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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吳瑕] 修真之魔修難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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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5: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固若金湯

  今天的邙城,仍舊是一個好天氣。

  堅定撈靈石信念的飛禽走獸們兢兢業業地與人修們做著生意,擺攤位的廣場上,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酒肆茶館生意興隆,甚至比許多修士主城都要繁華。

  陽光照在能閃瞎狗眼的城主府上,折射出的光芒人瑞氣千條,卻有人仍不滿意。

  「金子的光彩啊,永遠都看不夠。」一個垂著頭的錦衣男子伏在在地面上,將臉頰貼在冰涼的金磚上,聲音低柔,喃喃自語道。

  因垂著頭,散落的長髮將他的臉孔都蓋住,而那一頭黑緞子般的長髮,竟然長得幾乎能鋪滿整間房。

  可下一瞬間聲音卻變得冷硬威嚴,充滿了不屑道:「俗物!金子又不值錢,你這副樣子跟凡間的土財主有什麼兩樣!」

  話音剛落,聲音又是一轉,似乎更為癡迷道:「你又怎麼懂得欣賞這世間至美之華彩,」他的手也放在金磚上,想愛撫情人般撫摸著,「而且你沒聽過金屋藏嬌的故事嗎?最漂亮的人才能住在最漂亮的金色屋子裡。」

  「要說漂亮,你哪比得上靈端峰的棲遲神君,就連咱們狐王,你也……」冷硬的聲音道。

  「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幹嘛總打擊我!」那低柔的聲音怒道。

  「廢話,就因為我是你親哥才讓你看清現實,就因為你自戀老子才總找不到順眼的母蛇,非要人家長一身金鱗,你以為是挑鯉魚啊!」

  「你才俗!心裡就想著找母蛇,一點審美追求都沒有!」男子怒了,他巴掌一拍坐了起來,頭髮一甩,露出一張男生女相的妖孽臉來,真正是眼含春波,明眸皓齒,楚楚動人,「除非長得比我好看,還得一身漂亮的大金鱗,否則我下不去手!」

  「哼!」妖孽臉上的神情一變,立刻從深閨弱女變為冷豔女王範兒道,「那你就光棍一輩子吧!」

  「你我兄弟二人同體共生,我光棍還不是你光棍,哈哈哈!」男子又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覺得想哭。

  找一條金鱗的母蛇怎麼就那麼難,他的要求高嗎?高嗎?

  這位嗜好金子的城主大人,原型乃是一條雙頭蛇,一頭主火,一頭主毒,本以為吃了化形丹後,兩人可以分開,為此還吃了雙份的化形丹。

  結果便成了現在這樣,倆人依舊共用一個身體,但是卻沒有兩個頭,天天弄得跟精分似的,所以城主大人忒不愛見人,最喜歡的事便是賺靈石,然後用靈石去凡間換金子,回來鑄他的黃金屋。

  就這麼點小愛好……

  不過今天,有點不同尋常,兄弟倆的鬥嘴日常還沒結束,便感覺到城內似乎進來了不得的人物。

  「劍修?」

  「不對,小鹿嗅不出來,你我還嗅不出麼?他身上……沒有人味兒。」

  「奇怪了,他身上的劍意不似作假,只有太和才能培養出這樣的高手,這人是什麼來歷?」

  「銀髮紅眸,莫說是太和,獸族都找不出幾個生有這等異相之人。」

  「哥,咱們要不要通知狐王?」

  「先看看再說,邙城的事,咱們邙城自己解決。」

  可後來,城主大人的臉色越發不好了。

  「上善盟的人居然牽扯進來了。」

  「依你看,那個女修是不是魔修?」

  「不管她是不是,我信太和。」

  「呵,也對。魔修也好,道修也好,反正都非我族類。哥,咱可不能讓太和劍修在咱們邙城的地界上吃虧。」

  城主大人那張雌雄莫辨的臉眯起了眼眸,原本漆黑的眼眸瞬間變為金色,瞳仁豎起,如蛇眼一般。

  他嘶地笑了一聲。

  「那咱們,便出去管上一管吧。」

  「是啊,有那不長眼的人,也跟著一起來了呢。」

  ……

  邙城外,幾名修士在雲端站定,其中一人,臉上帶著木制的面具,神鬼莫測地看著下方的城池,緩緩伸出了手。

  ※※※※※※※※※※※※

  柳昔卿溫聲對鹿鹿道:「辛苦鹿鹿為我等引路,若有緣再來邙城,希望能夠再見。」隨後看向任鵬雪和黃武時,表情驟然一凝,她的手微微一動,武器未出,殺氣卻至!

  任鵬雪和黃武感覺到柳昔卿身上的殺氣,心中都是一驚,倒是更確定她是女魔修,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條人命。

  實則也不假,柳昔卿如今也算歷經大小戰役,譚家村外、小昆峰秘境、致遠盛會、泉星宗大戰……在夜帝王的機緣幻境「明月心」更是血戰百年,無形之中,也練出了一身殺氣!

  在修真界的大宗門中,經常有專為弟子試煉殺意的法門,法門中即為幻境,方便弟子對敵練手,甚至在太和還有一種「十年磨一劍」的法門,將築基期的弟子引入礪劍石,與裡面幻影不停廝殺十年,而繼承殺戮道統的青彌峰弟子,更有其訓練弟子殺意的不傳秘法。

  這些法門的目的只有一個——在不干涉天道規則前提下,讓弟子盡可能擁有實戰經驗,煉心煉魂,更要煉出這身殺氣!外出歷練何其險惡,只差對手一步,就有可能身殞道消。鮮血鋪就不出大道,卻可能讓弟子長久地活下去。

  柳昔卿走出店鋪外,她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知道這是邙城的結界,而那結界外,應當已經有人等著她了。

  忘君仍是一句話不說,跟在柳昔卿身後。

  任鵬雪和黃武沒想到這不過區區金丹期的女魔修,竟然也有這樣的氣勢,他們出身都不高,否則也不會在黑崎州跑生意。當下都黑著臉,黃武更是咬牙切齒道:「小小魔修也猖狂,等出了城有你好看!」

  任鵬雪比黃武冷靜得多,他一擺手制止了黃武道:「天下魔修,人人得而誅之,我們不必再費口舌!」

  然而當柳昔卿即將走出城門的時候,邙城中央的城主府上空卻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道金光乍現,在萬丈光芒之中,一片金蓮葉晃晃悠悠飄了出來,那上面鋪滿了黑色長髮,一個錦衣玉人站在其上,手執一方巴掌大的金磚,端得是富貴逼人,閃瞎狗眼。

  從城門到城主府並不遠,柳昔卿以目力便看清了這位修士的模樣。聽說有一類男子長得便是雌雄莫辨,但這位卻是標準的男生女相,甚至比女人都能勾起人的保護欲。那一副精緻嬌弱的樣貌,當真是楚楚動人,如一朵風中搖曳的小白花,若不是穿著一身男子衣衫,絕對會被當做是姑娘家。

  只見滿金街兩邊,無論是正在做生意的獸族,還是在街上行走的獸族,甚至剛邁出店鋪的鹿鹿和白猿都立刻跪下,口中高呼:「恭迎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用金磚掩口一笑道:「孩兒們不必多禮,該幹嘛幹嘛去,別浪費了賺靈石的時間。」聲音清悅,卻沒有女氣,隨後他又看向天空,「不知上善盟盟主大駕光臨,還帶了這一群幫手,怎麼,是想拆了本座這邙城麼?」

  上善盟盟主?

  柳昔卿手中霎時間出現一張金色長弓,那是以庚金暫時凝聚而成的武器,她冷冷轉過頭,打量任鵬雪和黃武,知道此事絕不會善了。

  城外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道:「本座前來,只為城中那名女魔修,無意驚擾邙城,還望城主莫要見怪。」

  「魔修關我何事?在我邙城裡的人,也是你想帶就帶走的?給你是情分,不給是本分,我青鎏與上善盟素無交往,請君自便!」城主大人立刻換了一種語氣,嬌滴滴的樣子消失了,一股暴烈的火氣從他身上騰起,他足下那片金蓮葉熊熊燃燒,趁得美人如烈火般美豔動人。

  而邙城的天空,也隨著青鎏的火氣破開一道裂縫,那裂縫如帷幕般緩緩拉開,露出了外面帶著木制面具的上善盟盟主,和他身後隨行的四名化神修士。

  城主青鎏與上善盟盟主皆為為化神巔峰修為,雖然邙城是他的主場,但加上對方前來助陣的四人,勝負還未可知。

  可城內的獸族像是沒看到一般,依舊忙著手上的事,有那帶著一對兒灰撲撲翅膀的半獸扯著人修的衣襟道:「莫慌莫慌,有城主大人在呢,你再添點靈石,我這旋風草就給你拿去!」都這會兒了還不忘還價。

  那上善盟盟主輕輕一笑道:「看來城主是想維護那女魔修了,此地乃是黑崎州,一旦你我開戰,相信城主也知道後果。不說另八大獸族主城是什麼反應,駐守南方的人修城池,應當不會坐視不理,屆時若知你維護一名魔修,不知狐王大人可面上有光?」

  青鎏冷冷道:「我維護的不是魔修,也不是邙城,單純是看你這一張不敢見人的臉不順眼罷了!若要搶人就來戰,別嘰嘰歪歪的像個孬種!」

  盟主依舊是笑著道:「好,好吧。」但是與他和善的語氣不同的是,手上瞬間凝出一道白光,畫下一道五芒星法印,那法印正中便出現一個漩渦圖案。

  青鎏眼神一變,神態又是嬌弱無力樣,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磚道:「想用虹吸大法破我邙城法陣?呵,那便陪你玩玩!」

  他手上金磚祭出,那金磚在空中不斷衍化,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十六,霎時間分成無數金磚,貼著邙城的城牆圍成一圈。

  青鎏神君喝道:「固若金湯,丹心圍城!」

  所有金磚得此法令,迅速再生金磚,一塊塊壘了起來,竟似要將這邙城護在金磚所鑄的結界內。

  青鎏亦是飛身而出,懸浮在與盟主相同高度處,對著他粲然一笑道:「孫子,找抽!」

  雙手便各執一塊金磚,朝著盟主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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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6: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鋒刃皆傷

  柳昔卿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拎著兩塊轉頭朝上善盟盟主拍了過去,這位城主與她素未謀面,一時有些迷糊,不知這位城主大人為什麼替她出頭……

  盟主與邙城城主已經開始交手,他身後的四名化神修士可不是擺設,其中兩人祭出一黑一白兩面大旗,將旗子一揮,便有烏雲漸生,迅速遮蔽了天空。另外兩人已經飛到城中,分別散開威壓,直向柳昔卿而來。

  金磚開始圍城,他們要在圍城封閉之前將柳昔卿抓出去!

  任鵬雪和黃武也不能乾看著,倆人同時祭出法寶,任鵬雪向地面拍下一座陣盤,而黃武則是用鎖鏈封死了柳昔卿的退路。

  兩化神兩元嬰,還對付不了你們一個金丹一個化神?

  然而卻在兩名化神修士將至之時,他們身邊那隻一直很少說話的白猿突然暴起,身形膨脹數倍,一拳揮了出去,帶著虎虎風聲砸向兩名化神修士。

  與此同時,那個一直拉著人修要賣旋風草的半獸人也歎了一口氣:「可惜了我這麼好的旋風草……」他身後一對不起眼的灰色翅膀突然張了開來,足有三丈長,幾乎佔據了大半條街!隨後他騰空而起,翅膀拍打出巨大的聲響,有如雷鳴!

  他高聲道:「老猿,我來助你!」

  那一雙巨翅左右開弓,將那兩個化神修士扇了出去!

  鹿鹿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也顯露出一股狠勁兒,前輩們都出手了,她自然也不能落後,所以說城主大人早出來站隊不就好了,害得她還猶豫了好久。

  鹿鹿一俯身,化作一隻白色的小母鹿,頭上生出兩隻鋼刃一般的鹿角,向著任鵬雪衝了過去!

