

    蘇妙望著陡峭的山石,道:“不是我挑刺啊……路在哪?”

    哪裡有路?

    她剛說完,只覺身子一輕,低頭一看,卓忘言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蘇妙愣了。

    公、公主抱!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吻了牽了還公主抱了?!

    卓忘言對她笑笑,輕輕鬆松攀上了山。

    越走,樹木越茂盛,遮天蔽日,仿佛一步入夜,從山腳到山林深處,從白天到晚上。

    一片昏暗中,卓忘言放下蘇妙,微微眯起了眼。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蘇妙聽著這種仿佛千萬隻蜘蛛爬行的聲音,頭皮都要嚇炸了,她緊緊拉住卓忘言的胳膊。

    卓忘言握住她的手,垂眼看著她,輕輕笑了起來,握著她的五指又收緊了些。

    “千年未見……”一個鬍子長長拖地的佝僂老人拄著拐杖,緩緩行來。

    “古人?!”蘇妙看到他的穿著打扮,驚道。

    “女公子,還記得嗎?”那老人停在蘇妙面前,慢聲說道,“女公子與蕭史乘龍鳳飛天時,小人目睹了這一切。”

    蘇妙看著他的臉,這個老鬼很老很老了,可她卻從那張老樹皮似的臉上,慢慢看到了他年輕時的模樣。

    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又熟悉的畫面。

    她從鳳凰的背上向地面望去,一個士兵模樣的年輕男子仰著頭看著她,大聲呼喊著。

   “——女公子!國君,國君,女公子與蕭仙人乘龍鳳飛仙了!”

    “弄玉,弄玉——”

    蘇妙回過神來,微微牽動唇角,向這個老鬼笑了笑。

    “女公子,這些人,是我這麼多年來,悉心照料藏匿的孩子。”老鬼道,“既然王上回來了,女公子也可給他們真正的庇護了,老朽今日,就將他們託付給女公子了。”

    他說完,蘇妙這才發現,山林周圍,一群鬼,有老有少,大約二十來個,搖搖晃晃,慢慢從山林深處走來。

    “託付……什麼?!”

    這些鬼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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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5 09:4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人間世·蘇醒 19.老弱病殘鬼收容所

    蘇妙不愧是跟鬼玩著長大的, 山林裡突然搖搖晃晃走出來一群男男女女面容呆滯的鬼, 這放在恐怖片裡算是能給觀眾造成心理陰影的橋段了, 然而蘇妙卻迅速冷靜下來,問這個做鬼四千多年的老頭:“你怎麼稱呼?”

    “不敢不敢。”老頭躬身, 慢悠悠道, “小人名春。”

    “春……爺爺。”蘇妙說, “你說的託付是?”

    春老頭用拐杖指著一圈鬼, 說道:“這是從唐朝起,小人幫王妃攢下的有冤之人,他們值得信賴, 全都是渴望進入新輪回的一化煞鬼, 王妃請過目。”

    蘇妙:“……哈?什麼時候起?”

    “唐朝。”春老頭道, “唐之前的,王妃您上次輪回時,已經送完了,這些是您走後, 老朽替您又攢下的。”

    他一揮拐杖,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鬼影們跪下來, 有的求幫忙,有的呼喊不想消失,還有的哭著訴說冤情, 驚的蘇妙頭髮差點要當場凋零。

    這時, 晁沖側耳傾聽, 頻頻點頭,向前一步說道:“王問您,這次看起來數量不多。”

    蘇妙懵圈了。

    這還不多?這都快三十個了吧?三十個,她每天見到的工作同事也才二十來個!

    春老頭歎了口氣:“原先還不少,可近幾年來,王遲遲不醒,不少煞鬼前來劃山占地,時不時還有內鬼向法務部通風報信,老朽是用盡全部才智,才保住這幾個……其他的,全成了遺憾。如今王歸來,王妃也有能力為他們提供庇護之所,老朽這就把他們託付給二位。”

    蘇妙:“你的意思是……讓我替他們完成心願?!”

    春老頭道:“這就是小人千年來還留在世間的目的。”

    蘇妙怔愣。

    春老頭道:“女公子,小人在七十歲那年做了鬼,之後憑藉運氣和經驗,一直以鬼的形態在人間逗留,周武時期,小人手下的鬼將已達十萬……”

    蘇妙哇哦了一聲。

    “可時日長了,未免覺得無趣。既不想就此消失,也不願長存於世。徘徊之際,幸與女公子再遇,女公子一片赤誠之心,打動了小人,從那時起,小人手下萬餘鬼將士,皆被女公子引渡,獲得新生。”

    蘇妙愣住。

    所以說,她在這位老鬼心裡,可能是個活菩薩?