  可是任鵬雪早就防著,他用法寶擋住鹿鹿的攻擊,大聲道:「怎麼?獸潮已經過去了幾千年,你們竟然還敢對修士出手?」

  黃武也叫道:「好啊,邙城城主居然圍城,這是要將咱們人修一網打盡嗎!」

  兩人趁機煽風點火,想要邙城的人修幫助自己。

  此時,街對面一家傀儡鋪走出一隻直立行走的老山羊,下巴上的鬚子幾乎垂到了地上,口吐人言道:「不過就是打個架嘛,小事而已,大家莫要慌,老顧客難道還不知?這金磚圍城是咱們城主大人的癖好,他心情不好就愛看金子,不過半刻也就撤去了……還望諸位體諒,冤有頭債有主,這幾位的恩怨可不關咱們獸族的事。」

  然後從腰後抽出一把小扇子輕輕一扇,登時一股白煙封了整個滿金街,繼續道:「鹿鹿啊,你們陪客人慢慢聊,咱們生意得繼續做啊,大家該幹嘛幹嘛,今日滿金街全場六折,賠了算我老羊的!」

  在滿金街的人修也個個是人精,上善盟跟邙城城主打起來,獸族表明了不殃及其他人修的立場,他們當然順著臺階下,誰也不想來之不易的和平敗在今天,頓時又都熱絡地做起了買賣。

  也有那正在出貨的人修,更是生怕影響自己的買賣,順著老山羊的話一唱一和:「老羊掌櫃說得是,咱們城主就這點小愛好,我每年間來兩三次,這金磚圍城也算見過好幾遭了,不過這次羊掌櫃可得少收咱們幾分利稅才是啊。」

  一個正在買水火法衣的女修看著整個邙城瞬間被罩入一片金碧輝煌,不由嘖嘖稱奇:「下次我要趕在圍城前出去,從天上俯瞰金頂,那才有感覺呢。」

  而滿金街裡混著的魔修,大多是暗道晦氣,明哲保身地暗暗潛藏了起來,只有少部分人擔憂地看著柳昔卿那一邊,心事重重。

  ……

  正主兒其實還沒出手,但是各方人馬已經摩拳擦掌,紛紛登場,這一幕讓柳昔卿為之動容。

  為什麼這些獸族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太和這一邊?為什麼城主會出手?

  她心思幾轉,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

  當任鵬雪和黃武找上她的時候,想必城主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他這麼做,並非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她身邊的忘君。

  或者說,是為了忘君背後所代表的太和!

  這些獸族是如此堅定地維護著太和,甚至不問理由,不惜公開與上善盟盟主對戰,只為了守住太和的聲譽。

  柳昔卿握緊了手中的金色長弓。

  她不能浪費獸族的好意,不能躲在忘君的羽翼下,因為她是魔修,一旦暴露身份便會連累太和,而且她不能讓邙城獸族陷於危機之中。

  她必須打贏這一場仗!

  柳昔卿看向忘君,低聲道:「忘君大人,請不要管我,若你真正為太和著想,請暫離此地,不要與我牽扯上關係。我絕對不會逃走,等到渡過難關,再與您一同完成任務!」

  忘君那一雙不帶感情的血紅眼眸靜靜看著天空上已經召喚出虹吸大法的盟主,他道:「與魔修在一起就會玷污太和的名聲?荒謬,雲和從來不是那樣狹隘的人,更何況,我從不為太和而戰,而是——」

  「為雲和而戰!」

  ※※※※※※※※※※※※

  天雷淬體,生成劍靈,第一聲呼喚,是為「雲和」。

  一朝醒來,第一聲呼喚,是為「雲和」。

  莫忘與雲和,從來都是連在一起,相伴相生,他們一起走過最艱苦歲月,贏過最不可能的戰鬥,斬過世界最惡的敵人,登過這人間至高風景。

  當他還是一柄沒有自我意識的本命劍時,所有一切便都來自於雲和的賦予,是雲和將他從一塊不起眼的玄鐵劍坯,蘊養成當世不二的劍靈!

  雲和的一切,都值得他去守護。

  哪怕忘君不承認,這由雲和一手創立的太和派,是雲和留在這世間最寶貴的記憶,太和十八峰,幾乎每一峰的道統,都有雲和的影子,都有他的影子!

  誰打擾他完成雲和留下的任務,誰就是他的敵人。

  「我為雲和而戰!」

  一聲話落,忘君身周立刻飛出一圈光刃,一股淩厲而霸氣的劍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這座巨大的城池幾乎容納不下這道劍意,城牆上的陣法、城主府的鎮宅法器、街角的法印、大大小小守護結界——全部開啟!

  而那頭一直看護著滿金街結界的老山羊反應更是極快,瞬間化為原型,龐大的身軀幾乎覆蓋了整個滿金街,四個蹄子各自站住街角的法陣,用頭向上一頂,大聲喝道:「鎮!」

  以忘君為中心的方圓一丈之地,突然起了一道無形的結界,將這股劍意縮在了這一丈之間。這是老山羊以全城陣法之力,接下了忘君這一道破開修為封印後,不自覺發出的劍意。在它的身軀之下,所有人都安然無恙地進行著手中的事,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強大的威壓。

  忘君卻看也不看,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不經意間的一道劍意已經令邙城如臨大敵,這道劍意也並無殺意,否則,只怕老山羊已經身首異處了。

  利劍無鞘,兩刃皆傷。

  他身形一閃,人已如一道劍光從邙城而出!

  ……

  青鎏剛與盟主交手不過百招,妖獸擅近戰,但他卻始終不能靠近盟主方圓百丈內,彷彿有一層結界罩著此人,而且無論他在盟主身上造成什麼樣的傷害,盟主都可以在他下一次出手前復原。

  邪門了!

  他沉下心與盟主周旋,卻見邙城裡飛出了一名銀髮紅眸的修士,冷冷對他道:「回城,躲好。」

  青鎏這才看清來人身上的修為,竟有大乘期以上的威壓,只是略微放出,已讓他極不舒服。

  但他還是盡力傳音忘君道:「這位太和前輩,這件事您最好別出面,交給我們獸族最好,我們並非修士,不用遵守什麼正道魔道的框框道道,即便庇護一個魔修也沒什麼的大不了。」

  而此時盟主的嘴唇緊抿,他顯然也感覺到了忘君身上的威壓,比之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大乘修士都要強大,分明有……渡劫修為?可不管怎麼說,他是為捉拿魔修前來邙城,他師出有名!盟主橫下心,一道法術劈了過去。

  忘君光刃護體,他伸出一隻手臂,那上方竟隱隱有劍光之寒,他輕飄飄地用手掌擋住了盟主的攻擊,就像是一個巨人拂走了落在身上的樹葉。

  太和絕對沒有可以將身體化為利刃的法門,青鎏一時震驚。

  只聽得忘君道:「你們錯了,我本就不是太和劍修。」

  ※※※※※※※※※※※※

  在忘君出手之時,盟主身後帶著的另外兩名化神修士仍在興風作浪。

  皂白旗遮天蔽日,虹吸大法在邙城上空形成一個巨大漩渦,將城外的花草樹木皆吸入漩渦中,而邙城外的金磚還在拼命向上生長,城牆上的陣法發出光芒,如一隻巨碗,扣在了城池上,抵擋虹吸大法。

  那與兩個化神修士纏鬥的白猿和灰翅膀半獸頗有默契,白猿身體如同炮彈,將其中一個化神修士抱住衝出邙城結界,口中道:「雕老五,出城!」

  灰翅膀的雕老五邪邪一笑道:「可不是,得趕在金磚圍城之前出去。」他半獸身體也不維持了,直接化作一隻大雕,用爪子抓著另一個化神修士出了城。

  任鵬雪和黃武冷汗都流下來了,鹿鹿在一邊用鹿角攻擊他們。忘君出戰之後,柳昔卿也終於開始反擊,沒想到他們的法寶根本困不住她,這女魔修召出一隻豆大的小鳥,吐出藍色的火焰,將法寶燒得一乾二淨後,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

  「出城再戰!」

  人便跟著老猿和雕老五一起飛出了邙城。

  任鵬雪和黃武對視一眼,他們此時已是不得不戰,心中著實有些後悔將消息上報,眼下他們暴露了身份,在邙城也待不下去,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出了城。

  城外是化神修士的戰場,元嬰修士根本無力抵抗,兩人撐起了靈力罩,卻發現那金丹女修即便沒有靈力罩竟然也能在這威壓下毫無懼色。

  殊不知柳昔卿以庚金鍛體過,這庚金主天下利器殺伐,何曾懼怕威壓?

  柳昔卿卻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鎮定,自忘君出手,她便隱隱有些不安,如果她的身份昭示天下,不僅黑桃花的秘密守不住,太和也會因她染上污點。

  可她現在也顧不得了,柳昔卿凝眉舉起手中金弓,對準了任鵬雪和黃武,低聲道:「……那便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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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6: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雷霆萬鈞

  天元52年,一位名叫伏書的元嬰修士,於南平州歇芳城,與三十七名同仁,共同創建了上善盟。

  盟眾的信物為天照印,分紅印、白印、黑印、無印四種等級,紅印為管理者、白印為組織者、黑印為執行者、無印為底層盟眾。

  最初,上善盟所有成員的身份都是公開的。

  盟內教義「上善若水,大道無形」,他們立行善誓,除魔衛道,在魔修與道修休養生息的天元紀年初期,做了許多匡扶正道的義舉,也因此吸引了更多散修,以及一些大宗門弟子加入。與此同時,也惹得邪修和一部分激進的朔月魔修的記恨。

  上善盟的盟主伏書真君畢竟修為不高,上善盟成立不過兩百年,他便死於一場刺殺。這之後,上善盟內部的紅印管理成員召開了一次密談,最後才變成了今天所有成員皆以天照印辨識身份,上善盟不再公開成員行事,甚至連盟主都在接任後戴上了面具法寶。

  但之後針對上善盟盟主的刺殺仍是不斷,目前這位上善盟盟主,乃是第五任盟主,已在位三百餘年。歷任盟主都是上善盟內修為最高者擔任,由紅印管理者推舉認命。

  說到紅印管理者,便不得不提最早的那一批紅印,便是與伏書真君一同創建上善盟的三十七人,如今已是天元1697年,據說還能露面的老紅印,已不超過五人,皆被上善盟秘密保護起來,而現在負責管理的紅印,也已隱藏了身份,共有九人,合稱「內九印」。

  白印為組織者,他們掌握所有盟眾的信息,負責安排各種行動,也為九人,合稱「外九印」。

  上善盟,也就由這「內九印」和「外九印」共同運作,且這十八印不局限修為,唯有德者居之。所以別看之前的周珮娘聲勢浩大,但她連十八印的邊兒都摸不到。

  周珮娘是黑印,執行者。按照人間界的分佈,每一州由五名黑印負責監管,共有三十五人。

  與隱藏身份的紅印不同,黑印具有號召力,但黑印的職能又與公開身份的白印組織者不同,黑印並沒有分派任務的能力。實際上,黑印是負責每一項任務的進程和結果,比如泉星宗一戰,唐崢所在的據點負責拷問魔修信息,而周珮娘則是負責跟進任務,確保任務可以完成。

  而此番發現柳昔卿的任黃二人,與盟主帶來的四名化神期修士一樣,空有修為,地位卻低,都是新入盟的盟眾,階位也不過是無印而已。

  但是若在這裡能擒住這名盟主發出通緝令的女魔修,就憑這件大功,保不齊階位能有升級,黃武和任鵬雪想到這裡,對柳昔卿使出的手段不由得越加狠辣。

  任鵬雪修的是一對兒攻守兼備的銀環,一隻銀環守護在身前,另一隻銀環上方凝聚著巨大的靈力,向柳昔卿攻擊;黃武則是掐訣操控六個高級傀儡,其中四個傀儡站定四角,開啟了一座陣盤,另外兩個傀儡手持長矛,配合攻擊,天衣無縫。

  若是換個金丹修士來,只怕真的沒有面對兩大元嬰修士的勇氣。

  可柳昔卿眉頭都沒皺一下。

  修真界鬥法,可不單單是比修為,比的更是掌握法術的玄妙、悟性境界的高低、根源功法的優劣、本身資質的強弱!

  她手中一張金色長弓,即便沒有煉化成法寶,卻也是庚金凝聚出的利器。柳昔卿眉帶殺意,將靈力注入弓中,那金色長弓立刻長大一倍,一支巨大的長箭被柳昔卿捏在手上,對準了前方二人。

  小紅豆立刻吐出錫蘭真火,柳昔卿面對兩名元嬰修士,上來同樣是殺招!

  真炎禦合!

  這巨型弓箭的威力不亞於有三座聚靈陣加成時的凝暉弓,而且小紅豆再次將元神附在箭身,直如一隻火鳥,燃遍了小半個天空!

  「躲!」

  這箭上的火不對勁,任鵬雪立刻高喊一聲!

  但現在撤去法寶已經來不及了,他那一枚攻擊銀環當場被錫蘭真火燒成一團黑炭,而黃武的兩個傀儡也消失在了火光中。

  黃武大怒:「可惡,看我的傀儡陣!」

  他躲開後又招出五個傀儡,身形比之前的傀儡小一些,卻更為靈敏,每一個傀儡暗應一種五行屬性,五道攻擊將柳昔卿困在一方大陣中。

  任鵬雪也是神情陰鬱,好在他留了個心眼,沒直接動用自己的本命法寶,當下一拍儲物袋,二十張六品攻擊符籙在他身後一字排列開。

  「居然敢越級挑戰元嬰修士,讓你見識見識道爺的厲害!」

  任鵬雪靈力一揮,二十張符籙激射而出。

  然而這還不夠,任鵬雪的儲物袋中又飛出三十張六品攻擊符籙,他獰笑道:「夠不夠?這兒還有呢!」

  ……

  當黃武又召出傀儡之時,小哈便已經被她放出,咆哮著迎上了傀儡的攻擊,將其困在螺旋空間中,暴擊頭部。

  而柳昔卿早已將金色大弓收回,現在她體內的庚金可以任意由她凝練,此時柳昔卿雙手各持一架神機弩,看到任鵬雪放出符籙後,立刻平舉雙手神機弩,一連串的紅色小箭從神機弩中射出,使符籙根本近不得她身。

  任鵬雪咬著牙,又祭出數十張七品攻擊符籙。七品符籙的攻擊不容小覷,幾乎每道都蘊含元嬰修士的全力一擊!他修符道多年,這幾乎是他現在壓箱底的寶貝。

  既然六品符籙轟不死你,就用七品!

  柳昔卿神色不變,原本雙手各自平舉的神機弩停下了攻擊,而後兩架神機弩發出金光,她將神機弩對撞,神識瞬間對神機弩的架構進行改造,在這其間雙手連續掐訣幾近百次,將兩架神機弩凝練為一架一人多高的巨大重型連弩!

  當這重型連弩架在柳昔卿身前之時,任鵬雪和黃武都驚呆了。

  這是什麼妖法?竟然可以瞬間製造法寶?

  這不過金丹期的女魔修,到底是什麼來歷?

  ※※※※※※※※※※※※

  柳昔卿一次次經歷的艱難大戰,對她的歷練終於在此時得到呈現。對弓箭之道的領悟,與在太和劍廬中的領悟剎那間結合在一起,以庚金為本,以《流光爍金訣》為參照,將煉器之術與鬥法完美融合在一起,哪怕她現在連本命法寶也無,亦可以躋身煉器大師行列,心境悟性都上了一個臺階。

  「明月心」幻境中廝殺百年,使得她的戰鬥經驗更是極大的飛躍,與幻境中的魔獸搏鬥,每一秒都是生死存亡,再回頭來面對修士的鬥法,對這種臨機應變的見招拆招已經了然於胸。

  渾身經脈皆有庚金之氣流淌,她的身體幾乎成為熔爐,萬般利器,皆是手到擒來!

  她看到了符籙的光芒,看到了傀儡的動作軌跡,看到了任黃二人臉上的驚恐。

  柳昔卿微微一笑,雙手操縱重型連弩,將箭道對準了二人,而後低聲道:「以本命之物,鑄本命之利,是為『開闔』!」

  只聽得轟然一聲,那巨大的重型連弩爆射出一連串長箭,他們根本看不清柳昔卿手上的凝箭速度,只覺得漫天箭光完全鎖住了他們身週三丈之地。

  大開大闔,雷霆萬鈞之箭,如天罰般從天而降!

  逃?逃是來不及了。

  箭為物理向攻擊,速度不僅比法術快,而且眼前的女修如同怪物一般,連掐訣凝練的時間都不用,他們哪裡有時間逃!

  黃武怪叫一聲:「啊!」那聲音都已經走了調,尾音還帶著顫,竟是將傀儡全部調到身前,用來抵擋箭光,自己縮在了傀儡身後。

  任鵬雪身前的銀環也是突然變大,他儲物袋中的防禦符籙不要錢般灑了出來,同樣抵擋在身前。

  只能硬接!

  用比那女修高一個境界的修為,再加上身上的法寶,硬吃這一擊,任鵬雪幾乎憋屈到內傷,他何曾被金丹修士如此碾壓過!

  可得這一擊之後,柳昔卿的攻擊並沒有停,她手中的重型連弩沒有停歇地一直射出長箭,每一道箭光都足有丈寬,將他們攻擊得毫無還手之力!

  符籙和傀儡都被擊得粉碎,他們便用靈力罩去抗,靈力罩也漸漸被利箭射穿,到了最後,便只能用身上的防禦法袍去抗。

  直到法袍都已千瘡百孔,兩個人才升起一種恐怖的念頭來——會死,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射穿!

  當兩個人的心裡防線即將要崩潰之時,柳昔卿的攻擊才停下。

  她一手拍在重型連弩上,喝道:「還不快滾!」

  這一句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任黃二人連盟主也顧不得了,立刻連滾帶爬向後逃跑。

  所以他們沒有發現,柳昔卿拍在重型連弩上的手,已經抖得握不住扳機了。若是二人心志再堅定一些,就能發現柳昔卿此時也是強弩之末,畢竟只有金丹修為,這種大規模連續性的凝箭還是讓消耗了大量靈力。

  但在這一戰中,柳昔卿第一次體悟到庚金煉造之術的玄妙,心性和感悟隱隱窺探到了晉階元嬰的門道。她擊退了任黃二人後,方才抬頭看向天空。

  邙城上方一直在運轉的虹吸大法如一個黑色深淵,將雲層攪得暗沉,不停地吸著周圍的一切。而皂白旗如一張遮天蔽日的昏黃斗篷,掩蓋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半空中忘君與盟主一戰,也已分出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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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6: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黑血生劫

  此番盟主來黑崎州捉拿柳昔卿,帶的只是四名無印盟眾。他只知柳昔卿身邊跟隨一名化神修士,卻不知竟然是一名不知從何而來,數萬年未見史冊的渡劫高手!

  他失算了。

  盟主已有化神期巔峰修為,距離大乘也是一步之遙,可在這名修士面前,幾乎如螻蟻一般。他凝聚本命法寶力量的一擊,竟然被那人輕描淡寫地攔了下來,更別提旁邊還有一個莫名其妙便與他交惡的邙城城主。

  「前輩既然不是太和劍修,為何不報上名號?」盟主仍是保持有禮的微笑,但他的手已背在身後,在衣袖中微微顫抖。

  那是在威壓面前幾乎無法控制的本能反應。

  忘君側過頭道:「沒必要。」他連對手是誰也沒興趣知道,更別提報上自己名號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也會忘掉。

  盟主卻不這麼想,他生性多疑,忘君說的話他一點都不信——天下劍道,皆出太和,你說不是太和劍修便不是麼?但修真界實力為尊,在這種完全沒有勝算的情況下,他必須要將這件事的利用達到最大化。

  首先便是不能讓那個擁有印記的女魔修暴露於人前,知道她的消息的人越少越好,否則下次再動手,麻煩會更多,說不定還沒等到自己捲土重來,這女魔修已變成他人囊中之物了。

  之後便是要一個個消除眼前的敵人,本來他不過是想攫取這個女魔修身上的詭秘印記,現如今,不僅魔君被她迷得團團轉,居然連邙城城主都為她出頭,且身邊還跟著一位隱藏實力的渡劫期大能。

  盟主神識掃過一眼正在與任鵬雪和黃武交戰的柳昔卿,還在她身上感應到了一絲庚金之氣,眼中一沉,心中已有決斷。

  他踏前一步,朗聲道:「既然如此,晚輩也少不得要得罪了!」

  盟主右手一揮,一排黑鐵大盾出現在身前,他眉間神通印記閃過,雙手掐訣,一方領域漸漸在他身周成型,並同時御使三樣攻擊法寶向忘君攻去。同時,他身後騰起一隻雪白孔雀,高亢地叫了一聲,在空中跳躍飛舞,叫聲和姿態竟有魅惑的能力。

  看到盟主出招,青鎏最先護住下方小輩們的戰場,一道法訣打進腳下大地,啟動了獸族真正的護城大陣。這大陣不知是何來歷,但覺偉烈無比,只見一道金光結界自邙城中心升起,剎那間閃過一個波動,連同邙城在內的方圓三百里,皆被巨大的結界籠罩,內外之間,法術不能穿透,神識難以窺入。

  他深知盟主法術古怪,還提醒了一句:「小心!」

  青鎏不知道,渡劫修士已將所有法術的運轉規則洞悉於心,在忘君眼裡,盟主的招數如同孩童搭積木一般,貌似繁雜卻徒具其表。雖然忘君沒有修煉過人修的功法,但因為境界修為的差距,輕易看穿這些功法的法門。

  所謂渡劫修為,這人間一草一木,都能盡收眼底,甚至已到了接近神的程度!

  忘君並沒有用任何武器,因為他的身體就是最鋒利的劍。

  自他在太和劍廬醒來,第一次遇到的便是大乘後期修為的晏修,雖是必勝之戰,但是與同為太和根源的劍修對戰,仍然讓他不得不重視。今日他第二次出手,對付區區化神後期的盟主,他僅僅隨手出了一劍。

  然則一劍驚仙!

  明明不過是輕輕揮了一下手臂,可其上發出的劍意卻層層突破盟主的術法和法寶,甚至他剛剛撐起的領域以及讓青鎏難以近身的護身結界也都在這一劍中,摧枯拉朽般被輕易斬碎!

  當這一劍斬來,盟主瞬間又放出幾十道法寶攻擊,祭出上百張八品防禦符籙。

  可在這一劍面前,這些能夠毀滅一座城池,一座山峰的法寶法術,皆如同幻象般,不堪一擊。而那在修真界幾乎用靈石都買不到的八品防禦符籙,則如同一張張脆弱小紙片般,瞬間粉碎。

  這猛烈地劍意去勢不止,從盟主頭頂飛切而過,徑直斬上三百里外的金色結界之壁,傳來一陣劇烈的空間扭曲和震盪,才漸漸淡去。

  在場諸人只有柳昔卿知道,忘君的這一劍,應當只用了半成不到的靈力。他並不想殺死盟主,只怕是因為他曾經提過的。

  雲和不喜歡血。

  ……

  盟主藏在面具下的臉,帶著一絲扭曲的笑意。

  他沒看錯,這是一道沒有殺氣的劍意,而且速度並不快,這名渡劫大能居然手下留情,並沒有殺他的意思——他賭贏了!

  既然這樣,就別怪他趁機下手了!

  只見盟主不退反進,一掌揮開漫天飄散的法寶符籙碎屑,飛速向忘君衝了過去,甚至卸去了靈元護體,直接出現在忘君面前,然後撞在忘君的手上,當胸被忘君的手掌穿透!

  忘君的手如一柄利劍,沒入盟主的身體,穿過骨肉,擦著心臟,從盟主的脊背伸了出去。

  而此時盟主的心臟突地緊縮了一下,一絲不被人察覺的黑氣,瞬間進入忘君手掌,像是一條附骨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滑入了忘君的經脈中。

  「盟主大人!」

  後方負責維繫皂白旗的化神修士大驚失色,這是他們第一次見盟主受傷,而隨著盟主護身結界被劈開,他們也同樣暴露在了忘君威壓下,忍不住兩股戰戰,所有靈力都用來抵禦高階修士的威壓,棄了皂白旗。

  旁邊的青鎏卻翻了一個白眼,不過是肉體之傷,在修真界乃是最微不足道的小傷,也值得他們大呼小叫。

  忘君不發一言,像是甩掉某種髒東西一樣,不輕不重地一揮,將盟主的身體揮了出去。

  盟主被甩出去後,堪堪在落地前穩住了身體,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立刻毫不遲疑下令道:「撤退!」

  可下一瞬間,忘君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個女魔修一切行為由我負責,不要再來打擾她,否則……我說過,我不是太和劍修。」

  盟主在面具下的眼睛驟然瞪大,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不用遵守畢生三斬的鐵律,隨時隨地,都可以殺了他。

  「你……你難道就不怕天道規則嗎?」盟主啞聲道。

  高階修士出手幾乎都在天道的監督下,若是有人違逆天道而行,便會引來天罰,因此即便是魔君,以及魔修那兩位深藏不露的護法,都極少出手,幾乎成為人間傳說。

  忘君淡淡道:「天道,與我何干?」

  十萬年劍靈,他乃是雲和創造的自由個體,本已是天道規則外的產物,又何懼天道?

  只是他看著盟主的眼神,隱隱感覺到有些不舒服,微微皺了皺眉。

  ※※※※※※※※※※※※

  青鎏撤去了護城結界,兩名負責皂白旗的修士馬上飛過來扶起盟主,然後招出一具棺材一樣的飛行法寶,三人化作一道黑光,倏忽不見。下面被白猿和灰雕壓著打的化神修士也灰頭土臉的逃了出來,還不忘把一敗塗地後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任黃二人一併帶走。

  隨著盟主受傷,他所維繫的虹吸大法也失去了效力,慢慢消散而去。

  那皂白旗本就是遮蔽結界,再加上青鎏在關鍵時刻開啟的護城大陣,收了忘君充斥渡劫威壓的劍勢,也讓外界對這一場電光石火的戰鬥渾然不察。

  黑崎州的其他城池並未驚動,甚至當金磚圍城褪去後,邙城的修士還在各自談天說地,滿金街上繼續討價還價不亦樂乎。

  這一場戰鬥的時間不過一刻鐘,所有人都僅僅當做是一場不起波瀾的風雨。

  可他們卻不知道,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悄然落幕。

  主動出戰的白猿和灰雕向城主微微頷首,而後便重新回到城內,但柳昔卿卻不方便回邙城了,她飛了過來,對青鎏施禮道:「此番多虧邙城救急,晚輩不勝感激。」

  青鎏則是神情複雜地看著忘君和她,只感歎不過是隨心所欲地出一次手,便遇到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渡劫期大能。

  此時忘君已經收斂了氣息,他知道這條雙頭蛇乃是為了太和出面,即便是冷清冷性如他,也微微頷首道:「多謝。」

  能得渡劫修士一句謝,已是天大的機緣。他本以為自己幫助的是太和弟子,但忘君卻矢口否認——渡劫期的修士,開口絕不會打誑語,青鎏心中疑惑,也只好矜持地點頭道:「能與前輩並肩作戰,亦是晚輩榮幸,若二位不嫌棄,邙城仍可以為二位提供庇護。」

  柳昔卿深感自己惹禍體質,她剛一落腳邙城,便被上善盟修士追捕到行蹤,哪還敢再與邙城牽扯,立刻道:「多謝城主好意,晚輩和這位前輩尚還有要務完成,便不多留了,若城主有什麼需要晚輩效勞的地方,可以通知佩星城致遠齋分號,晚輩不才,乃是小號掌櫃。」

  青鎏這才正眼看了柳昔卿一眼,以他的能力,其實並沒有在這女修身上看出任何不妥,而獸族的審美也跟人修天差地別,在大多數人修眼中已是絕色的柳昔卿,在城主大人眼裡恐怕還比不得一條青花蛇。至於這致遠齋為什麼會有魔修混入其中,還做到了分號掌櫃,卻與他獸族無關。

  只要能做好生意,多賺金子,是魔修又何妨?