    “小人那時就決定,要繼續停留在這裡,為女公子尋找冤死之鬼,秉持世間公義,請女公子讓他們不留遺憾,完願離去重生……”

    諦清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妙進退兩難。

    晁律師道:“蘇小姐,若你今日覺得為難,我們就先回去,等你想明白了再來接他們……”

    蘇妙:“不是說,之前有很多,但被法務部幹掉,只剩這麼點了嗎?”

    春老頭掩面哭泣:“是小人無能,護不住他們……”

    “也就是說,如果我今日不把他們接走,他們很有可能還會被消滅。”蘇妙道,“你替我挑選了幾千年,加上諦清為你作保,那麼就可以肯定,這些鬼一定有想完成的心願,想被我送走入輪回的,他們值得信賴。”

    諦清微微一笑,溫柔望著蘇妙。

    蘇妙說:“那我怎麼能丟下你們再回去想?我這個人很磨嘰的,猶猶豫豫,等我決定好時,指不定你們全都消失了……所以,趁著我現在鬆口,你們就跟著我回去吧。”

    她轉過身,問諦清:“既然你是鬼王,又那麼厲害,都能與天地訂立契約,護他們,應該沒問題吧?”

    諦清點頭。

    “行了,起來吧。”蘇妙說,“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問。”

    春老頭道:“女公子請講。”

    “你能在人間逗留千年,又在唐朝時就指揮十萬鬼將,那應該是個厲害的。怎麼到了現在,身邊只剩下這麼點?”

    春老頭道:“女公子不知,之前行走人世,靠的是人情。我活動了數千年,積攢了點人脈人情,帶著這些孩子們倒也不怕無處藏身,可到了現在,歲月無情,以前能倚靠的人情朋友,現在卻都不管用了,竟還有設套助法務部捉我們的友人……唉……”

    春老頭幽幽一歎,說不盡的無奈與滄桑。

    蘇妙:“……我以為你活了千年,早已觀透人心。原來,千年老鬼,也如此天真。”

    春老頭道:“女公子不知,見的多了,經歷的多了,雖有醜惡波折,可時至今日,老朽仍願相信人心情義。”

    蘇妙也是一歎,不知是在諷如今的社會,還是在歎老鬼背歲月洗刷後越來越天真質樸。

    回去的路上,晁律師的車頂上爬滿了鬼。

    蘇妙癱在後座上,望著窗戶上貼著的鬼,心累道:“唉……我以為你們會帶我度個假,沒想到到市郊轉了一圈,見了個故人,回去的時候,帶走了一車的任務……”

    卷髮女鬼坐在她旁邊織著毛衣,說道:“儘量把我往後排。”

    蘇妙:“為什麼?”

    卷髮女鬼沉默了會兒,說:“你也看見了吧,我的死狀。”

    蘇妙:“看見了,很慘。”

    “我不想讓你有心理陰影。”卷髮女鬼道,“你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應該對婚姻抱著美好期待才對,不要讓我的故事破壞你的期盼。所以,把我往後排吧,我的故事一點都不美好,晚點揭它,對大家都好。”

    蘇妙愣了好久,點了點頭:“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這樣吧。”

    “蘇妙。”墨鏡鬼的頭從車窗外鑽進來,說道,“把我也往後放吧,先處理紅姐的。”

    “誰是紅姐?”蘇妙一怔。

    “我。”

    車頂上倒掛下來一個長髮女人,瞧起來三十歲左右,穿著白色連衣裙,白襪子,沒有穿鞋。

    她的衣服看起來像二十年前的流行,若是這位姐姐還活著,現在恐怕比蘇妙的親媽年紀還大。

    她一說話就哭,血淚滴下來,在她白淨的臉上留下兩道血痕。

    “九零年的時候,我騎車帶著女兒回家的路上,被人殺了……”她說,“他不僅殺了我,還活活燒死了我女兒……”

    蘇妙一怔。

    紅姐的血淚滴答滴答,掉落在蘇妙的指尖,又消失不見。

    “燒死我女兒殺了我,毀掉我家庭的那個人,現在還沒抓到。”紅姐說,“我丈夫我兒子現在還在等,他們現在,一個快六十,一個快三十,每年過年,爺倆在家都會想起我,想起我那個案子還沒結,殺人兇手還沒有被抓……”

    蘇妙小心翼翼問:“那……您的心願,是讓我抓兇手嗎?”