  而且柳昔卿身上的庚金之氣也是他感興趣的,當下道:「今後若有合作的機會,定當拜訪。」說罷不再寒暄,身形一閃,亦是回了邙城。

  柳昔卿對這場大戰仍心有餘悸,她對忘君道:「我們還是儘快完成任務吧,有沒有更快捷的方法,羅盤有什麼提示嗎?」

  忘君眉頭微皺,他祭出了羅盤,但是剛一拿出,就變了臉色。

  那原本刻印著黑桃花陣圖的陣盤,此時上方已是死氣繚繞,像是被污穢之物侵染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靈氣。

  「陣盤壞了?」柳昔卿哪怕不懂陣法,也知道這陣盤是被破了,「這機緣該如何是好?」

  而忘君的臉色越發難看,他身形突然搖晃了一下,直直從半空中墜了下去。

  柳昔卿急忙接住他,卻發現他原本冰涼的身體熱得燙人,皮膚泛著青色,似乎正有什麼在侵蝕他的身體。

  「忘君大人?」

  忘君吐出一口黑血,一道銀光閃過,就這樣在她面前,直接變成了一柄毫無光澤的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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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6: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暗湧之浪

  「啊,盟主大人您受傷了呢,珮娘好生擔心。」

  一處秘密空間裡,穿得妖冶暴露的周珮娘急忙扶住了戴著面具的盟主大人,那傷口止了血,但因為面積實在太大,即便是靈丹妙藥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發揮效率,看著十分猙獰。

  盟主將她摟了過來道:「無妨,皮肉傷而已。這次雖然沒捉到那女魔修,但是本座的血瀆術已經進了那個人的體內,呵,他雖不承認是太和劍修,也未出劍,可那身劍意卻是騙不了人的。」

  周珮娘嬌聲道:「恭喜盟主大人又除去一名強敵,這血瀆術可是咱們專門研製出來對付太和本命劍的殺招,沒了本命劍的太和劍修,不過是沒牙的老虎罷了,呵呵……」

  「不過可惜了,血瀆術是我們對付太和的必勝殺手鐧,若非此次對手太強大,本座也不想現在暴露血瀆術的存在,」

  「那修士為渡劫期,盟主大人用了也不吃虧呢,誰讓他站在那狐狸精身邊!」她語氣裡還帶著些恨意。

  盟主笑笑,說道:「珮娘,那名女魔修的秘密目前只有我們三人知道,你知道該怎麼做。」

  「盟主大人放心,那唐崢在咱們的操控下,此次負責出任務的弟子,一定會守口如瓶。」

  「你既然有心,那幾個人,就賜給你吧,想必吸了他們的修為,你下次角逐十八印之位,也多一些勝算。」

  「珮娘何德何能,得盟主大人如此看中……你啊,說是把人賜給我,但之後,那些修為還不是大部分都用在了你身上……」

  「怎麼?不高興?」

  「只要盟主大人記得珮娘一絲好就夠了,人家的心,你還不懂嗎?」

  「嗯,你要乖……要聽話。」

  周珮娘軟軟倒在盟主懷中,任由他愛撫,只是眼中閃過一絲懼色,睫毛微微顫抖,看上去不勝嬌憐。

  她怕被盟主看出端倪,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知道的越多,便越是心驚。

  盟主與十八印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在這些年裡,她知道盟主一直在十八印中安插自己的親信,但可惜,上善盟內還是有一股清流勢力不為所動,真正貫徹著鋤強扶弱的信念。

  但是那又有什麼用,自從老紅印們都被軟禁起來之後……上善盟,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甚至裡面許多勾當,連她也心驚肉跳。就像她這一身修為,都是用採補之法修出來的,這盟主也是邪性,教了她功法,反過來還能以她為爐,運轉她所吸食的修為。正如他受傷後,第一時間便是來找她,也只是因為想利用她恢復修為罷了。

  可她已是沒有辦法,被逐出師門後,也只有這個男人肯收留她,培養她。

  哪怕這條路再危險,她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

  黑崎州的野外何其危險,柳昔卿當機立斷,一把抄起變成劍的忘君,披上藏形斗篷,向南部的修士主城飛去。

  忘君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本命劍可沒辦法開口說話,但多虧柳昔卿在太和修復過那麼多把本命劍,此時她凝出一絲庚金之氣,也不管忘君是否同意,直接探入劍身,與他溝通道:「忘君大人,能聽到我的話嗎?您怎麼了,受傷了嗎?」

  忘君意念傳音道:「……有東西正在污濁我的本命根源。」

  「是什麼東西?我能幫到你嗎?」

  「你不能,它改變了某種規則,甚至可以腐蝕本命劍的靈力,這種術法有問題,我必須回太和劍廬修養。」

  「那我送您回太和。」

  「不必,反正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太和的。」忘君依舊強勢道。

  柳昔卿停了下來,她試圖跟忘君好好講道理:「現在羅盤損毀,我留在太和也沒有任何用處,不如忘君大人放我回師門吧,我的師父師兄們都受了重傷,我想回去保護他們。」

  「不行,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找到印記的機緣。」

  「可您現在受傷了不是嗎?難道是擔心忘了我?」柳昔卿一頓,她覺得這個時候不能妥協,「要不我再去邙城買一隻傳音用的傀儡守護獸?」

  「幼稚……」

  倆人正是相爭不下,突然迎面吹來一陣疾風,不僅吹散了周圍隱匿的獸族,也將某些跟隨著他們的神識一併擊退。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卿卿。」

  柳昔卿聽到這一聲,幾乎要將懷裡的忘君扔出去,她驚喜道:「魔君大人!」

  來人正是晏修,收到黑葉消息的時候他正在恢復身上與忘君大戰時留下的傷,雖然沒有傷及根本,但高階修士交手,幾乎每一招都帶有神魂上的衝擊,他必須抓緊時間穩固自己的境界。

  聽到黑葉傳來她沒事的聲音,晏修心中卻沒有絲毫放鬆。他的神識順著黑葉的軌跡一路探過去,才發現他們在黑崎州的獸族城池。

  晏修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獸族雖然對人修仍然保持警惕,卻親近太和,想來她與劍靈在一起,應該不會被獸族為難。只是沒想到神識剛撤回來,便感覺黑崎州方向傳來輕微的靈氣波動。

  這種波動很微妙,可能是某個剛晉階的元嬰修士造成的,也可能是有人正在布下某個可以隱藏氣息的大陣。

  他的神識再次查探過去時,果然被陣法阻住了。

  按理說他不應該擔心,畢竟劍靈忘君……是比他還要逆天的存在,而且他不應該過多干涉柳昔卿的歷練,那對她有害無益。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好在北陽州與黑崎州接壤,無須進攻修真界,他隱匿了身形,壓低了修為順著黑葉的軌跡,一路御風而行。

  ……

  沒想到好不容易見到了柳昔卿,她懷裡卻抱著一柄劍,他只打量了一眼,便知道是化為原型的忘君。

  晏修心中立刻升起一股危機感。他與忘君交戰過,自是知道忘君有多強大。這修真界除了季羽道尊,竟然有人能將忘君傷成這個樣子?

  他立刻伸出手,對柳昔卿道:「進我的須彌芥子。」

  ※※※※※※※※※※※※

  晏修皺著眉頭看著忘君,柳昔卿坐在旁邊,莫名便感覺到陰沉的低氣壓。

  旁邊仍是伶俐的傀儡僮兒園葵和青竹,看她損耗不少,立刻端來靈茶靈果,殷勤款待。她將在邙城的來龍去脈告知晏修之後,便在旁邊打坐修煉。

  須彌芥子中不知被放了多少靈脈,靈氣逼人,最適宜恢復身體。

  晏修正在與忘君交流,太和劍修與其他修士不同,他們本就對劍敏感,其他人不能碰觸的本命劍,對同樣身懷劍意的人來說,溝通起來並沒有外人那般艱難。

  良久,晏修才開口道:「不是術法,也不是任何一種修真界現存的法門……他體內有一種類似毒素的污穢之物,雖然被他壓制,卻依然能緩慢侵蝕他的本體。想來忘君雖然已經修成劍靈,但本體仍舊是金屬之物,這種法門針對的並非人修,而是法寶,所以才能使忘君受傷。這種法門太過陰毒,而且……極像是專為削弱太和本命劍而生。」

  「他曾對我說要回太和劍廬修養。」

  「嗯,劍廬的劍氣最足,可以抑制他體內的毒素,我會想辦法送他回太和。」

  晏修話音剛落,一直安靜的忘君突然嗡鳴了起來,劍身上閃過光芒,忘君突然重新變回了人形,只是身體衰弱,剛一化出身形便撐不住身體,被晏修扶住。

  到了這會兒,忘君還堅持著:「她跟我一起回太和,雲和的任務需要她完成。」他早已經忘了自己幾天前剛跟身邊這位大戰了一場,很認真地解釋道,「她現在正被人通緝,太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說罷便看著晏修。

  忘君雖然剛醒來,不甚通人事,但卻在邙城裡感覺到了許多人對太和的支持,他其實有反省過自己對柳昔卿的態度,收斂了許多。

  當感覺到自己劍意會傷及邙城獸族的時候,他出城了。

  當那條雙頭蛇向他解釋會傷及太和聲譽的時候,他否認了。

  當柳昔卿拒絕同他回太和時,他甚至還試圖跟她講道理。

  一開始他並不懂得該如何面對雲和留下來的這一攤子,可現在,他也在慢慢接受,十萬年的沉睡和寂寞,讓他忘記了許多事,而唯一沒有忘記的,便是雲和。

  所以他看著身邊那個看上去很強大的黑衣劍修,認真地解釋了自己堅持的緣由,忘君不是不能出手,身體的毒素可以壓制,這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接下他一劍,可他還是用了相對溫和的方式去處理。

  至於因為什麼,他其實並沒有多想。

  晏修卻道:「她不能跟你回太和,你沒有想過,如果你此次修復用時太長,她一個人在劍廬該怎麼辦?難道要太和劍廬一直窩藏一名魔修,你置太和弟子於何地?我會將你體內毒素的事情通知季羽道尊,待有解決的辦法之後,你再出來找她不遲。」

  「可她若是死了……」忘君一雙紅眸盯著柳昔卿。

  「我會保護她。」晏修一字一句道,「我也是太和劍修,而且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她身上印記的由來……因為我喜歡她。」

  「喜歡?」這是一種忘君很陌生的情感,他在書中見到過,在人類的嘴裡聽到過,可他從來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依稀想起,雲和的口中,也曾經對某個人說過這兩個字。

  「喜歡……我喜歡……」

  而那個人,卻沒有回應他。

  那個人是誰?

  忘君用力推開晏修,他拼命地回憶,但卻記不起來了。

  怎麼會呢,跟雲和有關的事,他都記得好好的,甚至連他們打過多少次架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也顧不得柳昔卿了,忘君重新變回劍的形態,他沒有再停留,而是飛上天際,晏修立刻打開須彌芥子的禁制,隨後忘君衝出須彌空間,如一道流星,向著太和的方向飛去。

  莫忘,莫忘。

  你到底該記住什麼?

  莫忘,莫忘。

  你真的都忘記了嗎?