    這她做不到啊!

    紅姐說:“現在DNA技術這麼發達,只要公安局把我的舊案翻出來繼續查,還怕找不到他?!!”

    蘇妙心想,這是把她當檢察院啊!

    不過這個紅姐……自己被殺,女兒被燒,恐怕兇手放火燒她女兒時,她是眼睜睜看著的……確實慘。

    蘇妙是個心軟之人,也是個相當崇尚公平公正的人,儘管她認為自己幫不了,可還是問道:“……我能幫你什麼呢?”

    紅姐道:“我的心願,就是這個案件告破,讓爺倆知道,是誰殺了我和我女兒,讓他們放下我倆,從此以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我……”蘇妙深深吐了口氣,“試試看吧。是海市的案子嗎?”

    “對,現在屬於長安區的。”紅姐道,“二十年前,那裡是長安縣,還沒開發,兩旁全是田地,最高的樓是百貨商廈,也才兩層……”

    蘇妙想了想,雖然案發時間離現在很久了,但她可以先找人打聽打聽公安局這個案件的情況,也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卓忘言一路無話,他眼睛不離後車鏡,一直從後車鏡看著蘇妙。

    晁律師適時說道:“我雖然對海市這邊不熟,但可以幫你問問,畢竟公檢法的朋友比較多。”

    蘇妙道:“那就麻煩您了。”

    卓忘言一愣,晁律師像被扼住咽喉,怪叫一聲,幾乎要喊破音:“不麻煩不麻煩!您不需要用您!這是我應該做的!!”

    “晁律師自己的工作是在外省吧?”蘇妙笑道,“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新時代了,人人之間互相幫助,說聲麻煩了謝謝您很正常,不必太緊張。”

    她說完,偷偷瞟了一眼卓忘言。

    果然是因為鬼王在嗎?

    副駕上的卓忘言慢慢坐端正,表情乖覺,似在反省自己威脅壓迫下屬的“舊社會”習俗。

    晁律師長長松了口氣,悄悄給妙妙比了個大拇指——

    蘇妙回家後,清點了一下鬼的數量。

    加上司令,卷髮姐姐和墨鏡大叔,家裡現在一共有二十七隻鬼。

    “大家庭啊……”蘇妙坐在沙發上,疲憊歎息。

    卓忘言低頭站著,似是犯錯了一樣,好半晌,他扭開筆蓋,寫了一行字遞給妙妙。

    “可以住我家。”

    蘇妙:“……可以嗎?!”

    鬼多不好管理,蘇妙身邊鬼最多的時候,也才二十只,但那段時期,她做什麼都不方便,上廁所寫日記都會被偷窺,司令也管不住。

    現在有二十七隻,她要跟二十七隻鬼日日夜夜共處一室,想想就頭大。

    如果卓忘言能帶走一部分,那簡直幫大忙了!

    忙到半夜,蘇妙終於給新來的鬼客們編了號,這些鬼最早的有後唐時期的鬼,緊接著還有宋朝,明朝,民國時期……

    “新中國成立前,都到卓老師那裡住。”蘇妙道,“新中國成立後的,都到我這裡來。”

    鬼們自覺排好隊,卓忘言帶走了一半。

    剩下七隻,加上常駐的三個老朋友,蘇妙這裡住了十個。

    蘇妙:“行,湊個整。規矩司令講,大家晚安。”——

    晁沖的動作也很迅速,說要給蘇妙找人,第二天就找到了:“有個海市公安的朋友,總局做行政的,你問問,我把他微信給你。”

    蘇妙連忙加了好友,說明瞭來意。

    “長安區的?二十五年前?刑事案件啊……”那人回復,“最近國家確實在重審以前的舊案重案,但難度也很大,以前的辦案民警年紀大了,有的退休了,有的不在了,證據保存什麼的,恐怕也都不行……是你親戚的案子?”

    “對對,就是聽說現在國家政策在重審舊案,就想問問。”蘇妙道,“想著現在的技術發達了,試試看能不能抓到兇手。”

    “這樣,我推送個分局同事給你,你問問他,他是浮萍區的,以前在長安區做過刑警。”

    蘇妙:“好的好的!!”

    然後,名片推了過來。

    “我是鍾馗。”

    蘇妙:“……”

    這熟悉的昵稱,這熟悉的頭像,這不就是林警官嗎?

    這究竟是怎樣的緣分?!

    蘇妙乾笑:“這世界可真小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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