  雖然已經維繫不住人的形態,可意識到某種情緒的忘君,突然感覺心中像是被刺了一劍,那種疼痛感,不是單純的受傷,而是連骨頭都在難過的心殤。

  「雲和,我好像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他要想一想。

  好好的,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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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7: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那一絲甜

  雖然不知道忘君為什麼突然不再堅持,自己飛回了太和,但忘君一走,兩個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晏修並不恨忘君,哪怕忘君曾經在他面前奪走了柳昔卿。

  因為他知道忘君並沒有惡意,而且信任忘君不會傷害柳昔卿,畢竟忘君是太和祖師的莫忘劍——太和道統之源。

  而現在,心上人就坐在身邊,晏修其實十分想去親近她,哪怕就握著她的手也好,卻又知道現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柳昔卿身上的黑桃花印記已經招惹來了上善盟,若不儘早解決,今後一定有麻煩。

  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柳昔卿一雙妙目望了過來,他壓下心中悸動,說道:「你身上的印記尚還查不出出處,但形為桃花,色為墨黑,很可能是某種靈植,這種信息只能去衍丹門或是九重天外天去找,他們培育的靈植最多,而且藏有一些古籍,或許可以追溯到一些可能已經滅絕的上古靈植,但這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柳昔卿道:「搜查範圍還可以縮小一些,這黑桃花,應當藏有魅惑之術,很可能不是正道常用的靈植。」

  晏修看了一眼她手指上的花戒,繼續道:「連我都暫時查不到這印記的由來,那麼,為什麼上善盟盟主得到消息後,卻毫不猶豫地親自前來捉你?想必是他已經知道這印記的能力,當時我在夜帝王的機緣結界內爆發脈反逆流,很有可能會驚動一些窺伺天道的人,但你放心,他一定不會張揚此事,在你的印記沒有暴露於全天下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因為……這修真界誰都想獨佔機緣。」

  「所以我的身份應當暫時沒有大礙?可知道這件事的,或許不止上善盟盟主。」柳昔卿一邊思考一邊答道。

  「所以你的危險不僅僅來自上善盟,」他笑了笑,目光溫柔地看著她,「你還記得屠凜真君嗎?」

  柳昔卿當然記得屠凜真君,而且正是因為屠凜真君在泉星宗外一戰的英勇之舉,讓她非常憧憬守夜人這份道義。

  「自然,屠凜真君的傷還好嗎?」

  「還在修養中。世人對守夜人的瞭解僅僅是皮毛,不光是因為他們潛伏於暗處行事低調,更是因為他們有這樣一件制式的裝備,」他取出一枚玄鐵令牌,上書一個「夜」字。「這便是守夜人的長夜令牌,為了方便守夜人行事,有隱匿容貌身份的功效,若你進階元嬰,便可以參加守夜人的試煉,通過考核後,便可以用此令牌做行走人間。旁人再以神識查探你,只能獲取一個無足輕重的虛假信息。」

  柳昔卿沒想到守夜人有這樣的福利,她皺眉道:「若是被壞人得去,豈不是糟糕?」

  「長夜令牌一人一枚,與主人共生,若離了主人身邊立刻失去功效。長夜令牌乃是六百年前,一名同為守夜人的煉器宗師因同伴犧牲慘重而煉造出來的法寶,雖然已經加入了許多限制,卻因能力過於強大所以嚴格限制守夜人數量,也因此,守夜人試煉尤為注重心性,其次才是能力和境界。」

  柳昔卿其實也早有這個打算,她立刻道:「那我這就回宏景山修煉,不知下一次招收守夜人是在何時?」

  「三百年後。」

  柳昔卿點頭,說道:「我一定盡力為之。」

  看她神情堅毅,晏修又有些不捨。守夜人其實是最苦的一群人,因為需要處理許多醃臢事,所見所聞都是修真界最陰暗的一面,對人心是極大的考驗。

  他走過去,輕輕抱住了柳昔卿。

  「守夜人其實是最危險的存在,道修心志不堅定,尚且還可以走火入魔,墮入魔道,那魔修呢?一個心志不堅的魔修,該怎麼辦?」他在她耳邊說道,「你可知,魔修的真相……如果成為魔修後,再次守不住心志,就會逐漸變成沒有神智的魔物,真真正正的消彌於人間。如果你不願,我可以想其他的辦法幫你隱匿身形,並非一定要長夜令牌。」

  魔修喪失心志會變成魔物這一點,柳昔卿只在典籍上見過,她知道很多魔修都會隨身攜帶可以驅除心魔的靈丹妙藥,所以之前在小昆峰秘境中得到的菩提血才如此珍貴。

  她的手撫上晏修的胸口,輕柔地答道:「可是阿修,我加入守夜人,也並非是為了那一塊令牌啊……」

  晏修笑了,他像是獎勵一般,嘴唇輕柔地掠過柳昔卿的額頭。

  「好姑娘,快強大起來吧……」

  守夜人的歷練,是危險,亦是最好的歷練,他無比期待柳昔卿的成長,期待著她與他並肩而立的那一刻。

  ※※※※※※※※※※※※

  相聚的時間總是太短,柳昔卿臨走時,晏修將她寄放在須彌芥子中的靈脈產出交給柳昔卿,順便又預支了三百年份的靈石給她。

  一共四百萬靈石。

  柳昔卿瞬間又變回土豪,感覺不要太美好。

  想來這靈脈還是托小昆峰秘境裡沈昭的福,上一次準備給沈昭的靈石還沒來得及給他,如今可能又要分出一部分,頓時有種不停給人分紅的感覺,心道還不如直接攢五百萬或是給他煉製一件極品法寶來得方便,而且他曾在泉星宗外冒死救她……柳昔卿最不喜歡欠人情,她咬咬下唇,決定為沈昭煉製兩件元嬰期的極品法寶,當做還人情的謝禮好了。

  以沈昭的能力,柳昔卿完全相信他能晉階元嬰,說不準還會比她快。當然柳昔卿沒傻到向晏修問沈昭的去向,反正以後有緣總會相遇。

  只是揣著這麼多靈石,再一想到她送給晏修的禮物,頓時有點不好意思。

  揣著這麼多靈石,卻只送他一個獸族最不值錢的傀儡守護獸,會不會太寒酸了?

  她紅著臉道:「那個虛妙山,我……」

  晏修心裡一直記著呢,他輕輕「嗯」了一聲,然後道:「我會去取。」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去了,我有時間送你一個更好的。」

  一定給你打造一個奢華定製版金色的威風大老虎!

  晏修難得地嚴肅道:「你乖乖修煉就好了,不要操心這些事。」

  說完還主動把她送出去,直接撕裂虛空把她帶到東勝州,隨後便御劍飛走了。

  柳昔卿又是甜蜜又是失落,晏修希望她晉階自然是好,不過每一次都匆匆告別,多虧她是修士,若是有點少女心,恐怕都會掉在地上摔八瓣兒吧。

  好吧,其實她還真有那麼一丟丟的少女心。

  之後她回到宏景山,才得知泉星宗大戰後,師父和眾位師兄弟的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尚未恢復巔峰狀態,但也無須擔心。如今的素爻洞有些冷清,師兄們幾乎都在閉關修煉,只有段小蠻陪在宋媚雙身邊,於是便把這種少女苦惱跟宋媚雙和段小蠻一說,引來兩人大笑。

  「師父,小師妹這麼純潔,都是咱們的錯啊哈哈哈……」段小蠻沒形象地揉肚子。

  宋媚雙也擦著笑出來的淚道:「都怪為師,自從上次你拒絕採補之道,為師就沒教給你這方面的常識哈哈哈……」

  「所以說你們到底是笑什麼?」柳昔卿怒了。

  宋媚雙趕緊給小徒弟順毛,笑得又媚又妖,伏低身體在她耳邊低聲道:「魔君大人當然想讓你快點晉階,因為他是大乘修士,想要做魔君大人的道侶,至少要化神期的修士才行啊。」

  柳昔卿有點窘,但還是問道:「為什麼?」

  宋媚雙吐氣如蘭道:「因為道侶之間要神魂相交,你若是修為低了,煉不出分神,可是承不住魔君大人的呀……」

  柳昔卿的臉幾乎紅透了,兩人發乎情止乎禮,晏修對她一直都有著相當的耐性和明顯的克制,她還以為晏修清心寡欲,哪會想到這麼多。

  結果給師父師姐這麼一鬧,又聯想到他每次幾乎不敢多碰她的樣子和敦促她修煉的急迫,感覺再也無法直視魔君大人了。

  ※※※※※※※※※※※※

  身在遠處的魔君大人對自己身上已經潑滿髒水的情況毫不知情,他剛剛在半路上守到了去虛妙山送貨物的那隻紅色小鳥。

  這是一隻五階的迅風鳥,在魔君的威壓下,直直從半空掉了下來,被晏修接在手中。

  「可是一名姓柳的修士托你送這件貨物?」

  迅風鳥忙不迭地點頭。

  晏修伸出手。

  迅風鳥又忙不迭地搖頭,可憐巴巴地道:「我們獸族最講誠信,不見收件人,是死都不會把貨物拿出來的!」小鳥在晏修手上縮團,卻還是拒絕了他。

  晏修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它的小腦袋,說道:「本座送你一程又何妨。」

  結果因為迅風鳥的信義,晏修便將它帶到虛妙山,見到了遠鷺神君,方才拿到了那件柳昔卿送給他的小禮物。

  ——禮物被放在一個小小的木匣裡,他居然有一種捨不得打開的感覺,辭別了一頭霧水的遠鷺神君,又為那迅風鳥留下一絲機緣,便立刻回到北陽州的止境空間中。

  沒想到一回去,齊燁便守在空間裡等著他,前前後後又忙了許多事務,幾個時辰後,他才有時間自己靜下來。

  晏修端坐在案几前,臉上帶著明明很期待卻又拼命壓制期待感的複雜神色,打開了那個小盒子,才發現裡面放著一隻巴掌大小的毛絨布老虎,兩隻小耳朵圓圓,額頭上畫著一個彆扭的「王」字,張著嘴巴露著幾顆牙,傻不愣登地看著他。

  因為家境不好,娘走得早,父親又忙著救治病人,晏修小時候根本就沒有一件正經的玩具。但是當他第一次背誦出家裡祖傳的醫書全本時,為了獎勵他,父親給他做過一個毛茸茸的小胖雞玩偶。

  那玩偶縫得極是粗糙,晏修第一次拿在手裡,便極不給面子地掉了一個翅膀,父親無奈地笑笑,又用了好許久才將翅膀補好。

  那卻是他童年唯一的一個玩具,愛不釋手。直到家中大變……

  一幕幕回憶,他沉默了許久,才將那毛絨小老虎拿了出來,放在掌心托著。

  他沒見過這種法寶,裡面竟然似乎還有靈力運轉,想來是獸族發明的稀罕物,著實可愛,便忍不住用手指去摸了摸那小老虎的腦袋。

  結果那小老虎居然說話了!

  而且還是柳昔卿的聲音!

  那聲音低柔婉轉,用一種纏綿至死的音調,說了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

  「阿修,我愛你。」

  晏修愣住了。

  良久之後,他將小老虎貼在臉邊,輕輕閉上了眼睛。

  「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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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一朝漁陽鼙鼓動‧風煙燃盡玉人妝

第九十六章 元嬰大成

  經歷泉星宗一戰後的宏景山,已經處於戒嚴狀態。每個洞都加強了巡山力度,甚至久朝在閉關之前,也拿出了不少自己壓箱底的陣盤用來幫助護山,雖然都為金丹期陣法,最起碼可以節省許多人力。

  已被上善盟通緝的柳昔卿自然也不方便下山,宏景山的採購變為三月一次,皆由洞主出面,偶爾也會托駐守在佩星城的守夜人紀雷真君幫忙。

  柳昔卿現在倒是不缺錢,在邙城時也買了不少材料,用了五個月的時間幫素爻洞的弟子煉器,之後便向宋媚雙申請閉關,準備先煉造本命法寶。

  然而在她閉關之前,昂真人卻出關了。

  一出關,便是晉階天象!

  碾壓東勝州金丹魔修許久的昂真人,終於晉階元嬰了!

  宏景山的二代弟子中,這是頭一個晉階元嬰的弟子,所有弟子都失了分寸沒了界限,不管是泰直洞還是隱洞的弟子,全都往素爻洞的方向飛。

  晉階元嬰可是大機緣,晉階者的體悟會在這一刻外放,而且因為晉階引來的靈氣也比平常多出一倍不止,是修煉的最佳時期,若是悟性高的,就地晉升一個小境界都有可能!

  沒人會放過這個機會,素爻洞大開方便之門,隱洞袁真君和泰直洞尚平真君也來到宏景山峰頂,與宋媚雙一起撐著護山大陣。

  魔修晉階不同尋常,若是被正道發現便糟了。

  在三位元嬰修士的支撐下,護山大陣將宏景山的靈氣暴動捂得滴水不漏,昂真人便在那靈氣漩渦的最中央昂首挺立,去迎那晉階雷劫!

  元嬰三道雷劫,依次落下,皆被昂真人以法寶輕鬆接下。

  柳昔卿亦是被這雷劫所附帶的天道威力所撼動,她與其他弟子一樣,就地打坐,努力吸收著周圍的靈氣和圍繞在昂真人身邊的天地玄悟。

  據說打坐的時間越長,得到的感悟便越多,所以大宗門弟子晉階往往比散修容易。

  只是柳昔卿自己也沒想到,她這一次打坐入定,一晃眼便是一百七十年。

  ※※※※※※※※※※※※

  當柳昔卿睜開眼睛,早已認不出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入定,只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她背靠著一棵果樹,旁邊落滿了熟透的紅色果實,旁邊有一隻跑不快的小刺蝟,似乎被她突然醒來嚇到,蹭蹭蹭地往前跑著。

  身邊被人放了一個小型防禦陣法,用做守護之用,應該是宋媚雙為她布下,防止山野精靈打擾之用。

  不過現在這個小陣法恐怕用不上了,柳昔卿抬手間,布下一個更大的防禦陣法,手中送出一道清風,將她附近的大小動物都送了出去,而後靜靜掐訣,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刻。

  ——是的,她要晉階元嬰期了!

  柳昔卿在這一百七十年間,並未感覺到任何時光流逝的痕跡,對她來說,仿若做了一個浩大的工程,這工程繁複精細,甚至讓她忘記了時間。

  在這些時間裡,她只做了一件事,便是雕琢那一顆小小的金丹。

  心為刀,意為形,神為其象,身為其爐。

  她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己的時光中,用那領悟到的「玄」,來細細刻畫她丹田內的那一顆無比珍貴的金丹。

  那上面有她的道源,烙印著她全部的修煉軌跡,庚金之氣圍繞,使得金丹爍爍生華,在丹田內生根發芽,即將要造出一個小世界。

  而這小世界,便是元嬰修士才有的神通,當這個世界成型,元嬰方才有了自己的天地,蘊含在自身,形如一個小宇宙。

  這裡將盛放著她自己的道,她自己的規則,她自己的輪回。

  柳昔卿幾乎用了一百年的時間去推演一個世界的規則,將這寫全部印刻在識海中,直到真正胸有成竹,才將體內全部靈力湧向丹田,在驚濤駭浪的靈力之海中,托起了那顆金丹。

  她小心翼翼將金丹塑造成自己的模樣。

  眼為日月,鼻為天柱,口為靈穴,耳為風穀,身體為山巒,臟腑為大地,血液為河流,骨為天地方圓。

  漸漸地,她承載著世界的初生和生命的流轉。

  無悲無喜,無是無非。

  這是一名修士最接近造物主的那一刻,擁有了這種心境之後,再去看原有的世界構成,便已大不同。

  這便是境界之差。

  若說是金丹期可以讓修士感覺到仙凡之差,那麼元嬰期便可以讓修士真正擁有了看透紅塵表像的能力。

  白雲蒼狗,塵寰變遷。

  不過如此。

  那顆金丹也漸漸有了人的輪廓,一層層的神識不停洗刷這它的表層,五官浮現,眼中有靈。

  是為修士體內元嬰之所在。

  當那元嬰睜眼的時候,亦是柳昔卿睜眼的同時。

  她氣息柔和,看著遙不可及的天空時,還帶著一絲笑意。

  得天地之造化,當受天地之淬煉,但凡世間有創造演化之物,都會遭受雷劫的考驗。之前柳昔卿放下防禦陣法,驅逐林中動物,也是為了免於它們被雷劫所傷。

  ※※※※※※※※※※※※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天空已佈滿烏雲,宏景山的護山大陣比其他更早一步感受到雷劫的威壓,已開始全速運轉。峰頂的宋媚雙也已出了小院,她神識鋪開,發現山中漸漸成型的靈氣漩渦鎖定的人正是入定了許久的柳昔卿,種種天象表明,她正在晉階元嬰!

  宋媚雙眼中閃過驚喜,她立刻飛到愛徒身邊,為柳昔卿護法。

  但專心於雷劫的柳昔卿已經再次處於忘我狀態,與昂真人當初晉階一樣,她所得的感悟也溢出了身體,順著靈氣漩渦在身周形成一個壁壘,準備對抗雷劫。

  片刻之後,另有一名元嬰修士趕到,赫然是大師兄昂小雪,如今大師兄已晉階元嬰,宏景山上下弟子早已改了稱呼,尊稱為昂真君。

  他仍是一臉苦相,對宋媚雙道:「近年宏景山護山大陣真是忙得不像話,等久朝出關,還需再加固一下。」

  宋媚雙笑道:「你們幾個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一個個都準備結嬰,當然苦了護山大陣。」

  宋媚雙雖是笑著的,但是眼底卻有一抹憐愛。

  她的徒弟們啊,自從泉星宗外一戰後,先是小昂、久朝、灰熊一起閉關,之後文以庭從外面負傷而歸,回來也一起閉了關,身邊只剩小蠻幫她打理山中要務。

  這幾名弟子中,小昂的資質僅次於小六,而且他厚積薄發,是最先晉階元嬰的。只是沒想到小六回來沒多久,也因為小昂晉階而入了定。在這段時間,小昂替了小蠻的班兒,小蠻也跟著閉關去了。一時之間,宋媚雙還真的覺得有點寂寞,不過之後五十年,久朝也成功晉階了元嬰期,又過了七十年,小蠻也晉階成功了。

  素爻洞一下子多了三名元嬰,而隱洞和泰直洞也各晉階了一名元嬰期弟子。

  三位洞主碰面時,也時不時地感慨一下危機才是對弟子最好的磨礪。

  一晃又是五十年過去了,她最小的關門弟子居然也要晉階元嬰了。

  宋媚雙看著漸漸聚起的雷雲,輕聲歎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居然還無寸進,待這之後,她是不是也該放下身邊的事,去尋一場機緣,也去拼一拼化神期呢?

  總覺得自己就要被徒弟超過了,有些不甘心啊……

  ※※※※※※※※※※※※

  雷劫醞釀了許久,終於在與柳昔卿的神識對抗中忍不住發出一聲轟鳴,雲層中一直藏而不發的雷劫終於降下了第一道!

  按理說,修士在晉階之前都會準備法寶為自己抵擋雷劫,可柳昔卿什麼都沒準備,她身懷庚金,這便是她最大的依仗。

  若能雷劫庚金同時淬體,才是她此番晉階最大的機緣!

  可惜這天雷,誰都知道是好東西,但劈在身上可是能要命的!所以想這麼做的修士多,真這麼做的修士少之又少。

  誰也不想好不容易晉階到元嬰期,卻一個不小心被天雷劈死。

  柳昔卿調動體內的庚金之氣,牢牢護住身體,整個人散發著金光,同時運轉著《流光爍金訣》第三重「暮鼓晨鐘」,毫無畏懼地迎上了第一道天雷!

  「轟隆!」

  當天雷劈在身上的時候,柳昔卿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所有感知,只覺得身在黑暗之中,一道金光劈開了天和地,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劃開了她的疆土,耀武揚威地帶著火光將大地劈成焦土一片!

  隨之而來的,便是滿身的疼痛,甚至丹田中的元嬰也握緊了拳頭。柳昔卿咬著牙,她硬生生接下了這一道天雷,任由雷火雷光在體內亂竄,可她只是忍著。

  柳昔卿猛地抬頭,她喝道:「再來!」

  這是柳昔卿第一次向淩駕於眾生之上的天道規則挑戰。

  「轟隆隆!」第二道天雷亦是劈下!

  柳昔卿的身體皮膚都在這雷劫之下產生了龜裂,血流淌在黑焦的皮膚上,甚至她還張口吐出一團血肉模糊的內臟碎塊,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宋媚雙登時便黑了臉,昂真君的神情更是陰沉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後面趕到的段小蠻也是呆住了。

  「小師妹,你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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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箭指蒼穹

  是啊,這是何苦?

  為什麼不按部就班地接了雷劫呢?

  為什麼一定要冒險讓天雷淬體呢?

  即便沒有這一番淬煉,以她的資質一樣能變得更強。

  ——可若是不去這麼做,她的修煉才會變得毫無意義。

  這種選擇,是在她從剛入人間界便不斷受到壓迫時候便已經決定的,是她一次次被人從危機關頭救出時決定的,是每每在面對高階修士都無能為力的無奈決定的!

  柳昔卿曾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就連她的夢都那樣平凡,在最開始面臨修真界時,她獨善其身,奔波流亡,甚至想過找一個地方等死隱居。

  可現在她想要變得強一點,更強一點!

  她不為復仇,也不為因果報應,更不是為了想要達到如何樣的巔峰。

  因復仇而強,是弱者之強。

  因因果而強,是表像之強。

  因野心而強,是自私之強。

  這些都不是柳昔卿的道,她的強大,從來不是為了去爭名奪利;她的未來,永遠不會去蠅營狗苟與人沆瀣一氣,在泥沼中掙扎;她的心志,因心與愛的廣博而變得更加從容有力!

  她因心中有愛而強大。

  柳昔卿或許不是最強的那一個,但她的境界,卻永遠比那些耽於小我境界之人看得更遠,柳昔卿心中的風景,不是遙不可及的夢,不是虛無縹緲的希望,而是這腳下堅實的大地和萬物之巔的最高山峰!

  她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在這個修真界留下自己曾經存在的痕跡,她想讓生命有所堅持,讓修行有所意義,讓自己的存在有所價值!

  這便是柳昔卿在太和學到的,繼承的,最寶貴的道統和最堅定的信念!

  那是屬於她的守護之道。

  小小的元嬰睜開了雙眼,她注視著這一片焦土,與柳昔卿肉身所受的苦痛來比,這元嬰卻越發的光彩奪目,在天雷的淬煉中,元嬰身上的庚金之光帶著一種倔強的鋒利,帶著世無所匹的華彩,應上了天雷的威壓!

  柳昔卿再此嘔出血沫,她已經半跪在地上,可頭顱仍然高昂地看著天空。

  「再來。」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又如此堅定。

  「轟!」

  第三道天雷降下!

  柳昔卿的身體已經完全撐不住了,一道道雷光在她身周流竄,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

  宋媚雙幾乎紅了眼眶,她完全可以幫助柳昔卿接下天雷,且不被天道規則發現。但她知道這是自己徒弟選擇的道路,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柳昔卿在天雷中煎熬。

  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充滿不屑地對她道:「就連你最小的徒弟都如此拼命,宋媚雙,你有什麼理由停滯不前?你難道甘願做一個懦夫,今後一直躲在徒弟們的羽翼下嗎?」

  她緩緩閉上眼睛。

  我不願。

  ……

  從金丹期起,修士便開始承擔因果孽債,滋生心魔,也因此,道修晉階元嬰,乃至以後每一次晉階都會有心魔試煉,但已經墮魔的魔修卻少了這一步驟。

  所以柳昔卿只要接下雷劫,就可以圓滿收場。

  可她偏偏用自己的身體去硬接天雷,在場所有人都看出來,柳昔卿正在馴服體內的天雷,成敗在此一舉,若是能將天雷化為己用,天雷淬體便成,若不能,便會被天雷吞噬,化為焦屍。

  柳昔卿只覺得疼,每一寸骨頭都被捏碎的疼!

  天雷的威力比她想的還要強大,因為它不僅僅是單純的雷,這雷劫乃是帶著天威,若不是她的骨頭得過庚金淬煉,經脈也曾在晏修的風繭裡得到過治療,只怕早已爆體而亡。

  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失敗。

  因為最美妙的景色,就在眼前啊……

  就在柳昔卿將要倒地之前,她的身體突然浮空,丹田內的元嬰張開雙唇,在這一片荒蕪的大地上,輕輕吐出一個字。

  字無音,字無意,字無常,字無形。

  但這個字,卻是柳昔卿所領悟的畢生精華,當這個字印在丹田烙在識海之時,她身體的全部經絡都被一種更廣博的意念佔據,既不是主殺伐的庚金,也不是她所修煉的功法。

  那是柳昔卿的根源,也是她的道。

  這股力量瞬間將肆虐的天雷壓制了下來,將它的所有靈力全部擊潰,並且轉化為自己的力量。

  天雷在掙扎,庚金炙熱,元嬰卻是越發光潔如玉。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力量灌入她的百會穴,進入她的識海,入了她的經脈。

  柳昔卿現在還沒意識到,但在外面護法的宋媚雙和昂真君俱是一驚——那是神通!是修士中最強悍的神通之力!

  這股力量牽引著柳昔卿。

  她伸出左手,一團金光凝聚其上,似乎凝聚成一張長弓的樣子,但卻沒有人能看到其形狀。

  她伸出右手,輕輕搭在弓弦出,似乎正慢慢將長弓張開。

  這是一個攬弓射箭的姿勢。

  但沒有人能看到她手上的弓和箭,因為她手上的是道法萬象!

  柳昔卿的唇角綻放出一個笑容。

  她此時已經極盡狼狽,衣衫襤褸血肉模糊,臉上更是一片焦黑,看不出本來的絕色容貌。

  可她這樣微笑的樣子,卻莫名讓人心折。

  「吾,已成!」

  她低聲道,右手驟然放開,只見一道以念為力的長箭破空而出,那上面還帶著一絲絲雷光,甚至連護山大陣都不能阻住,直接向蒼穹而去,像是一道劃過天空的閃電,在那上方,留下一道屬於柳昔卿的印記。

  至此,柳昔卿的晉階才算真正完成,她得天雷與庚金淬體,最後又得神通之力,身上非但沒有接雷劫之後的虛脫之感,而是渾身散發著蓬勃的生機!

  滿身被天雷肆虐的傷口,也隨之復原生肌,甚至比之前更為幼細滑嫩。

  柳昔卿轉過頭,終於看到了一直幫忙護法的師父和師兄師姐們,她立刻撤下陣法,連法衣都來不及整理,如乳燕歸巢般飛到宋媚雙,立刻來到她身邊跪下,道:「弟子不才,終於晉階。」

  宋媚雙也不嫌棄她那一身焦黑,將她擁在懷裡輕輕愛撫她的脊背道:「小六,辛苦你了。」

  她的努力,她的堅強……師父什麼都知道。

  柳昔卿眼一熱,她輕聲道:「弟子,甘之如飴。」

  ※※※※※※※※※※※※

  魔修在東勝州共分五十八域,有的區域比較富裕,如遠鷺神君坐鎮的虛妙山,下屬四大魔修元嬰弟子,還有許多元嬰道修;有的區域比較貧瘠,最寒酸的不過只有一個元嬰率領著幾名金丹撐著。

  如宏景山這一區域,突然在近二百年出現六名元嬰,已算是相當不錯的成績了,值得嘉獎慶祝一番。

  不過魔修之間極難產生信任,宏景山的三大洞府其實也沒有那麼親近,所以宋媚雙連虛妙山也未通知,低調地舉辦了一個小型的集體晉階大典,為的是激勵山中弟子更加刻苦修煉。

  除了灰熊和文以庭仍在閉關,一直在研究陣法的久朝也出了關,四個弟子又齊聚在了宋媚雙的峰頂小屋裡。

  久朝一看柳昔卿也晉階元嬰,邪邪一笑道:「師妹果然不甘落後,不過晉階元嬰之後,你那聚靈陣怕是不能用了吧?」

  真是直指人心。

  柳昔卿道:「還請三師兄多多指教。」

  久朝也不為難她,直接拿出來三個陣盤道:「早給你留出來了,這三個剛好適宜你那弓弦,這次你可以自己將陣盤熔煉在扳指和弓弦裡,更隨心所欲一些。」

  三師兄看著不靠譜,但明明是靠譜的那一個!

  柳昔卿笑眯眯地接過陣盤,說道:「多謝三師兄。」

  久朝擺擺手,這種聚會也很少,他索性再次拿出十個防禦陣盤,昂真君,段小蠻,柳昔卿一人一份,剩下都交給了宋媚雙。

  昂真君同樣,他苦著臉,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堆五顏六色的瓶子,揮袖一分,瓶瓶罐罐們便自動飛到其他人身前,唉聲歎氣道:「煉金丹期丹藥的時候,總想著金丹期的修士多,所以草藥才那般搶手,沒想到開始煉元嬰期丹藥,才知道求一草而不可得的苦衷,就這些了,拿去拿去,柴米油鹽貴啊……」

  段小蠻嫣然一笑,也開始發放七品符籙,柳昔卿也分到了攻擊符籙和防禦符籙各五十張。

  看著弟子友愛,宋媚雙頗為欣慰,對諸位弟子說道:「此番讓你們齊聚,也是為師有一件事要公佈。」

  「弟子恭聽。」四人垂首。

  「為師將要遠遊歷練。」她說完,細細打量每個弟子的神情,卻發現他們並不驚訝。

  昂真君道:「弟子不才,願與師父分憂。請師父放心,待您離開後,我與小蠻將會輪流值守素爻洞。」

  這也是昂真君深思熟慮後的答覆,在座弟子中,他跟隨宋媚雙時間最長,他知道師父的心結,也知道師父最放心不下他們。眼下久朝需要研製陣法以及教導弟子,而小六剛剛晉階,需要閉關穩固,那麼現在能夠站出來的人,只有他和小蠻。

  宋媚雙對這樣的安排自是滿意,昂真君等人也沒有露出依依不捨的作態。修士不同於凡人,他們對離別看得很淡,而且修士修煉,閉門造車是行不通的,所以金丹期以後,修士們都會根據自己的情況下山歷練。

  自宋媚雙接手宏景山,為了下面這一幫嗷嗷待哺的弟子,已很久未遠行歷練,他們只知道師父很強大,卻也會偷偷擔心師父的修為,沒人知道宋媚雙如今已多少歲,但元嬰修士,畢竟也是有壽限的……若是此番師父能夠得機緣化神,那才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宋媚雙又是一番囑咐,決定明日便啟程。

  宏景山的事宜好打理,但域主的職位卻是有時限的,宋媚雙身為東勝州域主之一,臨走後可以暫時將域主位置暫留五百年,若五百年之後仍然未歸,便由其指定繼承人繼任。

  所以在其他三個徒弟退下後,宋媚雙和柳昔卿對視一眼。

  她們各自都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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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9: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寶氣衝天

  「我呈報給州主浣方神君的域主繼承人,是你。」宋媚雙終於不再遮掩,直接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柳昔卿跪了下來。

  她其實早已知道宋媚雙的心意,甚至做了許多心理準備,她學會承擔責任,不再逃避,更不會去做虛偽的推諉。但現在……她已經惹上了麻煩,不能再將宏景山牽扯進來。

  「師父,弟子有事稟報。」

  柳昔卿從離開宏景山,與晏修一同去尋夜帝王機緣講起。在西涼州的翁城,她破除了幻境,得到庚金之後用黑桃花的力量幫助晏修抑制了脈反逆流,卻不想被突然闖入的太和劍靈劫走,之後修復太和本命劍,再與忘君根據明燈陣的指引,前往黑崎州尋找黑桃花的機緣,在邙城與前來捉拿她的上善盟大戰,最後才回到了宏景山。

  「弟子身世複雜,若是繼承師父衣缽,恐會將身上的災禍牽連宏景山,所以還請師父三思。因為身份的暴露,所以弟子決心參加守夜人試煉,守護我等漫長黑夜,貢獻自己的力量。」

  宋媚雙沉默了許久,才有些悵然道:「真是個傻孩子,背負了這麼多……其實啊,誰身上沒點兒秘密呢?不過是個小小的上善盟罷了,當年……罷了,不提了。上善盟本就與魔修為死敵,即便不是因為你,難道他們就會放過宏景山,放過無辜的弦月魔修?所以這些都不是問題所在,關鍵在於,你是否願意去承擔這份責任,能否有信心守住這一方疆域。」

  柳昔卿並沒有推辭,她沉聲道:「弟子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宋媚雙取出一枚圓潤的小石子,輕輕放在柳昔卿的手心上。

  柳昔卿曾在晏修出見過多次,這赫然是一枚芥子石!

  「這便是芥子石,我每收一名弟子,都會準備一枚芥子石,期待著他們成就元嬰的那一天,將其作為晉階禮物,今日終於可以將你應得的這一枚送給你,為師很高興。」

  芥子石只有元嬰期以上修為方能開啟,因為應和元嬰修士體內的小世界。

  柳昔卿接過芥子石,這是師父的拳拳呵護之心,心中又想到師父即將遠遊,竟然沒能來得及給師父煉造幾樣法寶,更覺揪心,聲音幾乎有些哽咽道:「多謝師父!」

  宋媚雙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道:「不要這般難過,你看你們啊,彷彿我要一去不回似的,不過是歷練罷了,五百年前我便是元嬰後期巔峰,如今也只差一步便可以突破化神,不用為我擔心,所做的這些安排,也不過是為了萬一而已。昔卿,好好跟師兄師姐們一起守護好宏景山,但這只是其一,山是死物,人卻是活的。師父盼望的,是你們都好好的,明白嗎?」

  「弟子明白。」

  宋媚雙心裡歎道,她的徒弟們,也都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元嬰修士了啊。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吧。」

  柳昔卿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升起一絲惶恐,她自進入人間界,便是宋媚雙帶她進入修真界門檻,師父似乎從來都不會離開峰頂,永遠會在第一時間處理宏景山的大小事宜,這麼多年,大家都習慣依賴她,也習慣了無論出關還是遊歷歸來,都到峰頂拜見師父。

  從來遊子歸鄉,都能見到一直守候在家門的母親。

  當有一天,母親不在家時,那是怎樣一種失落?

  她驟然抱緊宋媚雙,將臉埋在她肩膀處,低聲道:「師父……早點回家。」

  「嗯,好。」

  ※※※※※※※※※※※※

  第二日,宋媚雙與東拓一起離開宏景山,昂真君代理接管素爻洞,段小蠻隔日後,下山歷練,久朝處於半閉關半授徒的狀態。

  灰熊和文以庭仍舊閉關。

  柳昔卿沒有立刻忙著閉關,而是整理準備閉關的材料。

  元嬰期不比金丹期,正如昂真君半真半假的抱怨一樣,元嬰期所需的材料,都比金丹期高一個檔次,也更稀有一些。

  金丹期的材料,不過是宋媚雙分下靈石,大家根據需要採購,到了元嬰期,正趕上「山風泛紅」,便由洞主統一發放。

  以往弟子在秘境中所得的任務物品便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幾日後,便有人敲響了西院的結界,正是修為已道了金丹中期的顧三辯,他受師父派遣,來為柳昔卿送閉關的材料。

  柳昔卿本來也正想去找他,當即將身上金丹期的法寶符籙都放在一個儲物袋中,送給了這個依舊明朗的少年。

  顧三辯接了過來,笑道:「當年還可以與柳師叔一起去秘境,現在卻是不行了,我也該努力才是。」

  其實顧三辯晉階的速度並不慢,只不過參照柳昔卿這樣修煉速度幾乎逆天的單靈根修士,自然是龜速了。

  柳昔卿對這個總是笑著的少年很有好感,哪怕他用笑容去掩飾一切,但肯用笑容去面對生活,總比他師父昂真君那般愁眉苦臉來得好。這麼一想,這對兒師徒還真是相反的兩個人,不知道大師兄看徒弟總是笑著會不會覺得心塞。

  她輕聲道:「量力而為,勿要拔苗助長。」

  這種不甚入耳的勸誡,若不是真正親近的人,一般人是不肯說的。

  顧三辯笑得亦是柔和:「放心吧師叔,我省得。」

  他垂下眉眼,看著師叔越發明媚動人,真像是一個隨時就會溜走的美夢。

  ……

  送走了顧三辯,柳昔卿便正式閉關了。

  不僅如此,因為她的晉階,小紅豆和小哈是她的契約靈獸,也需要跟隨她晉階,也分頭在靈獸袋中修煉。

  柳昔卿最先需要的便是穩固境界,消化天雷淬體所得的好處以及晉階當天得到的神通「煉心若明」。

  庚金可以讓她隨心所欲地煉造出各種形狀的法寶,但那只是單純的攻擊向武器,而這「煉心若明」神通,卻可以讓她以身體為爐,真正在瞬間打造出可以使用的法寶。

  當然,這個神通也有其局限性,用「煉心若明」神通煉製的法寶,只能柳昔卿使用,而且無法脫離庚金之氣。

  儘管如此,在煉器界,「煉心若明」也幾乎是超出天道規則存在的神通,古往今來,能得此神通垂青的煉器師不超過十人,且皆為單一金靈根,並收服了庚金。

  柳昔卿這也算誤打誤撞,不過正因為此,本命法寶的鍛造才越發艱辛,因為她必須將神通之力考慮進去,並且手上還有三師兄幫忙設計的聚靈陣需要一同融入。

  同上次煉製凝暉弓一樣,柳昔卿引出小紅豆存放的錫蘭真火,再一次開爐煉製法寶,只不過這一次,是以庚金為材料,以她的身體為爐!

  柳昔卿這一次閉關,又是過去了近百年。

  ※※※※※※※※※※※※

  宏景山的山峰上遠遠飛來兩名修士,其中一個為築基期弟子,長得眉清目秀,他身邊則是一個濃眉大眼的金丹期壯漢,倆人都是素爻洞昂真君新收的弟子,負責這個月的巡山。

  昂真人的洞府開闢在宏景山的背陰處,那築基期弟子第一次見識到山前的景色,一路皆覺得新鮮。

  他飛過一處平臺,看著那裡坐落著兩個院落,皆有陣法結界籠罩,其中西院最是詭異,似乎連陣法也只能勉強遮住裡面的威壓,總是隱隱閃現藍色的火光,他不禁問道:「師兄,聽說這裡便是柳師叔和文師叔的居所?」

  「嗯,住在西院的便是柳師叔,你巡山的時候儘量不要靠近,七十二年前柳師叔剛煉成本命法寶時,恰巧有一名弟子巡邏到那處,偷懶在旁邊歇息,差點被雷劈成黑炭。」

  築基期弟子羨慕道:「本命法寶竟然能引來天劫?柳師叔的煉器水平果然名不虛傳。」

  「那是,你來得晚,不曉得柳師叔有多平易近人,我們這些弟子大多都受過她的饋贈,只可惜柳師叔現在已是元嬰修士,估計不會再輕易鍛造金丹期法寶了。」師兄一臉遺憾。「柳師叔之前煉造的法寶大多都已經交予師門,現在只有在秘境裡超額完成的弟子才能獎勵一件柳師叔親手打造的法寶。」

  「啊,所以上一次三師兄和四師姐爭奪的就是柳師叔煉造的法寶嗎?」

  「那當然,不妨告訴你,」金丹期大漢壓低了聲音道,「在咱們素爻洞,柳師叔的法寶那可是最好的賞賜之一,尤其是你三師兄,據說曾經在三代弟子聚會上見過柳師叔一面,從此就死心塌地……」他又立刻捂住嘴,左右瞄了瞄,發現沒人才放心,「你可別說出去,弟子們不敢輕易說柳師叔的八卦,否則小顧師兄的懲戒可是最難熬的!」

  築基期弟子想了想笑面虎一般的小顧師兄,打了個哆嗦,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師兄們居然都……那這位柳師叔一定長得很好看吧?」

  「那叫傾國傾城!」大漢一回憶,臉上也帶了絲兒紅暈。

  「好,好想看……」哪怕看上一眼也好啊!

  大漢擦了擦口水,冷哼一聲道:「別做夢了,柳師叔已經閉關近百年了,咱們得快點離開這兒……自從柳師叔煉成本命法寶,後面不知道又煉了什麼,每隔幾年就有天雷往咱們宏景山劈,動靜可都不小,要不是護山大陣有久朝師叔維護,說不定早就被道修們殺上來了。」

  「那她老人家,這麼多年,到底煉了多少極品法寶啊?」

  大漢故作深沉地沉吟了下,右手伸出兩根手指。

  「我了個乖乖,二十件?」

  大漢誇張地高叫一聲:「二十?二十那還是柳師叔麼,明明是兩百多件,三師兄沒事就數著呢,就連閉關還放出他那破烏鴉在外面幫著數。」

  築基期的小弟子覺得頭暈目眩,師門裡有這麼強大的一位煉器大師,簡直不能更犀利啊!他一定要好好努力,爭取早日能用上柳師叔出品的法寶!

  他握拳道:「師兄,我一定要……」

  築基期小弟子的決心還沒表完,就看見對面的師兄變了臉色,嗷地一聲拽著自己往峰頂飛。

  「雷劫,雷劫!諸弟子退散,柳師叔的法寶又要遭劈啦!」

  粗糲的大嗓門,嫋嫋回蕩在宏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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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7:29: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鴻雁于飛

  柳昔卿閉一次關就來了一次狠的。

  她一開始也想老老實實地穩固境界,煉造本命法寶,結果發現庚金之道已與她所修煉的功法結合在一起,若是想提升修為,煉製法寶倒還是快一些。

  所以這些年她沒停下煉製法寶,幾乎掐著晏修給她的三百年期限出關。

  三百年,她成功晉階了元嬰,得了天雷淬體和「煉心若明」神通,她手上的那四百萬靈石,也幾乎都換成材料。在短短近百年時間裡,煉造了二百多件極品法寶,三十件上品法寶,無論放在哪個宗門,哪怕是以煉器聞名天下的格物宗,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這些法寶幾年一批送上峰頂,最後柳昔卿手上留了五十件極品法寶,其中有一部分用來送人,一部分用來送去佩星城的致遠齋寄賣。

  柳昔卿自己也留了幾樣喜歡的。

  參照之前悅風舟的樣子,柳昔卿煉造了一艘寶船,外壁用了堅固的岩龜甲打造,既可以飛行又可以防禦,船身還可以鑲嵌陣法,一旦啟動,足可以在化神修士的全力攻擊下溜之大吉。

  遠鷺師伯送的威光傘和冷血匕,以及之前一直不斷升級的防禦法寶斷天門,小巧的袖弩、薔薇箭,都是柳昔卿用慣了的法寶,重新被她改造了一番,現在也是元嬰期的極品法寶。

  柳昔卿現在也不必像從前一樣在身上藏滿了法寶暗器,如今她可以用「煉心若明」神通在對戰時隨心所欲凝練武器,許多法寶信手拈來。

  她倒是在法衣的煉製上,頗費了一番功夫。

  一身名「折霓裳」,大紅似火豔羅衫,映得人比花嬌,適宜參加聚會典禮;一身名「璿璣裙」,簡單大方,低調端莊,適宜進秘境探寶;一身名「紫電青霜」,卻是參考了太和戰袍的設計,箭袖束腰長靴,最適合戰鬥。

  至於那姣奴醉……也是理所應當地跟著升了等級。

  宋媚雙留給她的那枚芥子石本是「微觀境」,現在也已經被她升級成了「方寸境」,升級所需的材料也是師門早就為她準備好的,方寸芥子有一畝地大小,足夠放下一座宅院,但因為裡面還沒放入靈脈,因此只鋪了一層綠地,擺了一些貨架,待到她化神期,方可以升級為容納一方水土的「大觀境」。

  對比了一下晏修的須彌芥子,她手中的方寸芥子還真是簡陋啊……

  柳昔卿將一切都打理穩妥,才揮袖撤去西院的陣法。

  因常年閉關不見陽光而有些蒼白的臉被夕陽染上了紅霞,她手指掐訣,御風飛上峰頂。只可惜,那裡等待她的已不是師父宋媚雙,而是大師兄昂真君。

  峰頂有一株生長了萬年的老樹,宋媚雙在的時候,怕自己修煉會奪走太多老樹養分,於是將小院建在靠近懸崖的地方。

  到了昂真君這裡,他像個老頭子一樣,在峰頂的老樹下放了一個搖椅,經常躺在上面唉聲歎氣。

  據說段小蠻見了,頗為惡趣味地在旁邊掛了一個花團錦簇的秋千。

  於是現在這一搖椅一秋千,也算是峰頂一景了。

  柳昔卿飛到峰頂就看見大師兄斜倚在搖椅上,頭髮也散了下來,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呆呆看著遠方。

  昂真君其實面相很年輕,他不算俊美,卻很耐看,眼睛總是透著一股憂鬱之色,若是在凡間,不知要秒殺多少青春少女。

  這一身打扮,著實讓柳昔卿嚇一跳,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立刻飛過去問道:「大師兄,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昂真君憂鬱地看了她一眼,歎氣道:「師父下山了,小蠻閒不住總往外跑,久朝是個不出門的,小四和小五都閉了三百年的死關,現在你也要走了……可憐我孤苦無依,果真是一生悲苦的命啊……」

  大師兄又傷春悲秋了。

  柳昔卿確實地是來辭行的,她反而笑著安撫他道:「總有回來的時候,這次我煉製了兩個傳音法寶,師兄可以隨時隨地找到我,不用傳音符那般麻煩了。」

  傳音符大多只能往固定地點傳音,少部分可以追蹤到人下落的特殊傳音符,需要兩方皆在傳音符裡設下神識烙印,若是相隔太遠的話,信息還很容易丟失。

  目前修真界比較穩妥的傳遞信息方式除了傳音符,便是太和的飛劍傳書和格物宗的一線牽,這兩者都是將修士本身的神識分出來尋找收信人。但飛劍傳書是太和不傳之秘,一線牽損耗神識太多,且對修士修為有一定要求,因此又貴又不實用。

  其他傳音法寶或是法門也有許多,卻都未流傳開來,比如晏修的「黑葉」,便是他自己獨創的法門,因其獨特性和針對性,只有他自己一人能用而已。

  柳昔卿也嘗試自己煉製了一種法寶,她命名為「鴻雁于飛」,將其煉製成一本書的樣子,打開之後,卻是一個可以追蹤對方神識、同步傳音的法寶。

  她給大師兄演示了一下。

  「因為是第一批試用法寶,所以只做了五十頁,每一頁都可以記錄一名修士的神識,將神識錄入後,用靈力輸入在紙頁上激活,就可以通過法寶尋找到對方的所在,進行傳音。其規則與神識傳音一樣,只有對方開啟識海中的傳音禁制,或是持有法寶的一方修為高於對方一個大境界,才會起效。不過這件法寶也有個缺陷,持有鴻雁于飛的修士可以隨時通話,但將神識烙印在紙頁上的修士卻無法回信。」

  柳昔卿這個點子其實源於她原來世界的一種通話工具。

  她翻開一本鴻雁于飛,示意昂真君將神識分出一縷放在上面,然後將手放在紙頁上,輸入靈力後,她輕聲喚道:「大師兄。」

  昂真君渾身一震,他真的在識海中聽到了小師妹的呼喚。

  倆人對視一眼,柳昔卿很淡定,但昂真君卻從裡面發現了通天的財路,他道:「這種傳訊方法,修真界也不是沒有,但通常為大宗門的弟子令牌才可以做到,而且功能簡單,只能傳遞最基本的信息,又因種種情況,弟子牌上的信息也不一定能準確到達,沒有識海傳音這般穩妥。而且有了這種法寶,非同宗門的弟子也可以互相傳音,所以,這件法寶應當可以廣泛流傳,只是不知這法寶所用材料價值幾何?」

  柳昔卿對估價比較外行,她想了想道:「此為極品法寶,成本其實不過一萬靈石上下,但售價,至少可以翻倍。」

  「不止,這件法寶若是在致遠盛會上拍賣,起價便為十萬。」昂真君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不知可否大批量煉製?」

  「自是可以,我已將煉製方法錄在玉簡中,記得遠鷺師伯家的光隼師兄已是煉器宗師,若得他參詳,一定能將這件法寶煉製得更加完美。」

  柳昔卿並沒有想將煉製配方保密,甚至她還在玉簡中記錄了一些煉製心得,若是能與光隼師兄一起參詳是再好不過,只是她現在需要參加守夜人試煉。

  她將玉簡交給大師兄。

  昂真君看著鴻雁于飛,又垂下眼眸,輕聲道:「只可惜師父下山的時候,沒能拿到這件法寶。」

  柳昔卿也想到宋媚雙了,她一邊將自己的神識留在昂真人手上這一本,一邊道:「大師兄放心,師父那般厲害,一定會儘早回來的。」

  她將送給師兄師姐的法寶都委託給昂真人,之後便下了山。

  ※※※※※※※※※※※※

  這之後,柳昔卿披上藏形斗篷,又去了一次佩星城,來到那致遠齋分號,才發現裡面原本的夥計和客座都已經換了一批人。

  想來也是,夥計不過是築基期,客座也只是金丹期罷了,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人事變遷再平常不過。

  她依舊亮出了掌櫃令牌,裡面的築基期小夥計一見元嬰修士,立刻誠惶誠恐地將她請進了內堂,隨後招來了另外兩名夥計和客座。

  「這些年我不曾顧得上鋪子,目前是誰在打理?」

  其中一名看上去主事的夥計道:「回掌櫃,乃是虛妙山總部每年派人來核對一次帳目,買進賣出的流水每五年結一次,咱們店的收益在東勝州中算是中層,」他拿出了兩份賬本,「上一任前輩曾經提過掌櫃,之前掌櫃放在店裡的法寶也已經賣了出去,大概有三十萬靈石,都由晚輩記了一個私賬,掌櫃可以隨時支出。」

  「上一次我走得匆忙,未來得及問,若是修士在店中寄賣法寶,是否要收取手續費?」

  「通常來說,會收取其中二成。」

  「那便按照收取二成後的價格給我吧,這本私賬還由你收著,此番仍是有法寶在此寄賣。」她一拍儲物袋,三十個木匣齊齊飛了出來。

  元嬰期的法寶,便不像金丹期的法寶可以擺攤一般鋪在桌子上。元嬰期的極品法寶皆有一定靈性,在售賣時,要裝在特質的木匣中才可以不洩露靈氣。

  木匣可以通過顏色顯示法寶的質量和等級。

  致遠齋的夥計都是見識廣的,立刻便看到那木匣上是象徵極品法寶的最高等級——紅色!

  元嬰法寶不算難得,一家分號,一個月怎麼也能賣出十來件,但極品法寶就難得了,不僅市面上流通少,就連他們向總部申請元嬰期極品法寶,一年能申請下來兩件也就不錯了……

  結果這位姑奶奶一出手就是三十件……不能更爽啊!

  怪不得前輩們都說掌櫃是財神,嚶嚶嚶,果真好大腿!

  ……

  柳昔卿將這些事都辦妥,也不多留,畢竟她現在還被上善盟通緝著,重新披上藏形斗篷,出了佩星城後祭出寶船,一路向北陽州而去。

  雖然閉關,柳昔卿對外界的消息卻沒那麼閉塞,隨著時間的接近,每個州的州主都已經向各方域主下達了守夜人試煉的通知,正定在寅月。

  與太和招收新弟子一樣,整個寅月為試煉月,結果會在寅月的最後一天公佈。

  如今已是寅月初一,正該去北陽州漢宮山參加試煉了。

  晏修,應該也在那等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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